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笔者有幸踏进东北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之中。长期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一进入莽莽的林海,那种奇特的感觉难以用语言说清表明。大兴安岭很特殊:它没有危峰兀立,石林拔地而起的喀斯特地貌:而只是花岗岩密布,形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数以千万计的奶头山,且大小山头被无数的落叶林:樟子松、白松、黄花松覆盖着。山脚下,溪水边,生长着柳树、桦树、榆树:一片片,一行行,好像人工有意栽植似的。这是自然选择的壮举。山与山之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丘陵地。绿草伏地,野生黄花菜伸着腰肢,挺立在绿草之上,绽放着黄嫩嫩的喇叭花。远远望去,犹如铺展着的一块蛋黄色的巨形地毯,而星星点点的几朵野玫瑰,舞动着两片红艳艳的花瓣,好像绚丽的彩蝶翱翔在碧草蓝天之间。山间溪水,似一条蟒形的玉带,镶嵌在毡毯上,弯弯曲曲,闪烁着耀眼的金光,缓缓向东流淌。晨阳初照,草丛中、山腰间,白色的雾霭蒸腾着,环绕在大小山头之间。晓风徐吹,飘散着原始森林特有的草木混合而成的芳香。湛蓝的天,青翠的山,碧绿的草,嫩黄的花,几只彩蝶似的野玫瑰在舞动,呵!苍天造化了如此的大自然之美!与其说人在自然里,莫如说大自然已把人包容在了自己的怀中。
我们住在漠河市附近的小火车站。小站里只住着不多几户铁路职工。人烟稀少,谈不上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工作之余只能同原始森林相亲近:雨后走进林中采木耳、拾榛蘑、松蘑和白如玉肌的桦树蘑。倘若运气好抬头望见生在树上的猴头蘑、灵芝,你会狂喜不已;天晴之时,踏入密林中,耳听百鸟鸣唱、松涛奏响,目赏盛开的杜鹃花开的烂漫,奇松怪石的多姿多彩。这时,你可手提柳条筐摘捡野果:雅哥达、野葡萄、山丁子、臭李子。用不了两顿饭功夫,筐满篮盈,欣欣然而归。
一次,我随兴之所致,在阿穆尔河岸徜徉。冬雪融化的春汛已过,河两岸冲淤而成的小坑水泡几步一个、几丈一池。毫无污染的冷水河,清澈见底。小小的“柳根鱼”几个一帮、几十个一群,翔游在水坑里、河岸边。我走到跟前,那小鱼傻乎乎的,见人并不散去游走。我问陪我的当地人:“这鱼能吃吗?”回答说:“不仅能吃,而且肉细鲜嫩,是当地的一道名菜。春汛时节,人们在河中筑起一道小水坝,在出水口尽管用筛子接鱼就是了,一天下来几十斤、上百斤是常事。”我这个钓鱼迷,一听说鱼,不管大小,手就痒痒,钓瘾就发作。我忙问:“能钓吗?”那人摇摇头:“钓小柳根,没瞧见过。要说钓细鳞鱼倒碰见过一两遭。”
在原始森林里垂钓,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回到住地,我向居民讨来一条两米多长纳鞋底用的麻绳,把一根针和一只细长的铁钉放在火上烧红,弯制成大小两只钓钩,又到林中砍来一棵近两米长的柳条杆子,一付简易的钓具制成了。我敢说,或许三千多年前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畔时,所用的钓具也就是那些吧!手里攥着一块用馒头、生面揉合而成的钓饵和几条又粗又长的蚯蚓,来到阿穆尔冷水河畔。
鱼不怕人,人近鱼前。不用标、不挂坠,见鱼投竿。钓饵缓缓下沉,柳根鱼一眼瞧见,尾一摆,鳍一纵,箭般地夺食而去。就在小鱼攫食的当口,抖腕提竿,“柳根”飞出水面,落在渔人手中。
我走到一个较大的小泡前,竿长所及的坑边小鱼已被钓尽,中央却还成群结帮。我心血来潮,脱去鞋袜,挽起裤褪,三步两步跃入水中。立时,冰般的刺骨寒气犹如一根根钢针,钻进肌肤、扎进骨髓。我呀呀大叫,慌忙奔回岸上。不一会双腿两脚,像涂上了一层浓浓的红色,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冷水河呵冷水河,今天我算尝到了你的滋味。听当地人讲,大兴安岭漠河流域属永久冻土地带,虽经春夏秋阳光的照射,每年也只能融化二米左右深,下面是永远不会融化的。
忽然,眼前的河水中一个四、五十公分长的黑影一闪而过。我心中一喜:那定是大兴安岭著名的珍贵鱼类——细鳞鱼。人们说过去它是为皇帝贵人进贡的珍品,因其鳞片细小而得名。我摘下钓竿上的小钩,换上小铁钉制成的大钩,挂上一条黑紫色的蚯蚓,投进湍急的河水中。只不过几秒钟,钓线轻轻地抖动了两下,一股强大的力量牵着钓线和钓竿,直扎入湍急的河水中。我双手紧握钓竿,一个趔趄摔倒在河岸上。听钓线嘣的一声响,双手便失去了分量。当我重新爬起察看时,钓线从竿尖已被拉断。
是啊,一根细细的小麻绳怎能抗住大鱼的巨大冲击力。
大兴安岭,祖国的宝地。你献给华夏子孙的岂止是森林的有形财富,你钩钓着人们的更是那青山的情怀、净水的灵魂和翠山碧水间让人永享不尽的大自然之美!
我钓得的岂止是几条小小的“柳根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