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晓静坐在出租车上,心头沉甸甸的好像压着一口锅。她颇不放心地对出租车司机说:“请你一定把车开到楼门口。”司机笑着说:“好吧,大姐。”晓静听了,她皱着的眉头不禁舒展了一下,这时,她回头望着窗外一条条打在玻璃上的雨柱,脸上冰凉冰凉的。她的视野模糊了……
那是去年初夏的一天,清晨晓静推开窗户一看,自语道:“坏事了!”雨水包围了楼房,门前又成了雨水河。
雨水河,是她给楼门前甬路因下雨积水起的名。由于门前积水,每逢下雨就紧张得起鸡皮疙瘩,更怕雨季的到来。她是去年冬天换的房子,不料误搬进了这有名的“锅底儿”,为此,她没少埋怨丈夫。过去只听说“三级跳坑”的平房,没想到竟然还有被雨水围困如孤岛的楼房。不知是当时建楼时资金不足,还是后来建的楼房、公路越来越高,偌大一片楼群却没有排沥管道。一到下雨,每每马路上早就干了,而她家楼下还水汪汪的一片。经常看见身背书包的小学生在父母的搀扶下跋着水吃力地前行。记得有一天,晓静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脚下一滑,身子歪倒在水中,眨眼的功夫衣服和书包全湿了,水面上传来女孩的哭叫声,听着真揪心!
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等水退下去是没希望了,这班可怎么去上?她咬咬牙,决定趟水走。下楼,“哎呀”——水都进到楼道里来了,一楼住户还用麻袋打上了堰,积水中漂着地沟中反上来的脏水和污物,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她望着雨水河犹豫了。别看是夏天,可还没有进伏,下了一夜的雨水还是凉凉的。忽听水中“哗哗”响,抬头望去,潋滟的水面上艰难地跋涉着一位老大爷,他年龄六十开外,花白的头发向上奓着。手中拿着一根黄木棍在水中探行,他不时走走停停,还东张张西望望。晓静想:这年龄怕早已退休了,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大清早的趟水来,也不怕作病。又一想,连老大爷都不怕,我怕什么?!当老大爷快趟水到楼前时,晓静也趟水走了出去。没走几步,雨水就把半高腰儿的雨靴灌篓了,凉得她不由惊叫了一声。老大爷闻声关切地问:“趟水上班呀?”晓静苦凄凄地说:“可不,这倒霉地方,一下雨就积水。”“别着急,咱想想办法。”晓静想,办法可不是那么好想的,绝不像掏钱买二斤小白菜那么容易。等她走近才发现老大爷手中的黄木棍原来是一个木米尺。走几步,老大爷就弯下腰看看尺的刻度,再转身看看楼栋号,就像一个探雷的战士。晓静好奇地问:“老大爷,您这是搞调查还是搞勘测呀?”老大爷深含不露地一笑:“哦,我随便看看,下大雨能积多深的水?!”晓静急着上班,没跟老大爷再聊下去。她不知道老人是干什么的?心中却对老人骤然升起一股敬意。因为从老人那深邃的目光中她感到了一种智慧和力量。
几天后,她听街道代表说,那位趟水的老大爷姓任,退休前是单位的工会主席,现在是这片选区的人民代表。他已经把调查的情况写成建议,反映到区上去了。可因为上次趟水着凉,病到今天还没好利落呢!
没多少日子就听说城建部门召开座谈会,楼下张娘作为群众代表也被请去了。回来后张娘逢人便说:“人家任大爷为咱们修路可没少出力,但哪个单位肯出那么多血?可经不住任大爷左一条、右一条地说,写字那小闺女也不错,全记下来了。”周围的人性急地问:“那多会儿修路呀?”张娘一挥手,边走边说:“瞎子磨刀——快了!”
后来听说有关部门做了几个修路方案,都因工程量大、资金困难搁浅了。临到她这次探亲前,门前依旧,柏油路已被雨水泡、车轮轧的快成豆腐渣了。她提着手提包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一下那变得难看的地面。
怕什么来什么,今年的第一场大雨又让晓静赶上了。一闭上眼,雨水河就出现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她有气无力地对司机说:“再拐弯就到了,你可得守信呀!”司机诡秘地笑着说:“您把心放肚里吧,车要能开进去,保管给您开到楼里。”晓静苦笑了一下,心说:“别尽说便宜话,等你看见汪洋大海一样的雨水河,你就乐不起来了。”
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就拐弯了。“哎!怪了?”马路上不但没有雨水河,连积水都没有。晓静赶紧从坐椅上挺起身子,揉揉眼睛,忖思:“是不是走错了路?”再抬头一看,张娘家给鸽子作标志的小红旗,在雨中更加鲜艳,那十几只鸽子都在笼子里呢!过去每逢下雨积水时,晓静就站在平台上,望着雨后振翅飞翔的鸽子,心中甭提多羡慕它们有一对翅膀了!这时,晓静惊喜地自言自语道:“多咋会儿修好了这路?”司机爽朗地笑着说:“大姐,实话告诉你,刚修好没两天。您一上车报地点,看您那紧张样儿,就知道是被锅底儿积水吓怕了。当时没告诉您,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晓静舒心地笑了,问道:“你常跑这条路?”“不是常跑,而是不跑出不去,我也是这块儿的居民。”然后神气活现地竖起大拇指:“还得说人家任大爷,代表就是没白当,真为老百姓说话办事。”“到了,师傅,就停这儿吧!”司机一边停车一边意犹未尽地接着说道:“你别说施工单位的活干的还真麻利,从开工到完活,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就把路给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