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近20年前一个秋末或初冬的清晨,我在上班的路上发现了一家新开的早点铺。那时的早点铺还不似如今这般遍地开花,而且也极少有个体的。新开张的是一家街办早点铺,由几位四五十岁的妇女经营。
早点铺是两间简陋的临建,里面的操作间不大,外面的餐厅有二三十平方米,桌椅也很简陋,但很干净。售货的窗口旁挂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了果子、大饼、豆腐脑、豆浆、锅巴菜等几种早点。“锅巴菜”我第一次听说,自然从没尝过,这让我对它产生了好奇。于是,我要了一碗。窗外,天还是黑蒙蒙的,屋里的灯光也有些昏暗,端上来的锅巴菜酱酱糊糊一大碗,上面浇了些辣油,撒了一撮香菜;那食物灰不溜秋的带些绿头,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用筷子挑起来,是一片片的,挂满勾了芡的卤,视觉效果真是不佳。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送进了嘴里,立刻,我的舌头品到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锅巴绵软中带点筋头儿,卤稠而不粘,味道平淡无奇,却有一种市井乡俚的亲切。那个早晨,我喜欢上了“锅巴菜”这种天津仅有的风味小吃。那时,附近有几家早点铺但卖锅巴菜的只此一家,我便常常到这家早点铺就为吃锅巴菜。以后早点铺如雨后春笋,早点的种类也花样繁多,可我仍旧钟情于锅巴菜,遇到有锅巴菜的早点铺总要来碗尝尝,品品各家不同的手段。
后来偶然买到一本书,里面竟记载了一段关于锅巴菜的传说。早年有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走到天津大直沽时盘缠用光了,人也饿倒在墙根下。一位姓李的老太太见了,顿生怜悯之心。将他搀进屋里。李老太太想给举子做点饭,却发现家中米无一粒,菜无一棵。不过她无意中发现昨天晚上熬粥的锅未刷,锅边沾的粥被余火一煲,翘起来成了酥脆的“嘎巴”,老太太心想这些总可以暂时抵挡一下眼前的饥饿吧。于是,她铲下锅里的“嘎巴”切成碎片,放些佐料,加上些汤,盛了一碗端给了那举子。饥饿难忍的举子连稀带稠算是吃了个饱。许是实在太饿的缘故,他觉得这稀稀乎乎的东西非常好吃。于是,在向老太太千恩万谢后,问老太太做的是什么美味佳馔?李老太太随口道:“锅巴菜。”后来举子中了进士,作了官,到天津巡察时,还亲自登门酬谢了李老太太。县官得知这种美味,便叫厨师去做,厨师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更不会做,县官只好又请来许多饭铺老板,他们也都不知“锅巴菜”为何物,气得县官只好派人将李老太太请来。李老太太本是为了救急随意鼓捣的,现在县太爷点名要品尝,她一时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好在老太太很快镇静下来,让人拿来面和鸡蛋,用水调成面糊在锅里摊成薄薄的煎饼,然后切成小块代替嘎巴;又用鸡汤勾芡,配上佐料熬成卤浇在嘎巴上,又淋上芝麻酱、酱豆腐、辣椒油,这锅巴菜便做得了。吃腻了山珍海味的县太爷,猛地换了口味,倍觉新鲜,立时赞不绝口。从此,照时下的话说,锅巴菜便火爆天津卫。
锅巴菜出于街隅陋巷的小店,用一只很普通的碗装了,是一种极朴素、极平凡的小吃,绝无法与华筵上的美食美器同日而语,但锅巴菜给人的那种闲云野鹤般的无状和散淡,却让人感到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