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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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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杨柳青》 期刊
唯一号: 020620020230007387
颗粒名称: 小说园
分类号: I247
页数: 15
页码: 5-19
摘要: 本文收录了杨柳青镇的小说作品,其中包括了老兵、林花谢了春红、妹妹、情归何处等文章。
关键词: 小说 当代 杨柳青

内容

老兵
  李治邦
  冬天的日头总是模糊,一进腊月,长途汽车站上的乘客就多起来。这天,有辆从山东来的长途车开进站里,那车厢爆得都有些摇晃。一个老人被孙女燕子搀着最后下了车,看出来老人的腰板挺硬朗,绷得挺直,可额头那道道皱纹显得沧桑。燕子头次到天津,那眼睛到处打量,看哪都新鲜。老人揉着干涩的眼窝,看着站外那一层层的高楼,感叹地,一晃,有五十年没来天津了。燕子朝站门口兴奋地张望着,爷爷,不是有人来接咱们吗?老人说,先到车站里歇歇脚,我这屁股沟子都坐疼了。燕子搀着爷爷进了候车室,里边不少人,好不容易找个空座让爷爷坐下,然后又跑到站外面,见马路上哪哪都跑着车,有大车,更多的是小车。有一辆小轿车是红色的,没有篷子,一个女人开着,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连个模样也没瞅清。等燕子再进到候车室,见爷爷正和一个女清洁工聊天。爷爷问,这平津战役纪念馆咋走啊?女清洁工很热情,说了一通坐什么车,在哪哪下车。女清洁工说,您打个的吧?爷爷忙摆着手,不打那玩意儿,我屁股没那么金贵。
  燕子没椅子坐,就戳爷爷身边,小嘴撅得老高,不是说有辆小轿车接咱,然后有辆摩托开道,一直开到平津战役纪念馆。一路上所有的路口都是绿灯,而且交通警察还向您行礼。老人大笑着,那笑声把周围人都弄得面面相觑。老人说,人家警察朝我个大老头子敬啥礼啊,没告诉你吗,那是我瞎编的。燕子睁大眼睛,您可当着全村的人面红口白牙说的。老人火了,有说你爷爷红口白牙的吗!都快出阁的人了,说话怎么还二二虎虎的,跟你那对象小屁蛋儿也这么红口白牙的?燕子不满地,人家大号叫赵建国,也是乡镇企业家了,别小屁蛋小屁蛋的。老人连声说,好好好,叫赵建国。唉?燕子,小屁蛋不是到天津签合同来了吗?燕子气哼哼地,您外号叫老倔驴,我要是这么称呼您,您不得扇我。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天生倔强,但也爱开玩笑,荤的素的都说。村里谁的孩子要是光屁股,他一准去揪人家的小鸡鸡。虽然村里他的辈份最高,又当过兵,但很少有人正经和他说话。燕子不依不饶地,乡亲们可是敲锣打鼓送咱们上的车,乡长和您握了手,还和您照了相,您解放天津这么大一个功臣怎么着也得有车接吧。老人气恼了,我一个老农民坐啥小轿车,坐了大半天的长途车,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了。
  女清洁工见这位老人独特,便凑过来,老爷子,中午我们车站有买小吃的,吃完再走吧。老人来了兴致,问,有锅巴菜吗?女清洁工说,有啊。老人咂着嘴说,燕子,爷爷请你吃锅巴菜。那年我们解放天津,连队在墙子河旁边休息,几天几夜没睡觉了,闭眼就着了。睡着睡着,来个卖锅巴菜的,我蹭就蹿起来,吮着味就过去买了一碗,香,有麻酱,再搁点辣油,吃过去五十年了,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女清洁工惊诧地瞅着老人,您打过天津?燕子说,我爷爷还是功臣呢!女清洁工有些激动,这长途汽车站来来往往都是些平民,有钱的不是乘飞机就是坐火车,能见到不凡的人也是造化。她热情地说,我给您老买去,算我请客。老人一把没拦住,女清洁工跑出站门口。燕子终于等到空座,她坐下就叨叨,以为跟着爷爷会享福,没想到跑到天津吃锅巴菜来了,这不是丢您的脸吗?还香呢,您说您这一辈子都吃啥了?肠子倒素净,放屁都油不了裤子?
  老人受伤的后腰隐隐做痛,他是越疼越爱挺着,唯恐有天会塌下来。他看着燕子,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脸嫩得能掐出一兜水儿来,让她爹娘宠得啥也不干,就知道花钱抹脸蛋子。老人气闷地,你死磨活磨跟我到天津,敢情是享福来了。你以为你爷爷是个大人物了,就得汽车接汽车送?就得八个菜九个碟?打天津,我们四野有十几万人呢,现在活下来的也有几千人,谁来都车接车送八个菜九个碟的,国家得花费多少钱。
  燕子不说话了,女清洁工端着两碗锅巴菜过来,趁热吃吧。老人说,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女清洁工说,吃吃,我还是头回见过打天津的功臣,稀罕呢。燕子不吃,老人吃了一口说,香,还是那味道,就是麻酱少点。女清洁工问,您现在是什么级别干部?老人笑着,啥干部,就是农民,种地呗。燕子插话,我爷爷太窝囊。老人梗梗脖子,我就窝囊了。女清洁工疑惑地说:“太爷,说句话您可别过意,您别是开小差了吧?”老人一愣,没再说话,唰地裂开上衣,露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勋章。燕子翻着白眼球,别信我爷爷,那勋章一准是拿啤酒瓶子盖儿做的。老人放下碗,混账!瓶子盖儿能做这样吗!为打天津,你爷爷的肠子都流出来了,我掖巴掖巴又冲上去。你知道当年解放天津多残酷,那敌人在城墙上玩命打,我们就在下面死命冲,围城的沟里淌的都是战友们的血啊!我们连长为掩护我中弹倒下了,我就是踩着他的尸体往城墙上爬,你知道我的滋味儿多难受。这枚奖章是师长给我戴在胸前,我哭着说,这不是我的,应该是连长的。五十年了,我把奖章搁在箱子里,我觉得它就是我的命根子。你说是瓶子盖做的,你是剜爷爷的心啊……燕子说,打我懂事那天,您就这段,到现在我耳朵都起糨子了。您是解放天津的大救星,可天津有谁记着您?您末了不还是种了一辈子地!
  女清洁工听不下去了,喊道,你小丫头片子欠揍。我在这当清洁工二十年了,见过人多了,没见过你这没心没肺的!燕子说,我家的事你少搀和。话音未落,赵建国穿着一身黑西服匆匆走进来,他身体挺壮实,领带是腥红色的,一瞅就和黑色的西服不配套。他额头都是汗,边走边喊,燕子,我接到电话就跑来了,不是说有小轿车接吗,怎么我看见停着一辆驴车?老人竖起耳朵,谁骂我呢,我是老倔驴,然后你就说门口有辆驴车,这小伙子别是小屁蛋吧?燕子生气地,人家叫赵建国。老人笑着,我就叫他小屁蛋。赵建国恭敬地问,爷爷,不是说有车接您吗?还有摩托开道……老人瞪着身边的燕子,那是我逗你玩的话,你也告诉小屁蛋了,是不是充大头蒜!赵建国凑近老人耳边说,爷爷,我告诉您一件事,您可千万别生气。昨天一早,我抽空到平津战役纪念馆去了一趟。老人兴奋地问,那纪念馆修的咋样?赵建国说,纪念馆修得太壮观了,我一进去往里一拐,就看见一座大碑,那碑上密密麻麻都是当时解放天津英雄的名字,可我找了老半天也没您的名字。燕子推了他一掌,碑上都是烈士,你想让爷爷早死啊。赵建国说,也有活着英雄的名字,那名字里也没你爷爷。燕子的脸有些发白,你细看了?赵建国跺着脚,我看了整四遍。燕子转过身,用眼睛逼着老人,这是咋回事?是您骗了我们,还是他们把您给忘了?太阳钻出云层,把周围的云彩染得一片金黄。
  又一辆长途汽车驶进站,车站里都是熙熙攘攘的人。老人说,我负伤回到村里,首长们也不知道,弄不好以为我死了呢。后来我就瞒着大家,有领导上问过我,我就哼哼哈哈。这人啊,不要有了功劳非得刻在碑上,好象只有刻在碑上才算定局。只要是天津的老百姓幸幸福福的,我们这些解放天津的老兵们就高兴,就算我们当年没白流血。燕子含着泪水吼着,敢情您就天天告诉我了,这该告诉的你不说,不该说的你就总说,我怎么有你这个傻爷爷!赵建国拽拽燕子袖子,燕子一甩手,我们家跟您受了一辈子穷,没粘您一分福气。我想不通,您跟领导说了,又矮您哪了。您说了,我们不就粘您一辈子光吗。赵建国也小声说,爷爷,这几年我做生意明白个道理,这钱可以不要,可这名得要啊。老人站起来哆嗦着,畜生,我就不明白,你们干什么都要名啊利啊,谁干没命没利的事儿谁就傻。我们流血牺牲换来你们幸福日子,就傻?我负伤时,有个天津的大学生背着我,腿骨头被子弹打了好几个窟窿,身子晃悠好几下都没舍得把我扔下,现在这个大学生叫啥名字我都不知道。人家为了啥?人家也傻?女清洁工过来,照着燕子脸利落地扇了一记耳光,打刚才我就憋着火,进派出所我认了。你丫头片子听着,我们天津人没忘记你爷爷,你才他娘的傻呢!
  对话体小说
  林花谢了春红
  马淑霞
  “嗨——?”
  “关关!”
  “杨贵妃!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关关,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去了北京吗?问平死了你知道吗?哎呀,你的头发——这么短!”
  “我……,哎,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当老师啦?当年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坚定的分子啊!我们大概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六年。我从去年开始……”
  “贵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时间再谈好么?”
  “当然。我去找你!”
  “不要!这样吧,晚上8点,你到楼顶露台来,8号桌,那是我订的,告诉保安你是8号的客人就行了。对不起,我得马上走了,晚上见。”
  “关关,我真不知道酒店还有这么个地方。这可是38层楼顶呢。我觉得都可以够着星星了!多美啊。怎么没几个人哪?”
  “这儿实行会员制,可不是谁想上来就可以上来的。”
  “那你是会员喽,会费多少?”
  “一万。”
  “人民币。”
  “美元。”
  “一年?”
  “一个月。”
  “就为这样看星星?”
  “当然不止可以看星星,这里的服务项目也许你都无法想象。但对我来说,到这里最重要的是看星星。”
  “?”
  “只有这时,我才觉得我还是自己。你还记得我们的毕业晚会吗?”
  “我们六个室友,舞会进行到一半时溜出了体育馆,来到水凉山顶,在那个小平台上围坐一圈,点起了六根蜡烛……”
  “那一夜新月初裁、星华灿烂,微风煽动着蜡烛上的火苗,我们每个人的眼睛象星星那样熠熠闪耀。”
  “是呀,同学四年,我们六个女生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真要从此一别,也许会天各一方,往日的一切欢笑和苦恼此刻一齐涌上心头,春游、夏令营、校园艺术节、考‘糊’了、演‘砸’了……千般滋味、万般感慨啊。后来,是宋韵先哭的吧?”
  “对。也许在当时,她的确最有理由痛哭一场。”
  “当时她爱唐风爱的多苦哇。”
  “也是孽缘,‘唐风’、‘宋韵’,这样诗情画意的名字,偏偏让他俩撞在了一起。”
  “唐老师也的确是气度不凡,暗恋他的怕不止宋韵一个呢,那时谁没有梦呢?只是没她那么痴罢了。”
  “如果宋韵那次没去唐老师家会怎么样?”
  “如果宋韵选的毕业论文课题不是古典文学的会怎样?”
  “如果宋韵选了古典文学的课题而她的指导老师不是唐风会怎样?”
  “如果宋韵选了古典文学的课题、她的指导老师是唐风、她去了唐老师家面没看见唐师母会怎样?”
  “哈哈哈……”
  “太痛快了!杨贵妃,我好久没这么说话了!当年我们在寝室里经常过这种‘连珠炮’瘾。”
  “是呀,我也经常想起那个时候,咱们六个人几乎行影不离,只是后来你开始谈恋爱,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起来。”
  “哎,你吃水果,菲律宾杨桃。”
  “说起吃水果,我又想起那次发烧,本来系里组织去北京,但你却在宿舍里陪了我两天。”
  “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一口气吃掉了两斤荔枝,火上大了才开始发烧,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偏你又肤如凝脂,所以同学们都开始管你叫‘杨贵妃’了。”
  “可那时有几个有出息的?食堂里冬天除了白菜就是土豆,夏天除了黄瓜就是豆角。多亏后来有了一个小发明。”
  “那也叫发明?一到月末集体跑出去吃馆子,‘AA’制,每人点一个不超过6元的菜,这样每个人只花6元钱就可以吃到6个菜。‘胖胖’每次开饭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自我标榜‘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享受美食,亦君子之风也’。那时吃的多香啊!每次聚餐之后,我们都唱着歌儿回来,引得路人侧目,我们却得意非凡。”
  “后来连小饭馆的老板都感动了,主动给我们加了一个‘鱼香肉丝’,说是就当厨房来了一群馋猫吧。美得咱们都快找不着感觉了。”
  “可我刚才吃的什么?‘龙虾刺身’、‘鲍鱼煲’,一箸的价格也许就抵得上当年的一桌子,然而却味同嚼蜡。钟鼎美食真是人生的价值追求吗?……”
  “哎,怎么说着说着你又走神儿了呢?你还没坦白,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那个胖子是谁?目光猥琐、面目可憎。”
  “杨贵妃,你抽烟吗?”
  “抽烟?”
  “看来我是无可救药了。那我自己抽了。”
  “关关,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出戏。”
  “什么戏?”
  “《日出》。”
  “你是说我的样子象白露?”
  “神态。”
  “哼,不好吗?”
  “好?”
  “那我应该象谁呢?”
  “象谁,当然象你自己!”
  “我自己,我自己有什么好?”
  “可你知道当年大家多么羡慕你。端庄而不乏活泼,骄傲而不失热情,身姿挺拔、长发飘拂,不仅我们本校的男生,连理工大学的男孩子也迷倒一片,而他们当中只有最优秀的问平能配得上你!”
  “快12点了,杨贵妃,我们还是明天再谈吧。”
  “那好吧。明天我去找你吗?”
  “明天还来这里吧。再见了。”
  “喂,你好,是户籍科吗?请找一下杨译,谢谢。……杨译,是我,告诉你,我在南帆酒店遇见了关关!”
  “关关?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知道问平死了吗?”
  “不知道。”
  “她不知道问平死了?”
  “我是说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
  “你可真麻烦。电话里也说不清,我还是过去吧。”
  “怎么这么半天?”
  “我拐弯儿去了趟医院,给婆婆拿了一瓶颈痛灵。”
  “如果不是为了给婆婆拿药,你也不肯出来的吧?”
  “那又怎样?”
  “怎样?你都成了标准的贤妻良母了!”
  “贤妻良母怎么了?难道那不是每个女人最好的归宿吗?”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千辛万苦地上大学呢?”
  “上大学是为了当个更好的贤妻良母。”
  “什么逻辑!”
  “算了算了,别吵了。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哪能和你这个单身贵族比呢?”
  “哼,后悔了吧!”
  “有什么后悔的?早晚不也得结婚么?与其越挑越花眼、还不如趁年轻漂亮赶紧把自己打发了。”
  “可是你当年信誓旦旦,非白马王子不嫁呀?”
  “唉——,当年!‘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当年早已不在,白马王子也得居家过日子。每天回到家,大膀子一光、臭袜子一脱,所有的男人都一个德性!“
  “你太可怕了!”
  “可怕?这才是生活的真相,是你无力改变、只能适应的现实。你又如何?上大学时我们天天为自己的选择兴奋不己:人民教师,太阳底下最神圣的事业!可你看看现在,我们六个人中连你也在去年调换了工作,谁还记得当年信誓旦旦?整个儿的全军覆没!”
  “其实我不是真的想离开学校……”
  “别解释啦,这世界比我们当年预想的要缭乱的多。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还是说关关吧。她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你怎么会遇见她?”
  “我们系统在南帆酒店开金融发展研讨会。那天傍晚,在去餐厅的走廊上碰见了她,她的头发短的不可思议。”“这么说她知道问平死了?”
  “也许吧。”
  “也许?”
  “那天我们虽然谈了很多,可就是没谈她的现在,没谈问平。我直觉她在回避。本来她约我第二天再谈的,可第二天我等了她一晚上也没见她的影子。后来我突然想起,我们聊了半天,她既没有告诉我详细住处、也没告诉我联系方法,所以一早晨我就去客房部查,却发现根本没有叶清雅这个人!”
  “她改了名字?”
  “可能。”
  “她改了名字又剪了头发,看来是彻底告别过去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约我呢?”
  “然而最后她不还是失约了吗?你们第一天都谈了些什么?”
  “谈了毕业晚会、水凉山顶、说起了宋韵。”
  “宋韵?我前几天还碰到她。自己开着一辆‘宝马’,无声无息地停在我身边,吓了我一跳。”
  “‘宝马’?这么说她还是嫁给那个‘花花公子’了?”
  “不嫁他嫁谁呢?难道一辈子想着唐风不成?何况嫁个暴发户,锦衣玉食、豪宅香车,不比嫁一个穷教书的强。”
  “杨译!宋韵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你是想说也飘逸脱俗?说当初那个‘花花公子’几乎把我们的宿舍变成高级礼品店也没有打动她?当然了,在风景如画的大学校园里,既没有生存的压力、又有一个唐风可供她迷恋,天天读爱情小说的她还要什么呢?而一旦走出象牙塔,又发现自己的单相思毫无结果,她还撑得下去吗?”
  “关关离开了问开平,宋韵嫁给了‘花花公子’,难道所有的爱情都是没有结果的吗?”
  “哎呀!五点了!我得赶紧买菜去了。老公晚上要吃‘冬瓜虾仁’,我还什么都没买呢。”
  “还有你!我们系里的才女,现在成了家庭妇女!”
  “又来了你。我看你倒是永远睡不醒,再不找个人嫁了,当心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收废品’的。”
  “杨译!你刻薄的太可以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真的该走了,‘拜拜’!”
  “喂,请找一下杨贵妃——对不起,是梁欣。……哎,杨贵妃,我是周敏行。”
  “小慢?好久不见了,怎么想起来我了?”
  “我昨天去医院做孕检,你猜猜,我看见谁了?”
  “谁?”
  “叶清雅!”
  “关关?她去医院干什么?”
  “不知道。”
  “你没问?”
  “我们没说话。”
  “为什么”
  “她好象没认出我。你想,我挺着个大肚子,穿着我爸的旧风衣……再说我又怕那个人不是她,头发短短的,化着浓妆。”
  “就是她。两个月前我在南帆酒店遇见她也是这样,可她当时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也没跟你说话?”
  “不,我们谈了一个晚上。”
  “谈了一晚上还说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是说那种感觉。因为她什么讯息也没留下。”
  “问平的死她知道不知道?”
  “我想是知道的,不然为什么剪了头发?”
  “真不敢相信,那个短短头发的真是她!”
  “小慢,体检结果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体检倒是没问题。不过我的绰号已经不叫小慢了,我丈夫新给起了一个:‘企鹅’。”
  哈哈哈……‘企鹅’?你笑死我了!”
  “咳!杨贵妃,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能吃。一饭盒炖牛肉吃下去就好象刚垫个底,要不是我妈拦着,一锅我都吃的下去。你说,这样能不变成企鹅吗?”
  “人家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你这只‘白天鹅’却变成胖‘企鹅’了。”
  “唉,谁说不是呢?体重从90斤一下长到140斤!《天鹅湖》、《天鹅湖》,我现在连想也不敢想了!从六岁开始练舞蹈,这20年几乎都是用脚尖走路的,收腹、挺胸、抬头,总是骄傲的象个公主。刚到政府办工作时,许多人都知道我是师大舞蹈队的台柱子。可是现在呢?恐怕只有你还记得我曾经跳过《天鹅湖》……”
  “小慢……,人生总是这样,选择就意味着放弃!”
  “叶清雅!”
  “梁欣!”
  “真巧啊!又是不期而遇!”
  “你上这儿来干吗?”
  “一个保户家里被盗了,我来做调查。何况,我不来能遇上你吗?”
  “梁欣,对不起。你听我说……”
  “说吧,说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那天突然有点急事,去了临县,晚上没赶回来,所以让你空等了。”
  “真的?”
  “我为什么要撒谎?”
  “鬼才知道!旅客住宿登记为什么没有你的名字?”
  “你查了客房住宿单?”
  “是的。”
  “酒店居然让你查?这应该保密的!”
  “你忘了问过我为什么在酒店吗?我去年调到了保险公司,当时在那里开会,我是会务组的,和酒店客房部的经理相当熟了。我们还是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
  “梁欣,我们再找时间谈好吗,我现在有急事。”
  “什么事?”
  “我……,你还是别问了。”
  “关关,如果你还当我们是同学、是朋友,今天就哪儿也别去,我们也别在马路上站着,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贵妃,我能不能先……”
  “不能。否则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
  “这间茶馆还干净,就这儿吧。服务员:一壶‘茉莉香螺’。……关关,你怎么有些神出鬼没的?你现在究竟在干什么?你知道同学们都多么惦记你吗?”
  “贵妃,我真的坐不住。长话短说吧,我现在是香港东禾公司在大陆的代理,做药品生意,业务遍布全国,很忙。”
  “哼,忙的回到家乡了跟大家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我一年四季全国各地到处跑,到哪儿呆不了几天,回来两次连家也顾不上回。”
  “两次?你是说遇见我的这两次?”
  “是呀。”
  “叶清雅!你搞什么鬼!一个月前你还去过妇产医院!”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说是不是吧?”
  “……”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你究竟为什么离开了问平?”
  “梁欣,我知道早晚逃不掉你的质问。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不是我一开始就想离开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是一辈子卧床不起,他不想连累我。”
  “于是你就走了?”
  “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这时我并不想离开他,我知道不能扔下他不管。他在这个城市里除了我,可以说举目无亲。”
  “可你最后还是走了!”
  “我不走难道和他一起饿死吗?毕业后他放弃了分配,就一直在自己找工作,但总没有一个合适的,总是干不了几个月就辞了。我们没有任何积蓄。可他的病一个疗程就交了一万块,用的都是我父母的钱!你知道,我爸妈当了一辈子工人,能存下多少钱?何况我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弟弟,我能要他们的钱么?所以,就算没有那个流氓主任的骚扰,我也要离开学校,我要挣钱!”
  “因此你去的北京?”
  “是的。”
  “问平刚得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大家说一声。我们也能帮你想想办法呀!”
  “问平他不让告诉任何人,他觉的一切都没用了。”
  那你为什么一去不回头?”
  “在北京,我一个教书的能有什么挣钱的机会呢?后来就和我表姐一起去了深圳。……发廊、舞厅都做过,直到认识了安先生——你见过他,他帮我到了东禾公司……。”
  “你就再也不管问平的死活了?”
  “不!我把每月挣的钱几乎都寄给问平了,可他一分不少地退了回来……他是不想要我的钱啊!……”
  “他需要的当然不仅是钱,他更需要你在他身边。你走后,问平根本没去过医院,就那样撑了一年多,消瘦、颓废……。后来,我们知道消息去看他时,简直都认不出来了。那么活泼健壮、高大帅气的一个人,竟然变的形容枯槁、麻木迟钝,他一句汇款的事也没说。从你家出来后,我们一帮同学都哭了。好象眼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被打碎了却又无法修补一样伤心。大家商量了一晚上,想了许多办法,可第二天跟他一说,他全都拒绝了。又过了一星期,就听说他割腕自尽了。是邻居发现后,通知他的同学来处理的后事……”
  “别说了……”
  “关关,假如你不离开他……”
  “我不离开他又怎样?他的病是不可能好的。”
  “但起码在最后的日子里,你可以给他些安慰。”
  “安慰?那谁来安慰我呢。找工作不顺利,又得知自己患了绝症,他的脾气变的异常暴躁,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这才是你离开他的真实原因吧。”
  “……”
  “可是当初呢?当初你们俩爱的轰轰烈烈。为了你,他拒绝了父母让他毕业后出国的安排,又和他在国外的家人几乎全部闹翻。为了你,他拒绝了其他所有女孩子的追求。为了你,他最终留在了这个他几乎还很陌生的城市。而你为他,精心保留着一头如云长发,就因为他说过‘长发的女孩才最美的’,而且你不在乎他的穷困,不在乎婚礼的简朴、住房的简陋,一毕业就嫁给了他,是那么的义无返顾。当年在寝室,每次约会回来,你都告诉我们你们俩的计划,有多少温馨甜蜜,有多少海誓山盟,难道这一切都禁不住一场病魔吗?”
  “可他那是什么病啊!生理功能的丧失最终导致心理变态,你每天面对的是无休止的咒骂和没完没了的道谦……”
  “所以你就背叛了当初的爱情。”
  “爱情?柴米油盐一起过日子的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爱情。爱情最需要的是钱!你忘了《伤逝》吗?”“‘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而对于问平来说,没有爱,只有死。”
  “是。只有死,只有死才是他最后的解脱。”
  “关关!”
  “不要叫我关关!那时他一到学校来找我,我们就开始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后来,他开始管我叫‘关关’,再后来,所有的人都开始管我叫‘关关’。而现在,雎鸠怕是早已绝迹了吧!这么严重的环境污染,那古代的爱情鸟注定难逃此劫。鸟儿死了,‘关关’之声何在?”
  “清雅——”
  “我也不是叶清雅!那个清纯雅致的女大学生早就变成了污浊恶俗的人渣,我早就不配叫这样的名字了!所以在酒店的住客单上你找不到我……。没错,我是去过医院,是去堕胎!梁欣,我把不想说的都说了,几乎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要恨就恨吧!”
  “清雅……”
  “梁欣,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说出了这些话。我是多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啊……可是现在我必须走了!不,梁欣,不要问我……去哪里!”
  “清雅,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脸色……要去医院么?还是去医院吧!”
  “不,你别管。……我没事。我自己知道。……再见了梁欣!”
  “你真的没事吗?我……”
  “不、不,不去医院。再见吧……再见。”
  “杨译,这么急火火地招我来干吗?”
  “贵妃,关关出事了!”
  “她出的事还不够么?我告诉过你,去年冬天我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以后好不了。”
  “她被收审了!”
  “收审?不至于吧?为什么?”
  “贩毒!”
  “什么?不可能!谁说的?
  你别忘了,我也是公安局的。消息是绝对准的。我开始一听也懵了,谁也想不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哦——,难怪我们上次谈话时,她那么痛苦不堪、急不可待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关于问平的话题引起的回忆造成的。现在才明白,她准是也在吸!杨译,这太恐怖了!我们的同学、朋友、姐妹,竟然成了毒贩子!”
  “而且,不仅是她的事,他们那个什么公司,打着做药品生意的幌子,根本就是个贩毒集团!关关这两年一直在本市活动,只是她常去的地方我们不常去而已。我看,你碰上她也纯属偶然。”
  “去年夏天在南帆酒店的谈话情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她还是很愉快的样子,回忆起了那么多的往事。”
  “想必她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就更对那些校园往事充满怀恋。话又说回来了,那样的日子,谁能忘记呢?”
  “杨译,我心里难受极了。上次谈完话,我真是挺恨她的,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堕落到害已害人的地步!”
  “吸毒者几乎没有不贩毒的。毒瘾的可怕就在于它强烈的依赖性,能把你变成一个供其驭使的、彻头彻尾的奴隶。”
  “那我们怎么办呢?能帮助她么?”
  “恐怕很难。贩毒集团的头目肯定都罪不容赦。”
  “你是说她会被判死刑?”
  “……”
  “啊——!怎么会这样!”
  “不知怎的,一听说这件事,我的脑子里就总是出现当年我们在校园里的情景:问平在铁栅栏外面吹口哨,我们帮关关从窗子里爬进来。星期日我们大家都在睡懒觉,关关第一个跑到图书馆占坐位,六把椅子各放上一只笔、一本书。中秋联欢会上她在唱《枉凝眉》:‘一个是琅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为何心事终虚化……’”
  “杨译,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吗?”
  “可路毕竟是自己走的啊。”
  “我们这帮同学,在学校时几乎个个出类拔萃、心高气傲。可是如今……”
  “也许就因为当初心性太高,失落则太重。”
  “记得我们的集体诗朗诵《青春万岁》吗?”
  “‘让所有的、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现在日子的确来了,但青春的金线就要用完了,剩下的日子只好用‘婴儿宝’、‘尿不湿’、‘颈痛灵’、‘冬瓜虾仁’、户籍卡、保险单之类来编织了。”
  “你又来了!我是说谁不曾有过青春、有过梦幻和憧憬啊!”
  “可你的青春期也太长了吧?听说了吧?小慢生了个女儿,她婆婆居然连月子都没伺候完就走了。”
  “为什么?”
  “你忘了她丈夫是农村考出来的了?”
  “现在还有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你也别总是想入非非、或者假装看破红尘了。”
  “假装?我根本就没有看破过红尘。我从来都相信爱情。”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杨贵妃啊?‘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然而最后呢?还不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唉,说你什么好呢?你简直是四川卧龙的大熊猫——
  “什么意思?”
  “珍稀动物、硕果仅存、国宝啊!”
  “胡说什么你?”
  “不开玩笑了。我问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你没听歌里唱的:‘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
  “你呀,还真够青春的啊!居然还是个追星族。不过,梁欣,我倒真希望你能创造一个奇迹,一个现代神话呢!”
  “好,那你就等着瞧吧!”
  妹妹
  高国敬
  你今天便要离开家,虽然你嘴上不说从此不再回家,可你没有表情的脸与你昨晚已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已经表明。在这样一个飘雪的早晨。我与你无声地端着饭碗吃着这最后一顿早餐。我无法接受这样一种现实。想起我们不算快乐的童年,想起你从此再回家时便是另一种身份,我的泪已在眼中打转。我竭力抑制自己:因为身边还有我们的妈妈和你的嫂子。我们还是这么无声地吃饭。窗外的飞雪静悄悄。为什么别人家的妹妹都能在这个年龄被一袭美丽的婚纱包裹着幸福的出嫁,而你却选择在这样一个早晨黯然地离开。离开家。在我心里,你的离开便如同出嫁,因为你将与一个大你十岁的男子同居,偏偏他还有妻儿。泪已顺着两颊流下,滴落在碗中。不想让妈妈与妻子看到我这副样子,低低的脸。好在只有我与妹妹着急上班先坐在了桌前,面对面的。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你的选择我已无力左右,想让我笑脸相送,怎么可能?你在哽咽。我实在咽不下这最后的几口饭,失声痛哭了出来。妈妈似乎吓了一跳,走过来问:哭嘛?怎么啦?自从我们的父亲去世后,我还不曾这么伤心过。擦了把脸推门而出,我还是提前走会儿吧,便进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中,也便不能见到你最后出门的情景。
  就在今天我还依稀记得你出生时的情景:妈妈躺在炕上揽你在怀中,爸爸在灶上煮了大半锅红皮鸡蛋,我前蹿后跳的只知道高兴。而属于童年的记忆这是最早的。我四岁。成长中我却捉不到你连续的身影。记忆便在你出生后中断,中断是否说明我们是快乐的,虽然生活贫困,但我们至少有爸爸妈妈。我只能这么解释为什么属于童年的回忆再出现妹妹的身影时已是妹妹六岁的时候。整整六年的记忆中断。
  那是一个晴好的初夏日午后,我与你在院中玩耍,屋中传出了怪怪的声音,就像自来水管爆裂后的声音,从来没有过。我们一起进了屋子,声音是从东屋传出的,更怪了?我一掀门帘,眼前的一幕让我们终生难忘:妈妈已倒在血泊之中!也许就在那一刻我们便与妈妈做了最后的诀别。诀别在妈妈痛苦的扭动中,伴着血腥,还有我们的泪。我们飞跑出屋子,喊来了大人,随后我们便没有了妈妈。爸爸几乎是在煎熬中料理完了妈妈的后事。当家中安静下来之后,我们三口便搬出了仅仅住了一年的新砖房,重又回到我与你出生时住的那所土坯房。你开始了莫名的高烧昏睡,打针吃药无济于事,是在被有经验的老人看过后,你才醒过来——是因为惊吓过度!从此我与你便过上了没有妈妈的生活。
  本来上班的路仅有半小时,可今天却觉得无比漫长。
  几乎已尘封于心底的记忆此刻都在脑中翻腾。雪还一个劲地飘飞,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好在身边没有相识的人,凭它淌吧,不去擦拭。
  妹妹,从今天起你的生活将由你自己面对!在土坯房中住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又搬到了新房中。比起窄小的土坯房,新家显得空落落的:炕上仅有两个黄木板箱,也许是妈妈当初的陪嫁,地上是两个条形大柜,坐人的是一条长板凳。这是西屋。东屋门口的那个黄色立柜还立在那,尽管被爸爸擦洗过,依旧可以看到妈妈的血迹,这血迹便如此地存在着,也存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爸爸经常加班,每逢此时或是将我们锁在家中,或是把我们带到厂里。
  对于日本电视剧《排球女将》,至今还记得吗?我想你不会忘记,因为那个时候咱家里没有电视,我们一直是在别人家看的,每到晚饭后我们便准时到他家,看到半夜三更的,其实也就是九十点钟的样子。我还清楚记得你说过长大后也像小鹿纯子那样将排球打得滴溜乱转。在那没有路灯的夜晚,我们总是手牵手,心中的怕谁也不说出口,疾步奔家。而家中或许有爸爸,或许没有。
  所以在妈妈去世后的那年你便被爸爸送进了小学,因为年龄差了一岁,学校考虑咱家的特殊情况才接收你的。一年级的学习从一开始便有些困难,是你们的老师找到我让我回家辅导你的功课。老师说:若辅导一段时间后还跟不上,只能留级。我明白。从四年级起我便在写完作业后又多了一项辅导你学习的任a、o、e上中下,还有简单的加减法。后来老师说已经跟上了班里的学习,我也便放心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身上都长满了虱子。总是在静坐于教室中感到身上的某处有小东西在爬,伸手便是一只肚中灌满血的家伙,可恶的小东西一直伴随着我们多年。你还记得吗?
  如果没有这么多关于你的回忆我何曾会这么伤心?从小到大,你已经比别人缺少了太多太多,偏又走了这条路,路的尽头会如何你想过吗?你用青春做赌注,注定你会输的。再拐过一个弯我便接近工厂了,这路上的半小时,也只有这半小时我敢肆意渲泄自己伤心的泪。看着同事们轻松快乐的生活着,偶而羡慕一回罢了。
  在我们失去母亲的两年后,家中又有了一位新妈妈,而且还多了一个小妹。对于我们的生活来说,应该是一个新的开始。但在这之后的生活中,我很少见到你与我们的新妈妈有肌肤之亲,你在拒绝,或者说两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如此。相对于小妹来讲,你总是她们嬉戏时的观者。便在这样的生活中成长,成长中我们便跨越了少年。
  当你职校毕业时,希望你考上职业大学,终未如愿。工作吧,在一家冷食厂。
  如果从工作中过渡到成家,一切也就中规中矩,也便是普通人的生活。偏偏我们的生活又出了忿子:是父亲的突然去世,让我们再次痛心痛哭。
  也怪命运不公。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接受因为我们的成长环境影响你选择今天这样的路。
  从相识到做出决定,这该不是个短时间的过程。从偷偷秘密到公示于全家,你完成了心理上的转变:甘心接受做人家的情人,却不求任何!不懂情却为情骗的女孩已听不进一丝话语,只在为自己考虑,其实伤心也是多余。
  已见到同事。雪小了许多。
  情——归何处
  晨娥
  (一)
  林默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心灵的天空总象布满阴云,沉闷的空气使他感到窒息。他常常喘大气,以舒解心中的压抑。他的痛苦源于自身的孤僻,源于他不融入人群的恐惧心理。他认为人群应该是真诚善良的,他看到的却是人性自私、冷漠、贪婪、无耻。人们趋炎附势,欺压弱小。脆弱的林默常受到伤害。某些人常在林默的背后恶意地诽谤他、嘲笑他。他害怕走进人群,他把自己封闭在了内心世界里,自闭症的压抑、痛苦不断蔓延,像梦中的恶魔纠缠着他。他是多么渴望逃离这个现实的世界啊!他要逃到天苍苍、野茫茫的大草原上去,高喊着“我的心,你自由了!”狂奔而去,呼啸而去,随风而去!他要逃到离神灵最近的青藏去,像人们一样一步一叩首,以一颗赤诚之心融入那个世界。他要逃到湖泊、山林、蓝天里去,化做风、化做雨、化做树,自由地呼吸,自由地生存!
  脆弱的林默在黑暗中寻求着他的白日梦:在葱郁的大森林里,野花盛开,藏蓝的天空下,溪水潺潺,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芬芳。林深处,篱笆小院,人们相亲相爱,过着美好的生活。
  孤独的林默常常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湖边去。在那个安谧地方,他才能渐渐地松驰下来。宽广的湖面,尽头泛着薄烟,仿佛母亲的双眸,疼爱怜惜地望着他。有时,他躺在草地上不知不觉得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变成一条鱼在水中自在地游,变成一只鸟在空中自由地飞。
  林默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条在海中远行的船,面对风浪默默地承受。他期待着前方有一轮鲜红的太阳,照亮生活,给自己带来希望和光明。
  (二)
  林默与涵予的相识,仿佛使他有了某种心灵上的融通。那天,厂大院里开进来一辆红色的夏利。车住了,从车上走下厂长,还有一个陌生女孩。他们走过来了。林默可以看清女孩了,她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充满了阳光的气息,灿烂如媚的春天,她的唇齿间激荡着一股暖人的亲切。那充满了热情和趋势的眼神,林默觉着是那么得熟悉,“我见过她吗?”仿佛是什么地方——一个遥远的地方!笑容从林默嘴角不由自主地溜了出去。“嗨,你好。”他们打着招呼。女孩衣着普通,一件蓝白两色的夹克和一条合适的牛仔裤穿在身上,却显出英姿飒爽的精神气,以一种夺人的光芒飞入人的眼中。她有一身蓬勃的朝气。林默猛然间仿佛看到梦里的大森林,阳光照在林子里充满了清新空气,百鸟合鸣。林默瞬时间有些忘神了。
  林默所在的单位是一个中型企业。今年评选区级先进单位,涵予是上头派来帮助厂里整改的。她的前途是众所周知的,下基层锻炼是一个过渡阶段。众人看待她也就有所不同了,殷勤的程度就不用说了。胖姐曾私下对大伙说:“涵予可是明天的局级干部呀,我们可要好好地对她啊!”林默听了,“哼”了一声,轻蔑之容溢于言表。
  林默在单位是一个小职员,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他每天努力的工作,以证明自己能力。有一阵子厂长想提拔他。有人吹风,“这个人傲慢无理、怪里怪气的,群众关系太差了,他哪行!”厂长一撇嘴说,“唉,林默这个人哪!”于是把职位给了一个“会来事”的人,后来,林默还是知道一点消息。他很气愤,又一想,人嘛,本来就这样。他离人群就更远了。
  涵予在厂里忙忙碌碌的。她要整理材料,以调整目前的状态。根据整理出的数据提出整改方案。方案采纳了,她还要到现场监督,事必躬亲。修厂房、换设备,搞绿化、修道路、建仓库。厂子整顿后,面貌一新。涵予也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了,但是她觉得有一双眼睛每天都在注视着她——是林默。
  (三)
  那天,涵予走进林默的小屋。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坐在窗前的林默转过头来,他有些惊讶,忍不住喊到:“涵予”。语气之中充满了疑问。“我们认识这么时间了,也没跟你聊聊,每天瞎忙。我想你有话说吧。”涵予看着林默说。林默给她让座,并递上一杯茶。
  他们闲聊了几句厂里的事。林默最终还是没有了制住不平静的心,从抽屈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涵予。她展开一看,是一首小诗:好想唱支歌给你听,摘一朵白兰花给你/是隔着薄纱的青山绿水/你是梦幻花园传来的花香/你的心每天升起一轮崭新的太阳。涵予默默地读着,有些动情。林默激动地说:“我对你一见如故,我从你的眼神中读出一种未有过的真诚,它像一股暖流流入我的心中。我每天都注视着你,希望向你吐露心声。”涵予目不转睛地望着林默:“谢谢!你的话让我真的感动。有朋友,真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喜欢艺术,却走上了政治的道路。你给了我一种很清新的感觉。”她留下电话号码后,离开了林默的房间。
  林默像喝了酒一样沉醉了,无尽的欣喜充满了心间,激昂的情绪使他想引昂高歌。时间过得真快,下班了。他走出厂门,微微的寒风吹着他的脸,他哼着歌,走在林荫道上,单薄的他觉着周身有一股暖流在流动。“今天的阳光怎么这样可爱呢!”
  林默盼望着涵予来厂,都好几天了,也没有看到她来。他想:我的言语是不是有些过了。于是,他提笔写了封信,涵予:你好!你没有误解我吧。我是这样想的,如果男女之情里充满了二而合一的归宿感、占有欲,我对你的情意是一种纯洁、清澈的友情。我追求真挚友爱,崇尚有所作为,而这两点价钱都俱备。你像一清新的风吹入我的心田。我在寻求精神上的知已,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渴望你的真情。友林默。
  那天,涵予来厂,她和厂长并肩向会议室走去。在会议室里,她遇见正在忙着打水沏茶的林默。她满面笑容地望着林默,眼神之中多了一层深刻。涵予在倾听厂长的汇报,她几次向林默望去,他们都会露出默契相通的笑容。
  涵予要走了,她走在了最后。林默与她并肩。林默趁人不注意,轻轻地握住涵予的手。快到门口了,涵予赶紧抽出了手。她向桑塔纳走去,回过头说:“大家回去吧!”她笑着看了一眼林默,上了车。车开动了,涵予向他们摆了摆手。林默目送着渐渐行远的轿车,目光停留在远方。
  (四)
  这一年的春节很快的来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晚饭时分,鞭炮声此起彼伏,空中彩花绽放,照亮了夜空,燃烧着夜空,燃烧着林默的心。他无比欣喜的心观赏着烟花落处,无数星星正闪烁着神奇的光芒,映照着泛着蓝光的夜空。“涵予,我们在同一星空下,你好吗?快乐吗?我在这里祝福你,深深地祝你快乐、幸福、美满,事业有成、梦想成真。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牵挂吗?祝福吗!如果我们有心灵感应的话,你一定能的。”
  新年过后,林默又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他每天都在思念涵予。那么长时间了,怎么也没有涵予的消息呢!他拨通了涵予的电话。那端传来了涵予鼻音凝且略带沙哑的声音“嗨,你好!”“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象不对劲。”“哦,没什么,感冒了。”“吃药了吗?”“吃了,针也打了,没什么的。你不用惦记。”“我去看你,我觉得挺重的”
  那天林默去看涵予,门敝着,屋里没人。他走了进去,这是涵予的办公室。一套办公桌椅放在了离窗不远的地方。桌上而放着大摞的材料、文件、书籍,笔筒里铅笔、钢笔、毛笔一应俱全。他走了过去,看见桌面的玻璃下,镶着涵予的相片。有几张是合影的,还有一张是单人照。里面的她风采依然,笑声依然,利落的短发使她更加精神饱满。她背后是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和潺潺地流水。她坐在石头上沉醉在喜悦之中。林默继续打量屋里的摆设,临窗的衣架上挂着涵予的西服上衣,藏蓝色的,那是种稳重成熟,又有些不安于寂寞的,暗藏着活跃的颜色。他走到窗边,楼下人来人往,车辆安静有序地停在大院里。他转过身,走到靠墙的沙发旁,坐下来。旁边的书桌整齐地摆放着书籍。对面是一张铺着干净床单的单人床。屋中的一切证实着涵予紧张有序的生活。他闻到一种味道,是一种兰花的馨香,正是涵予身上那种气息。涵予回来了,她消瘦了,脸上还有未扫去的愁容。林默很意外。“你的脸色不太好,还应在静养几天。”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林默关心地望着涵予。“谢谢!有朋友的关心真好。我常常觉得对许多朋友有愧疚,对他们的付出不能回报。林默,你知道吗?”她激动地说,‘对一个朋友的思念和牵挂是多么地痛苦!”她紧紧地握住林默的手,“我的工作常常使我不能自己,我多么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我给自己在日记起了一个名字叫梦凡。我觉得自己真是太累了。我一身都不值钱,唯有感情是我最贵重的东西。”林默认真地倾听着,他说:“人生在世,真情可贵。一个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什么都带不走。亲情、友情、爱情才是最重要的。当一个人将要死去时,能有几个人在旁落泪送行,我想人生足矣。”涵予走到窗前,凝望远方,好象在思考着什么。林默也沉默着没再说什么。林默要走了,他走到涵予身边,说:“要好好保重身体,休息几天再上班吧!”他紧紧地握住涵予的手。“她真美!即使在病中,我也会觉得她真的很美!”他想着,不禁又心情澎湃,那股清香又向他袭来。他拖起涵予的手,放到唇边,深情而又神圣地吻了下去。涵予也有些神往。林默手一拉把涵予拥入怀中,久久的不愿放开。林默走了,涵予站在楼梯口远送着林默的背影,有些痴痴的。
  (五)
  这天,晚饭后。林默站在窗前,望着漆默的夜,思绪滚滚。从涵予那回来后,他一直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痛苦,难道我不痛苦吗?在我这痛苦压抑,彷徨失措的人生里,能遇上这样一个重情的人,是我的幸运。我渴望的人间真情不正是这样的吗?我渴望的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她是在为我苦吗?她如火的真情是为我吗?林默这样想着,感动着,他的心被融化了,泪不禁落了下来。
  回到屋里,他拨通了涵予的电话。那边传来有些醉意朦胧的声音:“你好。”“你又喝酒了,不是告诉你酒要少喝吗?我知道你要应酬,但酒喝多了要伤身的。我觉得你有事,但是你为什么不说呢?你痛苦,难道我不痛苦吗?”“我知道你的痛苦。我有些不舒服,挂,好吗?我真的没事。”“那你再对我说些什么,好吗?只说一句。”“Iloveyou”“再说一遍,好吗?”“IloveyouIloveyou!”涵予重复着这句话,林默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眩晕了,他仿佛掉到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光乍泄。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他听见血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当他醒悟过来时,听到电话里嘟嘟的声音。
  林默对涵予更加关心了,他每天都要问一问涵予的情况。“涵予,你想我吗?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林默,你要好好工作,不要想我,好吗?”这段日子,林默很少看涵予,不知为什么。
  有一天,林默在办公室里与同事胖姐闲聊。他有意在谈涵予,“哎,胖姐,涵予好象有日子没来了。”“你不知道啊?她失恋了。开始,她谁也不说,后来,大伙还是知道了,又都去看她。”这一下,林默可吃惊不小。他愣愣地问:“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要读完博士研究生以后再结婚,她和男朋友谈嘣了。”“喔!是这样。”林默若有所思。胖姐走了。“喔,原来人家是为失恋而痛苦。我真是自做多情!”林默虽然这么想,但他仍旧惦记着涵予,因为从涵予向他吐露心声的那天起,他就陷进了一张既甜蜜又痛苦的网里,不能自拔。“我们既是朋友,我就要帮她。我根本就忘不了她,她的这种做法让我更佩服她。她的痛苦让我心里更难受,解脱她,才能解脱我。这么好的女孩,我一定要她快乐!”
  回到家里,林默与涵予通话。“有时间吗?”“我,挺忙的,恐怕没有时间。”一连几次林默都遭到拒绝。林默很伤心失望。这天,涵予来厂。无论是遇到林默,还是在会议上,她都没有看林默一眼。“她明明在躲避我,为什么?”林默想。他陷入到痛苦之中,思念却像狂草一般疯长。他夜夜难以入睡。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六)
  涵予:你好!
  思念像风一样在空中弥漫,回忆成为我们相见的方式。时而是你在会议上侃侃而谈,时而是你真诚的笑容,时而是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我爱美的一切,人的美最为突出。你气质的馨香,个性的馥郁,深深地打动着我的心。当有一天,我看到你的痛苦,我的心疼痛着,因为我爱你。我知你追求建树人生,没想到光环下的你伤得这样深。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我知道我们之间不能成为现实,但我还是走进了你。你让我的心重新充满生机,仿佛在光明无限的天地里。你的执着追求,深深地感染我,给我以动力。你在我的心中由一个闪亮的点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列焰。那是你的情感,她火光冲天而迷人。我多么想靠近烈焰啊!温暖我将要冷却的心。亲爱的,你就是我梦中的天使,让我们一起飞翔吧!飞到快乐的天国。我知道你愿做高飞的鸿鹄,又愿做归巢的倦鸟。我愿与你共同分担,让我们携手同行,抵御痛苦的寒冰,好吗!爱你的林默。
  信发出了。
  林默等待着。他终于接通了涵予的电话。“林默,你的信我收到了。我很感动,你是最了解我的一个朋友,但是你的情感能不能再降降温,还有你的称呼……”“我错了吗?我以最真的情对你,没有心的距离。难道我错了?”涵予无言。“涵予,我知道你在乎我,是吧?那你就不要拒绝我。你想我吗?”涵予继续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吧,就这样吧!”就在这段情不断加深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其实在这之前,林默早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他常常无缘无故地给涵予去电话,呼她。他扰乱了涵予的正常生活和工作。在会议室,她听到呼机声;在重要的工作中,她听到呼机声;在与领导的谈话中,她听到呼机声。她觉得害怕听到这个声音了,她很烦。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使她无心工作、学习。她告诉林默别这样,林默却不见悔改。涵予干脆把机子仍到抽屉里。林默接连几天呼涵予没有回应,他的心已变得狂乱不已。现在,是他害怕到“嘀嘀”的呼机声。听到这个声音,他就害怕,他就心痛。
  他鼓起勇气拨通涵予的电话。“你为什么不回机?”“我把机子送人了,现在我有手机。有事就打我办公室电话。”“你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朋友?”“随便你怎么想,其实我很珍惜这段感情。你不要总问我在不在乎你,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你反复地问,我觉得很累了,很烦了。你好好想想吧!”没等林默说话,涵予就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这端的林默只听到嘀音声。“她把机子送人了,让我打办公室电话,手机号却不告诉我,她很累了,很烦了,这是什么意思?”一种不详的感觉笼罩着他,他觉得自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伤心无助。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他没有再和涵予联系。他想,涵予是一个追求事业的人,他却只甘于平淡的生活,也许他真的是她道路上的绊脚石。他不能拖累她,本来他们之间就有距离。涵予曾说过你不要太超脱,毕竟我们生活在现实之中。她是不是在暗示我,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些,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觉得天空阴暗地塌了下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他不敢给涵予去电话或呼她,却在心底颤抖地呼喊着涵予,思念的心深深地伤痛着,他才知道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他常常一个人呆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他回想起他们在一起工作,谈话,吃饭时候的情景,点点滴滴,哪怕是涵予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他有了心痛的毛病,只要一触及到涵予的一点事。他扎进老庄的书里求解脱,头脑一片混乱。他听音乐,希望忘掉她,但那些歌词深深刺痛着他:“两颗孤单的魂,会心的眼神。你我的苦竟然如此吻合,感情的沦落人,相遇在这伤感的城。紧紧关闭心门,留下片刻温存。只要还有来生,我依然近的最真。我最爱的人却伤我最深,进退我无权选择。我最爱的人伤我最深,教我无奈地深刻。一阵风留下我无悔的青春。”
  有一天,他梦见涵予来看他。他在灰芒芒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充满生机色彩的涵予。还是那真诚的笑容,充满阳光。黑黑的长发更显出她的明眸皓齿。蓝色的西装庄重活泼。她笑着说:“我要走了,我来向你告别。”说完就不见了。林默楞住了,他到处寻找涵予。他仿佛置身在绿色的大森林里,到处生机勃勃,好象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他一步一滑地寻找着,喊声在森林里回荡:“涵——予,涵——予!”这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探身而过。车上有几人人,其中一个就是涵予。他喊着:“涵予,涵予!”车很快就走远了。他看到涵予的脸上挂着留恋的神情。林默跑过去追,但是他在泥泞中滑倒了。梦醒了,一股酸涩向喉咙涌来,他的心又绞痛起来。他心中默念着:“涵予,你不要走!”他的眼泪无声从眼中落了下来。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屋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阴晦,冷冷的空气使林默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空中正飘洒着小雨。林默走进雨里,让雨水冲洗着自己的思念之情。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的心绞痛着。他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风雨过后,无所谓拥有,萍水相逢,你却给我那么多。”他哼着这支歌在雨中前行。
  (七)
  林默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涵予,但这是不可能的。他阻挡不了自己对涵予的思念和牵挂。他多么想再见她啊!哪怕一面!他无法医治自己的心痛。每个涵予停留的地方,他都仿佛又见到了涵予。他病了,病得有些疯狂,迷乱。
  他无法按奈自己了,提笔写道:涵予:你好!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很想你。思念像一根藤一样缠绕着我,回忆像虫一样爬满我的脑海,痛苦像蛇一样啃咬着我的心,很疼痛!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但是我就是这么愚蠢,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你。我太冲动,不能自制。我的行为影响了你的工作、学习、生活,给你造成尴尬的局面,给你一种无形的压力和负担。是我的错,我是害怕失去这段感情,才这样做的,请你原谅我。我心疼你还来不及,我又怎么能伤害你呢?我宁可伤害的是自己!涵予,我想念你啊!多想按你的号码,听到你的声音;多想知道你的身体好吗;多想再见你一面,哪怕一眼……曾经拥有,却不知珍惜。
  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净土,那是人的理想境界。你真诚、善良、美好。当我遇到你,我心灵的境界展现在眼前。你是我梦中的真人。我觉得我们心有灵犀,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们彼此之间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可以冲破实世俗的。虽然一路坎坷,但我始终坚持着,我相信你!自古多情总比无情苦,情越深,伤越深。我想我受到惩罚了。我知道我们在现实中差距太大,你才拒绝我的。
  工作是紧张的,不要把神经绷得太紧。很累的时候,回到家人、朋友的怀抱,他们需要你的爱,你同样需要他们的爱。要学会放松自己。阳春白雪,晨辉晚霞,朝阳落日,春华秋实,河流山川,大自然中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回归自然,给自己一份美好而又悠闲的情怀。歇息过后,继续你前进的路。我相信你一定能事业有成,但别太累了。
  健康是人最大的财富。你要保持正常的饮食起居,少饮酒。我知道你换季的时候容易得病,要及时增减衣服。我写了两首诗送给你,这是我心底的声音。《忆你的思绪》站在我的思念里对你/在广阔的大海上/红日初生/在货听海的呼唤声中/吹来了清新的风/在皎洁的月光下/静谧里充满了朦胧的迷惑/在漫天遍野的雪色里/是纯洁的心灵/在绿色的生命里/晴空白云山花烂漫/在湛蓝的高空下/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鹏/哀伤的低吟/也是她对生命的热爱。《你》你/如天边升起的那片橘红的泛着光的霞/照亮温暖了世界/你如一道雨后的彩虹/带着微笑迎接一个清新的世界/乌云雷电狂风暴雨后/你/报以美化美奂的笑容/你/如一道阳光/大地因你播种了希望/世界因你而光明。
  想起你就会心酸落泪。请你记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永远爱你的朋友!
  爱你的林默
  (八)
  林默他们厂的区级先进单位已经评下来了。他知道这里面有涵予所付出的辛劳。一直没有涵予的消息,他想:自己真的从涵予的心中消失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悲凉。
  初秋的天气有些凉爽,林默独自在林荫道上走着。他抬头望,天高云淡,蔚蓝的天空下,一群大雁往南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变成了小黑点组成的“人”字形。是啊,雁儿南飞了,向往的是自己的归处,我向往的是什么地方呢?树叶飘落着,象他流淌的泪水。他失望的心已结了茧,说不清为什么。又一群雁儿飞来了。他的目光禁不住随着它们远行:“雁儿呀,请你捎去我对她的问候,亲爱的朋友,你在远方可好吗?”
  时间流逝,一晃半年过去了。在这半年中,林默思索缠绕他的问题。他在思考自己,思考涵予,思考人生。他想通了许多问题。他不在奢求梦想,他的心反而平和了,也能够容入人群了。他想人活着应该有意义,他积极地为人群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的朋友也多了。现在想来,他才知道逃避人群,逃避生活,是多么危险的事。它让一个人走入极端,孤注一掷的把情感投向心目中的一两个人,那是狭隘的,是双方不能随的,是痛苦的纠缠不休。只有让自己的这颗多愁善感的心容入大众,服务人群,才会获得真正的超脱。回想往事,他觉得误会涵予了,他想起涵的话,“我很珍惜我们的感情。”他终于鼓起勇气,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拨通了涵予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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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

《杨柳青》

《杨柳青》文学期刊共分为53期,刊物内容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文艺评论、民间艺海、说唱天地、民间艺海、人物聚焦、运河记忆、庭院深深、菁菁古镇、心路历程、掌心流年、文海拾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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