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野战部队特招的第一批女兵,曾很早被誉为部队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事实上,我们是头戴耳机、手持电键,能接通天南地北,传递军事信息的女通信兵。兴冲冲穿上军装后,我们进行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然后分配到各部队。有10名女兵被挑选到军部当话务员,先到通讯营一连进行业务训练,其中有我。记得当时的军委一号战备令,把驻扎在大城市里的军机关开拔到农村,这为我们体验野战部队机动性和战备性的兵营生活打开了新的界面。我们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穿上军装后就是1名真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了!我们同男兵一样出操、训练、站岗、值班;同男兵一样拿着25公斤重的线拐子练收放线;同男兵一样蹬着脚扣或套着绳子套爬电线杆;同男兵一样夜间摸方位角;还同男兵一样抢着给老乡挑水……我们这10名女兵个个是好样的,谁也不甘示弱。记得当我们蹬着脚扣,爬上四、五米高的电线杆,手持话筒迎风而立,飒爽英姿中透出几分稚气,不时在电线杆上面高喊:“喂、喂,我是海燕。”那阵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真好像我们就是在风浪中翱翔,在长空中搏击的海燕!
高尔基的《海燕之歌》给了我们勇气和力量。男兵能做到的我们也要做到。记得第一次夜间训练摸方位角,训练场地设在乡村的开洼野地。冬天已经收割过的田野一片空旷,地显得那么大,天显得那么低,好像天和地连在了一起,除了远处几个星星点点的村庄外,周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的方位角设在指挥中心的四周,谁和谁也不同路,都各自完成指定任务。我们女兵两人一组,按照测定的方向去寻找目标。目标有的设在大树下,有的设在草丛中,还有的设在坟头上。不知是部队首长有意安排,是老天故意捉弄我们,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连星星都找不到。我和李丹俩人一组,我们手拉着手数着步子翻越着沟沟坎坎。只听见大棉鞋踩在地上,“卡哧卡哧”响,总好像后边有人跟踪,我们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脑子里似乎黑洞洞的……这时,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手攥出了汗,走着走着,突然间一脚踩空,两人双双掉到了半人深的沟里。幸亏是一条干沟,还是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土,就爬起来接着往前走。一时间,数的数忘了,方位也辨不清了,甚至连身上系的武装带丢了都不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凭着感觉找到了我们要找的方位,完成任务凯旋而归。
开始,营里考虑到女兵安全,不让我们夜间站岗。我们却坚决要求“一视同仁”。营部经请示上级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连里安排两个女兵一个班,两个小时一换岗。那时候形势特别紧张,部队驻地附近经常发生夜间有信号弹、野外有篝火、还有不明电台信号声等情况。因此,女兵们的警惕性特别高也闹出了许多笑话。
一次,我和王彦当班,她背着没有子弹的空枪,我的怀里抱着“金鸡”闹表,在连队驻地附近巡逻放哨。午夜时分,我们巡逻到村子中央,看见一颗微亮的弧线划过夜空。我们认为是信号弹,马上跑到连部报告。连长、指导员正在睡觉,我们隔着窗户喊:“报告,我们在村子中央,水井的上空发现了一颗信号弹!”连长和指导员隔着窗户,半信半疑地问道:“是信号弹吗?”我们肯定地回答:“是。”连长又试探地问:“不会是流星吧?”我们仍然坚决地回答:“不是,我们认识流星。”我们还补充一句:“流星飞得高,这个信号弹飞得低。”连长和指导员心想,敌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部队驻地、村子中央、水井上空发射信号弹。随即命令我们:“继续观察,有情况立即报告。”我们像临危受命一样,坚定地说:“是!”又继续监视动静,一夜平安无事。后来,连长为了让我们认识信号弹,特意找来几颗放给我们看。当我看到一颗颗红的、绿的、黄的信号弹,像放礼花一样腾空而起,又大又亮,照亮了大片的夜空时,马上叫起来:“那天我们看到的信号弹和今天的不一样!”连长、指导员和战友们听完都哈大笑起来。
还有一次也是夜间站岗,我们在连部食堂院子里听到“唰、唰”的动静,以为是敌人在搞破坏。我们躲避在房角后窥探,不敢上前。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随着这响动,我们的头发都丛起来了。后来我们壮着胆子往响动的地方扔了一块石头,终于从草堆后面窜出来两只羊,这才舒了口气,原来是这两个家伙把我们吓得够呛!
我们还学老八路给老乡挑水。挑水,更是美差,缩着脖子,弓着腰,两手托着扁担,一步三晃悠,五步一放下,嘴里还唱着:“小扁担三尺三,三尺三……”一边走,一边哈哈哈,走一路洒一路,挑到老乡家还剩半桶水。新兵就是这样磨炼成老兵,老兵又带起了一批批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