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艳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从百叶窗缝隙透进的阳光所卧室分割成一块块扇面。她撑起半拉身子,这才发现金丝猫趴在地毯上“喵鸣、喵鸣”叫个不停。她呵斥了一声,突然想起昨晚上还没有给这个小东西喂食。白艳连忙翻身下了床,趿了鞋直奔厨房;她拿了两听杂鱼罐头,摺在兰花磁碗里,又掺了些温开水,随后用筷子慢慢搅拌着。那金丝猫闻到了腥味,围着她的身子转圈儿。白艳一面嗔怪,一面用手抚着它顶心那块黑斑;金丝猫娇惯了,一低头便挣脱出去,整个猫脸都伏在碗里……
自从丈夫秦国桢去美国考察后,这些日子来倒也过得有声有色。头两天,她早早起床,去小区的怡和园练剑。上大学时,她热中此道,参加西安市武术邀请赛还拿过名次。但她没有长性,后来兴趣又转向交谊舞;她身材苗条,再加上武术底子,很快便成了舞场的佼佼者。
那天,她乍一舞剑,倒也引来许多观众;可是她只是依稀记得那风摆柳叶似的七八招,看着看着也就令人乏味。第三天,她便觉得浑身酸疼,只想多睡一会儿。不料九点钟刚过,就有人轻声敲门。她一听那声音,还以为是金丝猫在作怪,嗤拉拉怯生生的。她突发奇想:这一定是个瘦弱的女孩?!
她开了门,不禁感到失望,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如果描眉涂唇倒是个洋美人,只见她一脸晦气。那女人望着白艳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两人在门口站了半晌,白艳才弄明白那女人的来意。她是公司的职员,最近听说有一批商品房要卖给员工,秦经理出国了,她只好求秦太太帮忙说句话。也不知为什么,白艳发现这女人很耐看,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煽起了她的热情,她大包大揽答应了。过不几天,这事还居然办成了,白艳对自己的权威就有了信心。
也许是“洋美人”透的消息,她家的客厅成了接待室,一天到晚来访者络绎不绝。有告领班状的,有申请调动工作的,也有出售人寿保险的,用对门离休干部叶老的话说,这真是“乱弹琴”!
可气的是那天下午,一个自称“刘工”瘦骨嶙峋的男子,抱了一摞图纸,进门就摆地摊儿,什么正视图、俯视图、主机图、配件图,五花八门盖满了那条织了“飞天舞月”图案的和田地毯。刘工随手拿起苍蝇拍指点着,竭力说明他这台新型注塑机的构思创意和经济效益。他费了半天劲儿,等于对牛弹琴。气得白艳大声叫嚷,刘工这才慌不迭拾起图纸,灰溜溜的走了……
傍晚,叶老遛达时没看见白艳,就让保姆过来看看。这边白艳正倚在沙发上生闷气。秦国桢临行前拜托了叶老,叶老很为难,寻思一番就拨电话找十七号楼的冯吟教授,他那儿每天有牌局,两位数的,是博水平,不是赌钱。叶老当晚领着白艳去冯家,白艳突然对棕白相间、花花绿绿的麻将牌发生了兴趣。
以后的日子过得像流水般欢快。那100多张骨牌变成她的全部生活乐趣。每天入夜,在璀璨的日光灯照耀下,一张黑色的八仙桌就成了千军万马鏖战的战场。那麻将牌搓揉时发出的“沙沙”声,使白艳觉得兴奋和刺激……
正寻思间,“丁丁冬冬”的门铃响了,白艳犹豫了一阵子,但没有起身去开门。她打了一宵麻将,还没算睡醒。她下意识地照了一下镜子,那皙白的瓜子脸上露出几道明显的鱼尾纹,开门前还要化妆;再说,别又像那个姓刘的,搅得人七荤八素找不到大门!门铃终于沉默了,白艳也轻轻吁了口气。但她不放心,又走过去拉开一道门缝儿,看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的背影,因认不出是谁,她又关上了门。
她回到席梦思床上,不久便朦朦胧胧睡着了。后来门铃又响过几次,她记不清了,只是等她醒来已经时近黄昏,窗帘上映照着桔红色的晚霞。这时,客厅里响起急骤的电话铃声,她赶忙跑去拿过话筒。电话是秦国桢从美国打来的。他说话口气严厉,他问白艳哪儿去了?公司李秘书来了三次,始终敲不开门!因为李秘书没有拿到他存放在家里的私人印章,中国银行的汇票只能逾期兑现,这样一来直接造成公司经济损失16万美元……
白艳接完电话,像遭了雷击似的瘫倒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