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青区图书馆

我从一九三七年来到杨柳青，一直在本镇药材经营行业服务，曲指己五十四年了。在这五十多年里，我经历了日本统治时期，国民党统治时期，新中国成立后的公私合营及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改革开放时期。随着时代的变迁，杨柳青的医药界发生了巨大变化。下面，我就解放前后杨柳青医药界的所见所闻笔录如下。
  一、概况
  京杭大运河的开通，为运河北岸工商业的发展提供了方便条件，古镇杨柳青的医药行业也随之兴盛起来。据粗略统计，公私合营以前杨柳青大小药店、诊所及个体行医者不下四十家，其中大部分布在河沿大街（如“生生堂”药店、“同仁堂”药店、“成春堂”药店）、估衣街（如“义和堂”药店、“广济生”药店、“延生堂”药店）及猪市大街（如“文明医院”、“昝景宣诊所”）等几条主要街道上。（详见附表）
  当时除少数个体医生开设的几家诊所如邵灵洲夫妇开设的“灵洲医院”、罗革新创办的“文明医院”及“王石光诊所”、“郭会川诊所”经营西药外，绝大部分药店都以经营中成药为主，个体医生亦多为中医。其中不少人都有一技之长，如王幼农、陶仲芳、刘翰清擅长外科；韩梦符、李博辰、佟子廉擅长妇科、小儿科，王恒普、王洪儒专治小儿科，王华生则对治疗伤寒病颇有研究。这些人以及王如九、于恩普、贾子扬、贾锡臣、李恩泽、王梦林、张少康、曹子佩、刘恩白、王朗孙等个体医生，一般都以为人看病收取诊费，开处方指定药店购药为生。因此，当时一些大药店如“生生堂”药店、“广济生”药店等都想方设法拢络这些人以便销售本店药品。
  有的医生自己也开设药店，如刘洪绪开设了“延生堂”药店、张万福开设了“延寿堂”药店、孙君石开设了“仁和堂”药店等，自己为病人看病，销售自己药店的药品。这些药店一旦医生本人死亡，药店即告停业。
  当时本镇的药店一般都是地主投资，雇佣店员，招聘经理经营，聘请医生坐堂应诊，患者用药由坐堂医生诊断开方，在本店购买。当时较大的药店都是前店后厂，自己配方泡制加工各种饮片、丸、散、膏、丹。一般药店所出售的丸药、膏药等也是自己配制的。当然，各药店的药品配方对外都绝对保密。每付药在注明药性、主治之外，一般都有“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几个字，意思是说；“我做药时别人看不见，我的配方只有天知道”，可见当时同行业之间竞争之激烈。
  新中国成立后，为保证医疗质量，提高个体医生的技术水平，国家对个体行医者进行了技术考核，合格者发给行医许可证和医生证，并组织了“医联会”。随着对个体工商业者社会主义改造的开展，杨柳青镇的药材行业实行了公私合营。一九五五年八月一日，“生生堂”药店率先与区供销社合营，各投资五千元人民币成立了本镇第一家药材批发部。当时公方代表是李广泰，私方经理是周乾浚。一九五六年全行业统一经营后，又增选杨玉元为本部私方经理。随后，“广济生”、“魁春”、“纯记”、“隆华”、“义和堂”、“同仁堂”、“西成春堂”等药店也陆续转入合营。一九五六年实现全行业公私合营，当时仍以各店自主经营为主，定期向主管部门（当时是静海县药材公司）报表，实行统一领导。
  原“东成春堂”、“延寿堂”、“仁和堂”、“世一堂”等药店宣告停业，改为诊所，昝景宣、魏秀升、刘龙文、李培生、王石光等人的诊所合并为联合诊所，当时本镇的联合诊所分为“第一联合诊所”和“第二联合诊所”。第一联合诊所于一九五六年二月在河沿大街鲜货市“东成春堂”药店旧址成立，所长韩少樵、刘龙文，该诊所有韩梦符，王恒普等十二名医生。第二联合诊所于一九五七年二月在后大道魏秀升诊所旧址成立。所长魏秀升，从业医生七人。
  一九五八年九月二十日，当时的杨柳青人民公社将本镇二个联合诊所和一个镶牙所及十三名单干医生组织起来，成立了本镇第一家公立医院——杨柳青公社卫生院（即西郊中医医院前身），从而结束了杨柳青镇没有公立医院的历史。
  二、药店的经营方式
  由于同行业的激烈竞争，各药店都很讲究经营之道，概括起来，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1．千方百计拢络医生为本店服务
  药品的经营全仗医生诊病开方，当时除个别医生有能力自己诊病，自卖自药外、绝大部分医生只能为人诊病开方收取治疗费，所以，当时一般药店都设法请一、两位医生到本店坐堂应诊，坐堂医生所开药方在本店取药，以此维持药品销售。而一些较大药店借助于资金雄厚，利用各种手段拢络本镇有名气的医生为本店销售药品。如“生生堂”药店当时就拢住了韩梦符、王恒普、王华生等十儿位本镇名医，这些医生所开处方，都指定到“生生堂”药店取药。该店凭借此招几乎把本镇“八大家”及各大商号全年用药包了下来，从而获了很大利润。
  2．提高店员技术素质，确保服务质量
  为提高市场竞争力，各药店对店员的要求相当严格，一般都规定店员不具备一定的技术素质不准上柜抓药。尤其是一些大药店，每位店员必须学徒三年，从轧药面、装药斗、认药、挑选、熟悉药性、鉴别伪劣药材入手，学习泡制加工药品的方法。掌握什么药需要过筛，什么药需要过箩，对草药如何去皮、去核、去节、抽心、刷毛，哪种药需要清炒，什么药需用麸炒、醋炒、酒炒、土炒、盐炒、蛤粉炒珠、蜜炙、奶拌；炒煅炭、炒焦、炒炭的火候如何掌握及蜜丸、糊丸、小丸、水丸、和金衣，殊衣、黛衣、蜜膏、膏药如何制做等等。
  然而当时学徒工既没人教也没有考核标准，学徒只能在干中摸索，从师傅那里偷学技术，直到三年学徒期满，店主通过对学徒平时操做的观察，认为其合格了，他才有土柜抓药的资格。这样就为增强药店的竞争力提供了基本保证。
  3.价格灵活，服务便民
  为获取高额利润，各药店在经营中十分注意服务质量，只要顾客进店，店员会以热情的服务使顾客满意而去。当时各药店一般都是全年营业，营业时间都在十几小时以上，并设有夜间售药口，顾客随时都可以买到药品。
  在结算方法上，大部分药店都设有“平安取药扎”，对常年来本店购药者发给此“扎”，此户平时购药不用付款，到年底一次结清，对客户很是方健。但各药店的药品价格对外是保密的，药店老板根据与客户关系的亲疏程度和客户贫富状况决定药价的高低，一般都是暗码交易，外人看不出眉目。因此，各药店的经营利润相当大，利润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六十以上。即使有个别好心的店主对穷人购药稍微少收一点钱，而这些少收的款项也会转嫁到富裕户身上。故而当时也流传着“穷人吃药、富人还钱”的说法。
  三、“偏方治大病”的由来
  解放前虽然本镇药店鳞次栉比，然而穷苦百姓是看不起医生、吃不起药的。穷人得病后只能是“小病抗、大病挨”，有的户有几个小钱只能间些“偏方”搪塞一阵儿，其实这都是出于无奈，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每年春季发病多时，因患天花、麻疹等病死亡者不计其数。为了在困苦中与病魔抗争，老百姓在求菩萨保佑的同时，总结了用无数生命换来的一些简单做法，称之为“偏方”，用于对一些小灾小病的治疗。久而久之，“偏方”也救治了一些人，一些偏方也为百姓熟知，一般小病不请医生自己到药店买点草药即可医治。如治疮用“斩毒箭”（即蒲公英、地丁、绿芡草）洗；气滞不舒服用“通气草”、“顺气草”（即通草、子苏）；出疹子用三川柳、芦根、赤小豆、虫退等治疗；治存食用焦三仙（神曲、麦芽、山楂加槟榔）等；保胎用“无忧散”；产妇用“生化汤”、“催乳饮”、“回乳饮”等等。因而，“偏方治大病”也就在穷苦百姓中流传下来。
  四、药材行业的骗术管窥
  阶级的本性决定了一些药店老板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这里只举几个打着“治病救人”幌子施行骗术的例子。
  一是传真方配假药。这种骗术以医生自营药店为甚。从药方看，确是对症下药，可是病人服药后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病人只好频繁往返出入其药店，把大把的钞票拱手奉上．施行这种骗术者，往往利用病人不识草药的弱点，处方上开一些名贵药材，但在抓药时却以形状相似但价格低微者代替，如开人参给桔梗等，以此牟取暴利。
  二是制做假药，以假乱真。施行这种骗术者要比前者费神，他们利用一些形状近似的物质取而代之。如用玉簪花加红色冒充“西红花”，用红土制成“血竭”，用牛骨冒充“虎骨”多用白面加白矶泡制成“半夏”；把土豆加工成“天麻”等等。这些假药一般都酷似真药，顾客很容易上当。
  解放后国家查禁取缔了大量伪劣药品，经过公私合营和对个体工商业者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上杜绝了伪劣药品在市场上的流通，改变了解放前杨柳青医药界中存在的混乱状况。
  以上是我对来杨柳青后前二十多年所经历的一些往事的追忆，由于年代久远，手中又无资料可循，文中所列可能存有谬误，谨供参考。
  1991、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