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胖耷耷的马厂长，不知怎么的嘬了腮，连眼睑都有些发黑。老伴心疼道：别硬扛，到医院瞅瞅去！老马却说，没啥，就是睡眠差点，吃点药就好了。老马翻出药匣子，睡前吃了几片舒乐安定。第二天早起，老伴问：咋样？老马似有些无奈，唉，不香甜！老伴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办法！
  老马病了，到家探视的人几乎都是同一个话题。厂办老张说，睡前“数数”管事。人事处老李说，睡前喝杯热奶。党办老刘说，用中药泡脚……老马听了苦笑道，都不济事，数到上万倒来了精神，牛奶喝得半夜直上厕所……老伴说，我估摸着你这病，八成是用脑过度，一过度就焦虑。这样吧，晚上我陪你到公园去踩鹅卵石，兴许管事！
  老马觉得这病有点邪门，坐着犯困，躺下还睡不着。便寻思，这样下去身体非垮了不可，就来到医院。为老马把脉的是个30出头的女医生，语调柔柔的挺受听。女医生细声说，你是不是有啥压力呀？老马笑笑说，现在谁没压力呀！女医生忙解释，我说的压力是指心理上的，比方说，有啥心事放不下呀？老马微笑着说，哪有的事！女医生没再说什么，低头为老马开了些调剂睡眠的药。回到家，老马随手丢到一边。
  过些时，老马回来得更晚了，满脸的憔悴。老伴很担心地道，别人忙，吃得多，睡得香。你倒好，正翻个儿！老马无可奈何地说，谁说不是呢，可“扩初”的几项工程也不能不查呀！老伴听罢便有些嗔怪，就你能！别人都是白吃干饭的，以前当处长时，不也管这摊子事吗，咋没见你瘦？人家当官，越当越富态，哪像你。我看你呀，八成是有心事，瞒着不告诉我！老马不耐烦道：你瞎咧咧啥！老伴便小声嘟囔。老马烦，背着手进了里屋。老伴放不下心，便找到在动物园工作的弟弟想办法。小舅子沉吟了一会，说我忙完了这阵子一准去。
  这天晚上他真来了。左手提包，右手提笼。老马一开门，吓了一跳，说你咋弄个猴来？小舅子说，听说你睡觉成问题，就从管理处借了一只。老马莫名其妙，没吭声。小舅子接着说，其实姐夫比我有文化，又是厂长，啥事不明白。听说了你的事，我就告假去了趟山里。你知道山里人咋逮的猴？其实猴是挺机灵的动物，可就是在关键时候有些犯傻。山里人逮它时毫不费劲，只是在空场上放个大木匣，四周掏几个洞，匣里放上一些坚果，像核桃榛子什么的。猴瞅瞅四下没人，便从树上出溜到匣旁，伸手去掏，一抓就是一大把。山里人便跑过来，猴急得“呀呀”直叫，可就是抽不出手来，结果活活被捉。老马笑了，说，有意思，撒手不就得了？！
  小舅子拎着笼子走了，老马拦不住，便独自怔怔地坐着。一会儿，老伴端出一碗白花花的东西，叫老马趁热吃了。老马从猴又联想起猴脑，喉咙便有些发痒。缓了一会儿，老马强打精神说，你们别折腾了，这人心里要是没事，哪能就睡不着呢！我在厂里负责审批工程项目，本来说好要搞招标的，哪成想一个老朋友给介绍了一家，信誓旦旦地说保证质量和工期，还掖给了我20万。都是老朋友，脸面磨不开，再说，工程给谁不是干呀！没想到，工期倒是没误，可质量有问题。那天我去看了看，十足的偷工减料工程……我心里真犯嘀咕呀！
  心事抖了出去，老马感到心里轻松多了，不一会儿，屋里发出久违的鼾声。倒是一沾枕头就着的老伴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因为老两口商量好了，天一亮就去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