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刚过四十,大家都叫他刘爷,按说这个岁数也算不上个爷,但天津人都爱这么叫。
刘爷爱喝酒,瘾特大。
说他瘾大,可谓言之有据,刘爷每天从被窝里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儿,便是喝酒。
刘爷喝酒从不讲究,只要是酒就成。哪怕是白水兑酒精,闻着有味也可。一般人喝酒,多少有点讲究,起码得有一两样儿小菜。刘爷不介,什么菜不菜的,只要把白酒往肚里一灌,脑袋一晕,就齐了。
刘爷酒量不大,四两、半斤准醉。在外喝酒,十有八回被抬回来。为了一口酒摔得鼻青脸肿,不计其数。改吗?不改!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劝他少喝,他不听,他说:“酒就得喝晕,不喝晕不叫美!”
他说喝晕,那是醉。
早起喝,中午喝,晚上接着喝。一天一瓶,不够。刘爷一沾酒,那话儿真叫个多。云里雾里,满天飞。他愣敢对你说外省某某领导是他亲大爷,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能不让你相信。待那点酒劲过后,再问他,他便会张开没有门牙的大嘴,一通嘿嘿傻笑,说:“那不都是酒话吗?”得,真叫你没辙。
因为这口酒,老婆常和他闹。是打是骂?他从不理会,该喝照喝,该醉照醉。
刘爷喝酒就一点好处:不打人不骂街,文明。
单位破产了,人们都变着法子挣钱,刘爷却天天猫在家里喝小酒。一到晚上,就泡在邻居二哥家。满嘴酒气,没完没了地和二哥聊天说地。熬得二哥两口子眼皮直打架,他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说刘爷,你天天在家戳着腻歪不腻歪?不离嘛找点事儿做做?”熬得二哥没法,就问他。
“你给我搭个线?”他眯着一双迷迷糊糊的小红眼问。
“你都会干什么?”
“什么都会!车钳铣刨咱都行!”
正好二哥有个朋友搞机加工,需要几名车工,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天二哥去他家送讯儿,说:“活成了”。
“工作!”
“什么工作?”
“你让我给你找的工作!”
“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找工作啦?”他放下酒杯,眨巴着眼。
“你不是说会车钳铣刨吗?”
“唉,我哪说过?我什么时候会干那玩艺!”
“得,算我有毛病!刘爷。”二哥气得拨头要走。
“别介别介,二哥,我真说过?可能我忘了,大脑进水大脑进水!说真格的,帮兄弟找一个看大门的,怎么样?”
“还拿二哥练?”二哥转过身。
“这回绝对不是酒话……”刘爷晃着站起身,想走到二哥面前,却突然一晃,倒在自家床上,都站不起来了,双手拱在一起,还哆哆嗦嗦地冲二哥乱晃……
二哥瞧着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