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在兵团那阵子,我们这帮姑娘小伙子朝思暮想的就盼着过年。所以一进腊月连队里便热闹开了,人欢马叫的,满世界都洋溢着一种浓郁的年味儿。
按惯例过年要大摆筵席,就得杀猪宰羊,就得从各排挑选“屠夫”。我天生胆小,自觉难以入选。谁知司务长宣布名单时,我的大名却荣登金榜。我一惊,差点儿背过气去,暗自思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找到司务长,慷慨陈词了一大套理由,不料对方不愠不火,笑道:“好老弟,我有心派你个美差,没想到你非但不领情还拿捏着,这屠夫又怎么了?光荣得很哪!那该出栏的牲畜你不宰杀咋成盘中餐,全连老少还不得过个全素年?你要实在不敢下刀,就专司烧火,当个手不血刃的‘伙头军’总行吧……”
司务长这一“将”,我想——到时再拿个小本记点素材,将来写篇小说还能挣盒烟钱呢?!我也就煽肿脸充胖子,决心当一把“屠夫”。于是,冰天雪地里,猪栏前开来一卡车赳赳“屠夫”;司务长还特意牵来两条守库的警犬,那扰人的犬吠声引起一片恐慌。肥猪们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乍毛的生猪拥在一起,鼻腔里凄厉嚎叫着报警示威,一时间真使我们这帮“杀手”束手无策。
自来好事多磨。还没等司务长使出“杀手锏”,猪班长“侯大姑”竟怜悯起这群倾注了她一年心血的猪来,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谁动手就和谁拼命!司务长和侯大姑吵嚷成一锅粥。我赶紧跑去请来了连长,连长连吓唬带哄,才调开忿忿不平的侯大姑,我们这才壮着胆子去捉猪。
东堵西截,连踢带捆,好歹总算有几头猪上了台案。司务长一声唿哨,两条警犬冲向猪群似离弦之箭。警犬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咬住猪的双耳,猪浑身打颤,顿时瘫在那里。这时兵团战士赶紧上前捆绑,那头猪便乖乖上了台案。如法炮制,进度加快,我那锅中所褪猪毛也渐渐堆成了小山。
谁想乐急生悲,得意张狂的司务长在宰杀一头肥猪时,手刚触到它的脖颈,冷不防猪嘴一张,“喀嚓”一声咬住他手指,再不张嘴。司务长疼得嚎叫,众人搿开猪嘴取出断指,把司务长送进了兵团医院。
那一年腊月三十晚上,屋外刮着凛冽的寒风,我们连队举行了一次篝火晚会庆祝新春来临。兵团战友们吃着香喷喷的猪肉炖土豆,异口同声夸奖我们这几个“屠夫”。这是我记忆中在北国过的一个难忘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