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公安学校是1984年的秋天,那时恰好也是国庆节的前夕。报到那天早晨,秋阳高照,母亲特地找人借来一辆苏式轿车,时间长了,可惜我已记不清那车的牌子,反正那天我是坐着那辆白色小车很气派地驶到公安学校门前的。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初衷里除了包容几分对儿子前程的祝福,还有的就是对警察这一职业的敬意。
班上有14位学员,最大的35岁,最小的刚满19岁。年龄参差不齐,穿着便装列队,颇有点不伦不类。当时我们按年龄大小依次排列。称谓是大哥、二哥,可排过十位就不好称呼了,晚上熄灯后,大家躺在床上乱叨叨,最后来个中外结合,在数字前面加个“路易”二字。排行十四的小陈就成了“路易十四”。我们这个顺序大家都一直严格遵守着,不仅大沿帽依次排列,就是十几年之后,每次我们全班聚会,大家都还按顺序坐,我想,这多少有些义气相投的味道。
1984年的国庆节是全国大庆。学校规定,下午学员可以回家,晚上十点全体准时返校。晚上,吃罢晚饭,我和几个朋友相约到海河广场看燃放礼花,虽然当时还未着警服,但我像个警察似的领着他们在大街上走着。当一颗颗礼花升腾在城市的夜空,散放出五颜六色的花瓣绽放在我们头顶的那一刹那,我们年青的心仿佛也随着礼花一起升腾、飞翔。这是多年来让我最为激动和骄傲的时刻,因为这天是我的生日,又是国庆节——祖国的生日。
我游兴正浓忘记了时间,当我从激动中猛醒过来时,发觉早已过了归队时间,我忙辞别众人,急忙赶到学校,这时发觉操场上早已列队,领导站在前列大声讲着什么。队列的另一侧,站着十几个与我一样“因得意而忘形者”。
我们这些迟归的人,站在黑暗中被领导大声地训斥了一顿。我印象最深的是领导说的话:现在你是个人民警察,不再是老百姓。警察就得服从命令听指挥!当时,礼花仍不停地升上夜空。随风飘荡的是街上男女老少一阵阵雀跃欢腾。而我们的心中却因为违纪而愧疚。
但这个国庆节是我有生以来记忆最鲜明的生日,它让我从百姓转变为人民警察,知道当警察和军人一样有着铁的纪律;知道警察和百姓的区别就是它的身上肩负着一种使命和责任感。
不久,我就和其他熟悉和陌生的面孔一道庄严地穿上橄榄色的警服,迈着有力的步伐,按着同一个节奏,大步行进在训练场上。我们14个人就是这样白天站成一列横队或是纵队,学习训练娱乐;晚上,我们按上下铺而排列,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低声谈论人生、谈事业、谈家庭,偶而,也谈谈彼此的爱情。
我们相处虽然只有半年,但我们是因选择同一种神圣的事业而走到一起;我们是一个“缘”字而将我们连在一起,让我们相识相知。我们爱荣誉,为班上的荣誉我们在训练场上将步伐踩成一个点儿;我们爱学习,每人的书桌上几乎都有几本自己爱读的书;我们爱虚荣,全班合影照上坚决不写“新警训练班”而自封“干训队”;我们爱争论,为某件事常常辩到天亮;我们也犯错误,甘心列队被队领导训斥;我们更珍惜头上的国徽,相约10年、20年后再看看我们是什么样,但唯一的条件是大家都还是一名警察。
我们一起从学习“矛盾论”和“实践论”开始走进知识的殿堂,然后,我们有探讨、有争论、有矛盾,甚至有争吵;我们一同将汗水洒在训练场和射击场上,虽然包括我在内,最后毕业射击成绩不及格。但我们的确一同努力过啊!
弹指间,整整十五年过去了。我们告别了青春,告别了初涉警界时的鲁莽和天真。循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大步地走过各自的道路。平时我们分散在不同的岗位上,不可能经常在一起。但我想我们会相约在今年的国庆节。在绿茵葱茏的海河广场,在立交桥高架的“三环十四射”,在一双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闪烁出我们14个人民警察矫健的身影。
我将与祖国一起过生日,因为我的名字叫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