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初秋,冀中军分区的一个小分队奉命从胜芳、静海一带潜入天津,他们的目标是接运位于小白楼的日本营盘的部分枪支弹药……
分队长芮胡子是在静海县北街的冯记杂货铺子和吴先生接的头,吴先生三言两语交待了县委布置的任务便走了。
这是个虎口夺食的硬任务一一闯天津租界从日本营盘里运出一批武器。接到命令后,芮胡子连忙搭车赶回位于霸县的支队部,集合了十几名队员,各携带手枪、匕首,扮成五行八作混进了天津城。
翌日凌晨3点,十几个人蜷伏在一所大灰楼的后墙边,一双双手传递着从地下室窗户里送出来的300多把手枪和1000多发子弹。只一顿饭功夫,一串串黑影傍着墙子河消逝在夜色里……这时,离日本营盘仅一箭之遥的浦口道的一间门脸房子突然喧声大作,灯光通明。七八个粗汉抬着一具大号黑漆棺材停在马路沿儿。芮胡子头戴孝帽子,挥着哭丧棒指挥这假戏真做的丧事。天麻麻亮,那装着枪支弹药的灵柩便钉上趴头钉。芮胡子一使眼色,借调来的四五个女地工人员,就号啕大哭,涕泪俱下。灵柩在一片哭声中冉冉扶上马车。黑大汉赵云英威风凛凛把鞭子抽得震天响,队员小贾又点燃一挂鞭炮,围观的人把浦口道挤得水泄不通。
芮胡子摇着纸幡,三头壮骡拉的马车一路吹打着、哭泣着顺马场边缘,朝李七庄子方向前进……
但是,事情并不顺利。早晨8点,日本营盘值星官山本大佐就发现武器库夜间被盗。五头日本北海道狼狗撒出来了,又分头循墙子河直扑浦口道。那间门脸房早已阒无人迹。日本宪兵立即出动机动部队,洒落在路口桥边的纸钱成了重要线索,敌人一路追踪而来。
灵车刚驰上李七庄子木桥,芮胡子就见北面义地方向烟尘突起。他看不好,就命令女同志脱了孝服进庄子躲避;然后他率领小贾,赵云英等五个人将马车直接赶进庄南的芦苇荡。幸亏庄子里仅有一条大道,道上印满了车辙和牲口蹄印。那一队日本兵恨得直喊“八格牙鲁”,但是并没有逮住一个八路军。
芮胡子等五人一直守到晌午,吴先生才一身短打扮,领着七辆胶皮车进了苇地,十几个人一阵忙乎,枪支弹药都塞进了胶皮车上的玉米秸里。临行,吴先生还戴上一副宽边太阳镜,活像给据点鬼子兵催粮的汉奸队。
武器转移后,芮胡子就催促队员们动身,目标是北芦北口。五个人由小贾背着搂柴禾的小筐在前探路,两人占左、两人占右,成犄角之势,手枪都顶上了子弹,顺西边那趟大路跑下去……
当时,芦北口一带是八路军、日本鬼子和伪军的“拉锯”地带。早晨太阳旗耀武扬威;中午比较平静;后晌则是武工队的天下。
芮胡子等一踏进瘸五爷的茶馆就感到气氛不对,茶座空落,瘸五爷手里捏着那顶破毡帽,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
“娘的,你是请玉皇大帝还是送灶君呀?”赵云英扯开宽嗓门肆无忌惮地喊道。
“哟,是你个贼种!我看花了眼,还以为汉奸队又摸上来了!”
芮胡子紧走一步,上前扶住了这位老交通员:“五爷,有情况?”
“哼,那三个伪保丁敲着破锣刚过去,看光景晚上又要撒网捕人……”
芮胡子沉吟不语,脑海里翻腾着各种各样揣测。事实上“出殡运枪”这出戏,已经给敌人留下了尾巴。看来,天津郊县的道口早设了暗卡,大白天没法闯,只能挨到夜间。
“走。”芮胡子朝瘸五爷挥手告辞,一行五人钻进桥西那一望无际的青纱帐。
半夜。几只水鸟从北面的苇地上飞来,掠过小寡妇坟,叽叽喳喳钻进南面杨树林杪。
小贾一骨碌爬起来,发呓症似地说道:“支队长,北面苇地里进人了!”
芮胡子听了连连点头:水鸟惊飞,一定是敌人惊动了它们。
芮胡子回头看着几个队员,悄声说:“不好,看来网合上了!”
“跟狗日的们拼了!”赵云英咬牙切齿。
“不,小分队要善于恶劣环境下求生存……”
芮胡子不动声色。冷丁,他目光炯炯转向家在静海的小贾:
“喂,李庄有没有目标大的伪属?”
“有!地主余三家就是。他大儿子是伪军大队副;二儿子在天津日本洋行里混事由……”
“好,就这样定了!进余三家。”
“哪一路弟兄呀?”余三露着瘦骨嶙峋的脊梁,趿着木屐走出来开门。
“不许动!”赵云英一个箭步蹿上去。
“啊,八路军爷……爷们儿来了……”余三声音发颤,两条腿筛糠一般抖索着。
“余三,你听着,”芮胡子逼到余三身旁,故意压低了嗓门,“鬼子没几天蹦头了,你比我们清楚!今晚村子让二鬼子围上了,我们是好是歹这出戏就看你唱了!”
余三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
“好说好说,都是乡里乡亲……”
余三把芮胡子等人刚让进正房粮柜后的夹壁洞里,伪军的搜索队就把院门敲的山响。
“开门,这院里有八路!”
长工刚拨开门闩便挨了一脚。
余三气急败坏地说:
“打狗还看主人面,不许你”们放肆……”
这时冒出一个公鸭嗓子嚷道:
“哎,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砸开余队副的家?弟兄们快撤、快撤……别给老太爷添堵!”
喧嚣声愈来愈远,四合院又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芮胡子便领着小贾,赵云英等同志闪进青纱帐,抄小道胜利返回军分区。(本文根据原津南游击队老同志贾士岭口述创作,人物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