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七年了,那个戴着吉祥物的大熊猫就摆在我的书架上,每到年底清理卫生时总忘不了为它洗去落满的尘土。大熊猫一副憨态正冲我笑,胸前那个用普通玉石精心磨制的吉祥物鸡高昂的头形态逼真;每当我看到这个小动物,便想起留在我记忆中的那个美丽的小女孩。
那年我刚搬来时,她一个人坐在方厅口,怀里抱着大熊猫,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出神地望着我样子很招人喜爱。我冲她招招手说:“到阿姨家来玩。”
她摇摇头说:“我不去。”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我又问她。
“我叫娜娜,4岁了。”她说完拍拍怀中的大熊猫甜甜地说:“它也叫娜娜,是我给她起的名字。”
“真好听。”我走到她家门口问她,“就你一个人在家?”
娜娜点点头。
“阿姨给你连环画看好不好?”我想起家中还有儿子小时看过的图画册,便回家拿来打算送给她。
“阿姨你进不来,门是锁着的。”娜娜的小手一个劲儿的摆。
我很扫兴,安慰她说:“等你妈妈回来打开门再给你。”
“我没有妈妈了。”娜娜说完抱紧了大熊猫。
我的心一紧,不知是她父母离异了,还是母亲故去了。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个4岁的孩子能告诉我什么呢!
下午,听见对门有了响声,赶紧打开门想看看那是谁,出乎我的意料,竟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我的心一沉,难道娜娜也没有爸爸吗?
转天早上,晨练回来,在门口正碰见小伙子买来牛奶、油条兴冲冲上楼来。我友好地向他自我介绍:“我是新来的邻居,有一些连环画送给娜娜看吧……”
小伙子很警惕地上下打量我一番,似乎看我没有坏意才说:“进来吧。”
娜娜正坐在床上,见了我高兴地招呼:“阿姨好。”我把画册放在她身边。
没想到,娜娜张口问我:“阿姨,你会画画吗?”
小伙子显然对娜娜的提问不满意,用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阿姨还要上班,怎么教你画画呢?”
我本来画画也不内行,只好诚实地坦言:“阿姨画的不好。”
转身出门时,随意环顾一下周围,不大的单元里,除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几件简单的家具和必要的设施外,墙角里还堆了不少角铁和铁管什么的。我问小伙子:“你是大学生吧?”我相信我的眼力不会错。
果然,小伙子回答:“学机械的,刚上大学一年级。”
“就你一个人照顾娜娜?”
“不,她姥姥回山东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娜娜没有父母吗?”
“都去世了。”小伙子说完低下了头。
“你是娜娜的……?”
小伙子迟疑了一下说:“是叔叔。”
啊,毕竟是亲人,我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来。
几天后,对门出来进去是一位干净利索的老太太。我没有问,心里想:娜娜的姥姥一看就是能干的女人。
有一天,我买了一盆含苞怒放的杜鹃花吃力地搬上了楼。娜娜坐在方厅口,一眼看见我便大声说:“阿姨,这花真好看,能送给我一朵吗?”
“好呀,不过,你要告诉我是戴在头上呢,还是插在花瓶里?”我这样问无非是为了给她一个选择。
“我要照着它画画。”
“好,你过来挑吧!看哪朵最漂亮。”
娜娜没有动,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摘了一朵最大的走到她家门口说:“还不好意思。给,这朵好不好。”
这时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拉开门和气地向我说:“进来吧。这孩子不会走路。”
“为什么?
“她站不起来。”
我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娜娜二条小腿软软的,盘扭在一起。我不由地愣了神,怪不得她成天坐着。
“这孩子生下来就得了软骨病,二岁时母亲死了,去年父亲出车祸也丧了命,没有亲人了,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老太太一番话说的我一阵心酸。
“娜娜不是有一个上大学的叔叔吗?”
“他是娜娜父亲的学生,一直帮我照顾娜娜一年多了。”
原来是这样。我的心一下子膨胀起来,仿佛眼前这个残疾的孩子与我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蹲下去把花放在她手上,认真地问她:“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娜娜的表情比太阳还鲜艳。
“那明天阿姨就专门请人教你画画好吗?”
“阿姨真好!”娜娜在我腮上使劲吻了一下。
从那以后,我开始关注这个小女孩的命运,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特意到少年宫自费聘了一位绘画老师,定期为她辅导绘画。冬去春来,一转眼就是三年多。娜娜的绘画有了很大进步,小小房间里贴满了她的习作,足可以开个小画展了。同时我和大学生一直没有间断为她请医生看病,希望她能早一天像正常孩子一样站起来,拥有正常孩子的理想和美好的未来。
那天,大学生用自己制作的方便椅推着娜娜去公园回来,在路口碰上了我,兴奋地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考取了出国留学,就要到英国牛顿大学深造了。这当然是好事,我从心里祝福他。娜娜攥着我的手说:“阿姨,我也要走了。”
“去哪?你今年不是要上学吗?”前些日子为娜娜上学的事,我和大学生联系了不少残疾学校。
“我要到山东潍坊去上学了。姥姥说潍坊市建设的可好了。那有大爷、大娘、大姑,他们都喜欢我画的画。”
我没有说话,莫名其妙有一种失落感,不知是为那个大学生,还是为娜娜。
大学生真的到遥远的英国去了。娜娜也真的回山东老家去上学了。临走,她把那个从小陪伴她的大熊猫留给我,还特意把一个代表她属性的吉祥物送给我做纪念。我就这样收藏着,一直舍不得丢掉。
时常想起娜娜,她今年该有15岁了,她的病有好转吗?她的画一定画的更好了。
也常惦念那个大学生,不知他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他是否还记得上大学时奉献爱心的那段经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