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豌豆上市的季节,菜摊上翠绿的豌豆角,使我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的一段往事,那是一个不能忘却的记忆。
小时候,我常常随母亲到外祖父家去。我的外祖父住在百里开外的曹家庄,他是庄上资格最老、辈份最高的老人。庄上人不分族里族外,谁家有个大事难事的,都愿意找他拿个主意。他有两个儿子也是我的舅舅,打鬼子参了军,至今仍然在部队里。几十年来“光荣军属”的小牌牌一直挂在青砖四合院的门上,老人看到这块牌子总引为自豪。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外祖父就是个慈眉善目和蔼又可亲的人,夏日他总戴着顶草帽,高挽着肥裤角,扛着锄头或肩着根扁担,总在田里地里辛勤的劳作。闲下来的时候,他就带我和我在外祖家结识的朋友二丫到庄西头的小河里捞小虾,在沙滩上挖河蛤蜊,去草坡上逮蚂蚱。吃过晚饭,他又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嘴里巴嗒着焊烟袋,慢悠悠地给我讲故事。
记的夏日的一天,正是大晌午,日头毒的象火。田里静悄悄的,小鸟也不见一只。二丫拉着我的手来到一片庄稼地,我跟着她走进一块棒子地中央,里边夹着块豌豆地,叮呤当啷的豌豆角结了厚厚一层。二丫拿起一只豌豆角,剥出豆粒递给我品尝,我捏起一颗,疑惑地放进嘴里,没想到,珍珠般的豌豆原来是那样的嫩甜、清香呵。
离开庄稼地时,二丫送给我一包鲜豌豆角,并告诉我,鲜嫩的豌豆角皮也是可以吃的,撕下青豌豆角皮里面的薄筋膜,就可以炒着吃,用开水抄一下,放上盐、醋、蒜沫还可拌着吃。
我的这一行动很快就被外祖父发觉了,一向和蔼可亲的外祖父立刻变了个人似的,声音十分严厉,追问我揪的是谁家的豆子,说我是祸害人的东西。我从没见外祖父发这么大的火,我吓懵了,吱吱唔唔的,也不知讲了些什么,就听外祖父厉声喝道:从哪儿揪的,送回哪去。我噙着眼泪,委屈地跑出去,找到二丫把剩下的豌豆角一股脑地都塞给了她,然后,仿佛躲避什么似的扭头就跑了。
临走的那天早晨,二丫又来了,小大人似地对我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再来,俺还请你去那片庄稼地吃鲜豌豆角,“停了一下,她又怕我听不清楚又大声说:“那是俺们家自己种的地。”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小把嫩绿的豌豆角塞给我,我看见外祖父胸前的白胡子微微地颤了几下,慈祥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湿润……
打那以后,青青的豌豆角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记忆越来越清晰,深刻而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