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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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杨柳青》 期刊
唯一号: 020620020230007303
颗粒名称: 文学之窗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37
页码: 3-39
摘要: 本文记述了西青区文学之窗的情况。其中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等。
关键词: 西青区 文学之窗

内容

蒲团
  陈子如
  我们村的老辈儿人爱坐蒲团。尤其是婶子大娘老奶奶们,吃过后晌饭,每人拖一个圆圆的、厚厚的蒲团,铺在门前、胡同口或街沿儿,盘腿捏脚地围坐一堆儿,聊家常、扯闲篇儿、侃新新景儿,有说有笑的。一坐就是一大后晌,着实开心。
  蒲团是一种草编的坐具。入秋,池塘沟渠洼地里的蒲子长成了,人们便割下来晒蔫,编成蒲团。从秋后坐到转年春夏,等到新蒲子下来再编新蒲团替换旧的。蒲团坐着柔软舒适,且不用花钱,就地取材,自己动手编制。水塘洼地蒲子年年长,年年都有新蒲团坐。因蒲团的好处甚多,编蒲团坐蒲团便成了我们村沿袭多年的一个习俗。
  全村最爱编蒲团坐蒲团的,是我奶奶。从我刚会使镰刀的时候,天河一调角儿,奶奶就磨快镰刀递给我:“顺儿,秋凉儿了。去,后河沟里给奶奶割捆蒲子来,放在日爷儿下晒着。等蔫了,奶奶给你编蒲团。”我就颠颠儿地跑到后河边,脱掉裤子,跳人没腚深的河水里,割下那一棵棵高过我身体近两倍、叶子宽厚坚挺的蒲子,拖到岸上。捆成合抱粗的大捆儿。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把蒲捆拾上肩,呼呼喘着粗气,歪歪斜斜跑回家,扔在院子里,铺在阳光下晾晒。过不了三五天,在初秋火爆爆的阳光烘烤下,在秋风挤抽下,坚挺脆硬的蒲叶儿蔫了。软软的、柔柔的、富有弹性,似一根根熟透的皮条儿。奶奶开始编蒲团了。她一双灵巧的手,把晒蔫的蒲叶儿玩得面条儿似的。在刷刷刷有节奏的响声里,蒲草变成一条辫子。奶奶顶针絮麻,把那草辫越絮越长。然后把长长的草辫盘卷起来,用蒲叶儿一层一层捆扎结实,大约如锅盖大小。再用染了红绿黄颜色的蒲叶或玉米泡儿缀花装饰美化,一个蒲团就算编成了。奶奶把编好的蒲团扔到我面前:“顺儿,坐上试试,舒坦不?”我盘起腿儿坐在上面,软乎乎的,的确不错。斯斯文文地告诉奶奶:“好,真舒坦。”奶奶的双眼就笑眯缝起来。瞧那开心劲儿,大约是因为她的劳动得到了认可,或许是因为她为自己的偏爱找到了知音。
  难怪奶奶对蒲团情有独钟。据传,奶奶出身草编世家,从笤帚疙瘩高就跟着奶奶的奶奶学草编。她会编很多种东西:象用麦杆儿编草帽啦,用马莲编荷包和八宝儿啦,用柳条儿编筛浅儿筷笼啦,用苇眉儿织炕席、编小篓儿啦,等等等等。嫁给爷爷后,俺们这一带以种水稻为业,地势低洼多水,除了蒲草多外,搞别的草编没有材料,她一身的草编技艺不得施展。幸好我们村有编蒲团的习俗,她就把其它草编的技艺融合到编蒲团上。把蒲团编得出神入化,令全村人叹服。她编出的蒲团纹花又紧又密,均匀细腻,精灵秀气。特别是奶奶在蒲团上编缀花鸟图案是一大创举。使蒲团骤增艺术色彩。象“凤戏牡丹”、“五福捧寿”、“龙凤呈祥”、“大红双喜”、“鸳鸯戏水”、“榴开百子”等等,花样繁多,风情种种。引诱得许多人求她编,跟她学。每逢秋凉儿,奶奶都十分忙碌。她常常累得夜里睡觉唉声叹气,可是对求编蒲团和学编蒲团的乡邻们耐性十足。特别是对那些学编蒲团的女人们,如服侍孙男弟女一般。“二嫂,这‘鸳鸯戏水’可不是这么个编法,这样的鸳鸯编出来不秀。把这根蒲草从这缝里勒紧了绕才好。”她亲手示范:“看,俏了吧!”“这‘大红双喜’更讲究,字划要齐要粗要富态,又要平直干净,不夹屎裹尿,看着才舒服!你看,把这儿根蒲草勒齐了,是不是就顺眼多了。”……她看着对方佩服地照她的方法纠正,文静地理几下垂到额头的头发,疲倦的眼角上便写上了很美很甜很得意的笑纹。我知道,这是奶奶的爱恋,奶奶的追求。
  斗转星移,岁月苍桑,年轮这个巨笔给我们村刷上新的油彩。过去歪斜低矮的土坯屋推倒了,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别墅小楼儿。农舍老三间的格局变了,屋里摆设的家俱也变了,墙壁贴了壁纸装了护墙板:房顶子安了吸顶灯天花板:地面打了水磨石铺了地板砖;土炕扒了,换上了席梦思床:锅台拆了,神龛去了,换上了瑞典壁画、组合家组级合沙发,摆齐了茶几、冰柜、彩电、录相机、组合音响。奶奶那个年代的蒲团除了当坐具,由于有色彩花纹图案装饰,还可给黑洞洞的土屋增色生辉。可如今,与现代化的农村屋室显然格格不入。村里没人再编蒲团坐蒲团,也没人找奶奶请教编蒲团的技艺了。编蒲团坐蒲团这一在我们村兴旺多年的盛俗,不知不觉地在人们的生活中消逝了,被人们忘却了。然而,奶奶虽被冷落,却仍不忘编蒲团。秋天气息刚一进村,奶奶便每日拄着拐杖到后河边遛早儿。这天见芒种叔在后河给毛驴割草,奶奶用颤颤的声音求芒种叔:“芒子,你受累给我割捆蒲子。”芒种叔人极憨厚谦和,二话没说,就实实在在地割了一大捆,搬上驴车,连奶奶一起送回我们家。奶奶用拐杖把蒲子扒拉开,就在大门前晾晒。晒蔫后便不声不响地编蒲团。妹妹二凤从村服装厂下班回来,见奶奶编蒲团,就不冷不热地问:
  “奶奶,你编那古董干嘛?”
  “坐啊”奶奶颤抖的手没停,百忙中扭头回答。
  “屋里这么多沙发还不够你老坐的?”
  “闺女,沙发有沙发的好儿,蒲团有蒲团的好儿,奶奶爱坐嘛。”
  “可屋里哪儿有放它的地方呢?”二凤扔下一句酸不溜丢的话进了屋。
  奶奶并不介意,仍忙她自己的活计。
  蒲团编好了,她编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虽说奶奶年岁大了,但技艺不减当年。蒲团花纹编得异常细腻,金龙红凤形象逼真,色彩艳丽,称得上是一件上乘佳品。她自己捧在手里长时间欣赏把玩,舍不得放下,然后拿回她的房间。她不坐软垫沙发,不坐席梦思床,却把蒲团垫在磁砖地板上坐,一坐就是半天,神情充盈着惬意。似在品味蒲团的舒适中重温了昔日的风光,寻到了逝去的得意。这天夜里睡觉时,她把蒲团放在身边用手抚摸着,睡得异常香甜。
  早晨,奶奶醒得很晚。亮亮的阳光爬满了玻璃窗,她才撩开松驰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疾速地亮起来。她发现不见了身边的蒲团,忙爬起身,桌上、地上、铺底、沙发上四处翻找。我问她:“奶奶,你老找嘛?”她不吭声,脸拉了老长。找了卧室找客厅,找了厨房找卫生间,又到院里找,都没找到。她拄着拐杖出了院门儿,咚的一声用拐杖捅开了盛冬煤杂物的储藏室的门儿。她呆住了——蒲团躺在了杂物堆里。她厉声问我:“顺儿,是你把我的蒲团扔到这儿来了?”
  我蒙受了无名之冤。但见奶奶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敢顶嘴,慑慑懦懦着答:“不,奶奶,不是我。”
  “那是谁?”
  我知道,那是妹妹二凤所为。早晨她拾掇奶奶房间,看着蒲团在屋里放着不配套,别扭,就顺手扔到了储藏室。我不能出卖妹妹,就故意吱唔着不回答。
  奶奶似乎明白了一切:“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准是二凤那死丫头干的。夜儿我编蒲团时,她就连酸带辣地甩打我。”
  “奶奶,是不是她,我也不知道。”我声音不大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那蒲团,放咱屋里,一屋子新摆设,确实不顺眼。你老爱,我就给你老拿回屋。”
  奶奶的拐杖横在我面前:“不用你管!这死丫头,我饶不了她!”整整一天,她就坐在屋里沉默、流泪。
  傍晚,二凤回来了。我把奶奶生气的事告诉了她。她害怕了,悄不声地把蒲团送回奶奶屋里。奶奶并没有不饶二凤,只是默默地冲着蒲团流泪。
  翌日清晨,我到储藏室拿锄下地,见蒲团又被扔到杂物堆里。我吓了一机灵。心说,二凤呀你真不知深浅。忙把蒲团悄悄送回奶奶屋里。奶奶躺在床铺上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我偷偷放下蒲团回身就走。奶奶说话了:“顺儿,你干嘛?”
  “二凤不懂事,我,我……”
  “你是奶奶的好孙子。这不是二凤的事儿,是奶奶自个儿不要的。”我愣住了,糊涂了。奶奶说:“既是都不喜欢,我还留它干嘛儿。不要了,拿回去吧!奶奶想明白了。”
  不过,奶奶脸上从此失去了欢乐和笑容。
  她不再出屋,也不看电视。整天就躺在床铺上或坐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好象天花板上有一个盯不完、看不够的世界。也许是这次事件对她的刺激太大,也许是她思想上作着与旧事物决裂的激烈斗争。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变得更加郁郁寡欢,少言寡语。过了不久的一个早晨,奶奶长睡终于没再醒过来。她带着对昔日乐趣的眷恋,带着对她心爱的蒲团被遗弃的惆怅,带着对年轻人的不理解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去世后医生说她没有什么病,只是年岁太大了,老去的。她脸上的表情是安祥的,又带有一丝忧怨。似乎是对富足生活的满意中又抱着某些遗憾。奶奶的丧事办得十分隆重。由于辈份和品行的缘故,全村人都来拜灵穿孝不说,村委会还宣读了一篇长长的、勾人哀思的悼词。人们在深深的怀念中送走了她。
  奶奶去世一个多月,二风所在的服装厂搬进了新址。二凤当了新厂最先进车间的主任。那车间外观漂亮,一色的外墙瓦装饰。内部全封闭,电脑监控,日本进口一流新设备。为了保持车间的清洁,妹妹把奶奶编的那个蒲团拿到厂里,放在车间门前,让职工们踩过蒲团再进车间,以免把泥土带进屋。总算是废物利用,给这个蒲团派上了用场。
  一日,县里乡里来了几个领导人,陪着一个美籍华人来参观村服装厂。据说是来洽谈合资扩产项目的。美籍华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居住美国已经三代。她是美方投资总代理,村上的领导当然要热情接待。支部书记和厂长陪着客人满厂转,详细介绍。因为二风所在的车间是全厂的精华,必然是压轴戏。他们最后来到二凤的车间,支部书记口若悬河,站在车间门前比比划划地介绍车间的投资规模、建筑指标、先进程度、生产能力。美籍华人女十望着车间最漂亮的外观频频点头。支部书记摆手请投资总代理和领导们进车间。女士一迈步,看到了脚下的蒲团。她惊得后退两步:“呀,蒲团!这么精致漂亮的蒲团,简直是艺术品。”
  县乡村的几个领导被她的举动弄懵了,茫然不知所措。还是支部书记机灵:“您是说这蒲团,您很喜欢它吗?”
  “是的。”女投资总代理自我介绍了她喜欢蒲团的原因。她说她小的时候她家也有一只蒲团,是她奶奶到美国定居时带去的。一家人就把这蒲团当做故国的纪念物珍存,传了三代在前些年老化破损而扔掉。不过那个蒲团很一般,不象这个蒲团这么精美,这么富于艺术性。她向书记请求:“这蒲团太漂亮了,能不能卖给我?”
  支部书记笑道:“可以送给您,不过放在地上踩那么久,太脏,显得不礼貌,是不是……"”
  “不要紧,不要紧。”
  对下面的参观和支部书记的介绍,女投资总代理似乎都没了兴趣,不住打断支部书记的话问蒲团的事。“这蒲团是你们村人自己编的吗?”“村上有很多人会编吗?”“现在村里还有现成的蒲团吗?”……支部书记也是一边介绍车间,一边忙里偷闲回答女投资总代理的问话。临走时,美籍女华人真的带走了那个蒲团。
  不久,县里传来了消息:美籍女华人回到美国后打来了长途电话,说她带着奶奶编的蒲团回去后,许多人都爱不释手。不管是美国人还是美籍华人,都说这是一种精美的民间艺术品,特别是那些美籍华人除欣赏艺术外,更勾起一缕强烈的故国情思。人们都想得到和拥有这个蒲团。女美籍华人告诉县领导,说要找我们村组织制一批奶奶编的那种图案那么精致的蒲团投放市场。如销势好,还可以开发其它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草编,合作前景很广阔。这可乐坏了乡里村里的干部们。他们立即召集所有编过蒲团的妇女开会,并宣布让二凤负责建草编厂的筹备工作。起初大家喜出望外,兴致极高。可是一说要编一批奶奶编得那么精细的蒲团,就都心虚起来。特别是第一批蒲团都要"龙凤呈祥"图案的,人们便都泄了气。都说编蒲团的活儿扔了多年,倒是可以慢慢拾掇起来。编得象奶奶的活儿那么细,可得好好磨炼。再说,当初年年编蒲团,仅仅是为了现编现用,不为出卖赚钱,更没想到卖给外国人,谁那么讲究活的粗细和花样儿。虽是不少人跟奶奶学了些,也是学了皮毛,不那么熟练老道,多年不编,忘得也差不多了。致于“龙凤呈祥”,是最难编的一种图案。除了奶奶,谁也没编过。要是有奶奶编的样子,还可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大家揣摸着模仿。可是人们多年不用蒲团了。就是奶奶近几年编了几个,也是扔的扔,丢的丢,除最近让美籍华人带走的那个,再也没有了。二凤发动群众,打人民战争,让人们分头回家翻找。两天后,消息反馈回来,都说没找到。二凤急得转磨磨,仍然一筹莫展。她悔恨交加,悔恨自己没有修养,数典忘祖,看不起奶奶的手艺,不仅自己不老实跟奶奶学,还打击了奶奶编蒲团的兴致,没给人们留下来样板。没办法,只好向县乡领导提建议,采取措施,一面通知美方延期交货;一面组织受过奶奶指点的婶子大娘们成立研制小组,回忆、挖掘、攻关。可是,费了吃奶的气力,仍搞不出什么结果。最后,只得在人们的唏嘘声中采取下策:飞往美国,借回奶奶编的那个蒲团样子。
  聖人
  朱国成
  老社会,小村是个佃户村,没几个识字的人。人们崇尚文化,管识字的人叫“二圣人”,排在庙里供奉的孔圣人之后。这称谓沿袭至今。
  现时下的“二圣人”叫李明仁,他偏巧排行在二,故而人们都称他“李二圣”。
  在国际关系紧张国内也是乱哄哄的那阵子,李二圣很出了几个段子,至今在小村有口皆碑。那时候社员们吃完晚饭是要到生产队学习的,否则就不能记全工。那晚,李二圣一边用炕笤帚苗儿剔着牙,一边打着饱嗝来到队部。早到的社员们正在扯闲篇儿,抬叔伯杠,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见李二圣进来,王大宝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喷着唾沫星子劈头就问:“二圣,你说现在跟咱国最铁的哥们儿是不是那个什么英国的什么亚?”
  李二圣听罢很博学地一笑:“嗯,是山鹰之国两巴尼亚。”
  王大宝一拍大腿:“瞧,我说对了吧?就是二巴尼亚嘛!”
  王大宝比李二圣长两岁,可他最服气李二圣。因为他识字,会给自己记工。记工员要是记错了,他铁准能倒出来。不光这,他还会读官文,昨儿个,生产队门口贴了张布告,李二圣竟然都念了下来:“……张犯强奸妇女,摧残妇女身心健康……实属罪大恶极……。”
  像李二圣这么能的人,小村里着实不多,王大宝能不打心眼儿里佩服?
  可王大宝做梦也想到,三天后他会惹得李二圣双眼冒火,腚眼儿窜烟。
  那是锄地午歇的时候,火辣辣的日头烤得树上的蝉儿干嚎,树荫下躺着的王大宝一反常态,说嘛也睡不着。气得他一骨碌坐了起来,正瞅见一只野兔在沟对面跑过。他迅速起身,操起一把锄头扔了过去,野兔蹿了,可锄头折了。王大宝吓得跑过沟,拿回锄头,悄悄放回原处。看看午歇的社员们都睡着了,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可心里在不停地敲小鼓。
  午歇过了,队长一声吆喝,社员们都爬起来,打一串疲乏的哈欠。王大宝麻利地拎起锄头一个儿钻进高梁地,不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儿了。
  李二圣拎锄要走,发现锄头折了,想想一贯洒后儿的王大宝反常地头一个下地,料定是他弄坏的,就问队长:“我这锄头让王大宝弄折了,怎么办?”
  队长眼皮一翻:“扛锄回家。”
  “那工怎么记?”
  “问王大宝去。”
  李二圣一听火冒三仗,半天的工就这么没了?他冲高粱地里高声怒骂:“王大宝,我操……”他忽觉不妥,不管怎么说,咱是小村的圣人,哪能用粗话骂人呢?他略打一个沉儿,换了一种骂法:“王大宝,我摧残你妈身心健康!”
  这街骂得文气,着实让许多人打心眼儿里佩服。然而,若干年后,更让人们佩服的是李二圣的儿子李金辉。
  改革后,社员们都改称农民了,日子一天天富裕了,家家都盖起了新瓦房,独独李二圣家还住着土坯房。人们私下议论,李二圣憋宝哪,他是要攒足劲盖楼呢!
  然而,七、八年过去了,李二圣的楼没盖起来,身子却瘦了,脸上的皱纹多了,嘴里还多了一副假牙。他的儿子李金辉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儿。
  有人开始讥讽李二圣了:李家净添置时兴的物件儿。
  渐渐地,人们心里的圣人不再是李二圣了,变成了那万能的票子。
  可是忽然有一天,小村爆炸了一个消息:李二圣的儿子李金辉考上了“清华”,李二圣把30包稻子全卖了,给儿子做学费。
  人们开始重新打量李二圣了。
  重新打量李二圣的还有儿子李金辉。
  中秋节,李金辉破例奢侈了一把,他到桂顺斋买了二斤最好的月饼,孝敬爹娘。
  李二圣拿起月饼,闻了又闻,看看儿子,看看老伴,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特庄重地掰下一小块儿,慢慢地放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细细地品味着。
  良久,一块儿月饼吃完了。李二圣舌头一拱,伸手拿出假牙,舔着上面的……
  老伴照着他的胳膊打了一下:“让你把人恶心死了!”
  这一切,李金辉全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他一头扎进书堆里,忽略了父亲供他念书的艰难。看了父亲的样子,心里刀剜似的痛,眼里噙着泪花。心里想:“父亲,小村人管您叫圣人,您配!”
  李二圣不是小村的第一位圣人,但却是小村里第一个当上大学生父亲的人。
  再见顾荣
  晨曲
  今天是什么日子,幸运之神会如此突然地降临。孟伟遇见了她——顾荣,已经分手二十多年的恋人。孟伟分明是看见了她的,一眨眼,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又不见了。是柱子挡住了?一定是!孟伟相信自己眼光的敏锐,虽然只是个侧脸,也错不了。那气质对头,高昂的头,总是充满自信的样子。孟伟一边嚷对不起,一边从人堆中挤过去。他想,这机会实在难得,决不能错过!绕过柱子,他四下张望,没有。沮丧之情立刻笼罩心头。二十多年了,就没有缘分再见你一面了吗?荣,我明明是看见你了呀。他一抬头,看见了,顾荣在商场的电梯上。孟伟的心一阵猛跳,反映比足球队员还快,躲闪蹿跳,绕过游动的人流,顺电梯跑步而上。
  孟伟终于站在了顾荣的面前,气喘嘘嘘,忍不住地咧嘴笑。
  “啊呀,是你!”过于突然,过于惊喜,顾荣一把抓住孟伟的双手,又怕烫似的立刻甩开,血液一下染红脸蛋。“老天爷,二十多年了,我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市里转悠,怎么就遇不上你呢?”孟伟激动着,双手先是握在一起搓,接着又抓耳挠腮。
  顾荣只是看着他傻笑。
  顾荣一笑很撩人。还是那张椭圆型脸蛋,只是比原先丰腴些,眼角也有了几丝浅浅的细纹。但是,一经笑起,红艳依旧,仍是那么让人心动。顾荣笑得眼底渗出清泉,两颗浮在清泉上的品亮黑珠直冲孟伟闪光。孟伟最想看也最怕看顾荣的这一形象。孟伟觉得那红艳依旧的鹅蛋脸和闪光的黑珠像吸铁石,吸得他又要神魂出壳。
  孟伟无法忘记,二十多年前,就是因为看到顾荣的这一形象,才一下跌进爱河……。
  那是一九七二年的初冬,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这天,副队长和小会计孟伟带领几名女知青在抢收白菜。副队长说:“立冬出白菜,不出就有害。这满地白菜要不及时抢收,小北风一刮,一夜就会冻成冰棍儿。”为了不使白菜变成冰棍儿,大家都拼命地干。天空中时而飘雪,时而飘雨点,大家脚底滚泥蛋,两手湿乎乎,一个个冻得总是用口腔的热气去暖手指头。快到下班的时候了,顾荣突然肚子疼得直不起腰。
  副队长说:“你先回吧,去红医站看看”。
  顾荣点头答应,刚走几步,疼痛突又发作,肠子像被拧成结似的,使她佝偻着腰。天虽冷,脑门上却冒出汗珠来。副队长慌了神,知识青年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向毛主席交代呀。他立刻命令两名知青送顾荣回家。那二人搀起顾荣,没走几步,在一阵呻吟声中,顾荣身体又抽成一团。副队长急了,立刻改变主意:“小会计,你背得动她吗?你把她背回去吧,这样还节省一个人力。”
  孟伟愣怔一下,红着脸说:“行,我能背动。”
  孟伟和年轻女性接触得那么近还是第一次。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刚才还是腰酸腿疼,疲惫不堪,现在却变得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了。从白菜地到村中不过一里路,他心说,背十里也没问题。
  大约是孟伟体温的缘故,顾荣肚子疼得不那么邪乎了,刚到村口,她就要下来。孟伟说:“不累,不累。”顾荣也乐意让他背,心说,背一辈子才好呢。
  到了知青宿舍,孟伟放下顾荣就要去喊大夫。顾荣说:“已经不怎么疼了。哎,女人比男人事多,是让这倒霉天气冻的。弄碗姜糖水喝就行”。
  孟伟懂了,说声“我来”,立刻扶顾荣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其实,顾荣全能自理,但她不。她看着孟伟点煤油炉,烧水,切姜,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丈夫照顾病妻的派头,她默默地感受着,幸福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端上来了,顾荣没马上接,只是看着他傻笑。笑着笑着,眼底就渗出清泉,两颗黑亮的眼珠冲孟伟闪光。孟伟看一眼顾荣,那鹅蛋脸像天边烧霞般红艳,心头便突然耸动一下,再和那两道秋波光束一碰,差点使他神魂出壳,只感觉幸福得不得了。他怯,把眼光马上移开了。可那情那景,却在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孟伟心里说,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与眼下的这一幕多么相像啊!
  “荣,你,还是那么迷人。”
  “别逗了,快成肥猪了,还配用‘迷人’二字”。
  商厦里已经有人注意他们。孟伟提议找个地方坐坐,顾荣立刻应允。他们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是个好地方,环境幽雅,适合说悄悄话。
  “知道吗?我有时候是真想你。那滋味,嘿!心里是那个样,妙极了。”
  顾荣憋着劲儿地笑。她知道,不能破坏这里的静谧气氛,压低声音说:“你背叛老婆,这是犯错误”。
  “嗳,法律可没规定我不许想你呀。我有这个自由。”
  “别看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情况我也全了解。”
  “嚯,你可以当高级间谍了。”
  “家有美若天仙的贤妻,青年得志,事业有成,办个食品厂也兴旺发达。我没说错吧。”
  孟伟很激动,抱怨说:"你能见到我,为嘛不设法见到?我一直想见你一面,越是见不到,就越想见,有时真的要急疯。"
  顾荣不眨眼地看着孟伟,静静地听。
  “你回城的第二年,我去棉纺厂找过你。我是站在厂门外,在下班的时候等着见你一面。只是想偷偷地看你一眼就回家。可是,眼看疼了,人也走尽了,却没有你。那真叫‘望眼欲穿’啊。”
  “是专程?”
  “是专程。为了那次误工,队里罚我写检查。”
  “也许那天我是夜班。”
  “有一回,我走在和平路上,突然发现了你的背影,曲线优美的身材,细长的脖子,高昂着头,那种充满自信的样子,不是你是谁?我高兴得真像怀里揣着兔羔,是欢蹦乱跳的兔羔。我追上去喊你你不回头,我急走几步到你前边一看,傻了,那张脸不对头哇。咯噔,怀里的兔羔就不动了,就死了”。
  顾荣左手托腮,两眼波光粼粼地看着孟伟,静静地听。
  “我最初是骑自行车进市,有时也乘公交车进市,后来有了轿车。不论怎样进市,我都没忘记在人流中寻找你那熟悉的身影。可是,老天他就是不给我一次机会。有时我想,不见也好,就让你的音容笑貌永远定格在我那美好的记忆中吧。”
  “你恨我。”
  “不恨。人往高处走,没有错。”
  孟伟抬头看顾荣,顾荣已是泪流成串,滴滴落进托腮的手掌中。孟伟掏出手帕递过去。顾荣没接手帕,却一把攥住孟伟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掐孟伟的手臂。孟伟被掐疼了,很想“哎哎”大叫一声,释放一些痛苦,但他却忍住了。顾荣终于软下来,拉过他的手臂,看了看那被掐得很深的印痕,突然低下头,对准印痕深情地吻去。
  孟伟惊呆了,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他想,好一个多情的顾荣,她是在故意重复以前曾经发生过的动作,那种一辈子也无法让他忘记的动作。
  那一次是在棒子地里……。
  那是一九七三年夏秋之交,棒子粒硬米的季节。那
  时候,生产队主要的任务是清除棒子地里疯长的野草,为秋收秋种做准备。
  地头上,按顺序依次排开,每人拔两沟草。顾荣早就盯上了孟伟,紧挨着他占住两沟。顾荣很能干,手头快是有名的。那天,她格外快速,两只手像蛇行一样在草中不停地晃动着,所到之处,根浅黄弱的稗秧草就被消灭掉。时间不长,她便遥遥领先。孟伟不解顾荣意,心想,今儿这是怎么啦,像疯了一样往前钻。再往前拔,孟伟突然发现,自己的两沟还有一沟。他恍然大悟,心中一喜,十指的速度也加快起来。一个拔三沟,一个拔一沟,孟伟很快就把众人甩在身后,赶上了顾荣。顾荣喜滋滋地看着孟伟,额上的汗珠接连不断往下滚落。
  “甩开了?”
  “甩开了。”
  顾荣回头看,只见密密麻麻的棒子一片绿,不见一个人影。后面偶尔传来说话声,显得很远。
  “我的像画到哪儿啦?”
  “画到嘴了。我想把你的嘴画得比王晓棠更漂亮些,所以就放慢了速度。”
  “我怎么能跟人家电影明星比。”
  “你以为电影明星就是最漂亮的人吗?你打扮起来比她们漂亮得多。喂,我真想给你起个外号。”
  “嘻嘻,起个嘛?”
  “迷倒你。”
  “缺德,又拿我开心啦。”
  孟伟挨了一巴掌。
  “我也给你起个外号。”
  “嚯,马上就报复,说我听听。”
  “被迷倒。”“哈哈哈…”
  “笑,笑。你还欠着我呢。”
  “哦?”
  顾荣的脸红了,出现一种迷人的笑模样。
  聪明的孟伟很快明白了欠她什么,脸上也泛起红晕。
  “你妈把你管得太严,单在那时候出现,真没意思。”
  “我妈妈是怕。”
  “怕嘛,怕我是老虎,吃了你。”
  “可你是知青,是受毛主席保护的知膏。出了事,我是要坐牢的。”“你,能出事吗?”顾荣沉思起来,突下决心说,“我回家,让我妈来一趟,把咱的事定下,然后公开,你妈妈也就不会担忧了。”
  孟伟高兴地说:“那是,登上记,入了洞房,怎么亲也无人干涉了。”
  一句话臊得顾荣无地自容,站起身抡起软拳要打孟伟,眼角处猛然发现已经有人跟了上来,这才赶紧蹲下。她没饶过孟伟,一下掐住他的手臂,居然掐出很深的印痕。顾荣看看孟伟,很是心疼,对着印痕又是舌舔,又是唇吻。
  孟伟说: “你这次掐的靠下了点。”
  顾荣一嗤鼻一挤眼,噘起小嘴冲他做了个鬼脸,说:“人家已经给你补尝了嘛。”
  孟伟指指手臂说:“你不应该吻这儿。”又指自己的嘴,“你应该吻这儿。”
  “没羞!”顾荣又要掐。孟伟急忙求饶。
  顾荣长叹一声:“你相信命运这个东西吗?”
  “命运,这俩字挺有意思。有时候人能掌握,有时候却不能。比如,我想和你结婚,本来是很有把握的事,却落空了;我想写小说,对一个小学文化水平的农民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谁知,竟能成功。命运向你走来时,是神秘的,命运走向你身后时,才一目了然。祸福互转,我想这就是人生和命运吧。”
  顾荣点点头说:“当初,知青回城的事再推迟一年,咱们的事也就办了。或者说,你的写作才能提前萌发,我父母就不会犹豫了。”
  孟伟笑笑说:“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我在文学创作上之所以获得成功,与你父母反对咱们的婚姻有很大关系。是那次打击挖出了我生命中的潜能,推我拼上来的。那一次事件,使我明白了一个深刻道理,劳动农民表面上被抬得很高,而实际上是被很多人瞧不起的。为嘛?不过就是因为贫穷、落后、无知、愚昧。根源在贫穷上,在教育落后上。当时,面对贫穷我无能为力,可面对教育落后我有办法,拼上命自学就是了。农民要想真正被人瞧得起,就得长志气,甩掉贫穷帽子,提高个人素质,用财富和知识双重武装后,就无人再敢瞧不起。”
  顾荣板着面孔说:“你在和城里人较劲儿,你还在恨我。”
  孟伟认真地说:“我不和任何人较劲儿,我是在设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是要证实农民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顾荣说:“你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农民,你身体内蕴含着大量的艺术细胞,你那样痴迷地爱音乐、爱美术、爱写作,而且都能出成绩,这说明你本来就有艺术天赋。”
  “你这样看我?”
  “到农村不久,我就看你与众不同。”
  “就迷倒你了。”
  “去!,你是‘被迷倒’。嘻嘻,还记得文艺宣传队吗?”
  “不提就忘,一提,过去的岁月就回来。去南运河工地慰问演出,晚饭吃的是炸酱面。食堂的碗没有那么多,要轮流吃。你率先抢到一个碗,在舀卤的时候,又特意多挑了一些肉。我当时想,嗬,城里来的花姑娘,原来更没出息。没想到,那碗没出息的面却送到了我的嘴边。”
  “还说呢,要不是我,你只能吃点儿卤汤。”
  “可是,却叫你吃了卤汤。”
  能给孟伟留下这样的回忆,顾荣特高兴,深情地望着他,问:“现在还能拉二胡吗?”
  “不少年没拉了。不过,艺不压身,忘不了。”
  “现在要是能你拉我唱,体验一下当年的生活感受,多好。”
  “把它变成梦幻,更美。展开你的想象的翅膀吧。”
  顾荣连连点头:“想象真好,他管不了。有时,我就在他面前想象,他明知我走神,可如入云中雾中,不知其所以然,也就无可奈何。”
  孟伟苦笑,长叹一声:“生活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又问,“你现在的歌声一定还很好听吧。”
  顾荣点头:“自我感觉良好,还是超过一般。”
  顾荣若有所思,问:“你是从何时开始写作的?”
  孟伟答:“从我成为孤雁以后。”
  顾荣被感动,内疚之情溢于容颜。沉默片刻,说:“有一天中午,我正做饭,我的那口子突然喊我去看电视新闻。他说,电视里这个‘老坦儿’是你插队那个村的,写出长篇小说了,问我认识吗?我一看是你,顿时呆在那里,不由地自言自语说,他终于把才能释放出来了,他终于有出头之日了。他那人心眼特贼,立刻醋意大发,胡思乱想起来。为这,我们生了几天的气。”
  “是我给你增添的麻烦。”
  “去!说嘛呀你,人是嘛命,就得任嘛命。我只有福气认识你,却没有福气与你相伴一生。”顾荣不住地眨眼,是不想让那玩意流出来吧?
  “做一个知心朋友更珍贵,你说对吧?”
  “对是对,就是难熬,比当年在农村抬土筐爬河坡更难熬。你说你找我找得苦,很想,很急,可你毕竟找了。我呢,我知道你在哪儿,一去就得,可我不能。我们家那个贼心眼一直防着我,我和别的男人说几句话他都疑心。他曾表白过,你长得太漂亮,我得好好守着你,不能让任何男人打你的主意。他这样说也真的这样做。自从那天看了关于你的电视新闻后,他又盯上你了。他知道我的表姑在你那个村里住,他明令禁止我,不许我单独到表姑家去。“好哇,他是你家至高无上的君主,这个君主对皇后的爱还是蛮专一的嘛。”
  “得了得了,还取笑我。你不知道,我给你写过三回信,也烧了三回。”
  “为何如此?”
  “表姑说你家的日子过得挺好,说你娶了个好媳妇。在这种情况下,我写信不是罪过吗。算了,忍了吧,为了两方的家庭,为了两方的孩子。”
  孟伟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圈已变红。家庭、孩子,孟伟也是考虑过无数遍的。他认定一个理儿,男人一旦娶妻生子,就要对妻子儿女负责到底。妻子不要你负责自然例外。他认为,那种不管妻子儿女的死活,只顾自己欢乐的男人不叫男人,那叫畜牲。顾荣的话他完全赞成。他很感谢顾荣,使他遇到知音。
  “荣,”他握住顾荣的手,紧紧握着,“说实话,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困难么?”
  “你放心,没有困难。他一直对我很好,只是管得太严,把我当成他的私有财产。他也很能挣钱,就是钱的来路不太光彩。怪悬的。我劝他往后规规矩矩做人,他也听。”
  孟伟不住地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都度过了艰难的日子,以后该是品尝甘露美酒的时候了。为了家庭和孩子,我们就继续固守阵地吧。”
  “以后我还想再掐你。”
  孟伟递上名片:“想掐时,就打呼机。”
  寒冷的夜
  吴春孝
  晶亮的圆月,冷冷地挂在天空,银光撒在空旷的雪野上,使田野变得洁白、明亮。雪后的风不大,但冷得刺骨,就连天上的星也在瑟瑟发抖。
  村头的河堤上,一对老人肩并肩行走着。
  “还记得吗?”金老汉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张老太太的脸说:“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也是这样的一天。”
  张老太太轻轻裹了裹头上的围巾,望着金老汉的脸:“记得,怎么会忘呢?”
  二十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天空挂着一轮冷月,田野覆着一层白雪,刺骨的寒风夹着细碎的雪渣无情地抽打着一切 。
  河堤上,一对中年男女踏着白雪,肩并肩地走着。男的是丧妻的金老大,女的是寡妇张美秀。
  “秀”,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心狂跳着,一把扳过她的肩,声音颤颤地说:“秀,我们,我们结婚吧!”
  月光下,她望着面前这个朴实的男人,鼻子一酸,两行泪水淌了下来。
  “秀,我们结婚吧,好吗?”他将她拥在怀里。
  她在他怀里轻声抽泣着,哭声中带着丝丝酸楚和惆帐。他不禁也落下了两行清泪。
  半晌,她忽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摇着头,连声说:“不,不……”
  他惊呆了,痛苦地摇晃着她的肩问:“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她低头抽泣着,摇着头。
  “既然你喜欢我,那是为什么呀?”
  “为了,为了……孩子”她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秀,我会向对待我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你的孩子的,难道你不能象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我的孩子吗?”他焦急地等着她的回答。
  月光下,她满脸泪痕地望着他。
  “老大,求求你,为了孩子,为了你和我,我们分手吧。”
  “不!我不明白。”他使劲摇着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实在不明白呀!”
  她的泪水流得更快了。
  “老大,你可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啊!”说着,她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他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泪水不停地滚落着。风夹着碎雪渣,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脸上,他全然不知。
  “时间过得真快。”金老汉说。
  “是啊,一晃就是二十年。”
  “美秀”,金老汉抓住了张老太太的手,“我们结婚吧。”
  她看了眼他,轻轻抽出手,侧过头,望着远处的白色的雪野,说:“老了,我们都是当了爷爷奶奶的人了。”
  “想了盼了二十年,人老心还少呢!”
  张老太太低下头,默默地想:二十年来,她和老大见面说话怕让人撞上,黑天白夜思念着。冬天,她偷偷把做好的棉鞋隔窗扔给他;夏天,他悄悄把新绸衫塞在她炕头上。二十年,那团火就没灭过。
  “美秀,我们别再傻了。二十年前,我们因为孩子和受了封建思想的影响,白白丢掉了二十个春秋,如今孩子们大了,难道我们又要白费十年、二十年直到死吗?美秀。”
  他重新握紧了张老太太的手。
  张老太太摇摇头,"孩子们不会同意的。"
  “美秀,别灰心丧气,都啥年月了,现在的青年人是很通情达理的,我们的事,孩子们会同意的。”
  “真的会吗?”张老太太眼里闪着亮光。
  “嗯!”
  他点点头,抚摸着她的手说,“只要我们耐心地去说服,孩子们一定会同意。噢,对了,前两天电视里演的真事,有好几对儿农村老头老太太和青年们一块举行婚礼哩!你看了吗?”
  她兴奋地点点头,但马上脸又堆起愁云。
  “怎么啦?”金老汉问。
  “就算孩子们同意了,那外人会怎么说呢?”
  金老汉敲了敲脑门,想想说:“记得听谁说过这么一句话:‘走自个的路,让外人说去吧’”。没等金老汉说完,她用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这我知道!”金老汉笑了,顺势将张老太太揽在了怀里。她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脸贴在了他宽厚的胸前。
  银色的月光照在雪野上,白亮亮的。雪后的风好冷呀,但两个老人心里却流动着一股暖流。
  乔迁
  翟金良
  看世间万象人生百态,最好是去酒馆。一个酒馆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梨花楼就是这样一个小社会。每天都在制造着新闻,每天都在变幻着历史。
  淡雅的梨花,衬以酒的糟香,雅中而见世俗,俗中又不失典雅。只要你不为钱发愁,尽可以在觥筹交错中,笑谈风月,纵论风云。因此,梨花楼一向很有人气,生意自然也越来越火。酒馆离不了常客帮衬,老于、梁老汉和陈老板是每天中午必到的梨花楼老主顾。但他们一般见面只点下头,喝酒时各处一方,极少聚在一桌。因为话不投机,一杯酒下肚,兴许就能开吵。而他们吵架的功夫又都是一流的,别人只有瞪眼干看,耗着见出真章。可他们又是硬茬,不到喝趴下一对半,谁也不愿撤。聪明的女经理只好给他们开出特座,倒也相安无事。不过减少了一道风景,让喜欢看热闹的人感觉出酒折了几分老辣,菜怯了些火候。
  老于是退休干部,以前酒场应酬多了,作弄出贪杯的毛病。只要一天少了杯中物,混身不自在。老伴劝他戒酒,他翻眼耍起刘伶性,老伴只好由着他。左右家里不指他的退休金,孩子们都有出息。不过,乐了收破烂的,哪星期都能从老于家倒腾箱酒瓶子。去年,侄女梨花央他找点事由,老于寻思,自己退下来了,说话八成是不顶用了,自己又好喝两口,索性鼓捣梨花戳了个小酒馆。正赶上城市改造的当口,外地民工多,梨花狗食馆成了香饽饽。半年后,狗食馆改成了一上一下、400多平米的梨花楼。
  梁老汉可没老于滋润。老婆疼苦他,三年困难时期蹬腿走了,床头少了唠叨的,心里空落,爱上了老酒。如今,苦熬苦业了40年,儿子在外企混出了头脸,他也从乡下搬到了大城市。家里各式酒从来不缺。可梁老汉过惯了和大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日子,在家憋屈,晚上不免和邻里打几圈小牌,蹭到中午来梨花楼找几回乐子。
  陈老板和老哥俩不同,他既看不惯老于打着官腔慢条斯理的熊样,也不赞成梁老汉喝起酒来像灌驴那份猴急相。陈老板是施工队头儿,在市面上混油了,喝酒三盅全会,而且能温能火,压得住节奏。但偏偏遇上老于和梁老汉愣是没咒儿。
  这天,梨花楼的老主顾们发现了一桩怪事——老于、梁老汉和陈老板放弃特权,凑到了一张桌子上,而且谈得好像很合胃。这引起了大伙的猜疑,放下杯筷、支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店堂里显得格外消停。
  梁老汉夹了只鸭掌,端起杯把酒倒进喉咙,黄脸膛浮上了层红晕。他清了清嗓子,拉起了话题:“要说拆迁嘛,老陈,你灵光,比我们哥俩在港。可我咂摸着梨花楼是不能拆。附近的酒馆我也去过,死气,菜也不中,酒味喝着都薄。这梨花楼真要拆了,我这把年纪的人了,成天泡在家里,喝闷酒,不死也得给我弄出病来。再说,咱就想不透,好端端的大楼,才他妈的十几年,哗啦一下就完了,千八百万的票子都打了水漂。省长们干嘛吃的,不思谋得长远些。今天你上台拆我的,明天我上台拆你的,拆来拆去,拆的都是咱老百姓的脊梁骨,是咱的血汗钱呀。”
  老于听梁老汉越说越不正经,欠起身抓过烟灰缸,把烟捻了几捻,又给梁老汉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把梁老汉的杯推到他面前:“老哥,你这话岔了,你来的时间不长,可总有个眼见耳闻吧?你不看咱这城里是越来越气派,越来越像大都市。治河、建广场、修路、搞绿化,哪桩不是群众拍手赞成的。要说前些年吗,那还有提头?有一次外宾坐车可劲在城区兜了一周,临了丢下句话:‘没想到你们的农村这么好’,差点没把我们鼻子气歪了。你老哥说,如果不拆迁,不改造,能行吗?那不是任由外国人把咱看扁了。”
  陈老板一直自顾喝酒,这时也受到感染,插上了话头:“我看老于的话在理。我倒不是因为搞建筑,存心拍老于的屁股。本来我也是农村人,你老说说,咱农村人出门在外,风吹雨打的图个啥?还不是为了多挣钱。再说,我手下1000来号人,我不能带着他们光喝西北风吧。以前咱想出来混也不行呀。那时候城里也穷,自己都顾不上自己,还有闲心给咱们揽活,要不是拆迁改造,能有这光景吗?”
  听了老于和陈老板的话,梁老汉咂了半晌滋味,点了点头:“嗯,也对,梨花楼拆了,兴许将来换了门面更红火。好比是打牌,吊过风来点旺。”老哥仨越说越畅快,直闹到过晌才散。
  几天后,陈老板的施工队开进了梨花楼的临街。半年后,梨花楼在城里的黄金地段开了张,店面比原来大了几倍。梨花托老于把老主顾请来聚聚,老于乐得揽下这美差。一通电话过后,老主顾都欣然接受了邀请。
  第三天下午,客人们陆续登场,独独梁老汉和陈老板还没露个影儿。老于心焦得背手在店堂里遛跶。又过了半点钟,陈老板开着奥迪A6风风火火的赶了来,梁老汉也从街角转了出来,不过身旁多了位五十上下的女人。落座后,老于打起了哈哈:“老哥,你守了40年的寡,如今也走一步了。”说得梁老汉耳根红了半边。
  梨花满面春光的踱到老于他们这桌,敬完酒笑道:“以后咱还得规矩,给您哥仨设特座。”梁老汉忙摆手,“不用了,我想开了,我这老脑筋该开开窍了,我得跟老于、老陈好好亲近亲近,多学几手,请我吵我也懒得吵了。”说得老于和陈老板酒喷了一桌。
  陈老板起身敬完酒,朗声说道:“二位老哥,兄弟有件事要求你们。我这建筑公司升了级,家大业大,我一个人不顶戗,想请二位老哥出山,老于主外跑公关,老梁主内负责民工的维权。丑话说前头,谁要不应承,我今天醉死也跟你们拼到底。”
  老于爽快的答应了,“趁着我能动弹,是得干点正经事了。”梁老汉没敢一口应下,捅了捅夫人。老婆白了他一眼,“谁的事谁拿主意,我可不希望你现在就惧内。”
  梨花听到这边热闹也赶过来笑道:“你们都有正经事干,我这酒馆不是要摞挑子了?”陈老板接道:“我们哥仨酒是一顿也不会落你的,你留好桌子就是了。”
  狗趣两题
  孙作琪
  据有关史料记载,狗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几千年来,人狗之间曾留下许多让人难忘的记载。其情其恨,都使人们难以把狗从生活中永远驱遣。进入九十年代,随着宠物的兴起,人狗之间,又演绎出许多新的趣闻,耐人寻味……。
  ●人仗狗势●
  K村这几年很乱。对此,上面有看法,群众呼声大,可村支部却把这个“乱”字归到治保主任无能上。这不,三年内换了五个治保主任,这个“乱”不但没治住,反而升了级。
  当过侦察兵的退伍军人二青,就不服这个“乱”字治不了。这几年中,他先是不厌其烦的给村里提建议,后又多方努力想当治保主任。但他那炮筒子脾气和爱挑毛病的嘴,再加上不会和干部经常“烟酒烟酒”的处世哲学,注定了他永远实现不了自己心中的梦。
  去年上半年,K村“乱”又升了级。连续八起盗窃案,搅得户户人心不安,找到村书记和主任,都是同样一句话:“当干部的每天要去抓大事,这些小事,干部也顾不上,还是自己去想护家的法儿吧”。
  这样一句话,倒提醒了大家,为嘛小偷不敢进村干部家?有狗护院。于是,全村很快掀起了养狗热。不到仨月,这个仅200来户的小村,狗的数量却超过了300只。
  狗多了,不但没治住盗窃案,反而添了新乱。东家的狗咬了人,西家的狗毁了地里的苗;张家狗得了狂犬病乱追人,李家狗整夜吼着让人难以入睡……一时间,村内民事纠纷上升了好几倍,打官司告状成了农户头等大事。眼看着地里草多了,外出经商的人回来的多了。狗患又成了K村新的难题。
  正在这时,早对狗恨之入骨的二青却养起了狗。他花了5000元托人买来三只德国青贝串儿,地不种了,活不干了,整天用他上高中时学的巴甫洛夫学说,干起了驯狗“专业”。老爸说他不务正业,他只是淡淡一笑;孩子他妈骂他是狗食,他说她只看鼻子尖;好友问他不种地靠什么生活时,他却冷冰冰地扔出了两个字:“指狗”。
  又过了仨多月,K村连续出了几件让人费劲也琢磨不透的事儿。先是二青家三条人见人爱的半大狗一夜之间全部没了踪影;没呆十天,那个专门在晚上盯着小青年搞对象的治保主任又被撤了职;正当人们议论谁能当上这个无权无势的“公安部长”时,二青却出人意料的登上了这个“宝座”。
  二青上任后,一反常态,他经村支部同意后,先是请出了几名德高望重的老人,组成了民事调解组;接着按派出所原先安排,清理了外来人口;紧接着他又挑了20余个小青年,组成了义务巡逻队,还抽时间让他们每人拿一根带钩木棍搞训练。当人们建议他尽快根治一下狗患时,他只向人们吐出了一串让人难以猜测的微笑……。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是历年县里开三级干部会的日子。按老规律,村里头头脑脑们都要在县城里吃住几天。就在村干部走后的当天晚上,村里广播喇叭突然响起了二青的声音,讲的是三年前乡里下发的禁止养狗的文件。正当人们猜测二青胡芦里卖什么药时,那20余个手持带钩木棍的小伙子们已经全都上了阵。一时间,人吵狗叫好不热闹。没费多大劲,K村的300多条狗全部上了西天。第二天早晨人们才听说,村干部家的狗,都是二青打死的。有人说,书记和村主任家的狗,好像是二青原来养的青贝串,打这几条狗时,二青眼里好像掉了点什么。
  五天后,村干部们捧着“治安模范村”的铜牌回了村,他们把这块招牌在村委会门口挂好后,就着手落实村内各个组织。谁也没想到,给村里挣来这块牌子的二青却永远告别了“公安部长”这个职位。
  ●借狗生财●
  老A不愧为狗肉美食家,在B乡任一把手三年中,有人说光狗他就吃了不下500条。他吃狗肉那才叫绝——什么红烧、清炖,那是一般吃法,还有涮狗肾狗鞭也说不上奇特。他最得意叫绝的还应数烤全狗。在用各种调料浸泡过的狗腿上糊上一层泥,放在类似砖窑的烤房中慢慢烤,泥巴烤干了,不用剥泥巴,那香味就钻进了你的鼻中,真有点神仙也座不稳的诱劲。
  消费刺激了生产。在老A这一特殊爱好“带动”下,不到半年,B乡一下子冒出了20余家狗肉餐馆,牵动了周边三乡六十余村的头头脑脑们都来此一饱口福。那几年,B乡家家养狗成了风。谁都会算帐,不用怎么喂怎么管,有条狗就能换回百十块钱,真比养羊还来钱快。一时间,仅万余口的B乡,就自发形成三个狗市,日交易量超过千只,出了50多个养狗专业户,最多的一户年出售肉狗150余只。
  狗多了,也是一道风景。一到晚上,东家狗一叫,西家狗就吼;南村的狗叫声未停,北村的狗又接上了声。整个乡就形成了昼夜不停地群狗交响曲。更别说狗咬人、追人的惊恐状,邻里因狗产生的吵闹声、街道卫生人员的埋怨声,小儿逗狗的嘻笑声……B乡因狗也呈现出一片“繁荣”。
  对这一片“繁荣”,大部分群众敢怒而不敢言。狗患的根源是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但没人敢提。只是都在心里盼着,老A不调走,B乡的狗患就治不住。
  不知是上面对群众的怨气有所察觉,还是因为老A三年光有烤全狗的“政绩”,正在人们企盼老A离任的时候,县里一纸调令,让不足五十的老A在县招待所挂了一个虚职。新上任的老C(其实只有30出头)刚上任,消息灵通的人们就传闻,新书记是刚参加工作五年的大学生,还是个什么研究生,有经济头脑。可没过十天,人们的心又凉了半截。
  原来老C上任后,用几天走访了全乡十多个村后,就组织各村的一二把们在乡内最有名气的狗肉馆请开了客。后来又有不少人传闻,C书记领着几个干部,一天一家两户地把乡内狗肉馆吃了个遍。有人还说,老C吃烤狗腿时的高兴劲,真比老A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有人说,老C还走访了乡内规模大点的养狗户,又是拍照、又是握手,还嫌他们养的几十只狗太少,鼓励他们朝百只、千只上奋力……。见到这种情况,大部分群众除狗患的心都凉了,几百名群众联名写上访信,历数了新书记的“劣迹”,企盼上面再派一个与狗无缘的新领导来。信是发出去了,但一直没有回音(也许上下机关办事效率都这么低)。可老C的“行动”却升了级。接连四五天,他都在乡内各餐馆摆了狗肉席,就连黄头发蓝眼睛的大鼻子都成了老C狗肉席的座上宾。老百姓心里说,别看老A吃狗肉有水平,谁知老C水平更高。看来,这狗乡的帽子是一辈子也摘不下去了。
  谁知没过一个月,乡里就在D村西一片百十亩的荒滩上大兴起了土木。有人说,可能是盖工厂,更有人谈,看老C围着狗肉馆转的那股邪劲,十准是建高档狗肉美食城。可不管群众怎么议论,这片建筑仍然加速施工,不到100天,原定半年的工程提前两个多月交了工。
  当“中外合资肉狗养殖加工厂”的牌子挂起来时,人们在庆贺的鞭炮声中才意识到这位研究生的高明,当场公布的三条禁令更让群众稳住了心。一是从即日农户一律不准养狗,二是所有狗肉馆限期改业。三是全乡养狗专业户月内必须把养殖场迁到远离居住区地方,必须与乡养殖场签定供销合同……。
  据说,这个肉狗养殖加工厂,当年就养殖加工肉狗两万只,加工出口的各种狗肉罐头在各大城市和国外市场一直供不应求。当年,就赚回足足两百万元。
  从此,B乡无狗患。
  吊孝
  毕连旺
  乡下人“没了”,停尸、搭棚、入殓、停灵,忙活人一通忙。停灵的当晚,乡亲们拿着白钱来吊唁,以示悼怀,俗称“吊纸”。后来人们破旧立新,拿着仨俩钱来吊唁。因此,便有了“记帐先生”。礼尚往来的大帐,另有“先生”。亡者子孙,披麻戴孝,分跪两旁,陪灵吊唁人多的时候,司仪的喊声,子孙们的嗡嗡声接连不断,很是热闹。
  “伺候!”
  今天是书记田创业的老娘“过去”了。田立种一声高喊,吊唁的人鞠躬一跪,头一着地就“呜呜”地哭起来。嗡嗡声也立刻响起来。
  “呀!”田立种见递到桌子上的钱,张开的嘴好久没有合上。
  记帐人田小虎,用手里的钱杵杵他的腰,小声说:“五百元!”
  往常,“伺候”声后,吊唁人一鞠躬,跪下磕四个头,接着就是“还礼”。哭的人也有,那是至交密友。子孙们随着“还礼”声嗑头以“还礼”。今天,好长一阵时间,仍然听不到“还礼”声。有的人微翘头,侧脸窥视。吊唁的大汉仍在“呜呜”地哭,辨不清是谁。田立种和田小虎还在叽叽喳喳,嘀咕什么。
  “呜呜”哭的人是田志发,小名傻子。为人厚道、实在,不爱说话。都四十出头了,人们仍然叫他傻子,没有人叫他的大名。
  田立种拨拉着穿过来往拥挤的人群,到屋里找到田创业,伸手拽他一把,探过头,嘴凑到地耳边悄声说:“傻子来了,拿了五百元钱!”
  “啊!”
  田创业一惊,接过钱跟着田立种挤出屋子。他上前伸手架起了傻子。傻子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很是伤心。
  “还礼!”
  随着田立种一声喊,子孙们还罢礼抬起头,一愣:傻子!
  “傻子,五百、一千,就是一万两万,见过!可今天,我不收!”田创业说着,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
  “老爷儿们,大嫂子死了,我伤心、我后悔、我决心阿!”田志发说着,伸手就掏口袋的钱。
  周围的人禁不住乐出声音来。死了人推不伤心?这“后悔”这“决心”哪儿挨哪儿呀,真是傻话。
  田创业一手摁着他掏钱的手,一手向屋里拉他。田小虎已经点着了棵烟递过去。田志发回手一推,烟掉地上也,身子却象柱子杵那儿一动没动,乘机把钱又掖到田创业的口袋里。“傻伯伯呀,你这是干哈呀?”田创业有些疑惑和焦急。
  “老爷儿们,去年秋后,你去县里学习‘三个代表’回来,就把村里的沟渠都加了深、蓄了水。春上可中了大用啦!后来,渠里也都干了,自古没有的大旱呀!乡亲们浇地难,你们又打了十八眼井。嘿,连废的那一眼,共是十九眼井。今年,多亏了这井啊!冬天的菜还没下来,从春天拢到现在,俺家就收了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二块八……八……嘿嘿,嘿嘿……”傻子挠着头乐了“零儿少,俺忘了……”
  田创业欣慰地说说:“人定胜天。歉年不歉收嘛!”
  田志发耷拉下脑袋,咕嘟起嘴:“俺后悔、后悔……”
  “后悔多收啦?”“前年……前年……你家草帘子垛……”田志发嘴里喃喃着,又羞又愧地低下了头。
  啊?人们都愣住了。原来,田书记家草帘子垛是他点着的!
  “这、这、这……”田创业木着脸,悔心地说:“前几年,俺们当干部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务正业,伤了乡亲们的心、败坏了党风、失了民意……”他拍了拍傻子肩膀一下,乘机又把钱塞回到他的口袋里,“如今,俺觉悟过来啦!”说着仰脸哈哈大笑起来。傻子低着头,右手指竖着向上挠着后脑勺,“嘿嘿”地乐个不停。“哑叭吃饺子,心里有数。”也许,他正在琢磨他的第三个“心”呢!
  “伺候……还礼……”
  “哈哈”的笑声,“嘿嘿”的乐声,此起彼伏的喊声,“嗡嗡”的哭声,萦绕在一起,飘出院墙,飞向天空……
  辣妹子
  任沛佳
  “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从小辣不怕,辣妹子嫁人不怕辣,辣妹子嫁人……“一条条装满红辣椒的船儿,伴随姑娘们的歌声,穿梭在巴山蜀水之中。
  她站在船头凝视着两岸被秋霜染红的群峰,两手有节奏地舞动双桨,把清澈平静的江面激起阵阵涟漪。她端庄秀丽的眉宇间透出事业成功的艰辛。
  她身背盛铺盖卷的化肥编织袋子,一步一回头地望着山坡上爹妈的坟头,泪流满面地行走在灰茫茫的山道上。大巴山区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土质松软,当地人有种植辣椒的习惯,就连给小孩起名字也爱带个"辣"字。所以,她爹妈就叫她辣妹子。她爹妈和大巴山里的山民一样,按照日月轮迹,每日顶露耕耘,日落而归,精心地种植他家承包的5亩辣椒地。1990年暑期过后,山地里的辣椒像映山红一样,把山坡装点得红艳艳的,好像也在分享辣妹子由本村小学考入巴山中学的喜悦似的。就在辣椒采摘时节,天气突然起了变化,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连续不断,嘉陵江水位猛涨,使沿江两岸群众遭受了洪涝灾害。当地政府为了把灾害减少到最低限度,不让熟透的辣椒烂在地里,动员村民冒雨上山抢摘辣椒,装船运往外地销售。辣妹子爹妈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挑灯采摘,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5亩辣椒摘完装袋搬上了船。风还在刮,雨还在下,装满辣椒的船上拥了很多人。辣妹子爹妈在风雨飘摇的船上,紧紧依在自家装着辣椒的塑料编织袋子上,护卫着袋子不滚落到江水中。当船行驶到江中心时,江面上浪头一浪高过一浪,船身就像荡秋千一样,随着浪潮上下摇动。就在这时,驱动船体前行的柴油机马达熄火,装辣椒的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湍急的激流中只转圈儿。随即江面上又一个巨浪压来,使整个船体倾斜,顿时消失在滔滔的白浪中……辣妹子在巴山中学接到爹妈的噩耗时,声泪俱下,痛不欲生。她望着巍峨的大巴山显得是那样的威严,再放眼白浪滔天的蜀水是这样的绝情。这里已没有了疼她爱她的爹娘,她的生活靠山崩塌……。
  她踏上北去的列车,经过两天两夜的运行,终于在北京永定门停下了。出站后,她见到站前色彩斑斓的广告牌,琳琅满目的店铺,熙熙攘攘的游人,南来北往的小汽车,使她初次领略到现代大都市的繁荣和喧闹。她在站前广场转悠了三天后,被一个家庭雇去当保姆,护理一位身患高血压行走不便的老太太。她除了照顾好老太太的生活起居外,还承担着一家人的买菜、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等。一天干下来,她连腰都直不起,总感到腰酸腿疼的。一天中午,老太太吃花卷非要沾麻辣酱。她就骑车到西单菜市场买了两瓶香辣牛肉酱。老人乐呵呵地用花卷粘着辣酱往口中填,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一边津津有味地说:“成,这辣酱味地道!”。晚上,一家人都围着桌子吃晚饭,老太太向坐在身边的女儿胡召娣唠叨:“今儿中午,辣妹子买的辣酱真好吃。”胡召娣听后,“啪”地放下饭碗,站起身,用筷子指着辣妹子的脸说:“你成心要整死我妈!她有高血压,你不是不知道,还让她吃辣酱?”老太太拽了拽女儿说:“不关辣妹子的事,是我让她去买的。“晚饭后,辣妹子委屈地躲到老太太屋里抹泪去了。胡召娣一边收拾饭桌上的碗筷,一边抬高嗓门冲着辣妹子嚷道:“花钱是雇来干活的,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不愿干请明儿个卷铺盖走人!“第二天,老太太再三挽留,辣妹子在饭桌上放了15元钱,将两瓶辣酱装进手袋,提上行李奔向了北京站。她靠着行李坐在北京站地铁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从胡家带出的两瓶辣椒酱,暗自思量:难道我真像小时算命的所说:“这孩子与辣子犯忌。”家里连续几年栽种辣椒,也未去除穷根;爹妈因抢运辣椒,葬身江水;本人外出当保姆因买辣酱,被主人指责后轰出……莫非这辣椒就是祸星?她顺手将放在身边的辣酱瓶子拿起打开,见酱色黑里透红,用舌头舔了一下,口感麻辣香甜,难怪那老太太嘴馋这个呢?一看生产厂家是山东鲁南。心想,咱大巴山区盛产辣椒,要是在那儿也办个辣酱厂,利用当地辣椒做原料就地生产,既解决了辣椒外销问题,也吸纳了富余劳动力,还能增加经济效益。她立刻起身到售票厅买了火车票,风尘仆仆地赶到山东鲁南找到了这家辣酱厂。厂部大门有保安站岗,显得戒备森严。她在厂门口来回走了大半天。她急中生智,见到厂外一辆桑塔纳轿车朝大门开来。辣妹子上前拦住了桑塔纳汽车,原来这正是耿厂长外出回来。耿厂长下车走近辣妹子说:“为什么要拦我的车?”她说:“俺是从四川来的,请您收留我在你们厂打工。”耿厂长说:“不行,现在你们外地涌来的氓流实在是太多了。”辣妹子不满地争辩说:“啥子氓流,咱是学生!”耿厂长听后,摇了摇头钻进汽车,“嘟”地一声,汽车后面甩下了团团白色烟雾……。
  辣妹子打工的要求遭拒绝后,每天起早来到辣酱厂,将大门口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连续干了两个多星期,正赶上市容委来厂检查卫生,见到厂区四周卫生整沽,达到“无杂草、无垃圾、无白色污染物”的标准。后来,该厂被市里评为环境卫生“三无”单位。耿厂长被感动得亲自开车把辣妹子接到厂里,安排她到配料车间担任卫生监管员,并发给她500元作为劳务补偿费。辣妹子每天除了搞好车间和每个工序的卫生工作外,还留心 观察辣酱从配料、发酵、加工、包装等环节的生产技术。她找技术人员借来《辣酱制作方法》、《辣酱的配制》等有关技术书籍,利用工作之余进行研读。她积极参与本厂的辣酱系列产品开发,主动为开发科的技术人员打饭、送开水,帮助他们整理和抄写资料。她为了掌握辣椒选摘的技术标准,按照技术人员提取的样椒,冒着高温酷暑,步行到十几里路以外的辣椒种植户选摘辣椒。辣妹子经过近3年的刻苦钻研和大胆实践,初步掌握辣酱生产技术。在此期间,她主动参与开发研制出了以辣椒为主要原料,由牛肉、桂元、花生、芝麻、核桃、糊精、食盐、味精等8种食品作配料的香辣牛肉酱,还远销到日本、南韩和东南亚。十月的鲁南金风送爽,南飞的大雁叫声不断。辣妹子告别了与她朝夕相处3年的鲁南辣酱厂工人和耿厂长,回到了四川大巴山,后来,由乡妇联担保,以她家四间砖房作抵押,向巴山信用社贷款8万元,租赁了乡供销社闲置仓库做厂房,本村村民以自产辣椒作价自愿入股,办起了“辣妹子麻辣酱厂”。她虚心学习兄弟厂家管理经验,博采经营方略,以市场为导向,狠抓产品质量,使“辣妹子麻辣酱”达到尽产尽销,当年就收回了建厂的全部投资。她在搞好市场调研的基础上,主动拓宽经营思路,积极开发辣酱系列产品蒜蓉辣酱、香辣牛肉酱、豆瓣酱、火锅底料等八个新品种,有一半以上的产品打入国际市场,年创利润26万多元。时下,辣妹子漂洋过海到东瀛,正与日本投资商洽谈合资意向。
  古镇新韵杨柳青
  黎明
  “杨柳青垂驿,捩舵破江烟。”这是古诗人笔下的杨柳青。
  杨柳青青,听渔歌唱晚;运河潺潺,绘白帆点点。北有沣浦铁路穿梭织锦,南有大运河帆影竞逐。河畔静卧峰房水涡的石家大院,其左手挎天津战役前线指挥部,右手揽文昌阁,托直怀轮丹阳。赶大营的车队披星戴月,蜿蜒通往西北边陲。闻名遐迩的杨柳青年画独具风姿。继而,民国期间,军阀混战频仍,连遭洗劫;文革时期,内斗风起又逢破坏。这是现代散文家对杨柳青的描绘。
  然则,改革的春风,染绿了肥沃的大地;开放的阳光,亮丽了勃发的生机。仅隔二载,赤子返乡,举目一望,一片崭新的气象。
  沿宽阔的柳口路,脚步由南往北,视野逐步亮丽。看闪亮的禾和湾新区:银楼排排,草坪铺绿,鲜花争艳,池泉喷珠。仿佛熠熠闪光的一顶凤冠,飘逸珠光宝气。新落成的耀华型的柳青一中,则似冠上一颗硕大明珠。正在建设中的御河,挖掘机隆隆挥臂,运输车来往穿梭;河道巨龙蜿蜒,石坡暖光闪烁。秋后,将是碧波粼粼、彩船游弋、长桥卧波、游客欢歌、岸上草木葱茏、石雕掩映的新景观。从高空俯视,碧波如环,明光耀金,宛然一幅流光闪闪的项链。
  移步渐行,气象更佳。初具规模的明清街,小楼毗邻,古色古香,是前往石家大院的通道。一改过去的穿越细胡同,目睹小平房的狭窄。而新落成的商贸街则气势恢宏:高楼成排,明光耀眼,花砖铺地,彩灯成行。商店毗连,彩旗飘扬,顾客熙熙攘攘,处处欢声笑语。而这些恰似女人胸前的佩饰。走出商贸街,穿过雄壮典雅的罗马廊柱,一个宽敞明洁的花园广场便映入眼帘,让人喜气洋洋,心旷神怡。纵观广场,红色的大篆“福”字高高矗立,活像一个伟人,神采奕奕,引发周边喷泉,乐喷百福,水柱冲天。而两排高挺的灯柱,俨然在欢迎远方的游客。上方红艳艳的国旗高高飘扬,俯瞰着我们严肃的注视。两边是锦簇的花廊、舞池,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与上方浓绿的乔木色调谐和,相映成趣。举目周围,一圈银灰色大楼,拱手相抱,形成一个锦色的大花园。而人民政府大楼,正襟危坐于花园北方,神态自若。
  穿过宽阔平坦的西青道,踏上雄伟的立交桥,举目东西,铁路纵贯,便自然会咏出伟大诗人毛泽东主席的“沉沉一线穿南北”的诗句,油然生出交通便捷之感。登上西河闸大桥,看子牙河,使人便想到南朝诗人谢佻“澄江静如炼”的名句。惊回首,大诗人李白的“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诗句便映入眼帘,南运河、子牙河,岂只是夹一块明镜,简直是夹一块风水宝地呀!
  登高举目,绿色满眼,自然涌出杜甫的“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隔昏晓。”壮美画面。无际的绿野,给人以得天独厚的感觉。如果说,森林公园、高尔夫球场的一片葱郁,像碧毯上的翡翠,那么,白滩寺的桃园便是点缀的红玛瑙了。真是,“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眼前要是有一位神奇妙手,把它裁成青春裙,那可真叫酷。可惜我的手拙。
  至此,脚步已走了一条线,如果再左顾右盼,整体组合,那四横八纵的现代化公路及公路构成的片片新楼崛起的小区,会使人目不暇接,恐怕是明天细察或下次再观了。
  可叹,现在已晚霞满天,丹日西沉了。
  入夜,嚣声殆尽,万籁无声,闭目神思,终入画卷。我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纯朴的村姑,姗姗走来,渐走渐近,惚而变成一位风姿绰约的靓丽新娘。惊醒顿悟,这不就是杨柳青的整体写照吗?一种气韵,在灵魂深处升腾。于是,挥笔,顿成斯文。
  拐上人生
  彭巧
  第一次去村里采访,竟忘了带笔,这使我很不好意思。初来乍到,又不好意思张口借,于是走出村委会,心里盼着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村里买到一支笔。
  满脸堆笑地问迎面走来的一位大嫂,村里可有卖笔的?大嫂热情指点,向前走,向左拐,超市里什么都有。超市?我摇摇头笑了。这大嫂真够幽默的,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怎能建超市?我眼前浮现出城市大超市的恢宏,感觉如果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村中建超市,就像是给婴儿穿上了一件大袍,是很不协调很不相称的。可是,当我拐进了左边那条胡同,真的看到了超市。一间不大的门脸,门楣上方悬挂着“便民超市”四个醒目的大字。我禁不住又乐了。心想,这村民们的思维方式可真超前啊,这巴掌大的门脸也敢叫超市!
  这间超市真是太小了,面积不足16平米,三面墙摆满了货架,一位姑娘坐在门口一张桌子的后面,微笑着招呼每一位顾客。这间小小的超市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但货架上的商品摆放齐整,琳琅满目,从油盐酱醋、到针头线脑、学习用品,凡是村民日常需要的,这里几乎都有,又让人感到清爽而充足。
  正值中午,一个刚放学的八九岁女孩儿进超市拿了一袋酱油说:“明姐姐,我拿一袋酱油。”那位始终坐在门口被称作明姐姐的超市主人笑着点点头:“去吧,小心点儿,路上别玩儿。”女孩清脆地答应着走了。一位婆婆进来,递给明姐姐两元钱说:“明丫头,这是前两天我孙子买笔的钱,富余2毛,不用找了,我再拿一把线。”老婆婆说着径直朝贷架走去。明姐姐始终微笑着,那天使般的笑容把小小的超市辉映的明朗而温馨。
  我挑了一支圆珠笔,交款时细细地打量明姐姐,只见她二十岁左右,皮肢白皙,不胖不瘦,秀发披肩,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盈满笑意。我想起那个拿走酱油没交钱的女孩,禁不住好奇地问:“你这可以赊帐啊?”明姐姐笑着说:“也不叫赊账,家里大人们都忙,孩子们也得做饭,赶上缺油盐什么的手里又没钱,就先把东西拿去,过后大人再送钱来。”我说:“没见你记账啊,不怕忘了,血本无归呀?”明姐姐笑了,“乡里乡亲的记什么账啊!噢,开业一年多了,还没有一个赖账的呢!”明姐姐又甜甜地笑起来,青春的脸上荡漾着自信与满足。我想,这可能就是取名“便民超市”的原因吧。
  然而,我只猜对了一半。在我向明姐姐告别走出超市的瞬间,我看到了她身后的那只单拐。我的心一沉,难道美丽温和的明姐姐是……我的疑虑在村委会得到了证实,明姐姐是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便民超市”一是为了便民,二是为了明姐姐走路不便的那条腿。
  明姐姐姓冷,因生在清明那一天而取名冷明。15年前,正在村头玩耍的小冷明被一辆过路的卡车夺去左腿。从此,冷明的人生道路铺满辛酸和泪水。悲痛欲绝的冷大叔把泪水咽进肚里,给小冷明做了第一支拐杖。从那以后,每年的清明都有一条新拐杖陪伴她度过自己的生日。直到去年,看到父亲又要做拐杖,19岁的冷明悄悄地把那根尚未加工的木棍拿在手里,轻轻地对父亲说:“这根木棍就做个纪念吧,用不着再做拐杖了。”冷大叔闻听此言吓了一跳,以为女儿想不开要出什么意外,一把抓住冷明的手说:“傻孩子,这十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现在你高中毕业了,日子越来越好了,你可别干傻事啊!”冷明眼圈一红,“爸,你想哪去啦!”女儿娇慎地摇着父亲的腿,“您也不看看,我都19岁了,还长个儿吗?”冷大叔恍然大悟,可不,一转眼,女儿成大姑娘了,19岁,已停止了发育,不需一年做一支拐杖了。
  我就是在那一天走进了冷明的家,冷大妈把我领到一间放杂物的房间。一进门,我就惊呆了,墙上一溜摆着14支拐,一支比一支长,就在那一刻,我不知该如何描给自己的心情,我仿佛看到6岁的冷明,7岁的冷明,8岁的冷明……18岁的冷明,14个岁月中的冷明拄着拐杖依次向我走来。拐杖顶端那磨得发亮的部位仿佛向我诉说着冷明的坚强与成长。泪,在我眼中打转,忍了几忍也没忍住,终于滚落下来。我身边的冷大妈泪眼娑娑地把那支尚未修饰的木棍摆放在第14支拐杖的后面说:“明丫头长大了,以后就不用年年做拐杖了。”
  从冷家小院出来,我陪冷明去“便民超市”。路上,冷明对我说,等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安装假肢,我做梦都想扔掉拐杖啊!再有了钱,资助那些身残又有困难的孩子上学,还要建立一个安全基金会,为宣传交通安全做点事情。从冷明的家到超市也就百米长的路吧,冷明走得很吃力,但我分明看到,她的人生之路正宽阔平坦起来。
  冷明,祝你成功!
  读雪记
  段中海
  一个寒冷的冬日,为了排遣内心积存已久的郁闷,我独自踏上了一条穿过荒野的小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上飘起了雪。这纷纷扬扬、不约而至的春的使者,在北风奏起美妙乐曲的伴唱之中,恣意飞舞着,旋转着,从高远奇寒的天空飘落下来,将天与地搅得迷迷蒙蒙,一片银白。
  一种久违了的但又不可名状的惊喜,从我心底一掠而过。要在往日,赶上这等天气,我只有败兴而归。但今天,面对这漫天飘卷的雪花,竟心血来潮,忽然生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对了,趁着路静人稀,我何不去领略一下这北国的雪景,让一颗疲惫的心,融入这雪中的小路、河流、田野和树林呢?
  于是,我迈步走进那迷蒙的风雪中……
  一条承载着悠远的岁月、因为落了雪而笼罩在沉寂中的乡间小路,牵着我的思绪,曲折、舒缓地向前走去。谁也说不清楚,这路上曾有多少来来往往的行人留下过他们的足迹?也许,这里从前本是一条河流,或者,是一片荒凉的海滩,靠岁月的冲刷与大地的升沉,若干年后,这里才有了人迹。自此,一条路便从那荒芜的乱草中凸现了出来,而且,它在不断向前延伸着……今天,这飘舞的雪花,却让它慢慢地遁去了身形,要不是因为有树的参照恐怕它早已和那无垠的大地融为一体,让人根本无法去辨认了。这横臥在雪中的弯弯的小路,多像是一首含蓄、绵长的朦胧诗。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里阅读着它,让人更觉得有一种妙不可言的韵味儿。
  我脚步轻轻,缓缓向前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踏碎那田野的寂静。雪花迎面吹来,像扯不断、撕不开的棉絮一般。这就是北国的雪:粗犷、刚烈,犹如北方那血性的汉子一般。借着寒风的威严与力量,它扬扬洒洒,来得急,下得猛,旋得快,飘得爽,完全是一副大丈夫的气度和板眼。
  风雪中,那空阔的旷野,安详、静谧。高高隆起的沙丘,低洼不平的沟渠,所勾勒出的纵横交错而又全无规则的明暗、粗细的线条儿,都在皑皑的白雪中变得模糊起来。如果说北国的风,是一个技艺高超的雕塑家,平日里,它用锋利的刀子,为我闪镌刻出许许多多棱角分明的作品:坚挺的树木、峭立的河谷、平坦的田野……那么,这雪就是一个造诣非凡的美容师。她在广袤的田畴——大自然的尊容精心地描摹、施粉、造影、除皱……每一道工序都倾注了独特的匠心、大胆的设想。夸张而不媚俗,浪漫而不放纵。面对着裸裎在眼前的这晶莹剔透、妩媚俏丽的玉体,你不能不惊讶,不能不叹息,不能不为大自然那鬼斧神工般的创造天赋所折服,所倾倒。
  覆盖着冰雪的小河,弥漫着一片清冷、凄迷的气氛。这条曾经在骤雨挟裹来的春潮中,轰然怒吼的河流,在肃杀的严寒中,喉咙紧闭,早已归于沉寂。表面看去,她默然无声,但事实上,在那厚厚的冰层下,仍有一泓汩汩的激流,在用一种低低的声音,吟唱着心中的渴望与憧憬……
  而河畔那阴阴郁郁的树林四周,再也看不见鸟儿飞落的踪影。那些已让料峭的寒风剥光了叶子的树木,披着银白色的雪花伫立不动,她是沉湎于对往事的追忆,还是在痴痴地守望着什么?
  漫步在飞扬的大雪中,我的思想张开了它那自由而舒展的双翼,时空已无界限,古今巧妙串联。于是,我看到了
  ——徘徊在荒凉的小城街道上的杜少陵,面对路旁雪堆里那冻饿而死的尸骨,泪眼迷离,一腔悲恸。文思犹如决堤之水,沉吟化作千古绝唱。
  ——迷茫、凄冷的江边,柳宗元披蓑戴笠,端坐于一叶扁舟之上,垂杆而钓。狂风怒号,雪花乱舞。但见他屏息凝神,怡然自得,置冰雪严寒于不顾。笑对世间浊流,独钓寒江碧雪……
  ——旷世伟人毛泽东,俯视着瑞雪飘飘的北国平原、高山、河流、莽林,心潮激荡,思接千载,浑洒豪情,奋笔疾书。数风流人物,看大地沉浮……
  ——昆仑山的雪,静静地落在守卫边陲的战士身上。他伫立不动,仿佛已和身后的青山融为一体……
  ——大雪覆盖着西伯利亚那广袤的原野。俄罗斯文学之父普希金尽情地接受着雪花的亲吻;他如痴如醉地凝望着那古老的俄罗斯大地,徜徉于深邃的沉思之中……
  ——雪落在科罗拉多峡谷中,看,雪撬在林间穿行,如流星在飞……
  ——乞利马加罗山峰在丝绒般的大雪中悄无声息。一个美利坚的天才(海明威)伸出手臂,想把它揽在怀里。不知是他要溶化那冰冷的大山,还是想让大山把他溶化掉……
  凌乱的雪花,扑打着我的脸颊,带给人丝丝凉意。我从沉思冥冥中重新回到了现实;经过思维上的一番震荡与净化,我对雪又产生了一种新的体味和感悟。真的,古今万物,有哪样东西能像它这样易于撩拨人的情思?让人如此痴妄,如此怜爱呢?感谢大自然,慷慨无私地赐予人间这小巧而非凡的精灵吧!试想,假如没有她的光顾,这漫长的冬季将会是怎样的沉闷和枯寂?假如没有她的滋润,我们所栖息的大地将会是怎样的萧条与冷落?而我们的生活还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和乐趣吗?
  我默默地向前走着。—边解读着这来自天庭、悄然绽放的美妙的花朵,一边静静地与心灵低语着。所有的烦恼、哀愁都在肆虐的狂风与迷乱的雪花中,慢慢地飘散开去,直至无影无踪。
  而当我回头去,望着那身后留下的一串清晰的足印时,不禁怦然心动:呵,你看,它多像洁白的稿纸上写的一行激情四溢的文字!可是,又有谁能把它破译,把它读懂呢?
  也好,那就把它交给雪后的太阳去阅读吧!
  匆匆地,我走进雪中;于是,那无以计数的、轻盈美丽的玉蝶儿,便悄悄地飞进了我这绵绵不绝的思绪……
  扁担
  刘文生
  在我们村里,几乎家家都有扁担。那是他们自己用柳杆子做成的。用它挑水、挑柴、挑庄稼,成了庄户人家不可或缺的劳动工具。
  我家也有一条扁担。那是一条长长的、光亮中透着紫色的槐木扁担,这在乡邻中并不多见。当年,爷爷就是用这条扁提挑着全部家当从老家来到杨柳青一个荒凉的小村落户的。既然是逃难来的,自然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爷爷带着父亲兄弟几个用扁担挑回割下的茅草,挑来河滩的泥土,堆了几间低短的小屋。屋子虽然狭小、阴暗,可毕竟有了自己的家。
  为了糊口,父子们除了给地主打短工,就是拾柴禾挑到镇上去卖,再买回几斤棒子面,一家七、八口人勉强填饱了肚子。因此,爷爷把这条扁担视为宝贝。一闲下来,他就用他那长满老茧的手擦拭着,越擦越亮,越亮越擦。久而久之,扁担仿佛成了长长的紫金条。抚摸着它,爷爷总是眯起双眼,似有陶醉之感,可有时却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大概因为扁担上凝结着他的苦辣酸甜吧!
  扁担伴着爷爷熬过了他艰辛的一生,传到了父亲手里。它又跟随父亲度过了几十个风风雨雨的艰难岁月。
  记得是我刚上初中时,父亲在高级社劳动。一到秋后,他就在扁提上套上两根蝇子,到北村买棒子秸,挑到镇上去卖,再买回油盐酱醋之类,我的学杂费也不再发愁。那时父亲正值壮年,挑着百十斤的担子,走十几里路,并不觉得累。父亲肩上的扁担颤悠悠,发出吱咯吱咯的声响。那声音,那旋律,不亚于当今的歌伴舞。我看了,不由得赞叹他老人家的勤快和潇洒。
  六十年代末,父亲上了年纪,生产队长不再派他干累活,他就到火车站去清理货场,搞搞卫生,算是搞副业。每天上班,父亲仍然带着那条扁担和两根麻绳。待到晚上回来,每每挑回该清理走的碎木头、包装筐、破油毡。年过六旬的父亲吃力地挑着,腰已不如当年那么直,步履也不如当年那么矫健,肩上的扁提自然也颤不起来了,全没了先前的韵律。看着他那被汗水浸透的脊背和那张涨红了的老脸,我心中一阵酸楚。可他依然笑呵呵地抽出扁担,放进屋里。没有怨愤,没有忧虑。
  四、五年又过去了,父亲再也挑不起并不沉重的担子,扁担被我接了过来。我用它挑回妻子打的青草,挑回自己拾的柴禾,挑回从生产队分的粮食。扁担仍然不得清闲。后来,我到公社当了干部,妻子当了教师,扁担没了用场。我便把它放进小屋,保存起来。舍不得送人,更不想卖掉。记得有一天,我那淘气的小外甥(妻妹的儿子)钻进我家的小屋,不知为什么,竟用镰刀把扁担砍得遍体鳞伤。我看了,犹如镰刀砍在了我的身上。那是跟随我家几代历经沧桑的扁担呀!
  一晃又是几年,我在镇上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干部,很少参加体力劳动了,扁担在我的脑子里也逐渐淡漠了,倒成了无处放置的累赘。后来,由于住所几经搬迁,竟把它失落了。现在想起来,便对它有一种负疚感。难道我失落的仅仅是一条扁担吗?
   觉新赋
  锄笠
  已卯岁已,庚辰躔值。望朔推移,光阴时迁。当世纪之交,逢国庆大典。沉思,历途岁月朝夕觉长。细想,回顾往昔数年瞬间。今又除夕,明始岁首。听爆竹清脆,观灯火通明。见子孙华服笑脸,看我俩时裳赤面。室内剧场,屋中影院,堂上纵观世界,庭里饱览河山。街首人流盛装喜颜,市场货物丰裕齐全。忆往昔,八盗入侵;看今朝,万国来交。移日月星辰,换天地人间。父祖遗憾,久久夙愿,今已讨还。同胞久盼两岸填堑,现渐敞关。盛世个个白头复童心,丰年家家衣食无饥寒。文昌开盛,农丰贾繁。开放方兴未艾,发展日有新篇。溯先远唯吾骄傲,考历史千年今天。
  时值微风催柳青,将令细雨促桃红。
  枯原春天复绿色,白头盛世也还童。
  朋友!我的老朋友,我们处花甲古稀或百岁之间,爱自己、爱生活、爱艺术、爱学习、爱交往。大家一同再过几个老年。
  海源阁断想
  马淑霞
  中国的历史实在是太古老了,以至于在今天,我们一提起“历史文化”,便可以追溯、追溯、再追溯,便可以挖掘、挖掘、再挖掘。屈指一算,就出现一大堆的历史文化名城。这当然是很值得我们骄傲和自豪的。而在众多的历史文化名城中,山东聊城的卓然不群,是因为它有一根神经搭接在了华夏的文明智慧之脉上。这就是海源阁。
  来聊城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海源阁。而在聊城60多处名胜古迹的介绍中,海源阁也并未多着一墨。但是,当我知道了它是一座藏书楼时,我坚持放弃参观其他景点,而一定要到那里看一看。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它这样情有独钟。是自诩为读书人对书的天然的一种亲近吗?还是因为在中国北方地区“藏书楼”三个字实在是太新鲜、太罕见了?
  “一人致力万人受惠四代藏书百代流芳”,这是海源阁大门抱柱匾上的对联。而海源阁,可以说是杨以增、杨绍和父子两代戮力同心创造的一项伟大工程。
  杨以增(1787~1855),字益之,又字至堂。道光二年(1822)进士,官至江南河道总督。生平嗜学,笃好藏书。杨绍和(1830~1875),字彦合,一字勰卿。同治四年(1865)进士,任翰林院侍读,继承父志收集图书。海源阁,始建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总计藏书四千余种,二十二万余册。其中宋元珍本近万卷。曾有“四经四史斋”、“琅环之府、群玉之山”等种种美称。
  中国古代,从战国至清末,藏书似乎是所有文人的一个梦。即使是在焚书坑儒的秦宫廷中,也有专门管理图书典籍的官吏。那些劈啪作响的竹简,记录着残暴也记录着辉煌,其中甚至有一点躲过了封建专制疯狂蛮横的盘查流入了民间,从此成为中国历史上私家藏书的发端。使这一纯属个人爱好的行为逐渐地象吸食鸦片一样地让人上瘾了。然而,在封建中国历史上,天灾人祸,战乱频仍,藏书文化的厄运也就接连不断。就这样藏了丢、丢了藏,一直到明,一直到清,终于迎来了中国藏书史上的全盛时期——连朱棣编《永乐大典》、弘历编《四库全书》也不得不借助于那些如沉香木一样沉在民间的私家藏书。而那些本来就雄心勃勃的藏书家们更是从未象今天这样的扬眉吐气,民间藏书之风由此愈演愈烈。一时间,“天一阁”、“百宋楼”、“铁琴铜俞楼”、“八千卷楼”、“海源阁”等等藏书楼纷纷继起,把个中国藏书界搅得沸沸扬扬,把读书人的心挠得痒痒的,胃口吊得高高的。
  然而读书人只知道书越多越好,对于那些巍然耸立的藏书楼更是爱恨交织。爱,是因为那是自己最熟悉的墨迹书香;恨,是因为绝大多数的藏书楼对登楼阅书者有着严格的筛选,非普通读书人所能瞻睹。读书人不知道的,是藏书家为这些书所倾注的心血和智慧究竟是多么惊人。一般来说,一个拥有藏书楼的家族,在拥有雅士名望的同时,也让自己陷入了一个知所始却不知所终的尴尬境地。
  首先,成为一个藏书家,并不是仅靠经济的富有和爱书的精神就能够成功的。杨以增从道光二年的进士起,一直坐到江南河道总督之位,期间近30年的时间,一直在为书奔忙着。但假若不是江南河道总督的机遇,他就不可能得到汪士钟“艺芸书斋”的藏书。而“艺芸书斋”主人汪士钟是一个有名的书痴,平生为书,不惜散尽千金。他的书多得自清乾嘉时期苏州著名的“藏书四友”——黄丕烈、周锡瓒、袁廷寿、顾之逵藏书中相继流散的图书。因此,杨以增的书,已是集几代藏书家之大成了。而怡府藏书,是自胤祥开始经由胤祥之子弘晓继续搜集至端华已有数十近百年的历史了。因此所藏之书,多是世间未见之本。如今,却因政治事变,这些珍罕典籍悄然易主。而杨氏,正是因了这样的机遇,才一发而成为中华私家藏书大户,与江南常熟瞿氏的“铁铜剑楼”势成鼎足,才有了“南瞿北杨”之誉。而这种机遇,之与杨氏后 人,究竟是福是祸?
  没有哪一个藏书家,不为了这些书的保存费尽心机。就我们知道的,宁波的“天一阁”,有一套专门的书籍保管借阅制度,极其严格。而我在海源阁,同样看到了一整套的藏书家规。单是这些书每年的晾晒,想起来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事情,一种非常动人的场景。晾书需在清明之后,入夏之前。因为清明之前,不仅熏风未至,而且太阳的温度不够,尚不能为蛰伏一冬的书籍驱湿解潮;入夏之后,风力减弱,阳光又过于暴烈,直接曝晒又会使纸页变脆泛黄。而即使在清明、入夏之间,也不是一天中的哪一段时间都适合晒书,而且每本书晾晒的时间又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这样一来,数十万册书籍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晾晒完毕,其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因为,既是私家藏书,晾书也只能是自家的事,不能请人帮忙的。所以,杨家的晾书,便成了一个有趣而又无奈的场面,成为杨家人充满自豪感而又无比苦累的一个阶段。久而久之,所有藏书家的后人中都开始有人感到不堪其累,开始有人怀疑这样做的意义。即使没有政变、没有兵变、没有火灾和水患,那些巍峨壮观的藏书楼也终究没有办法屹立千年不倒。
  而作为中国封建社会最后的私家藏书楼,海源阁在历经现代史上的种种劫难之后,还是留下了一点点精华得以善终。如现存于北京图书馆的“四经四史”(宋刻本的《毛诗》、《周礼》、《仪礼》、《礼记》;《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较之那些一生不懈奋斗却终落得风流云散的大多数古代藏书家,杨氏父子可谓幸运了。就连海源阁原址,经过当地政府的妥切修缮,重被辟为了图书馆。这是一组飞檐交错、游廊环绕、卷棚顶、灰砖墙、红木柱的仿古建筑,配以山石翠竹、青砖黄杨,透出一种历尽沧桑后的从容沉静,一种含而不露的深邃悠远,恰到好处地体现了海源阁浓浓的人文情怀。
  然而在激赏之余,一个新问题又开始困扰着我,那就是,藏书家藏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而且他们是否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呢?据说,在天津,就有杨家的后代,杨绍和的孙子杨以增的重孙,想必他还能记得家族藏书的情景。但这位老人却已于90年代去世。寻访既是不得,我只好凝望着海源阁墙壁上杨氏父子那平静的目光,希望透过玻璃展柜里那些杨氏遗物来完成一次穿越时空的交流。那些手抄本的《海源阁宋元秘本书目》,那些杨氏刊刻的《海源阁丛书》,那些珍藏的印玺以及杨以增与林则徐通信的手迹等等,在这样一个暮春的早晨,远离大道和人群,避开了尘世的种种喧嚣与诱惑,静静地引领我在这作为中国藏书史的片段中去揣摩、去寻找、去思索。
  按最基本的理解,藏书是为了读书,自己读或是大家读。但实际上,中国私家藏书中可以或敢于公之于众的实在是太少了。尽管明清两代,不少藏书家逐渐树立外借流通的观念,如明末的李如一就持“天下好书,当与天下读书人共之”的观点:杨循吉在《题书橱诗》中也说道:“朋友有读者,悉当相奉捐”,的确表现出了一种慷慷豪放的气度。但绝大多数藏书家却是把所藏之书视若珍宝,倾心竭力地守护着,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示人。这景象于“传承文化、嘉惠后人”的藏书事业来说,未免显得滑稽,但却是事实。那么,书如果不读,又用来干什么呢?是作为一份财产、一种财富的象征吗?果然如此,用得着那么辛苦地千沥万淘吗?把购书的钱直接存留下来不就行了?藏书,这种只有读书人才有的“雅好”,至此又变得有些扑塑迷离、有些复杂起来了。
  我以为,藏书家之所以不肯将藏书楼对外开放,主要是受儒家传统思想的熏陶,于不自觉中生出的一份爱心:爱书之心,爱史之心,爱国之心。敞开借阅,书籍的毁损和丢失就不可避免,对于那些由于刊印不便而成为孤本的唐、宋以致更早的刻本来说,这种遭遇是致命的,是藏书家和读书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藏书文化的核心应该是“仁人爱物”,是一种宽厚而又优柔的精神体现。所以,历史上那些著名藏书楼的书籍即使外借,其严格程度也是人们难以想象的。在关于“天一阁”的故事中,有一个“钱女”的传说最为人们津津乐道:宁波有一个爱书成痴的钱姓女子,听人说“天一阁”的的藏书不受蠹害是因为使用了芸香防虫,因此对芸香开始着迷,不仅绣制芸草画数百幅,而且自己还改名“绣芸”。更离奇的是,她为了亲睹芸香防蠹的真相,竟嫁给了“天一阁”主范家的子弟范邦柱。不料范家有规定,妇女不得登楼看书。钱家小姐用尽苦心却未达目的,最后竟然郁郁而终。直到临去前,还泣告其夫:“我之所以来汝家者,为芸草也。芸草既不得见,生亦何为?君如怜妾,死后葬阁之左近,妾瞑目矣!”钱女的精神固然令人唏嘘感慨,但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藏书楼在藏书与用书关系上的两难境地。其中,既是藏书家性格上的原因,更是由于社会前进脚步的迂缓迟滞。在今天,这种悲剧不是再不会上演了吗?
  历史终究是以文字记载的,因而书籍便在人类发展史上占有着最高贵的位置之一。保存了书籍,就是保存了历史,因此,那些私家藏书的发起人包括他们那些为这些妥善保存这些藏收而呕心沥血的后代,是值得我们由衷景仰的。然而,在所有吟咏聊城古迹的诗文中,竟没有一首(篇)是关于海源阁的。这又不能不让人感到一点惊讶,一点疑惑,甚至一点愤怒了。
  是书之于文人来说太普通了?普通到已引不起任何探究的兴趣?!还是私藏书籍的年代已离我们太远,远到我们已无法揣度那些藏书家的藏书动机,因而也难动真情?!抑或是在电子信息时代,私家藏书在当代人眼里已经全无意义?!或者,干脆是某一时期关于聊城诗文的编辑者出于个人的好恶对此种文章不屑一顾,致使我们在今天无缘吟诵?!
  自然,我的这种情绪也只产生于短短的一瞬间,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何况即使没有答案,也不妨碍象我这样的人对私家藏书楼的兴趣。
  所以,当我听说了海源阁,见到了海源阁,我的崇敬是由衷的。而当我了解了海源阁乃至整个中国私家藏书史之后,我的感动更是如潮汹涌。古往今来,文人在历史上的形象大多是浪漫的、不切实际的,或者是贫穷的、嬴弱的。而这些心性豪迈、目光远大、意志坚定而又家资丰饶的藏书家,却一改小文人的难堪状貌,流露出一种磅礴大气,一种高标超迈。尽管他们中大多数应该算是官吏,不是纯粹的文人,但如果没有文人性格中最典型的痴、最基本的对文字的爱,他们就不会对书有那么深厚的感情,那么专注的投入,那么长久的无怨无悔。
  走访海源阁,最令我心动的,还是那远逝了的、但却曾轰轰烈烈过的、为其他藏书家最羡慕的一种说法:“南瞿北杨”。作为一个北方人,我对自己的家乡满怀热爱。但在内心深处,我又时时羡慕着中国江南的人杰地灵。那醇厚浓郁的文化气息,那精巧雅致的文化格调,些饱读诗书的夫子,那些屡有建树的大家,无不透出一缕浸润已久的墨迹书香,令人观之欣然,赏之醺然,思之慨然。而直到今天,在不经意间,我竟突然发现了一个可与南方的醇厚灵秀相匹敌的所在,一个可以表示北方人高远境界的所在,一个超然自足的精神寄托之所在!
  海源阁,你怎么能够不令所有的北方读书人骄傲!
  勃隆克之行
  孟萍
  在我旅行过的地方当中,只有勃隆克使我深情眷恋,因为它使我感到一种真正的幸福。它的独特与迷人令我魂牵梦萦。
  勃隆克,蒙语“圆形”的意思。它风光迤逦,集草原、湖泊、沙漠于一体。天远地偏,人迹甚少。但对于一个在喧闹中生活太久且深感疲倦的我来说,它却是人间的天堂。它不染尘俗的苍凉与静美勾勒出令人心旷神恰的淳美风光。
  倒坐在奔驰的敞蓬车上,天上如絮的云朵随着奔驰的车速仿佛要涌进我们的怀抱。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在晨晖中摇动着迷人的金黄。远山如黛,洁白如雪的荞麦花宛如一条飘飞的玉练萦绕于山间。车子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塞外古道上,一路出现了那么多未曾预知的怦然美丽。
  在草原腹地,我们下了车。憨厚的牧民告诉我们怎样攀登雄伟的勃隆克山。在牧民的指引下,我们穿过平坦的草甸和倾斜无痕的沙丘便触摸到了勃隆克巨大的岩石。岩石形态奇特,栩栩如生。当地牧民根据其形态给予了充满生机的命名:“飞来石”、“龟石”、’剑石”,“女阴男阳石”,还有一种最为罕见的巨石,居主峰之巅,槽型,年年岁岁承接着天地的风霜雨雪,其池之水谓之圣洁的天泉。
  站在勃隆克山巅俯瞰苍茫大地,大大小小的湖泊宛若一颗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广袤的草原上。洁白的羊群悠闲地吻食着草儿,眠睡其间。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画卷就这样天然呈现。
  勃隆克山上林木苍郁,但最为独特的要属千年苍松。它的独特来自于其庞大的根系近乎全部裸于地表,盘根错节,枝理扶疏,仿佛在向世人昭示其顽强不屈的气节。
  日暮时分,夕阳渐渐染红了天际,勃隆克沉浸在博大苍凉的静谧之中。我们依偎在勃隆克主峰之上举目遥望,八百里瀚海绵亘无尽,一座座古堡矗立在茫茫黄沙之上,仿佛在诉说着千年不变的沧桑。牧歌悠扬唱晚,低徊萦绕在这亘古不变的静寂土地上,带来了静谧的回响。朋友指着山脚下的马儿告诉我,为了驯服马,牧人将它们的前后两侧的脚套住,时间久了,马儿就不再随任本性纵横驰骋了。忽然我感到一种隐约的悲哀。在观实的生活中,我们岂非犹如这被套的马儿,循规蹈矩在活着,而难以舒展我们的心灵,体味生命真正的美丽?
  当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的时候,透过窗棂,我看到了最美的星群。它们在深邃的夜空中恬静地闪烁着,每一颗星辰离我们都那么近,近得仿佛一抬手就可以触摸到它的眼睛。风儿轻柔地穿行,带来屋前树叶阵阵的哗响。夜在大自然幽远而细微的呼吸中更加宁寂,而大自然的微微声响亦因夜的宁寂悠远如美妙的天籁之音。
  晨光微明时,我们沿湖而行,遍地的野花缤纷如菊,散落在绿色的草地上。我们采摘一束束星星之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在绚丽的朝霞中与斑澜的湖水合影。
  行到水穷处,坐看天边云卷云舒,聆听飞鸟划过长空低鸣的回音,在花开花落的悄无声息中,幸福就这样不期而至。
  古人云:“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原来,幸福就是如此单纯的境界。它是穿过心灵的表层,本真的自我与万物契合之后的一种满足,是于不自觉状态中摒弃所有的欲念的恬适与愉悦,是千帆过尽后的心灵回归与涅槃,是繁华落尽蓦然寻到真我的一种感动。
  在勃隆克仅居住了三天,但它却系住了我的一生。它的苍凉与博大与我心灵的渴望如此的吻合,我愿意徜徉在它的怀抱,“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我又回到了课桌前
  王霞
  嘀铃铃,嘀铃铃……清翠的预备铃声象一支美妙动听的乐曲回响在大礼堂的上空。我又坐到了课桌前。
  坐在课桌前,不由地想起了我心爱的小书包,那是我上小学时,妈妈为我缝制的。
  那是一个明亮的夜晚,妈妈坐在灯下一线线一针针地为我缝制。我依偎在妈妈妈身边,看着妈妈那专心致志的神情,使我想起了看过的一本小人书:上面也有一位两鬓斑白的妈妈,大概是为了儿子操白了头。她坐在昏暗的油灯下,为即将远行的儿子一针针一线线地缝制衣服,这真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呢?我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
  妈妈心灵手巧,干活特麻利,不大功夫竟缝好了!还绣上了漂亮的图案。你瞧,书包左上方是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右下方是一只引吭高歌的雄鸡,在乳白色书包面的映衬下,就更漂亮了。它们就象真的一样,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太阳公公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公鸡大哥戴上了新帽子,穿上了新衣服,更是神气十足。我看着看着,它仿佛不单单是一个能盛书的书包,而是妈妈的一颗心——希望女儿早日成才的心。
  妈妈指着书包对我说:“上学了就要勤奋。古人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发方知读书迟。’你一定要珍惜时光,好好读书。”
  我深深地点点头。我抱着书包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书包成了我最要好的伙伴,我与它形影不离。
  日月荏苒,光阴如箭。我升入了中学。正当我如饥似渴地学习时,谁知一场风暴袭来——学校停课闹革命,上山下乡。我只得离开了可爱的母校,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妈妈,离开了与我朝夕相处的课桌和心爱的书包,被卷入黄土高原。那里没有高楼,没有汽车,有的只是黄土和窑洞。这样艰苦的生活。还是吃得消的,最使我吃不消的是精神生活上的贫乏,只有喇叭里放的几出早已听腻歪了的样板戏。生活单调的象一潭死水,多少年来我盼望着那个充满生机的春天快些到来,有一天我能够再回到课桌前。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春天带着希望来了。它尽情地吹啊,吹绿了山岗,吹绿了海洋,吹绿了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吹绿了人们的心。大地复苏,万物更新,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一提到农民,仿佛就是文盲的代名词,似乎农民理所当然地没文化。如今农民也深深懂得要想富学技术;在过去被称作“臭老九”的知识分子,如今得到了公正的评价,受到国家的极大重视,生活待遇和政治地位都有显著提高,极大地鼓舞了知识分子为国家发明创造和为四化培养栋梁之材的积极性;许多有志青年发奋学习,成为各行各业的专门人才。人们都已深深懂得要想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水平。生活的日历翻开了新的一页,我又回到了课桌前。展望未来,心里充满了希望,尽管今后的路还很长,前进的道路上还会遇到艰难险阻,狂风暴雨,但我坚信有我们党中央的正确领导,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今天我们坐在课桌前学习,明天我们将成为四化建设的栋梁,为把祖国建设更加繁荣富强,为把母亲装扮的更加美丽多姿贡献我们的一切。此时,我们的国家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列火车,朝着一个正确的目标——共产主义前进。
  嘀铃铃,嘀铃铃,……清翠的上课铃声把我唤醒。
  在路上
  刘超
  差不多每个人都曾有过散步的经历,而不同的只有背景——或是在细雨中,或是在静谧的林荫路上;而每每随着背景的不同,人的心境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变化,就好象昆虫随周遭的环境改变而改变自身颜色一样。
  走在人生路上的生命则是不能有本质改变的,他或许会有表象上的更迭,却绝不会有精髓上的一丝更改。
  一
  生活是一本百读不厌的书,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著作的主角。而生命,却也在大多数人的身上,表现出无尽的荒诞与茫然。
  我曾经看过一部经典的奥斯卡金奖著作,相信会有许多人和我一样看过,那就是《TITANIC》。我至今也无法对女主角的原形执一种明了的态度。对她,到底应是怜悯,还是崇敬,或是更进一步的遵从,似乎没有人能够作一种准确而完整的定位。因为如果连心灵上的寄托都已经逝去,那么仅仅保留一副空壳,对于一个完整的生命来讲,也莫不是极大的消耗。
  对于人性来讲,更是一种极大的无理的摧残。
  二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对自身的认识都会有发展。而不变的,却是他对人性的追求。
  记得美国著名作家海明葳曾经在他的传世名作《老人与海》中写道:“一个人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他可以被击垮,但却永远不会被打败”。
  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写下如此的对生活充满向往之情的作家最终却选择饮弹自杀作为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而几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身上,发生在我国作家老舍的身上,等等,等等。
  人们不会因为他们的自杀而耻笑他们。相反,却会更为尊敬他们。因为他们不流俗于世事,因为他们追求人性中的唯美。
  三
  生命的漫长轨道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坎坷和荆棘不是陷阱,而是使人生道路增色的独特风景。假如人们能够成功的迈过荆棘和坎坷,那就是成就人生辉煌的点睛之笔了。
  “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战胜自己”。不要对这个观点产生怀疑。这是人类赖以进化的基本准则。因为假如人类能在自己有限的几十年生命里丝毫不犯下一丝错误,那我们本身也就同样失去了更进一步的机会,甚至是百万分之一的可能。
  对于坎坷和失败或是错误,都应有着一种最平常的心态。否则,人性是要失衡的。往往有的犯罪人员并非本性如此,他们只是心理一时失衡,在没有经过充分的思考的前提下做出过激行为。但我相信随着理性的逐步恢复,他们中的大多数会重新回到社会中来。因为失去的平衡已经找回,因为理性最终战胜感性。
  四
  时间是不允许倒转的。生命也只能沿着自己的正方向前进。
  成功的人回首时,带给他的只有充斥着浓郁成就感气息的空气,以及激励他前行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人生信条;曾经失败过的人回首时,带给他的当然会有对曾经犯下的错误的懊恼。但我相信他能得到更多的会是激励他前进的斗志——时间不会等待人们后悔,但却会给人们改进的机会。因为同样的错误不应犯下两次,因为——人生无悔!
  当我搜肠刮肚的写下这些文字后,我甚至自己都感到了可笑——像我这样仅仅度过了十八载的生命来讲,对生命的观点是会略显幼稚的,而我仍旧要说,因为我的生命,同样存在于这个斑谰的社会之中;因为我的灵魂,必定会与其他人一样,永伫于人类历史的灏灏洪流之中!
  送别
  ——悼姥姥
  晓涓
  姥姥是个高个子,大大的眼睛深陷进去。在她步入八十三岁的第一天,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带着她八十二年的艰辛、磨难与对于我们的些许眷恋,静静地离开了……。
  姥姥临走的时候很安祥,就像平时熟睡时一样。满面红润,嘴微张着,有时轻皱一下眉,和我们平时看惯了的表情一样。那是我看了二十九年的一张脸,布满皱纹与踌躇却依然平和慈祥的脸。在我的记忆里,姥姥从没开心大笑过,总是满怀心事,除非见到我们的孩子的天真无邪的小脸时。姥姥总爱用一句话概括此时的心情:心里比喝了一幅良药还痛快。姥姥的一生太坎坷了,太多太多的艰辛与不幸压了她整整八十二个年头,现在该是解脱的时候了。无比心痛的同时,我祈祷姥姥升天,早日与分离二十八年的姥爷团聚,尽管我们有那么多的不舍……。
  姥姥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我紧紧抓着她的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把姥姥那渐渐变凉的手弄热。我的头躺在姥姥的枕上,闻着那早已习惯的发油味儿,脸贴着姥姥那皱纹已渐渐散开却依然光亮的脸。小时候,我和姐姐就是这样躺着和姥姥睡觉的。爸爸妈妈工作忙,我们就是这样被姥姥呵护着、疼爱着。从小到大她都没责骂过我们一次,一直背负着偏爱外孙女的怨言。我和姐姐从没有见过爷爷和奶奶,很小的时候又失去了姥爷。姥姥视我们为心肝宝贝,即使在姥爷重病卧床时,也没有一天放弃过对我们的关心与疼爱。失去姥爷后,我和姐姐就是这样,像今天一样,一左一右伴在姥姥身旁。睡觉时,姥姥拉着我们的手讲故事——从妈妈身上得不到的在姥姥这里全部兑现。多么希望,姥姥现在是睡着了,天亮了,她也该醒了。前来帮忙的人催促着要给姥姥穿寿衣了,那是姥姥六十岁时亲手缝制的。姥姥手巧,邻里之间是出了名的。人也善良,一辈子帮人缝衣做线。记得当时做这件寿衣时,惹得我和姐姐好一通哭闹。姥姥只好等我们上学后,偷偷在家缝制。在场的人无不称赞这全套衣服的刺绣与手工制作如此精湛。
  我和姐姐一左一右开始给姥姥擦洗,这身子我们曾经无数次抚摸、擦洗。姥姥总爱闭着眼睛,手忙脚乱地跟着忙活。现在她不动了,任我们摆布,任我们把他身上穿的衣服无情地剪开扔掉。此时,我分明看到姥姥微睁的眼中布满了泪水。别难过了,姥姥,想想您这一生的坎坷与辛酸,尤其在经受了晚年丧子这一重创之后,多好的东西您也吃不下,多好的事情您也不愿共享。而我们这些不孝顺孩子也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陪伴您,让您饱受孤独与寂寞。您还留恋我们吗?最难忘姥姥站在阳台上四处张望又失望的脸,以后再也不会让您久等了——尽管此时我们已经忍不住失声。我们还是强忍悲痛,为您最后一次沐浴,最后一次穿衣提袜。
  宽恕我们吧,姥姥,此时我们只有以头触地为您送行、为您祈祷。永别了,姥姥,一路走好。
  古歌
  舒杨
  夕阳把昏黄的幕色染给原野和群山一个古铜。那条伸向天空的小路,象袅袅的炊烟升起了一缕歌声。我猜想,那定是一首占老的歌。
  微风荡泊中,听不出是“兰花花”还是“信天游”,分不清是“赶牲灵”还是“送哥哥”。我疑心,那一首缥缈不定的歌声,定是一首古老的情歌,我听出了她的优美和羞涩。
  拨开了浓重的烟霭,我听到了碾动不息的水车。吱吱荡转的车上,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胸前那枚冰洁的山菊花,又是谁人给你戴上?
  清脆的鞭梢在天空中甩响,牧羊哥哥赶下一朵朵洁白的云。浑身挥散着青草的香醇,一支跑了调儿的开朗绽在了脸上。为什么,在那边的村庄前,你的歌声消失了;为什么,使劲抖掉一身的风尘,又到溪边照你的英武?
  听,骑在牛背上的柳笛,悠扬出无边的深沉,惊喜的呼唤。为什么,把荡中的芦花,当做了你早已熟悉的冲天辫儿?为什么,一颗少年的心,竟荡出如此不尽的缠绵?
  一首多么凝重的歌呦,万物便是那枝上的繁花,开了便谢,谢了便去飞扬漂泊。而你,却是一泓淌不竭的清泉,哪个日月,人们不在思慕你的甘甜?
  一首多么悠长的歌呦,我能顺着歌声,便可寻到后羿与嫦娥居住的山洞。
  晚风撩动我的长发,我坐在相思树下,抱起了心爱的吉他,拨动了一根清婉,想为那响在天边的古歌,寻找一个和弦。
  住房三部曲
  晓寒
  提起房子,我的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苦、辣、酸、甜、咸一齐涌上来!
  在那个爱情至上的年龄,我和先生结了婚。“少年不知愁滋味”。在大学这座象牙塔里,我们饱读诗书,可谓满腹经纶。结婚后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先生家在百里之外的武清,而我父母认为嫁给先生这样的“农村娃”已经是委屈我了,死活不同意我到他那边落户。于是,两个书呆子一切从零开始。
  新房是母亲托亲靠友替我们租的,独门独院,四百元一年。这对每月工资加起来不足300元的我们,不能不说“够价儿”。好在,我们都属于“乐天派”,一拿到钥匙就开始忙活开了。将院内杂草除净,修整好欲倒的葡萄架,屋内墙壁、门窗粉刷一新,挂上淡粉色的窗帘,贴上我们喜欢的莫奈的《日出》,简陋、寒酸的小屋顿时有了生气,充满了温馨。不过,由于年久失修,一到冬天,房子四下透风,炉子里的煤虽烧的旺旺的,可屋子里就是不暖和。好在,我和先生年轻火力壮,吃过晚饭便把在台灯下的夜读挪到被窝里。好容易熬过了寒冬,迎来了阳光明媚的春天。可好景不长,一到夏天,由于地势低洼,只要一下雨,院里就积水,最多的一次足有一尺多深,屋里的家俱能生锈的无一幸免,被褥潮的能拧出水来。望着受潮的家俱和被褥,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房真难啊!不过小院自有它的妙处,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我和先生坐在葡萄架下,听鸣蝉阵阵,论趣闻轶事,一边摇着薄扇,一边品着茉莉花茶,很有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得意。
  1995年,对我们来说,可谓三喜临门。我们的爱情结品—又白又胖的儿子出世了,先生也结束了他几年来披星戴月的上班赶路劳顿之苦,调到了离家很近的一所中学任教。尤其值得庆贺的是我所在单位分给我一个双气独单,地点虽说偏僻,面积也不大,可毕竟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啊!拿到钥匙的那一天,我俩兴奋的一宿没睡。也许是血脉相连,息息相通吧,儿子好像也特兴奋,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我想,他大概也是为他的爸爸妈妈结束了没房的历史而高兴吧!
  经过简单的收拾后,我们在九六年春节搬了家。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温暖如春,望着桌上怒放的水仙,床上儿子恬然的睡态,高兴得我不知摸什么好。一会儿把单元内所有的门都打开,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一会儿“啪”地打开自动打火炉,望着纯净的蓝色火苗发呆。折腾累了,干脆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傻笑。生活,第一次向我们这两个“白手起家”的年轻人露出了笑脸。
  随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家却显得越来越拥挤了。尽管我们充分利用空间,壁厨、阳台、床下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可是家里一来个客人,立码就转悠不开了,再加上是楼顶,夏天不潮了,却热得像闷罐子。没办法,一家三口只好打地铺。先生打趣说:“不用担心儿子从床上掉下来,这叫人与天斗,其乐无穷!”说归说,毕竟阿Q精神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看来,我俩又得考虑房子问题了。
  那时,“贷款买房”是新生事物,想着每月将近一半的工资要“贡献”给银行,年迈的双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用他们的话说:“多咱攒够钱多咱再买房”。尽管我磨破嘴皮给他们讲,我们的工资会越来越高,到时候还这点儿贷款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可他们死活不点头!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先斩后奏,背着他们交了订金,办了手续,于九八年夏天拿到了位于闹市区的一套偏单元的钥匙!
  这是我们第三次因房搬家,在多出儿分兴奋、喜悦的同时,更多了儿分经济压力。我和先生都是工薪阶层,“开源”我们没那本事,只好“节流”!为了“跟着感觉走”,把我们的小家布置得既有品位又有档次。以后的几年里,除了儿子必要的花销外,我们很少添置像样的衣服,省吃俭用还贷款,“搞基础设施建设!”直到去年,我们家的“内部装修工程”才算告竣!
  现在,我俩的收入越来越多,我家的日子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忙碌一天的我们回到自己温馨雅致的家里,儿子忙着玩游戏,摆弄玩具。先生则躲进他的书房和电脑杀“两盘”。我呢,听听音乐,看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更多的时候,为自己沏杯咖啡,拿起笔来有感而发,时常写点儿“豆腐块儿”见诸报端,领回有数的几个银子,没事儿背后偷着乐!真是“各得其所”“各有所乐”!
  如今,时近夏天,饭后散步成了我们一家三口的“时尚”。下楼,走不了多远,就到了新落成的杨柳青广场。广场上人流如织,音乐喷泉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变幻出无穷的色彩,花坛里姹紫嫣红,草坪上一片碧绿,巍峨、庄严的新区委大楼成为极协调的背景。远处,高高的钢铁支架上,“柳溪苑”,“宏兴园”、“世纪新苑”的建设者们正在挑灯夜战,让人不由不想到火热的生活。看着这一切,我突然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是啊,这几年,我们这个小家在变,而杨柳青这个“大家”也在变。是改革开放、党的好政策让这个千年古镇焕发了新的青春——公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干净;平房越来越少,楼房越盖越高,越盖越漂亮;灯光夜景,绿化越来越好;老百姓腰包鼓了,心气高了,穿的越来越漂亮!如果没有“大家”作劲,哪有“小家”的今天!看看日新月异、跨越式向前发展的西青,我的《住房三部曲》还不能划上句号。只要我们好好工作,我的《住房三部曲》还不能划上句号,只要我们好好工作,好好奋斗,住上更大更漂亮的房子将不是一个遥远的梦!
  西青,多少个夜晚让我难眠
  杨明起
  你并不辽阔
  狭窄成一只脆弱的舢板
  自从载起了
  第一颗生命
  也就装下了
  苦痛和哀惋
  你在洪水的惊涛中漂摇
  你在大地的震撼里颤抖
  你在飞蝗的翅翼下呻呤
  你在干裂的龟脊上搁浅
  苍天
  没能给你
  东北黑土地的豪放与肥沃
  没能给你
  江南水乡的灵秀和富庶
  却让你
  将刀兵水火的煎熬
  深深刻进了
  倾斜的桅杆
  我的西青呵
  你昨日淌不断的泪水早已经
  风干
  却让今夜的我思绪万千不得
  入眠
  当东方
  亮出了第一道晨曦
  当一双巨手
  紧紧握住摇摆的舵盘
  你早已枯萎的梦
  终于高挂起希望的长帆
  尽管
  你有过触礁进水的瞬间
  但那高昂的船尖呵
  却始终对准着
  一轮红日将要升起的地平线
  于是
  你便有了
  翻滚的麦浪和浓浓的稻香
  你便有了
  庄户人自己的
  洋房和轰鸣的车间
  你便有了
  高跷秧歌喜庆的鼓点
  你便有了
  年画中娃娃娇憨的笑脸
  西青该满足了吧
  你依旧机器隆隆桨声不断
  到中流击水
  在百舸中争先
  不仅仅是
  从霞光里驮回一座座金山
  不仅仅是
  在山峦中树一座入云的峰巅
  更是为了
  引来文明富强的甘泉
  去浇灌多少代人
  焦渴的心田
  我的西青阿
  你的雄心和气魄
  让今夜的我心潮亢奋
  不得入眠
  也许
  我将在黎明前睡去
  但知道梦中定然
  笑得很甜很甜
  只要坚信
  明天太阳依旧昂然升起
  就该坚信
  搏击风浪的甲板上
  定会多了一名
  年轻的海员
  中国船
  李新
  船是工具
  中国船
  载中国命运
  穿行在风风雨雨
  郑和下西洋
  载帝王阴私
  邓世昌的致运号
  涌起一大悲愤
  慈禧的船
  冲不出昆明湖去
  这一切总是
  一个悲凉的记忆
  嘉兴南湖的船
  汇集精英
  智慧云集
  起航的日子选定七一
  自起锚之日
  这只船
  乘风破浪
  日行千里
  冲破一个个巨浪
  绕过一个个暗礁
  在惊涛骇浪中
  所向披靡
  航行靠舵手
  舵手是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
  航行靠导航
  导航是红旗
  共度春光
  胡国平
  四月的大地原本是属于鲜花的
  四月的鲜花原本是属于阳光的
  四月的阳光原本是属于明媚的心情的
  明媚的心情原本是属于春天的
  在四月里我们多少次用月季花
  装扮一个又一个完美的春天
  在四月里我们多少次用海河水
  浇灌一个又一个希望与信念
  四月是美好的
  美好得常常让人忽略了会有不祥相伴
  四月是脆弱的
  脆弱得常常让人来不及防范
  你知道SARS吗
  你认识非典吗
  就是这个从潘多拉盒中悄悄溜出
  来的恶魔
  在四月里轻而易举地偷起了我们
  早已设计
  完好的公元第两千零三个春天
  灿烂的阳光里掺进了未知的病毒
  绵绵的细雨中混合着陌生的瘟疫
  上至年过七旬的老人下至刚满四个月的婴儿
  一个个相继倒下去
  南起香江头北至松花尾
  几亿人最大的愿望居然简单到了能自由的呼吸
  一下清新的空气
  恐惧吗
  无奈吗
  惊慌吗
  伤感吗
  退却吗
  逃避吗
  一切都无济于事
  因为凌弱是恶魔的本性
  退缩只能换来更加狰狞的笑脸
  站起来吧
  用智慧
  用勇敢
  用豁达
  用乐观
  用科学
  用真情无限
  打造出一个爱与被爱的新纪元
  万众一心是我们永恒的信念
  众志成城是我们不变的宣言
  和衷共济是我们一致的选择
  同仇敌忾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一曲曲生命的壮歌将因此而更加豪迈
  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将因此而更加精彩
  一串串亲切的姓名将因此更加耀眼
  一个个崇高的灵魂将因此而更加光辉灿烂
  因为我们来自一个有五千年文明发展史的民族
  因为我们来自一个经历过血与火淬打的民族
  因为我们来自一个永不言败的民族
  国为我们来自一个永远不会被艰
  难困苦所战胜的民族
  洒泪送战友我们充满悲伤
  但我们决不放弃自己与春天的约会
  从春天走向夏季
  我们要用必胜的信念激扬更加刚
  强的信念
  四月原本是绚丽的
  四月原本是和煦的
  匆忙中也许我们错过了
  黄金假日
  但我们却不曾错过明朗的春光
  不信你去问那整日在社区行走的阿姨
  不信你去问那没见着新郎的新娘
  不信你去问那红丝线上的千纸鹤
  不信你去问那中国结上的铜风铃
  这一个四月是美丽的
  这一个春天是难忘的
  这一个四月被书写成了一个博大的爱
  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四月里共享春光
  嘉峪关
  赵国庆
  嘉峪关
  在祖国西部以西
  嘉峪关——
  在干旱的碱地和
  无草的草原
  栽下的一根傲骨
  三千牦牛驮着黄沙
  三千黄羊蹄下生风
  三千将士的血迹和骨头
  在远去的岁月,归心似箭
  嘉峪关——
  在河西走廊默默地玩着风沙
  时间吹断胡杨
  吹直孤烟
  吹凉羊骨头上的短刀
  嘉峪关——
  祖国一条苦命的根咬住大地
  搅起了多少人内心仰视的风暴
  选择
  ——西青警官的歌
  曹阳
  让我选择
  我当然选择你——
  选择你凝重的橄榄绿
  选择你灿烂的金黄
  选择你庄严的湛兰
  选择你鲜红似火
  让我选择
  我当然选择你——
  选择你鲜红、湛兰、金黄、橄榄绿
  因为这是最完美的组合
  选择你,出生入死
  选择你,以苦为乐
  选择你,嫉恶如仇
  选择你,温柔如兰草
  选择你,刚强如松柏
  选择你,这是童年的梦青春的歌
  啊,这就是西青警官的选择
  化作一片凝重的橄榄叶
  编织出惬意的绿茵
  用金黄、湛兰、火红谱写成
  ——轻拂心弦的挚爱
  在剑与火的锤炼中
  锻造出无悔的自我
  敬礼,这里是威武橄榄色的队列
  在十月这第一个清晨
  大清河畔的警官
  向着那面猎猎旗帜
  向着那轮炽热的太阳
  ——他正霞光喷薄
  我们都拥有那神奇的梦幻
  我们的灵魂在一切绿色的
  生命中——折射
  我们用一片爱的痴情拥抱
  这陌生的探索
  拥抱变幻的风云
  拥抱我们脚下这奔流的
  大清河
  我们的誓言用青春和热血
  写在大地金色的星群
  将永远不辜负人民的嘱托
  贫困、负重,我们依然
  无怨无悔
  因为十月的旗帜
  时时在我们心中绚丽如火
  也许,没有壮烈
  没有辉煌
  但,我们要说:我们无愧于肩上的星
  我们用真诚编织共和国兰色畅想
  编织了中华警官的神韵与魂魄
  也许,我们为信仰而默默倒地
  那英魂也会在蔚蓝苍穹永远高歌
  西青警官青春与色彩
  将在共和国那轮红日下
  不熄的闪烁
  啊,这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选择这凝重的橄榄绿
  选择这——不朽的金盾
  ——鲜红似火
  秋游白洋淀
  李国华
  淀上风光多旖旎,
  晨波把浆芦成碧。
  渐渐渔歌霞晚去,
  芦丛内,
  鹅鸭点点金风起。
  莲叶婷婷嫦娥闭,
  片云掩映清波里。
  灯火荧荧珠满淀,
  心已醉,
  芙蓉弹奏月光曲。
  五月,槐花飘香
  王富盛
  路边的槐树
  吐出串串槐花
  洁白的花瓣被风追逐着
  破碎在地面上
  路上的行人
  经过了树旁
  他们的话语似断似续
  似远处的花香
  这是五月
  这是成熟的季节
  我不再拒绝槐花的洁白
  我不再怀疑行人说过的话
  那稍纵即逝的车辆
  那常年耸立着的铁塔
  这一片一片的绿草地呵
  如今我再也不会错过它
  谁在捏拾着路面上的花瓣
  谁在倾听着风儿捎来的话
  来到这片草地的人们
  就在这静静地歇一会儿吧
  勇士礼赞
  星辰
  曾经有人问我
  勇敢是什么
  我毫不忧郁地回答
  勇敢是高风亮节
  勇敢是人世间一种光荣的品德
  勇士的桂冠有许多人戴过
  勇士的精神
  象种子在春风里传播
  今天
  战斗在抗击“非典”一线的白
  衣战士们啊
  正用自己的行动
  谱写着一曲曲英勇的壮歌
  当疫情来临
  危险一次次与你们擦肩而过
  当一声令下
  不管前方有没有硝烟炮火
  冲上去了
  你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
  筑起了一道道“非典”防御之
  所
  你们中间有夫妻同在战场
  你们中间有情侣共战病魔
  孩子在等待父母回家呐
  小小年纪
  便品尝到了离别的苦涩
  老人在期盼儿女照应呐
  老迈之身
  怎能承受更多的坎坷
  但你们却说
  家人需要我
  病人更需要我
  救死扶伤
  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临危不惧
  是我们应有的品格
  厚厚的隔离服下
  是令人窒息的闷热
  又痛又痒的皮肤
  是因为过多的紫外线照射
  渴啊渴的嗓子冒烟
  却不敢喝水
  没时间上厕所
  累啊累的想睡他几天几液
  扔了闹钟
  一切都等醒来再说
  可病情不等人
  时间不等人啊
  此时此刻
  同死神的较量
  已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一分一秒
  都是对生存权力的争夺
  有人倒下了
  夜以继日的工作
  让体力透支的太多太多
  有人再也没有起来
  昨天并肩忙碌的战友
  今天却成了感染患者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啊
  给你们的身心以加倍的折磨
  可没有逃避没人退缩
  你们依然战斗在最前沿
  依然在进行不解的努力和探索
  在病人面前
  你们是生的保障是强者
  在群众眼里
  你们是爱的勇士是楷模
  你们就象燃烧的蜡烛
  点燃了光明与希望之火
  你们就象波涛中的风帆
  张扬着生存与奋斗的
  胆识气魄
  让爱心在博击中传递
  让生命在奉献中蓬勃
  现在我们只能通过电波
  传达关注与牵挂
  千千万万的声音都在说
  保重啊保重
  在与病魔打交道的时候
  保证自己不倒下
  同样是你们功不可没
  直面灾难的勇士啊
  生命健康的守护者
  在这场特殊的战斗中
  民族气概在你们身上凝聚
  信念光芒在你们身上闪烁
  你们的精神
  将成为世人景仰的星座
  你们的名字
  将永载共和国英雄的史册
  用奉献捍卫生命
  ——献给白衣战士的歌
  郭忠萍 翁芳芳
  像一片片洁白的云朵
  从四面八方飘来
  系着圣洁的情与爱
  洒落在非典出现的每个
  角落
  以奉献捍卫着生命
  以珍爱抗击着病魔
  以无私无畏的民族精神
  谱写着一曲曲气壮山河的凯歌
  53岁的主任医师邓练贤倒下了
  他倒在了抗击非典的战场上
  为挽救人民群众的生命
  他以自己的生命之躯迎击肆虐
  的非典
  给世间留下一曲悲壮的
  生命绝唱
  57岁梁世奎倒下了
  他倒在了抗击非典的征途上
  在他最后的时间里一直爱护着
  他的同事
  哽咽着说
  梁主任在呼吸已非常困难的情
  况下
  还放不下前线的事情
  在电话中时断时续地叮嘱他们
  穿好隔离衣戴好口罩
  保存有生力量为病人把好关
  只有28岁的主治医师李晓红
  也倒下了
  他倒在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
  斗中
  强忍失去妻子的悲痛
  李晓红的丈夫流着泪水告诉
  记者
  我要在九泉之下是无悔的
  她是为追寻人类的进步倒下的
  她是为了救治他人而去的
  一个英雄倒下去了
  千万个英雄冲上来
  你们没人惊慌
  你们没人退缩
  你们毅然决然地告别父母
  丢下儿女情长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恪尽职守
  救死扶伤
  当我们的记者对你们的英雄
  壮举寻找答案的时候
  你们却不以为然的回答
  我们是人民健康的守护神
  只要人民需要我们别无选择
  啊
  伟大的白衣战士
  你们是护卫人民健康的使者
  为了人民的安危欢乐
  时刻履行着救死扶伤的职责
  面对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
  你们知难而进
  毫不惧色
  用自己宝贵的生命
  来换取他人的欢乐
  面对突来的“非典”恶魔
  你们坚强勇敢
  从容不迫
  高举起理想的旗帜
  前进是战士的唯一选择
  啊
  勇敢的白衣天使
  你们是健康的护卫者
  患维之中见真情
  战场上方显英雄本色
  千万颗激动的心啊
  向你们表达着敬意
  你们的光辉形象
  代表着伟大的共和国
  啊
  辛劳的白衣天使
  党和人民会牢记你们的恩德
  亿万民众天天为你们祈祷
  千万次地献给你那首
  “祝你平安”的老歌
  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下定决心不怕险恶
  人民与天使同祝福
  胜利一定会属于——
  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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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

《杨柳青》文学期刊共分为53期,刊物内容包括小说园、散文林、诗歌廊、文艺评论、民间艺海、说唱天地、民间艺海、人物聚焦、运河记忆、庭院深深、菁菁古镇、心路历程、掌心流年、文海拾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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