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我在北方一座繁华小镇的工厂中打工。
这家工厂以生产五金制品为主,每天我有十二小时是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度过的,工作是冲压建筑模板并负责运到下一道工序。那手推车的载重足有400斤,这对于刚走出校门的我来说是一份苦差事。每推完一次车都是大汗淋漓,下班后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为了得到每月仅有的数百元工资,我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这份繁重的工作。
一天上午,热辣辣的阳光照射着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要蒸干地面上所有的水分。虽然车间里安装了排风扇,但仍旧像蒸笼一样奇热。工人们为了干活方便,都脱去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背心干活。汗水开始顺着额头、脸颊往下流淌,用沾满油污的大手一抹,一个个都成了黑脸包公。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我别无选择。为了圆我的大学梦,我必须流着汗水坚持。
那天早晨,我将手中仅有的300元钱全部寄给了家里,因为父亲生病正需要钱。
上午11点刚过,还没干完手中的活,饥饿和劳累便袭遍全身。我一边将清凉油胡乱地往额头上涂抹,一边忙乎手里的活。但在和同车床的工友搬运铁板时一不小心被锋利的铁边划破了左胳膊,伤口很深,能看见翻开的肉。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伤口经汗水一浸,疼的我蹦起来!我掐住手臂歪歪斜斜的走出车间,想用水冲洗干净后再去找人包扎。时近正午,太阳火一般照在我的身上,望着流血的伤口,我感到不知所措。
“小傅,我来帮你包扎。”循着声音望去,技术科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边,他慈祥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他的出现对于我无异于干渴的秧苗见到了水源。
老张领着我来到厂医务室,他拿着药棉擦干我胳膊上的血痂,在医生的配合下开始包扎我的伤口。看着老张仔细且轻柔地擦拭着我伤口上的血迹,那双温暖的大手将我心中的思乡情绪撩拨了起来。老张是我来厂后认识的,今年45岁,他和我都来自黑龙江。来厂前曾在某医院工作过,所以处理外伤很内行。包扎伤口的过程中我没有哼一声,正当我鼓了几次勇气想要向他道一声感谢时,我突然发现老张的眼中有亮亮的东西在闪动。我诧异地问老张:“您怎么了?”“我的孩子和你同龄,正在上大学。农家的孩子出门在外不易啊!”老张感慨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地落到我的手上。这时我的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和我熟悉的工友都赶来了,他们都用关切的目光望着我,厂领导也赶来了,问我是否需要去医院治疗。我忽然发现这些素昧平生的朋友们,在为我流下同情与关切的泪水。那一刻,我的心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一个受伤的打工仔能得到别人最无私的帮助,我已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我深深感到,在这片用钢筋混凝土浇铸成的丛林中,关切与真情并没有因为狭窄的弄堂以及高楼的挤压而消失,它已经深深地根植在人们的心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