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区图书馆

我对石头虽没有研究，但我爱石头。偶有朋友来访，发现我案头上摆放的石头后说，这石头造型并无独特之处，也显粗糙，没想到你会这样珍爱，朋友每每这样说过之后，我就会更觉得石头本身的魅力就在于此，因为它质朴的可爱，当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每一次的凝视都会把我从时间隧道的这一端往回拉……
  三十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女孩。暑期里我跟随父亲到石家庄郊外去看望在部队服役的叔叔。部队的营盘就扎在丛山峻岭之中，被浓重的绿色包围着。时时传来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父亲告诉我说部队正在开山挖洞，我好奇地爬到半山腰的山洞旁，一位正在值勤的解放军叔叔走过来和蔼地说“小妹妹，这里危险，还是先回驻地吧！”太阳落山的时候，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回到了营地。还带回来一堆乳白色形状各异的石头，名曰：雪花石，形状比钟乳石秀丽，比珊瑚凝重坚硬。托在手上沉甸甸的，绝没有太湖石那种轻飘地感觉，也没有玉石那易碎的惶恐感。我惊讶，在这普普通通的大山中，竞藏着质地上乘的石头。
  “哎，怎么雪花石上还有红点儿呢？”战士小扬叔叔告诉我：“开山时石头砸破了连长的手。”“噢，原来是这样。”一脸稚气的小杨叔叔接着说：“你别看石头硬，我们连长的手更硬。十五年了，那手早就成铁的了。”他伸出了粗糙的新茧血泡连成一片的双手，我真不忍多看一眼。一个多月的暑期生活快要结束了，我看到战士们的新解放鞋一个月就磨飞了花，每天挥汗劈石都把战士的军装柒成了墨绿色，在他们身后，夕阳斜照着“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巨标泛着金光。战士们金灿灿的身影越发高大了。在这远离城市的大山里，我认识了雪花石，还从解放军战士身上看到了一种未加任何勾兑的生命的原色，那是一种刚毅之美。
  我想一定是战士青春的汗水把雪花石冲刷得冰清玉洁，我执意要带回几块石头儿作纪念。我将书包中不用的东西弃之，将雪花石装入军挎包，和父亲乘着月色，沿着崎曲宛延的山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上回故乡的列车。
  火车轰轰隆隆地行驶着，车厢内大人孩子都打起了瞌睡，只有我瞪着大眼怀抱石头望着一闪即逝的星斗，想着连长和那些最可爱的人。
  多少年后，我才悟到：部队里像连长那样当兵十五年有多少啊！他们从青年到壮年，与家人聚少离多，忘小家，为大家，把青春年华奉献给祖国和人民，哪里有急难艰重，那里就会有他们那矫健的身影，他们无怨无悔，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了祖国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他们象一块块石头，任凭祖国挑选，在摩天大楼下当基石，在防洪大堤上当筑石，任凭洪水的磨厉冲击……
  这沉甸甸的石头随我一路风尘回到了家中，母亲一见，心疼地说：“多远的路，不嫌沉，背这么多石头回来干什么？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指着一块较大的雪花石对母亲说：“您看，这多像牺牲在帕米尔高原上的一班长和他的战友呀！”母亲望着白雪一样的石头点了点头，把雪花石端正地摆在了书架的最上端。她读懂了战士在女儿心目中的位置。
  时光可以磨平许多记忆，然而一想到雪花石，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群战士可爱的身影，耳边犹如听到那动人心魄的军歌：“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爬冰卧雪算什么！一颗博大的胸怀，愿天下都快乐。什么都不说，祖国知道我……”
  呵，普通的石头，可爱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