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1940年秋，我到杨柳青镇天津县立五十女子小学任教。当时正值日军侵略中国，沿海地区沦陷，杨柳青也被日军占领，广大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辜百姓惨遭杀害，教育事业受到严重摧残。目睹日军暴行，使我终生难忘。回忆我在杨柳青沦陷时期任教情景，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破坏正常教学 推行奴化教育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日军侵占平、津一带。8月初，杨柳青镇沦陷于日军手中。从此，全镇男女老幼，处于日军铁蹄之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日军进镇之后，横冲直撞，各处搜索，大摇大摆地进入原公立五十女子小学，强行占据了两间北教室（今杨柳青第一小学教学楼的北部）。接着便派兵抓夫，在教室屋顶的东、西两端，各建了一个碉堡，东碉堡上竖一旗杆，杆上挂一面狗皮膏药似的日本国旗。还在校门前修了两个乌龟壳式的地堡，地堡外围有铁蒺藜。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兵端着上有刺刀的步枪，在大门口站岗。凡过往行人及在校师生，每经校门都要向站岗的鬼子行90度的鞠躬礼，否则即遭毒打，甚至被刺刀捅死。
  学校被占之后，教学无法进行，不得不另借民房并班上课。接着，日伪当局将全镇原有的公立第八小学、公立五十小学，以及镇东、西、南部各处小学，都合并为一个杨柳青镇立小学。主校是公八和公五十的南半部，镇东、西、南部各小学为分校。
  在课程设置上，当时有语文、算术、修身、日语课等，向学生灌输封建的“三从四德”、“七出八则”，以及“王道乐土”、“中日满提携”、“大东亚共荣圈”等等乌七八糟的东西。每次强化治安的条文，也要拿到课堂上向学生宣讲，用以麻痹少年儿童，还要学生都学日语，讲日语。当日军每侵占我国一个城市，都要师生参加日本人组织的“庆祝游行”，手拿日本国旗，呼口号。游行完毕，在主校院内，举行“皇居遥拜”式，唱日本国歌，向东方行90度鞠躬礼。强使中国儿童只知有日本天皇，不知有自己的祖国。
  1941年12月8日，日本在珍珠港挑起了太平洋战争。日本帝国主义把每月的8日定为“八达日”。这一天要师生集会做“纪念活动”，不许上课。每当日伪县级、道级的官吏来杨柳青视察，都要师生整队到镇外迎接，把他们迎到学校时，还要师生列队站在两旁行鞠躬礼，等他们从师生的队列中间走到北教室的阅台上时，才能直起腰来。在日伪官吏离开杨柳青时，又要师生列队送行。再加天津县小学每年要举行一次体育竞赛，杨柳青小学学生停课搞训练，约计一个多月，又不断举行日语集中考试等等。平均每月上课只有20天左右。驻杨柳青的日军经常来学校巡察、捣乱。夏天，日本兵赤身裸体，仅用一条白布兜下身，便大摇大摆地闯进教室，东张西望，指手划脚。有时火车站的日本顾问挎着军刀牵着狗来学校，对师生用日语夹杂汉语胡扯，师生必须小心地回答，全体师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表面恭维顺从 内心消极反抗
  全体师生每天在日本士兵的刺刀下过日子，挨打受骂已是常事，甚至有被捕杀头的危险。一次，伪天津县长王德春跟日本顾问以及其他随员来杨柳青视察学校，要全体师生做“新民操”。有些教师由于心怀仇恨，没按要求去做，伪县长看到了，对老师拳打脚踢，当时老师们各个义愤填膺，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消极反抗。
  一次，我上课时，看看校院中没有日本兵和特务，便在黑板上画了中国地图，把东北各省区写上“满洲国”字样，可我对同学小声说：“满洲国”是日本人在中国东北地区建立起来的伪政府，它是中国的一部分。我嘱咐同学们，千万别透露给日本人。同学们真听话，只是记在心中，没有一个人对外去说。还有一次，一个班级的日语教师没到校，临快上课时，听说有日本兵来检查，校长当时很着急，就安排我去代日语课。这可难了，因为我不愿学日语，日文一点儿不通，更不会说日语，可是校长的安排又没法推辞，日本兵的检查又必须应付，我只好装作会日语去给学生上课。我来到课堂上，没法讲课，就让全体同学齐读学过的日文课文。我一面手拿日语课本桌间巡视，一面又随时向教室外张望。两个日本兵手持步枪来到教室门外时，听到教室内同学们齐声朗读日语，隔着窗子向教室内注视了一会儿，没进教室就走了。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天津市区的英、法等租界地被日军占领，改为“兴亚第一区”“兴亚第二区”。当杨柳青火车站的日本顾问带军刀来学校巡查时，忽然日本顾问向我问到天津英、法租界地的事。我回答时仍用英、法租界的词语，日本顾问立即瞪眼，露出凶相，向我大声呵斥。我赶紧改口，学着日本人讲中国话的声调说，以前是英、法租界，现在是“枉道乐吐”了。日本顾问听了才没再说什么。
  学校变成魔窟 群众惨遭杀戳
  驻公立五十学校北教室的日军，用砖墙将学校分成南、北两院。把北院变成了一个杀害中国人的魔窟。日军不断从镇内外抓捕无辜的百姓灌辣椒水、压杠子甚至灌镪水，把人的内脏烧烂而死。有时把抓来的人拖到运河南岸的乱葬岗（今光华路附近）用刺刀活活戳死。有一个人力车工人，把一名日本军官拉到杨柳青火车站，当日本军官下车后，这个工人说了一句连自己不懂的日语，日军听了勃然大怒，当即抽出军刀将拉车人砍死。
  更为凄惨的是：日军把稻草扎成人形，内放猪肉，外套中国人常穿的衣服，用以训练狼狗掏吃中国人的心脏来杀害无辜。一次，日军把一名中国妇女用绳绑住手脚，指使狼狗先用前爪撕去身上的衣服，再咬掉身上的肉，又用爪抓出眼睛，再咬掉鼻、耳等器官，最后才让狼狗用爪掏出心脏而惨死。当时就是那些伪军看了这种惨状，也饮恨在心，不肯给日军卖命了。据我记忆，在日军占领杨柳青的过程中，先后被残害的无辜者约百余人。
  天灾人祸 悲惨万状
  1939年夏，南运河水猛涨，日军在运河南岸的草坝附近，用地雷炸开了堤坝，使杨柳青镇运河南的农田和菜园全被大水淹没。杨柳青亦被大水包围。镇外百姓因房屋被淹，无家可归，露宿街头。市区马路上积水一米多深。人祸引起的天灾，降临到杨柳青镇每一个中国人的头上。
  伪保甲人员经常以修土围子、站围子门岗，巡铁路线的名义，向各居民户敛“拨夫”的钱，不能出钱的就要出夫。我因拿不出“拨夫”钱只好自己出工。
  侵华战争延续到五、六年的时候，日军国内人力、物力消耗殆尽，进一步在中国人民身上加紧掠夺，让沦陷区的老百姓献铜献铁。派走狗、特务在镇上挨家挨户收缴，把居民衣箱、衣柜上的铜合页、拉手、以及铜盆、铜勺等一扫而光。
  到日伪推行的第五次“强化治安”时，我家和许多居民连混合面也吃不上了，只能吃日本军马的饲料和出油后的豆饼、花生饼。人们吃了这些东西，不是肚子发胀，就是大便不通。而杨柳青农场生产的大米专供日本人食用。如发现中国人吃大米，逮去就杀头。此外，他们在杨柳青镇上公开贩卖鸦片，设烟馆。总之当时杨柳青居民都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极其悲惨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八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