跤坛名将于七于永泉在天津的发祥地三岔河口的西河岸开了个跤场。沙土铺地,一张有盖无屉的长方桌和四条长板凳是这个跤场的全部家当。
这天下午,第一对跤刚开摔,就见人高马大的二黑被对手摔了个空中倒立,没等落地,就听观众中有人高声喝喊:“好!”这声好不要紧,惹恼了二黑。他从地上猛然起身,口出不逊:“谁他妈给二爷喊倒好?有能耐进来……”于七于永泉赶紧好言相劝:“站脚助威的都是朋友,别因一句话坏了江湖义气。”
二黑不服:“懂规矩吗?这是跤场,是骡子是马牵过来遛遛儿!”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脸汉子走进跤场,对于七抱拳而言:“对不起,我一时失口,喊了个好字,你劝了半天,识趣的就该住口,可这位朋友越拔拉越硬,满嘴炉灰渣子,那好,今天我就治治他这张嘴!”
闻听此言,二黑气得哇哇怪叫,双手一摆冲了上来。
青脸汉子避其锋芒,闪身撤步让过二黑手臂,倏然探手抓其后腰中心带,借劲使劲,一招“跳蹦”已把二黑摔在地上。
“下一跤让你躺在南边!”青脸汉子冷笑着说。再看二黑,来的快倒地急好不狼狈:满嘴黄土,脸像土猴,酸鼻辣汤儿,涕泪横流。他一边漱口一边“妈的妈的”骂个不停。但刚才的锐气却减了三分。
二人再一照面,青脸汉子顺势而上,手推脚勾,一招“跪腿得赫勒”,又把二黑摔得仰面朝天。
“兄弟,好功夫,怎么称呼?”于七于永泉敬佩地问。
“河东王文海就是在下。”
一连七天,王文海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到场,看三对跤,给三回钱,然后上场摔跤。一跤不输,一跤不让,赢了跤走人。
这天,轮到王文海上场摔跤,就听他说:“老七,给我配个棒练儿,让我也过过瘾。”
这话说的敞了。一个蹲在前边看跤的紫脸汉子站起来说:“咱俩来来。”
王文海见这人二十五六岁,中等身材,上穿灰布娃娃领无袖衫,下穿灰布灯笼裤,脚穿大尾巴洒鞋。虽说两眼放光,但一身打扮土里土气。遂问道:“朋友贵姓?”
“咱不是摔跤吗?甭问贵姓。”紫脸汉子说话间穿好褡裢,稍一抱拳,晃身形走花步,来到王文海面前。
王文海见紫脸汉子举手投足透着深厚的功力,不敢大意,展开绝技迎了上去。
二人斗技斗力,斗智斗勇,换腰换腿,蹬手拌绊,二十多个照面愣没见跤!双方都对对方的跤技暗暗称奇。
正当观众静观二人玩命拼杀之时,就见王文海虚晃一招,右跨一步,单臂反夹对方脖颈,横腿变脸,一招“反夹脖别子”乘虚而上,紫脸汉子刚一愣神,已在王文海的腿上翻了个跟头,跌到尘埃。
紫脸汉子先输一跤,不动声色,起身上前,左手抓住王文海的小袖,右手一推其肩,转身就走。王文海跟步就追,就见紫脸汉子右腕反勾其颈,拧腰撞胯,横腿就“别”。王文海暗叫上当,再想换招,为时已晚,“咕咚”一声躺在地上。
王文海暗自思忖:我赢他一下“别子”,他竟还我一下“别子”,够样儿!不由得连声称赞:’好、好、好——”
“哪输哪找嘛!”紫脸汉子不无自豪地说。
于永泉看直了眼,竟然忘了敛钱。连声赞叹:“好跤,好跤,真是一对好跤!”
再一照面,紫脸汉子乘胜而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出的“叉踢”,竟把王文海踢起一人来高,横落地上。
惭愧!王文海暗叫一声,自己的绝活就是“叉踢”,没想到今天竟然输在人家的“叉踢”上!
王文海慢悠悠站起身来,暗想:若用别的绊子挽回败局,众人也看不出我王文海的能耐,今天既然碰上对手,玩命也得捞回面子!遂之向前,刚一照面,疾拨对方手臂,右手顺势插入对方腋下,不等对方撤步,拧腰撞胯,回手挂肩,转体旋身,抬腿横扫,也是一招“叉踢”,把那紫脸汉子在空中摆平,横落地上。
“好、好、真好!”紫脸汉子由衷叫好,敬慕之心陡然而生。
王文海也不无自豪地说:“哪输哪找嘛!”
观众纷纷赞叹,却见于七于永泉走到场中高声喝彩:“好!太好了。这叫‘别子’换‘别子’,‘叉踢’换‘叉踢’。约约分量,半斤对八两,两人都是顶尖高手,两人都姓王,这场就叫‘双王会’!”
听说对方也姓王,王文海没顾上脱褡裢,忙问于永泉:“老七,这位是谁呀?”
于永泉答道:“他就是玩船的王海兆!今天刚下船,你们二位就碰上了。”
王永海一拍大腿:“我来这儿摔跤,访的就是王海兆!”说着,走向前拉着王海兆的手说,“幸会幸会,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