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三家建筑公司经理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前，不时偷偷乜斜一眼自己的对手。最活跃的要数万里公司经理柳毛子，他一会儿同坐在自己身后的预算员窃窃私语，一会儿又站起来和《晨报》记者挥手致意……
  黑森林公司的工程发包会借座银河俱乐部的小礼堂举行。一周之前，在新闻媒体炒得很热的招标、投标会上，甲方代表金九霄已经摆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姿态。柳毛子久经沙场，他熟稔这种“战前氛围”。但是，当他双手捧着密封的投标预算书郑重其事递给金九霄时，心理空荡荡的，就像失足坠入了深渊。
  这是一项投资额高达2000万元的支撑楼工程。竣工后，将有五层矩形侧楼与黑森林公司的主楼连接，同时还将盖一所旋转楼，外围有层层牡丹花瓣直插蓝天，屋顶拱起霓虹灯光广告，这所连云巨厦已被列为未来的城南一景。
  离正式开会还有十几分钟，甲方代表金九霄被摄影记者堵在一个硕大的蓝磁花瓶前摆着各种姿势。柳毛子每次投标都小心翼翼，他不愿砸了万里公司的牌子，但今天他还是担心那条已经验证的消息，这消息使他失去了竞争的希望。
  柳毛子漫不经心捋着脸颊上丛生的胡子。这也是他的一种习惯动作，似乎这手指和须根的轻轻接触，能激活他的思维。他故意微笑着向左边那个胖圆脸点头寒暄，胖圆脸马上掏出自己的名片。柳毛子凝神细看，果然不出所料，名片上赫然印着：海发建工集团总经理工程学硕士廖光辉。柳毛子知道廖光辉这个硕士是假头衔，公司也不过是在阳光大厦14层租用了一个16平方米的办公室的皮包公司。
  但廖光辉货真价实是黑森林公司董事长的外甥。柳毛子一边装作欣赏金九霄在镁光灯闪烁下的翩翩风度，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这位金九霄，听说刚从海南分公司调回来，是个六亲不认的“铁包公”。且看他如何在众目睽睽的招标会上，演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电子钟刚刚敲了三下。金九霄早已经坐在主桌的麦克风前。他宣布工程发包会开始并公布投标情况：海发集团750万元；万里建筑工程公司930万元；新世纪开发公司由于没做“不可预测费用”视为弃权……
  这时，会扬上一片哗然。只见金九霄身子笔挺地站着，像乐队指挥般摇晃细长的手指，他出人意料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那双灵巧的手在键盘上迅速敲打着，俄顷，他沉着地宣布说：“根据因特网提供的上海等八城市最新建筑商情信息……黑森林工程电脑测算的标底结果是900万元。按照本市招投标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我宣布：黑森林公司支撑楼工程项目中标者为万里建筑工程公司！”
  柳毛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身子大声问自己的预算员：
  “是咱万里公司？！……难道这是真的？”
  “是真的！”预算员的答话湮没在一片掌声中。
  这时，柳毛子发现金九霄嘴角露出几丝笑容，他突然觉得这位甲方代表很平常、也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