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感觉特好,特进状态,以至于让方蕾觉得是在听原唱,而不是在歌厅里听他陈冰唱卡拉OK。那一曲《流浪歌》凄婉、悲怆、荡气回肠,直唱得方蕾哀肠百转,心被揪的生疼。混沌中那身背行囊远游浪子的疲惫身影沉重地向她压来,让她气喘吁吁,眼圈开始红晕起来。
陈冰这个音乐学院的落榜生,虽然没有经过科班学习,但吐气发声绝对是亚专业水平,且他对美声唱法下过功夫,音色早被专家肯定,所以应付起卡拉OK来绰绰有余,何况今天又是为他的红颜知己演唱,望着那双美丽凝眸的大眼睛,他自然尽情尽兴。
仿佛应和他的歌声,大堂深处传来一曲《红梅赞》,字正腔圆,宏亮高亢,音质具有很强的穿透力,一直冲进这雅间的门。陈冰愣住了。这歌声他太熟悉不过了,这是他的太太韩梅的歌声。他们曾经在宣传队里唱二重唱,可以说是歌声造就了他们的这段姻缘。
真是太巧了,陈冰只是碍着方蕾的面子,才没有显出过分的惊讶。但他的心已不再平静了:没想到韩梅竟然背着自己到歌厅来。也说不清为什么,尽管他常和方蕾到歌厅来,但在歌厅听到韩梅的歌声,他感到难受。他有一种要到大厅去看个究竟的念头,可又找不到足够的借口。由于走神,竟然看不清屏幕上的歌词,将很熟悉的歌词唱错了。
“你怎么了?”黑暗中方蕾不解地问。
“我……我想去趟卫生间。”陈冰敷衍着,借机出了雅间。他来到走廊后,直奔大厅,随着距离的接近,韩梅的歌声越发嘹亮,陈冰从门缝望进去,发现大厅里坐满了男男女女,人头攒动,韩梅被一群人围着。
“是不是很动听啊?!”聚精会神的陈冰被身后这冷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听出来了,这是方蕾。她不仅知道他和韩梅的故事,而且也深知韩梅的演唱水平。陈冰惊慌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次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尴尬!
可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揪住陈冰的衣领:“我已经找了你们很久了。”话音末落一记老拳击了过来。陈冰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同时传来方蕾的一声惊呼,他定睛一看是方蕾的丈夫,不禁暗暗叫苦,今天怎么这么巧,凑的这么齐?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他有一种今夕何夕的绝望感,其余的事情似乎都不重要了,都不存在了。
就在陈冰懵懵懂懂的时候,一个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不要打他了,不要打他了,我是他的妻子。”这是韩梅。他不觉万分的惭愧。但他仍然挣扎着睁开眼睛,一把拉住韩梅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我们单位联欢。”
陈冰突然觉得很累,睁着茫然的眼睛向四周望望,承受投过来的形形色色的眼光,但他仍在用目光搜寻,他在找方蕾。不知她的丈夫会对她怎样,作为男人,他知道他应该怎样去做……
但当他的目光刚刚落到方蕾夫妇身上时,一个意外情况发生了——
其实这个意外早就在酝酿了,只不过,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殴斗上,对潜在的危险没有发现。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响,一面墙倒塌了,浓烟裹着火苗冲了出来。
在陈冰刚找到方蕾他们的同时,墙便倒了,而方蕾恰恰面对那面倒塌的墙,就在那一瞬间,只见她猛的拉起丈夫,飞快地向大门外奔去。
这时陈冰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也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子力气,双臂一较劲,平抱起韩梅冲出了烟火的包围。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惊魂未定的人们在那里议论纷纷,远处已传来救火车警笛的叫声,陈冰仰望天空,天很黑,反衬的星星很亮,月亮很明,但圆圆的月亮却似被天狗咬去一块,留下一口伤疤,看上去,没有满月的完美,也没有弯月的浪漫,但它毕竟是一个从完美走向浪漫和从浪漫走向完美的过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