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却不喜欢参加各种名目的聚会。许多时间,面对人家的盛情邀请,我总是千方百计地推辞。
记得不久前,我参加过一次老同学的聚会。那天,我去得很早,特意站在门口恭候30年前的同窗。他们一个个地来了,却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神态表情仿佛与我形同陌路。我只能随在他们身后进屋,匆匆找个座位坐下;大家又开始互相介绍自己。当同学们听到我说话时,才似乎大吃一惊:“原来你就是董秀娜!”
吃惊的不止是我的同学们。三十年的岁月将我们由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变成了一群年愈不惑的男人、女人。其中,有人看上去发达富贵;有的人看上去历尽坎坷;有的雍容华贵,有的却很落魄。也有的同学未老先衰,连头发都早早白了,一张脸上写满了沧桑。
其实,在我每天见到的中年人中,这种体态和面容的人很多,但已是习以为常了。但不知为什么,却以为这无情的变化,不应该发生在我的同学之中。
大家谈起少年时相处的日子,又变得天真、兴奋起来,可说得多了又觉得不知再说些什么了。30年交往上的空白,尽管大家都在极力寻找着共同语言。我坐在角落里沉思,心情难以平静。记忆中一方美丽的深潭被眼前的现实击碎了,而那一环连着一环的涟漪使青春的画面扭曲变形。
一个热心的老同学找来了一张几经复制的光盘,那上面居然有我上学时唱过的歌。大家激动地说:“让我们再合唱《我的祖国》,仍然由董秀娜领唱!”
我没有思想准备,这支歌是多年没有唱了,我甚至连怎么“卡拉OK”都不知道。熟悉的前奏曲过后,我努力地唱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谁知,这一张口,连自己都出乎意料之外,因为那歌声再也不像以往那么甜润和优美,而是显得干涩和牵强。没有了青春的激情和浪漫,只留下走了调的回忆。歌还是那支歌,人还是那群人,但我们都从漫长的时间隧道中走过来。唱完后,一个女同学满眼是泪,我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但除了问问工作、家庭和孩子外,接下去再说些什么呢?
从那次之后,我便不愿参加老同学的聚会了。因为时间对我们是何等的宝贵!保存一份离别的遗憾,保存几封怀念的信,让昔日的花在心的角落里盛开,那将是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情趣。现在,我对那些每月、每周都在商量如何聚会的人更加大惑不解。我知道,有人借聚会展示自己的成功,有人借聚会编织关系网,有人借聚会重叙旧情,有人借聚会消遣解闷……回过头去看看走过的路和相伴的人本没有错,但怀旧的情绪不应该成为心灵的主宰。因为我们还要往前走,走那条属于我们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