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家乡的人们喜欢供奉灶王爷。这一习俗起源于何时，我无从考证，但它却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存在，至今仍难忘怀。
  贫穷的年代，家乡像许多农村一样，家家的堂屋都有两个锅台。老人们总要选择东屋的锅台后，在墙上贴一张灶王爷的神像。很一般的粉帘纸上端端正正地彩印着灶王爷的尊容，有的还有它夫人呢！下方还花花绿绿地点缀些仆从和童子。最上方印着当年的年历和节气，今天看来，对于当时贫穷的农民来说，恐怕只有它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一件东西。神像的下面一般要装一块小小的木板，用来摆放供奉用的香烛。
  如今的家乡已经不再贫困了。有锅台的人家已经不多了，还有的农民住进了楼房。但老人们还是在原来的哪个位置，象征性地供上灶王爷，甚至连有的年轻人也是如此。其实，当代的人们已不求灶王爷保佑什么，只是灶王爷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它已从一种迷信或说一信仰升华为家乡的一种习俗，一种文化。
  其实，供奉灶王爷这一风俗不仅流行于我的家乡，它在我国民间有着悠久的历史。传说，《封神演义》中有一个妖仙叫张奎，在最后姜子牙定榜封神的时候将其封为灶君。不过我查了《封神演义》，却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不知是现在的《封神演义》将其删掉，还是以讹传讹。
  我对灶王爷的深刻认识大概是从7、8岁时开始的。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三，还没到晚饭时，村子里就稀稀落落地响起了鞭炮声，时而还有二雷子在空中的脆响。为此，我欣喜若狂，我以一个孩子特有的敏锐嗅到了“年”的气息。妈妈：“今儿是小年，是祭灶的日子。”我好奇无比：“嘛叫祭灶？”“祭灶就是灶王爷升天！”爸说。“灶王爷是谁？”“他怎么升天？”我连串发问。“吃了饭到爷爷那儿问去！”爸有些不耐烦了。
  爷爷耐心地给我讲解了灶王爷。当年的我其实记不住那么多东西，不过此后每年一次的同样的讲解，却把爷爷对灶王爷的了解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把一年里在一个家庭中的所见所闻和他做的工作进行一下总结，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他的话在玉帝那儿好像很有分量，足以决定下一年上天对人们的奖惩。所以，这一天人们要尤其孝敬一下灶王爷，这一点连侯宝林、刘宝瑞、郭全宝三位相声大师都有精彩的相声段子进行过描述。
  给灶王爷上供很有讲究。要有馒头、水果、年糕、糖瓜、红烛一对、香三支。馒头是农民最好的主食，水果也是贫苦的农民一年里很少吃到的，这两样足以证明人们对灶王爷的崇高敬意。年糕和糖瓜是粘的，用来粘灶王爷的嘴，好让他上天少说些坏话。至今我还疑惑，那岂不连好话也说不成了吗？香不能多用，因为灶王爷经不起大供。还要有一碟草和高粱用来喂灶王爷骑的毛驴。升灶王爷时，要先烧黄纸钱，跪着把灶王爷的神像放在燃着的黄纸上点着，最后要一起扫进灶窠，让他借着烟囱里的烟气一下子腾空飞去。至今我还记得，那一刻我和弟弟争先恐后地跑出屋子，目不转睛地盯住烟囱的情景，和那时大人们的哄笑声。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的腊月二十三灶王爷留给我的美好回忆主要就是吃糖瓜、放鞭炮，其余的大概没有什么了。细想一想它留给我深刻印象的几个片段却大多有点儿扫兴。那一年，因抢着给灶王爷上香，从锅台上下来，一脚踏进了锅台边的半桶泔水里，把棉裤浸了个湿透；又一年，放鞭炮引着了院子里一小堆柴禾，挨了爸爸一顿打；十八岁那年，因妈妈逼着我给灶王爷上香，站在锅台边，让灶窠的火把一双新棉拖鞋烧了个大窟窿。至于放鞭炸了手，放炮用的香头烫了脸，烫破了衣服更说不清有多少次了。倒是第一次跟着爷爷供灶王爷时，跪在灶窠边磕磕巴巴地念儿歌时的那一份新奇与腼腆，和那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斜眼偷看碟子里的糖瓜，等待上完香吃糖瓜的那份迫切心情至今记忆犹新。还有那段莫名其妙的儿歌也没忘怀，至今倒背如流。“灶王爷本姓张，蒸的馒头赛大筐，又白又嫩又宣腾。一把草，一把料，喂得小驴欢欢跳。”
  如今，年已而立，离开家乡也有好几年了。每每想起或与妻儿谈起这些事，还不禁要对祖、父辈的封建与迷信，和家乡的老人们的那一份可爱的愚昧，以及自己儿时的幼稚的痴迷侃上几句。但不知为什么每年腊月二十三，我都会不由的想起家乡堂屋的锅台，村前的老树，村边的乱七八糟的柴垛以及穿梭于柴垛间追逐嬉戏的村童……耳边时而想起那遥远的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还有那首儿歌。一时心血来潮，还会带上儿子到户外放一挂鞭炮，以慰思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