河东区图书馆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有关抗日题材的影视片近期屡现荧屏，不由得使我常常想起母亲经常给我讲述大舅抗日杀敌的故事。在一个融融春日里，受母亲的嘱托，我与表弟社旗、国旗，驱车前往河北省雄县王家台村，去寻找抗战圣地“八路坟”。 据年逾古稀的母亲回忆，大舅1940年在家乡参加八路军时才16岁，还是个高粱杆样的孩子呢。参军三个月后，大舅随队伍开赴太行山时路过老家，姥姥领着时年8岁的母亲急慌慌前去探望。挤过滚滚人流，姥姥颤声呼喊着，“老铁，回家吃点饭再走吧！”母亲也挥着小手哭叫着，“大哥，回家看看爹吧，爹病得快不行了！” 军令如山，行军的脚步咚咚向前，大舅只是含泪朝这边挥了挥手，却一句话也未留下。一别三年音信皆无，姥姥想儿的泪眼几近枯干，身患痨病的姥爷至死也未见儿一面。而当获知大舅的消息时，却是他已抗战殉国的噩耗。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夜晚，当县上送来“烈士证”时，青年丧夫、中年丧子的姥姥悲痛到了极点，家中的儿女也哭作一团。姥姥一个人反锁在厢房里，边织布边啼哭：“老铁，我的苦命的儿呀，你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呢，老铁呀，我那仁义、孝顺的好儿呀，你可想死娘啦……”姥姥哭一声儿推一档梭，推一档梭哭一声儿，那咣当、咣当的织机声，震得人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大舅牺牲地在河北雄县王家台村，离其家乡容城县北王昝村仅五十里地，但大舅的骸骨却始终未归祖坟。其中因由据母亲说，当时兵荒马乱、战事频仍，当得知大舅死讯时已过去两年，尸骨已无法辨认，也就没有再去惊动英魂。 光阴如箭，一晃就是几十年，但爱好写作、欲探究竟的我却始终萦怀此事。据说大舅牺牲时非常惨烈，一个排的兵力大部陨亡，战死后被村民葬在大清河畔，成为闻名遐迩的“八路坟”。此时我们哥仨找寻为国捐躯的英烈之墓，可时过境迁，时世沧桑，人们还知晓这段六十年前的往事吗？还敬仰这些抗日英雄吗？当我们行进在春雨潇潇的泥路上时，心情真像天空一样凝重、阴沉。
  真该感谢大舅英魂护佑，一进村没费多大工夫，我们便找到了那场战斗的目击者——73岁的马俊生大爷（曾参加过解放石家庄战役）和81岁的赵斌勋大爷（抗战时为该村抗救会会长），因之我们的寻踪得以顺利进行。
  据两位老革命回忆，抗战时该村共经历了大小战斗十余次，其中最为激烈的要算1944年农历四月十三日发生的“河沟战役”。 当时我八路军43区队指战员一百余人开赴王家台执行护麦任务，不知怎地走漏了消息，驻雄县日、伪军出动300余人气势汹汹扑来，企图一举吃掉我护麦部队。面对敌众我寡、胜算无着的阵势，一百余抗战英雄选择了伏击敌寇、护民麦收的战略。四月十三日拂晓敌军的先头部队进入我埋伏圈，即遭到一阵枪林弹雨的猛烈袭击，一排排日伪军命丧沟前。但后续敌军却很快调整战术，从我军的侧翼、后背成扇形包抄上来，双方近距离激战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敌我力量悬殊情况下，我军决定保存实力撤离战场，其中一个排的兵力担任掩护任务。面对困兽犹斗轮番进攻的敌寇，三十余名勇士用忠诚和热血，书写了英勇而悲壮的一页。 据马俊生大爷回忆，他当时13岁正上小学五年级，战斗结束后损伤惨重的敌军撤回县城，区长张铁英（现在天津警备区某干休所巳八十高龄）带领村民为壕沟里的烈士收殓装棺。
  那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受勇士保护而幸存下来的乡亲们流着眼泪，清理烈士血迹斑斑的遗体，而后换上新军衣装入棺椁，星星点点埋入大清河的堤坡旁，并在每座坟茔旁立上一方镌刻烈士英名的木牌，而后焚化纸钱，号啕连声，长跪不起…… 环顾这片青草萋萋的坟冢．到底哪是大舅的坟茔呢？这片“八路坟”历经60年风雨沧桑，墓前的木牌早已斑驳不清，难以辨认了，但两位老革命却肯定地说，烈士证上所写牺牲时间是1944年，牺牲地点是王家台村，那么就一定是为护民麦收而牺牲的英雄无疑，我们村人也会世代不忘先烈恩情。 为了助我搜集素材撰写文稿，赵斌勋大爷特别送我一本记述雄县抗战历史的文集《清河魂》，并叮嘱我赶快动笔为死难烈士立传。当我们站在坟茔点点的堤坡旁肃穆默哀时，淅沥的雨丝变成刷刷的雨线——上苍也在为那些为国为民捐躯的烈士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