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村长要账

知识类型: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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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出处: 《杨柳青》
唯一号: 020635020230000744
作品名称: 卢村长要账
文件路径: 0206/02/object/PDF/020611020230000001/009
起始页: T00003_00.pdf
责任者: 朱吉和
分类: 文学
分类号: I247
主题词: 小说-中国-当代

作品简介

(连载) (接上期) 三 老卢与阿海分了手,他看着阿海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楼,自己也是块垒在胸不舒服。 妈的,借钱的孙子欠债的爷,他啐了一口,狠狠在心里骂。 “阿海借得出要不回,说不清道不明,可把小娟气疯了,难怪泼他一身汤。”余大芳人还未进门,声音先回来了,“这阿海也太实在了,这不等于给张泗两万块钱吗。阿海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定有把柄落在张泗手里,不然早到法院告他了。” “告,也是一条道。”老卢心里打了个点,“怎么告法?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千古一理。” “如何确认欠债的事实,能提供证据吗?张泗拿钱走,连个借条都没打,凭啥去告?他矢口否认怎么办?既使认可借了钱,就是没钱还又当如何?两万块钱能审个强制执行吗?他的固定资产有注册吗?别‘打不着黄鼬惹一身臊。’再说阿海还有自己的想法。” “他有啥想法,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要面子未尝不是好事,张泗也未必泯灭了良心,不要面子。” “这事儿不管,小娟她们非打个河裂海干不可。” “管是得管,问题是怎么下手。” “下手容易,该不是摸人家粉嘟嘟的脖子?”余大芳又打老卢的哈哈,弄得老卢哭笑不得。赌气蒙头假睡,又堵得慌。 “这是正事,不是寻常两口子抬杠。”老卢对余大芳说,“上级要咱依法治村,依法管理;张泗拿着别人的钱做买卖,欠债不还。造成别人家庭不和,打架闹事,四邻不安,肯定得管管。可又不能据此认定张泗是犯了法,阿海不告也立不了案。这是个边缘问题。要让张泗痛痛快快自愿拿出钱来最好,可工作做不到他认头吗?表面上是钱的事,经济问题,实际是个教育问题,你说呢?” “呼,呼——”余大芳早已打上了呼噜。 老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能入眠。通过窗子他看到月色从层层云雾间透出黄灼灼的光团,在淡蓝的天幕映衬下恢宏而壮烈。一缕愁云冉冉飘上他的心头。 他和老伴都是爱管闲事的热心人,恰恰就是管的太多也得罪了一些人。后来他读了晚清军机大臣曹振镛的为官之道。他多次告诫自己少管闲事,所以每逢场合多喝酒少说话。阿海的事儿看似小事一件,可涉及到张泗,这个人手眼通天,上下勾着,吃着国家的,拿着集体的,干着自己的。假如管不好,不知触犯哪位灶神,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可任其自然,张泗会自己把钱还了吗? “阿海!”下边突然传来喊声,老卢忙叫阿海一起下了楼。只见张泗从崭新的卡迪拉克小轿车里钻出来,旁边是吉干事和两位刑警。他手里掂着两万块钱在老卢眼面前摇晃。 “阿海,这是两万元,拿去!”张泗把钱交给阿海,接着凑进阿海说,他已经当上了这个村的一把手。因为阿海支持开发,功劳大大的,所以升任开发部主任。阿海一时喜不自禁,无所措手足,鸡胸脯又挺出老高。接着只见张泗一变脸,满脸铁青,一拍惊堂木大唱一声:“把这个老喝酒不干事的老卢抓起来!”话音刚落,两名刑警“咔嚓”把老卢的双手拷了个结实。只听上边又一声怒喝:“你大胆擅入白虎节堂,敢是来行刺老夫?”卢世宽手臂架着刑棍俨然受了刑的林冲。事到临头怕也没用,有什么算什么,干脆大声抗辩:“卑职怎敢行刺太尉,是陆谦……” “不动大刑量你不招,重责八十军棍!”“啪、啪、啪”刑棍打得山响,老卢却不疼。忽然,他的夫人唱着来了“一见我夫珠泪垂掉,好似万把刀刺我心尖……若有歹人逞强暴,妻要与松柏竟后凋”林娘子悲戚断肠的唱腔让人止不住泪流满面。老卢忍辱含恨与夫人告别,他看得真切,他的妻比杜近芳扮演的林娘子还情深似海。多好的词汇呀“要与松柏竟后凋”这是著名戏剧家翁偶虹老先生润饰的戏词。还有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先生在“洪湖赤卫队韩英唱词里那句“为革命砍头只当风吹帽”简直写绝了。学问啊!学问!可吉干事把好端端“力度”这个词不用在工作上,却用在喝酒上,还妄称什么餐桌文化,纯粹是狗带嚼子——胡勒。 正在老卢慨叹“学问”,耳听堂上大喝一声:“推出去,开刀问斩!”老卢的膝盖不由颤了一下,尔后一听“开刀问斩”反而不害怕了。他想,一定是弄错了,开封府断的是刺配沧州,怎么成了“开刀问斩”?法律有程序,不可能没问清道明不知所犯哪条就开刀问斩,再说砍头的刑场早废除了,一定是错了,典型错案、假案,错了,“冤枉啊—” 老卢嘴里大喊着从梦境里扬胳膊蹬腿挣扎出来,腿一用劲儿,把妻子咕咚一声踹下了床。余大芳坐在地上疑疑怔怔地揉着眼问老卢:“地震啦?” “没有,是你撒癔症。” “我梦见你让人抓走了,我这个哭呀。” 老卢惊出一身汗,他下意识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庆幸没作张泗的刀下之鬼。奇怪的是他竟与妻作了同一个梦,他再也睡不着了,心想,张泗先富起来是好事,但他为富不仁则会贻害无穷。张泗是本村村民,他作为村长岂能坐视不管。这事非得好好整一整了,不整出点力度来可就不带劲了。只是这个为虎作伥的陆谦…… 四 果不出老卢所料,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楼上的力度又响起来。 “钱要不回,还有脸吃饭,你的爷们儿气哪去了?” “老娘们儿懂个屁!” “你不去要钱,你大侄儿的楼房买不买。媳妇娶不娶?” “他款子周转不灵,可他人灵——就你是个傻子,拿钱让人家花。” “唔……”阿海卡了壳。 “你甭给我摆肉头阵,张泗不是很讲面儿吗,我就要张扬张扬他干得好事!”说着,小娟打开窗户冲着街道大声嚷叫:“张泗坑蒙拐骗,两万块钱打了水漂儿……” 阿海忙阻止她,怕一窝一块传出去伤了情分。小娟哪管这?扯了嗓子嚷起来。阿海一着急举起巴掌朝小娟打来。小娟急回头冲着他一瞪眼,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嘴角向上咧咧苦笑着,弄成了招手致意大敬礼的造型。 余大芳一听动静,推开门迈动大脚,一路弹压着走上楼。“嚷嘛!嚷嘛!蛤蟆吵坑似的。要安定团结,要团结不要分裂,团结就是力量。有了力量——当然也不能打架。”余大芳觉得被自己绕住了,平时挺明白,关键时刻倒腾不清,不管怎么说,村长夫人是讲了官话。以往老卢总不让余大芳掺和,这回没等老卢反应过来,她已像上满了簧似地弹出去了。 楼上热油锅里又滴进冷水珠——滚凉加火爆。 老卢沉吟片刻,一踅身下了楼,在楼口与提着水的吉安撞个正着。吉安是个精细人,从不枉花一分钱。这不,为了省自家的煤气,走出老远到工业公司厂子里锅炉房打了两大壶开水,累得他气喘吁吁的。老卢忙替他提了一壶边走边说,阿海家又打起来了,闹得四邻不安。哎,你和张泗一担挑,他没找你借过钱?老卢明知吉安铁公鸡一毛不拔故意问。 “没有,三年前——也没有。”吉安等于说了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阿海搬了楼,张泗不认识,因为你把他支到阿海那儿,才出了乱子。你快去看看吧。” 吉安还要说什么,没等开口,老卢让他回家放下壶,拉着他上了楼。他们分开众人一进屋,里面正进入白热化,听见阿海绝望地叨咕:“附近多好的国营厂子,要黄了,外欠款还一个多亿要不回来,甭说咱那俩钱儿。你非要,他不给,这不是逼我上吊吗?” 老卢一听阿海要上吊,计从心来,忙劝阻:“万万不可寻此短见!”说着往阿海后腰上一捅。阿海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吉安,顿时象抽风似地来了神,“不行,这回我真不活了。张泗明明是玩我呀!”说着猫腰找绳子。老卢抱住他的后腰,任他在屋里乱撞头。余大芳见状用手指头点着吉安的脑门儿说:“张泗这回在阿海身上算缺大德啦。要有个三长两短,连你吉安也跑不了,你就是那个诳了林教头的陆谦……” 吉安一听,提水出的一身热汗没消又出了一身冷汗。撒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找张泗去了。五 “天涯海角”酒家华灯初上,霓虹流霰,歌舞之声袅袅。从立交桥弧型弯道上开下一辆红色桑塔纳,停在“天涯海角”门前停车场上。这里已有十几辆小轿车,档次都不低。老卢从车里钻出来,锁上车。他望了一眼不远处广场的街景,信步进“天涯海角”酒家。 “卢总大驾光临,幸会幸会。”迎上来的竟是吉平。老卢在这里碰上这位上差甚是意外,往临窗一张桌上一打量,酒菜齐备,齐刷刷围坐着六、七位男士。不等老卢开口,又过来一位粗粗拉拉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张泗。张泗逐一介绍吕、李二经理等与老卢握手。老卢调侃道:“掉下一块砖,砸着六个人,其中五个经理,就一个不是经理,是董事长。”大家哄然一笑。吉平忙扯过把椅子抵在老卢的屁股底下,“今日幸会,你我弟兄再叙前缘,好好整整……”刚要说“整出点力度来”,却没敢说。改口对老卢的每量大加褒奖,众人连称福缘不浅,扯老卢一屁股坐下来。推杯换盏三巡过后,老卢忽地止箸停杯,长叹一声。大家忙问其故,老卢看了一眼张泗,就抖开了话匣子“楼上阿海为襄助朋友,慷慨解囊,没想到这位干大买卖的朋友下坡赶驴携款而去查然无音。眼下阿海急用钱,借出去的钱要不回来,又顾全哥们儿情面,情急之下上了吊……” 大家一听一片唏嘘,哪个阿海?络腮胡子大个子刘武已喝红了眼珠子追问老卢下阿海的媳妇是不是叫小娟,老卢说是。刘武一拍大腿竟嚎啕大哭起来。坐上吕、李二经理及众人也说阿海是个大好人,不该出此下策。接着一边劝着刘武一边迁怒于那个借钱的混账王八蛋。 “那小子简直以怨报德,为富不仁。当王八也跟这号人一块晒盖。” “那小子何许人也?咱得找他好好理论理论,问问他良心何在?” 老卢瞥了张泗一眼,此时的张泗已赤颜赤色,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黄,一会儿白,成了五色外国鸡。看得出他在反省自己的劣行,开始了精神“复活”。老卢开口道:“说实在话,咱们不管干个体、集体、国营,都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大模式中。在做人的态度上与资本主义有着本质的区别。‘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是紧密联系的,最后得落在人头上,不能一部分人什么先进都代表了,一部人要了饭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对,刘武们齐声赞同,是国家政策好咱们才有了好日子,咱们不能为赚钱黑了心或黑了心赚钱。说罢,只见刘武一看张泗:“你跟阿海比我铁,他死了你怎么不动声色?屁眼大把心拉出去了?”此时张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可怜巴巴地望着刘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只见吉安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一把把张泗拉出门外咬起耳朵来。 老卢一看火侯差不多了,一板一眼地说:“阿海得救了,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吉安给落的吊。”众人一听阿海还活着,都长出一口大气,纷纷埋怨老卢说话大喘气。刘武破涕为笑:“两千,我拿两千”。吕、李二经理都慷慨相助。张泗再也坐不住了,觉得众人的大巴掌朝自己劈头打来,他桅断桨折沉下去了。这不是帮阿海,是救我张泗啊。他听到自己心灵的呼唤。于是他霍地站起来:“卢总,您不枉为一个普通村民操这么大心,您这样的领导够我学几辈子。我为阿海想得太少了。我对不起他。”说着啪、啪、啪伸手掴了自己一顿耳光。大家慌忙劝住了。他说,阿海的事我办,各位看好儿,说着拉起众人去了阿海的家。 吉平迷迷瞪瞪高举起酒杯,来,整,接茬整——他定睛一看,对面只有老卢一人,众人亦不知所去。老卢正用鄙夷的眼神蔑视着他,他屁股一滑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老卢信步走出“天涯海角”,举目四望,城镇的霓虹灯更加美丽辉煌,楼群林立,车水马龙,璀璨中他看见桃溪村的大人小孩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连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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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文学期刊共分为53期,刊物内容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文艺评论、民间艺海、说唱天地、民间艺海、人物聚焦、运河记忆、庭院深深、菁菁古镇、心路历程、掌心流年、文海拾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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