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本文系根据当年我所接触的老一辈典当业经营者对本行的特点、沿革叙述，及我个人从业近十年的经历，又参考了一些历史资料，汇集分机，核实取舍，写成此文。编写内容包括从一千年前后，典当业的起源和类型，经营方式，及明、清以来本行业的兴盛发展，至民国以后的兴衰演变过程。但由于本人水平所限，舛漏之处，在所难免，尚祈读者予以指正。
  一、典当业的起源及类型
  典当是抵押人用一定的财产为担保，向典当业进行借贷的商业活动。据有关资料记载，旧中国的大型典当业，曾有典铺和当铺之分，典铺不仅接受动产实物的抵押，还接受不动产作为抵押品，如房地产的文书、红契，官官赋与可以生财的执照等等。典铺在明、清时代、门前竖有“云龙刁斗”的旗杆，门面也相当壮观宏伟，当铺的规模较小，门前不能搭设旗杆，在檐下只挂一上书“当”字的大招牌，不接受动产以外的抵押。
  我国的这一行业，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时代即已形成，但那时经营者都是大型庙宇的僧侣，直到唐代才有民间私人经营，不过那时房屋设备简陋，不具有长期存放抵押品的条件，所以一般当期短，利息高，实际是一个放高利贷的个体户。至南宋初期，北方的官僚、地主、富户，携带金银细软，纷纷逃去杭州，有的生活遇到暂时困难，这种抵押放款户，也就应运而生，他们在市面上正式有了门脸，挂起了押当招牌，收押各种物品，经过漫长岁月的不断完善，成为一种正式的典当行业。明代以前，典当业主要开设在工商业发达、人烟稠密的大城市里，后来随着大运河的通航，南北土特产品的集聚交流，业务扩大到农村，典当业也随之渐进到接近农村的城镇码头。到了清代中期这种行业已遍布于全国城乡各地，在1880年左右据统计全国各地的典当业，向清政府登记纳税的就有七千余户。都是由大地主、富豪或官僚买办等投资开办的，所需资金要比其他工商业大的多，而且按官方规定，对财产负有无限责任，营业建筑的规模和占用面积都相当可观，而且还必须要有防火、防盗等功能。
  此外在边远地区或小城镇，不具备开设典当的地方有当期短、利息重的称为“押当铺”。还有领用大典当拨给的资金，在别处设肆收押物品。然后转入大典当库的所谓“代当”。在沦陷期间有日、韩浪人开设的白面（海洛英、玛菲）馆，也挂有押当的招牌，是专供吸毒瘾士用衣物换取毒品的小押店，赎期仅为二十天，利息为百分之二十，实际当后很少有赎回者。
  以上这些大小典当，在西郊区杨柳青镇的不同时期，都出现过，留到后节详述。
  二、典当业经营抵押程序
  1．押借程序
  典当营业室多设于门洞内一侧，迎面是两米高的拦门柜台，营业员分前后二柜，都是熟悉物价，对各种衣物、金银、铜锡器皿、古董文物……，有丰富的鉴别经验的人充任，后柜比前柜资格更老一些。抵押者把物品举上柜台，由前柜营业员打开验看，对一般物品做出收当评估价格，成交后付给收押单据（当票），单据系用细毛头纸印上典当字号的表格，依次填写单据编号、所当物品名称件数、当款数目、年月日等，连钱交付抵押人，做为将来取赎付息凭证，物品名称件数一栏填写为当行专用字外人不宜辨认，并且物品都要写得很次，如明是新棉衣，栏内却写成残旧棉衣、毛皮要写上虫吃鼠咬、金银首饰也写上荒金潮银等等，当然他们做生意最重信誉，不会从中捣鬼掉包，但在填写上是全国一致。如果抵押遇上高档物品，如珠宝玉器、文玩字画等，前柜营业员不能做主，必须与后柜验着研究，然后才能决定估价。
  2．当款与计息标准
  当行收付现银成色和计量，均以京库平为标准，制钱则为大钱，不收付小钱。利息在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以前是绸布衣服、金银首饰每月月息二分，羽纱呢绒、皮贷月息三分（超过银十两以上的仍为二分），铜锡器皿每月月息三分，在二十七年以后，因八国联军入侵，当行损失太大，联名申请，一律改为二分五厘，后更涨到二分八厘。
  年终减息，旧例每年从农历十一月十五日起，至除夕夜止，当行须减收回赎利息，届时布政使衙门抖牌出示实行，凡月息三分者减为二分，原息二分者减为一分五厘。以后利息一律改为二分五厘时，一律减为二分。所以典当一到腊月，特别是二十六日以后，生意最忙，实际真正回赎者没有增加，抵押户多持钱只付利息，来改票据当物原写日期，这样不仅少付了以前的部分利息，又可延长回赎期限，因新年一过再回赎时，利息就又按原规定计算了。
  月不过五 是一个少舍多收的计息方法，例如抵押人持原抵押收据（当票）和钱，到当铺取赎衣物时，前柜营业员先看抵押收据所列日期，然后计算应交息金，如票面为三月二十日，回赎日为五月二十五日，就按两月计算，如果回赎日期为五月二十六日，就按三个月计息了，也就是说月息不超过五天，不计算当月利息，如果超过六天，那就要多加收一个月的息钱。
  3．当物过期没收后的处理
  当行统一规定，所抵押物品以十八个月为期满，期满后押当人无权再行回赎，俗称当死，典当视没收物件的多少，分为半年或一年处理一次，清理时另选出专人，对应清理物品从新评出市场售价，让出百分之二十利润，然后把易销货与滞销货，互相搭配均匀，按统一价值（民国初期每捆价二百元）不论件数，打成捆包，随即通知各估衣商来典当看货，可以挑选捆包，但不能破捆拆件，名为打当。其他贵重物品、文玩古董、珠宝翠钻、细毛皮货等，估价后先送往资东处过目，资东不要时才能再寻买主。所以典当与古玩店、估物店、当地仕绅官僚等都有联系。
  4．地方公款往来、押物损失赔款、停业收市。
  在城市开设的典当，都与地方政府公款往来，政府把平时所进的款项（包括公产收益与税款），都存放在典当内，需要上缴国库时，再由典当中一次提出，并支付少量存息，（如现在银行的活期储畜），这就等于政府的账房，颇受到主管官员重视，进衙门办事对长官只作揖不行大礼，人们尊称典当管事人为朝奉，如宣统二年（1910）当铺月息涨到二分八厘，地方有一贾墨林，因常与万兴公石元士暗斗，就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具呈天津县衙要求当铺减息，开厅审理时贾墨林跪在大堂申诉，万顺当没去人，中兴当管事人站在堂上应诉，虽然县官批准减了三厘钱，却又将贾呵斥了一顿，怪他多事，这场官司贾在堂上跪了一个时辰，等下堂出了衙门，中兴当的管事人奚落贾墨林说：“为这三厘钱，使您贾大爷跪了这半天，我替当当的谢谢你老吧！”
  当铺对抵押物品进出库，都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如有鼠咬霉变或水火失害，应查清贵任者予以赔偿，赔偿办汔是按当票上所列钱数再付一次款，但还要扣除利息，这也是传统的办法曾经官方批准过的。
  如当铺因故不能再继续经营时，都应向官方提出申请，经批准后，由当铺在门前挂出“止当候赎”的广告牌，须等待一年零六个月后，才能齐账清理歇业，因需等抵押人随时来回赎，一切职工都不能擅离岗位，民国后官方管理已不像清代那样严格，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己有银行办理，事情就简单多了。
   三、杨柳青的典当业
  杨柳青在明代就有了一家典当，规模很大，地址在药王庙前大街，院中央盖育专序放高级金饰物品”的库房，名称睐望楼，上有清大学士方观承书的“齐云望月”大匾一方，从墙外就能V到，是一山西人干的。 咸丰三年（1853）太平天国军北伐之役，被清胜保军和芦团乱民劫掠一空，这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业主，无法办理善后，就逃之夭夭了，以后房屋空锁近百年，至解放后为房管站所接管，今年因扩建环行路方行拆除。到同治元年（1962）天津县令张余庆，以镇里没有当铺，不便民，号召绅商投资开办，乃有杨柳青首户万兴公石家在猪市大街其族燕庆堂西侧路南开办了万顺当。天津宫北大街（今文化街）长源号杨家也在河沿东街购买了高士介宅大院一所；建起了中兴典当（已拆建为光明路），典当门前矗立起“云尤刁斗”旗杆，从此杨柳青有了两大当铺，他们都是天津有名的八大家之一，为了炫富，互相抗衡，这两家在天津及外地如胜芳、信安、静海、武清、固安、白沟等地各有典当数十处，可以说那里有中字号，那里就有万字号。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入侵，在天津及外地的中昌、中通、中祥等等字号大部被抢掠，而万字号的当铺因石元士设立了支应局，领有侵略军都统衙门的护照，只固安一家因护照迟到遭受一些损失。民国元年（1912)袁世凯制造的壬子兵变，两家当铺再度被抢（只限于天津）以后又维持了十年，出现了直奉、直鲁等军阀混战的局面，因政局不稳，社会治安混乱，两典当就先后歇业了，地方不靖，有钱人都外迁，当铺一行，再也没人投资兴办，因为当时社会贫穷落后，人民生活十分困苦，自从当铺停业后，贫穷人家遇到困难，借贷无门，只能带着抵押品到市里去押当，往返要占去一天的时间。北伐后（1928）市面稍见稳定，中兴当的资东又派来几名旧日同人，在原址干起“代当”以后有人看到中兴代当业务很好，就先后又出现了几家与天津当铺有联系的代当，其中有宝昌代当（地址在西渡口附近），宝和代当（地址猪市大街曹家胡同西），德益代当（地址估衣街东口贾家楼内），老百姓称为小押当。这几家小押当的经营方式有、抵押人将物品抵押后，限期一个月内在本地赎回，如超过日期，他们就把抵押品转入天津的当铺内存库，抵押人以后取赎，需要自己去津办理，如果委托他们代为赎回，则需交一至五角的手续费，还要等三、五天正时间。以上几家代当，除中兴代当只存在一年多的时间，则因冯阎倒蒋，资东骇怕遭受损失，关闭撤回外，其他三家都维持数年时间。天津市的典当大约共有三十多家，资方的代理人分山西（铺口）和北京两大帮派，山西帮派的从业人员就都是山西人，反之北京派的也是如此。民国二十五年（1936)德益代当经理王绵生，他是山西介休人，过去在天津当铺工作多年，与在天津当铺的老乡都相当熟识，他认为干代当不解渴，想在杨柳青干一正式当铺发大财。经过此人的奔走，与天津日祖界内的裕丰当经理韩景陶、李国琦联系，韩李二人经过几次到杨柳青勘察研究，并经王绵生不断介绍市面情况，“杨柳青做小生意的人多，跑单帮的人多，没落户有鸦片瘾的也多，这三多的特点就是干当铺的支柱，再加上附近村方圆百里之内，除天津外，别处也没有当铺，”韩、赵二人也认为可行，就拨了部分资金委王绵生筹办。王绵生打算利用过去中兴当或万顺当旧址，但中兴当己由新疆归客穆春第商购买，万顺当又早已有县立女子学校及双顺和油坊占用，一时不能腾出。王绵生又找与警察局有一些联系的张呈祥、张祝九、张伯言等人，共同商量筹备选址，最后择定河沿西街西成春药店对过的一个大四合院（韩家酱园旧址），租赁过来，暂时开业，取名为仁和当仁和当开张后，一切经营方法，均按市里典当业的规章制度执行，即抵押利息每元二分五厘，抵押期限为一年半，赎取计息五舍六进等，。内部的手续也相当完善，它于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开市，七月七日就发生了芦沟桥事变，不久平津沦滔，八月初日本侵略军开进杨柳青，当铺开业不久就遇上这种局面，所有抵押品毫无保障。王绵生昼夜战战惊惊的守护，又多方面联系，得知旧万顺当内的县立女校已停课解散，双顺和因战事不能进货，库存无多，经过与各有关方面协商方由河沿亍迁入万顺当内经营。万顺当外墙高大，房屋内外防护措施完善，晚间大铁门一拉，直如一个铁筒，王绵生总算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天津庸报刊登了天津市典当公会，抗议日本人要加入典当业资金，搞公股经营的声明，事前全市的典当业都签印盖章，反对日本侵略者，用经济手段来统治典业的阴谋。声明的内容是按照典当业传统经营的规章制度，不宜搞企业合营，建议日方独资开设典当业，中国典当业决不能与日方合资经营。当时伪政府的汉好们，很多与典当的投资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经他们各方奔走斡旋，日方才答应作罢。
  平、津沦陷后，日伪政权从新发行了中国联合准备银行的伪钞票，将旧中国原有中央、中国、交通、中南、实业等钞票一律禁止流通，必须到伪钞发行的银行，等价换去准备票使用，日伪侵略费用不足，赤字也用，这种伪钞来弥补，如此滥印滥发的结果，刺激了钞票贬值，物价飞涨，典当业的处境，极为困难，因为抵押的物品，需要存放一年半才能当死，人们全不等抵押品过期就设法赎出来，这样典当业虚赚实赔，后来典当业大多将抵押品估价降低，来减少亏累，将一部资金另营别业，来维持现状，因为估价低不能满足抵押人用钱的需要，社会上又出现了有人用抵押当票的办法来剥削穷人，他们利用收买旧衣物做招牌，实际上是放高利贷，办法是抵押人的当票上写明是多少钱，他也抵押多少钱，但赎期仅限一个月，息金是每元收两角，过期他就没收，去当铺赎出来变卖。抵押人如想延期，就要期前付给他息利每元二角三分，再转利延长一个月，他们表面是收购估衣，实际上是残酷的剥削，这些人都有地头蛇做靠山。还有一种日，韩浪人开设的白面馆，在墙上开一小洞口，也挂着押当的牌子，吸毒者把财物从洞口送进去换出一张押当票和一包海洛英，这押当票上填写韩、日文字，也无法辨认，到期回赎，好的变成了破的，或着根本不承认，甚至大打出手，吸毒的瘾士大都是没有骨气的，一挨打只好逃跑，当然是咎由自取，也说明在旧社会人们过的那暗无天日的生活。仁和当没有熬过这八年沦陷的岁月，在止当候赎等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歇业了。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国民党统治了天津，市内有几家典当恢复了营业，当期改为三个月，但时间不长，纸币毛荒，物价三个月要涨十倍，典当也全部停业了。新中国成立后，党对人民生活非常重视，各行各业蓬勃发展，一般劳动人民都有了固定工作，并且有了劳动保护法规，遇有什么困难政府总是千方百计，予以解决，旧封建社会的典当剥削制度，理所当然的就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