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山上刮起了热风。晨雾被撕成一块块碎片,消失在松林里……
“哦,神奇、粗犷、朦胧!”作家尤刚被这奇谲的景色迷住了,情不自禁喊出声来。但是,同行的乡政府文书二侃却无动于衷。他目光炯炯生怕作家胖乎乎的身躯有个闪失。
尤刚是参加“翠屏湖笔会”后决定踏山的。他想亲历其境体验一下大山的巍峨,以便为新作《高山沉思录》的最后润色做准备。此刻,他拽住一棵龟裂的树干小心翼翼地朝山下俯望:重丘起伏、峭壁林立,公路像嵌在山坳间的一根带子。他一眼瞥见半山腰那间白得鲜亮的石屋,心里顿时感到某种歉疚……
他和二侃是昨天晌午上山的。石门栈桥出现塌方,不得不绕着山峁前行,傍黑儿竟误入林区。那数十步一块的“严禁烟火”警示牌看了让人发怵!尤刚累得气喘吁吁,二侃也因为迷路叫苦不迭。猛听一声喝,一个白发苍髯面色黧黑的老汉拦住去路。经盘问,他俩垂头丧气被守林人带进石屋。这石屋是座废置的寺庙,前院供守林人休憩,后院月洞门紧闭。老汉招待他们饱餐一顿玉米粒糊糊,又让出热炕请他们休息。天不亮,尤刚便急着要走。老汉也不留客。临行竟然铁青着脸吩咐他俩交出打火机、烟卷……尤刚在旅行包里摸索;二侃蹲在近旁挤眉弄眼。他冷不丁地想起包里放着的那杆英制折叠式汽枪!交枪,他不舍得……于是抠出两盒万宝路香烟递给老汉。老汉并不介意,目送两人出门。才走几步,尤刚就听前院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嗓音:“爷,俺看这两个不像正经人……”
“胡说!那胖子是作家,写书的!”
“不行,俺得上山!万一……”
当时,尤刚心里一愣怔,他真想返身回石屋,看一眼那个后生子……
天上响着闷雷,空气变得燠热。尤刚和二侃在石坪上坐着。前面展现一片半人高的青草地,草地尽头戳着一座歪歪斜斜的木板房,房子周围拉着铁刺儿网,绕过房子便是古木参天的燕山林区。这时,一只红皮鹦鹉落在紫藤树枝条上咿咿哑哑噪得人心烦,二侃扔过一块砾石,鹦鹉惊飞了……作家尤刚来了烟瘾,嗓眼里憋得难受,望着山梁子喘粗气儿;二侃悄没声地打开旅行包,又嘁哩咔嚓按上那杆猎枪,漫不经心乜斜着枪准星……倏然间,一只野兔从草棵中探出灰扑扑的身子,看见人它尾巴一转闪电般朝坡上奔去。二侃子弹上膛,冲着那流星似的影子“咣”的就是一枪!子弹射在岩石上,溅出几星火花……转眼功夫,石畔莠草地上便腾起一团火!
尤刚一惊,拼命嚷道:“火、火!”二侃毕竟见过阵势,他揪下一棵树枝飞步上前扑火。但是,山火像一条张牙舞抓的地龙在坡上翻滚……
“砰”的一声响,木板房的门开了,从中跃出一个红衣姑娘。她手持灭火器尖细着嗓子喊:“回撤,站上风头!”
只见那姑娘手扶压把儿,天女散花般喷出的泡沫直扑火头……
火势减弱,恰逢天公作美哗啦啦落下一场大雨。火,熄灭了!
尤刚惊魂稍定。这时才看清站在面前猛克他们的红衣姑娘,说话脆生生的,就像山里的小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