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河水汨汨地流着。石燕两只晒黑了的光脚沿着前舱二尺宽的跳板走过去，她捺一下风帆，又使劲儿拽了拽牵船的缆绳；她不放心秃三叔挽的绳扣！头年秋天在河上运木材，也是秃三叔锁的船，那一回正赶上磨盘河大潮，风大浪急，船还没有驶出锚地，后面的三条货船就像脱缰烈马飞了出去，幸亏几小时前赵各庄的木排散了，黑压压的挡住去路，费了好一番周折货船才重新归队……
  石燕又转到后甲板，站在驾驶舱外边凝神听了一阵子，那柴油机的“哒哒”声很清晰，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石燕望着舵手阿平的背影不禁怔怔出神——
  她恨阿平一家人！
  三年前，石燕高考落榜后心情沮丧，不久便跟秃三叔上了驳船。石燕是河上长大的姑娘，活路熟稔，又有船老大们托着，没多久就成了龙山河运公司“前进号”驳船船长。这时，县检察院对轰动全省的高考舞弊案提起公诉；县报记者来采访她，她才知道：那次高考让人“调包”了！林乡长的女儿英芬是受益者……可是，事过境迁，人家都大专毕业分到县中工作了，倒老账也没有什么意思，但石燕心里总是窝了一口气。
  山不转路转。上个月龙山公司招聘了5名刚复员的大兵，阿平被分配在石燕船上实习。头几天，石燕对这位曾在东海劈风斩浪的海军战士生出几分好感：阿平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冲洗甲板、扛柴油桶、装船卸货，整天忙得满头大汗……但当石燕调阅档案，知道阿平竟是那个扭曲了自己命运的林乡长的儿子时，这种相处简直变成了一种折磨！两个月过去了，阿平似乎浑然无知，他完全用部队的习惯处理上下级关系，石燕的故意冷漠——阿平理解为船长的威严……
  驳船沿着河道顺流疾驶，水面上悄悄升起白色的雾帐，这时阿平拉响了汽笛，那低沉而悠扬的笛音使石燕怦然心惊，她匆匆登上驾驶舱，用话筒指挥渔船离开主航道。但是，雾气太大又赶上逆风，眼看就要撞上那艘渔船！只见阿平“右满舵”，驳船抖动了一下，绕过浅滩顺着河床驶去，再看那艘渔船在激浪中颠簸着，船老大高举双手连连作揖。石燕乜斜了阿平一眼，她发现阿平面色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想：不愧是部队培养的，真正的“处世不惊”！猝然间，她变得犹豫不定了……
  第二天晌午，船队安全驶抵龙口港。在公司召开的职工大会上，石燕宣布：经船队考核、船长推荐，林阿平等五位同志转为正式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