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途经唐口地道,见一小贩在卖红薯面做的窝头,听一童音:“妈妈,那黑窝头是巧克力做的吗?”年轻的妈妈一时也难以跟孩子说清。黑色的窝头,却引起我的无限感慨,那沉睡在我记忆中多年,堆积如山的红薯及红薯面食品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
6岁那一年,我回保定姥姥家住了7个月,从秋天一直住到来年的春天。要问那些日子我吃得最多、见得最多的食品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红薯。”
到姥姥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在院子里像小山一样的红薯。姥爷告诉我:“这是队上刚分的。”难怪家家院里都堆着红薯,这是当地人一年中的主要口粮。开始我还觉挺新鲜好吃,没过几天便领会一天三顿不离口吃红薯是什么滋味?当时既没有像现在人吃养生珍品似的细嚼慢咽,更没有宇航员在太空舱上品红薯的高雅和潇洒。红薯是他们的救命粮。那时,早上是红薯粥,中午是蒸红薯,晚上是熬红薯片粥,外带几个红薯面窝头。而吃的菜,除了咸菜、白菜、就是炒红薯丝。天天顿顿离不开红薯,吃得胃口都吐酸水。
这么多的红薯,靠窖是存不下的。那些日子,整个村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蒸红薯、煮红薯的异样甜味。红薯被切成条、晾成干,在窗台或糊着窗纸的窗棱上随处可见。红薯还得有一部分加工成面。院子当中支起一个大礤子,把生红薯礤成片,装到篮子里,晾到房顶上去。自然这也是我最高兴的事,可以爬梯子上房,一边帮着倒腾薯片,还可以依着房檐上树摘几颗没有打净的红枣。
红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一天傍晚,我饿了,饭还没有做熟;我拿了一个大红薯,用刀切了一半,拿着就往外跑,不料慌忙中被门槛绊倒了,头磕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把手中的红薯都染红了。姥爷闻讯赶紧拿块布给我包上。当时农村缺医少药,更没有缝合的条件,至今我脑门上还留下了一道疤痕,像受伤的红薯一样,永远的镌刻终身了。
但也有值得高兴的时候,那就是跟着姥爷下地。傍晚时分,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姥爷赶着牛车,地方天圆,老牛走得很慢,木轴的车轮每转一圈,便“吱扭”地叫一声,像乐曲一样伴着阵阵炊烟。眼着是一片静谧的田园风光,我悠闲地坐在车尾,随手从红薯秧中抽出一条茎红、叶壮的薯蔓,顺着叶子左折一下、右折一下,但蔓的皮不能断,最后合成一个圈,套在脖子上,这也是村里女孩子们唯一的装饰品——红薯蔓花环。因为没有镜子,我只好问赶车的姥爷:“好看吗?”姥爷故意不耐烦地回答了一声“嗯”,于是我就喜滋滋的觉得戴上花环自己像个美丽的小公主了。
红薯,是你给我上了品尝生活艰辛的第一课,有了这样的磨炼,我才能从容地面对步入小学后的寄宿生活、以及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