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老天津的摆渡口可谓不少，从二道闸到三岔口大概不下十几处，有的用十几条木船纵向排开搭上木板变成浮桥，有的一、两只小舟来来往往，而由汽轮船作摆渡的只有河东十一经路的大摆渡口了。
  六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孩子，由家长领着过摆渡。那时我对过摆渡充满了新奇和幻想，一双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一双小手紧张地抓住大人的衣角。当渡轮开启，河水被船头劈开，河水翻滚着浪花在船的两侧向后慢慢散去的时候，心中便会涌动起莫名的兴奋和感动，整个身心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摇撼着。
  上学之后，偶尔也会与几个伙伴到海河岸边玩。坐在高低错落的石阶上，一双赤脚浸在河水里任由小鱼小虾在脚指间游弋穿行。看着不远处的渡口、渡船、水花、人流以及迅疾掠过河面的水鸟，渐渐地被一种若即若离的期待所征服，似乎一个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具有感知与灵性的东西在朝我走来、向我靠近……
  再大一些的时候，过摆渡就成了我的一种嗜好，有事没事总往渡口跑，一分钱渡一次，有时一天数个来回乐此不疲。后来发现过摆渡时交钱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准备一分“钢镚儿”往一个“大肚子，小嘴巴”的铁柜子里一投，随着“钢镚儿”一路叮当作响地滑落到“小嘴中”，人也就走过去了。这对于我这样淘气的孩子似乎发现了机会，于是在身上一文不名的时候便寻一些碎玻璃，小铁片儿之类的东西蒙混过关，每试必爽。
  上初二的时候，我家搬到了海河附近的一幢旧楼里，百十米开外，隔着一堵墙就是海河了。稍有空闲我就爬上围墙，坐在高高的墙脊上痴迷地望着河水和水面上捕鱼的小船，远远地眺望渡口和渡船，心中默数着渡轮一趟趟地去去回回，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直到渡口的轮廓完全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1974年，大概是在11月份，我背着家里报名参军了。临行前，几位好友前来送行，行迹由此败露。那时母亲已经过逝，父亲并没说我什么，到是从小把我看大的姐姐哭成个泪人，临了非要去长春道给我买排骨，说什么也让我吃上饨排骨再走。那个年月，排骨可是个稀罕的东西，除了要副食本和肉票之外，偌大个天津市也只有长春道菜市场才能买的到。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离我启程出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姐姐固执地骑着车子噙着眼泪朝着渡口匆匆而去。晚霞将逝，夜色渐浓，远处渡轮的汽笛声，在黄昏的迷蒙中沉郁而低徊……
  我终于没能够等到姐姐的归来，饨排骨也自然没有尝到。临行时，我再一次爬上经常光顾的围墙，朝着月光中的摆渡口，深深地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