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輯 解放以后工作組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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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野火烧不尽》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493
颗粒名称: 第三輯 解放以后工作組来厂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44
页码: 251-294
摘要: 该文主要讲述了工人运动解放以后的故事,包括工作组来厂、第一届职工代表大会、枪毙张树发、工人大翻身、孙玉兰等事件。文章展示了工人阶级在解放后所经历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他们在生产、革新、出勤等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同时,文章也表达了工人阶级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关键词: 工人运动 故事 工厂史

内容

楊玉宗
  解放軍漸漸逼近天津市郊了。时而打炮,时而稍停,市內的蔣匪軍慌乱不堪,特別是城防前沿的匪軍更是乱成一团,到处抓兵、抓伕,挖战壕修碉堡,做垂死掙扎。
  誰願意給他們冒险干活啊,所以匪軍抓不到人。他們凶恶的如狼似虎,按我厂伪保甲办公处的戶口規定每天必須出民伕十五到二十人,违法必究,弄得人人心慌,加上每天的物价暴漲,工人时常挨个排队也买不到粮食。工人們上班挨餓,不上班又怕給抓去当伕,后来逼得按戶凑錢雇人去当伕,有的家庭生活困难拿不起錢,只好硬着心腸讓自己的孩子去卖伕,掙点錢来維持生活。
  光抓民伕还不行,匪軍为了加强他們的軍事力量,把不超过二十五岁的靑年人一律强征入伍。名册公布出来以后,靑年人个个低下腦袋,愁得徹夜不眠。就在这危急的时候,解放軍的炮火打得越来越激烈了,日夜不停。工厂停工了。过去压在工人們头上的那帮作威作福的流氓坏蛋們也知道天下要变,見了工人不再是吹鬍子瞪眼,而是离着老远就笑嘻嘻的打招呼。人們都高兴的想:这黑暗的天快明了!炮声越响,工人心里越乐,有的人很关心解放軍的情况,就围攏在收音机旁听新华社的广播,只听到收音机里說:“工人农民兄弟姻妹們……你們都受惊了,我們人,民解放軍是劳动人民自己的队伍,打挎蔣匪帮,解放全中国……不拿群众一針一线……”这声音温暖了我們每个人的心,眞比过年还愉快的多呢!
  不多几天,解放軍就解放了天津。厂里由地下党領导組織了工人护厂糾查队,我們都搶着参加这个工作。糾查队分为男女兩个大队,日夜巡邏,都带着臂章。
  十五日深夜,工作組的人来厂了,其中大多数人是在国民党时期領导工人斗爭,分別已久的工会干事們,像楊远(曹鳴平)、苏更(张家樞)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有的人高兴的掉下眼泪来,見面后握着手,很久不知道說什么好;有的含着忍耐了多年的辛酸的泪,笑着說:“你們可回来了!”她們眼里虽也有了泪水,但抑制住伤感,安慰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不要难过,坐下来談談今后的工作。我們互相述說着过去經历的事情,互相勉励。张家樞对大家說:“今天解放了,天下是咱們工人自己的了,有共产竟領导,有毛主席給咱們撑腰,不用怕了,今后好好干吧!”大家听后都笑了。
  工作組和軍事管理委員会接收了中紡五厂,日夜忙着帮助工人成立眞正由工人自己选出来的临时职工代表大会,帮助工人恢复生产秩序,搞紅旗和“五六七”生产大竞賽又成立了工人消費合作社等等福利組織,有事就和工人商量,办事待人亲切。工人們覚悟提高了,干活非常带劲,心情非常愉快,下班后就扭秧歌舞,到处都是鑼鼓喧天。人人都欢欣地歌唱着。
  第一届职工代表大会
  李良聪、郑洪年等口述
  1949年2月7日,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往年,中紡五厂的工人們,会一家子围着一床破棉被,縮成一团,蹲在工房里的冷炕上;那些为了活命、一天賺得兩个窩头的工人,穿着艦褸不堪的衣衫,赤裸養双脚,跑向車間,为資本家去卖命。可是,这一年的二月七日,却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虽然天气寒冷,但王人們个个喜气洋洋,好像春天已經来到,一个个臉上带着幸福的微笑,走向車間去开会。
  这一天,中紡五厂的伪工会被徹底推翻了,伪工会的理事柳树林、郑大福已被工人看了起来,人們欢欣鼓舞,
  “工人阶級团結起来”的口号深深印在每个工人的腦海里。
  厂軍事代表在車間里对工人講起了林祥謙同志当年領导工人罢工斗爭的事迹。“二•七”斗爭是我們工人阶級为爭取自由和幸福的偉大斗爭,我們要繼承革命先烈的光荣傳統……”“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中国工人阶級团結起来!的口号振动着布場車間。
  接着,軍代表又講到共产党是为工人阶級利益而奋斗的政党,工人阶級要团結起来,选举自己的工会,为我們自己办事,当即發动工人們以民主投票的方式选举出工人代表。工人們是多么欢乐哪!自从一九四六年进步工会被反动派推倒以后,民主选举在工厂里还是头一回,記得伪工会也进行过选举,可是,那个时候是什么选举呀!伪工会理事們印出了选票,提出他們自己的名字,打手們拿着棍棒和麻绳在車間里、工場的大道上来回穿来穿去,监視着工人們,强迫人們去选举,如果不选,棍棒会落在工人身上,麻绳会把工人捆起来。所以,那个时候,工人們看到打手們拿着麻禅和棍棒,就知道一定又是强行选举了,說不定又要出什么不祥之事,誰要倒霉,就得挨这群畜牲們的揍了。工人們为了不选他們,也曾进行过英勇的斗爭,有的工人把选票用綫绳串起,系成圓圈挂在脖子上,以示反抗,也有的干脆用选票去擦屁股。
  人們回忆起那样的“选举”,看看今天的民主选举,眞是天地之隔,而且冬天自己能提自己信任的人来当代表,可眞是自由啦!翻身啦!
  各車間像赶庙会似的,人們欢笑歌唱着,軍代表、工作組的同志們,和工人三一群兩一伙又說又笑,分不淸你是工人,他是干部,可眞是解放軍老百姓是一家呀!
  接着,全厂各个生产小組选出代表五十四人,这些代表大都是工人一致認为忠誠、正直的工人,他們有的在解放前在地下党領导下,与反动派进行斗爭的英勇战士,有地下党員,也有进步工人。
  二月十日、十一日,又从五十四个代表里选举出职工代表常委会,里面有地下党員范仲軒、楊恩泰,进步工人李良聪等共九人,这就是解放以后的第一届职工代表常委会(临时工会)。临时工会成立以后,工人个个揚眉吐气,
  搜腰包的制度取消了,工人們大搖大摆,自自由由的走出車間大門,再不像过去下工以后要經过三道卡子的检查了。
  哺乳室逢立了,食堂改善了。在过去,女土們吃飯喂奶都是站在工厂門口,家里入送来麸子面窩窩头、咸菜,女工一边把孩子抱到怀里;給孩子喂奶,一边站着咬一口窩头,啃一口咸菜,三九天,甭說喝上一口水,西北風早就把工人灌飽了。如今呢,工会給女工們設立了哺乳室,食堂也可以自由入伙了,吃的不是麸子面、山芋干,而是雪白的大米飯和饅头。
  工人們的政治地位的提高和生活的改善,大大激發工人們的劳动热情,人們不再像过去給官僚資本家干活那样磨洋工了,为了增加生产、支援大軍南下,他們曾要求領导批准在开飯时不关車。工人們說:“今天干活是为我們自己了,不是給那些人白吃了。”
  四月十二日,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厂里又实行了民主管理,也是以民主投票的形式由全厂工人选举出“工厂管理委員会”,“工厂管理委員会”由二十多个委員組成广他們都是各个生产小組选出来的代表。“工厂管理委員会”是工厂的最高权力机关,工厂的重大事件,如生产計划、工資制度、民主改革、組織变动、人事变动等都得召集委員討論,充分發揚民主来管理和处理全厂事务,在过去那听說有这个大喜事呀!
  五月三日,“工厂管理委員会”开会,就决定了几个重大問題:职員和工人团結問題,保証紅五月計划胜利完成問題,职工疾病治疗問題,怎样实行民主管理問題。全厂工人代表个个爭先恐后热烈發言,工人阶級眞正的当家做主了。
  (王恕岩 整理)
  槍斃张树發
  柳駿弟
  一九五一年四月里一天早晨,下夜班的同志們都不回家,三五人一伙,聚集在一起喜悅的談論着,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我为了要知道什么事,凑上去听,他們正說的热鬧。有的兴奋的說:“这一回报仇的日子可到了。”有的憤怒的說:“解放前他可把咱們欺侮透了。”有人接着說:那时候咱們算老几,人家叫你死你就不能活着。”我正在摸不着头腦的时候,忽然保衞科王同志兴冲冲的跑来对我说:“小柳,快扛槍去,今天咱厂在女单身宿舍广場开大会公审张树讀,你們糾秦队担任警戒。“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一溜烟似的跑回糾察队,拿我的步槍压上了子弹。当时我高兴極了,扛着槍跑步向会場奔去。我一边跑一边想:解放前,像我这样的“臭工人”,走路都不敢抬头,今天居然拿着武器来鎭压大家的死对头,眞是翻身当主人啦。
  会場上大約有一千多人,除了在班上坚持生产的人以外,都参加了这个大会。会場很严肃,听不見有大声說話的,人人都紧张、焦急的等待着。到九点多的时候,一輛囚車开进了会場,大家都看着囚車,一动也不动。車門升了,首先下来了兩个武裝整齐的公安战士广随后,那个被綁着的万恶的工賊张树發,由公安战士押下車走进会場,人們都憤怒的瞅着他,这个王八蛋不得不低下他那罪恶的头,样子很狼狽。这个大名鼎鼎的伪市参議員、厂里的伪工会理事长、中統潜伏特务、流氓工賊,沒着想到以前他随意摆布、随意侮辱的一些“臭工人”,今天居然自己組成了法庭要公审他。旁边有个上了年紀的女工說:“唉!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槍斃他,要是槍斃才好。”看样子还有顧虑。当然啦,这个流氓在五厂統治这么多年,确实够厉害,难怪有人顧虑。但是世道变了,这回是饒木了他的。
  这时,由公安局的代表、本厂軍代表、党总支書記、工会主席和工人所組成的人民法庭开庭。万恶的特务恶霸张树發被押上了法庭,血泪的控訴就开始了。进步工人齐淑花、徐明和的老婆……等一个接一个的上台控訴,台上台下都泣不成声,人們憤怒高呼:“槍斃张树發!这些血泪的控訴,不只是控訴了这个特务流氓,而是控訴了支持他的阶級,控訴了国民党的血腥統治,吐出了工人們多少年的冤仇。我們那能不哭呢?我們那能不憤怒呢?这时陶景海同志(解放前因参加进步工会被张树發开除)扶着他年老的母亲陶大娘上台了,陶大娘一上台就哭着要儿子,要張树發还她死去的儿子,这时大家更哭成一片,我擦着眼泪紧握着槍和大家一齐哭。
  鶏大娘儿子陶儍子的死是一九四八年的事。想起来誰都难过,陶景海同志因参加进步工会被开除了,他哥哥陶儍子在布場推軸,大伙都知道他,人非常忠厚老实。陶景海被开襟了,他們——以张树發为首的流氓伪工会头子們,幷沒有放松对老老实实的陶儍子进行迫害,百般侮辱虐待,張树發指使他的亲信狗腿子刘八,每天对陶儍子打駡,拿他开心,終于被折磨病了。那时生活都成問題,哪有錢治病?病一天天加重,陶儍子拖着重病的身子到伪工会給他們叩头求他們,张树發不但不管,反而恶毒的一脚把他踢倒。不久,陶儍子就死去了。当然,在那时候死个工人眞不如死个小鷄,在工賊流氓們看来,所謂安分守己的工人病死了,他們都不管,何况陶儍子是有“八路嫌疑”的家屬呢?
  人們都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中,不知誰喊了一声:“槍斃他!”这时,大家都一齐喊:“要求政府槍斃张树發!”
  “逮捕坏蛋刘八!”“給陶儍子报仇,給大伙报仇!”人們憤怒到了極点,有人要上台去打那个恶霸,下面的駡声、喊打声响成一片。那个称霸二方的流氓發抖了,經法庭硏究,由区公安局孟局长代表政府向大家宣布:政府接受大家要求,依法判处反革命罪犯张树發死刑,立即就地执行,幷根据群众要求馬上逮捕坏蛋刘八。这时一片欢呼声,人們沸騰起来了,發自內心的欢呼声响徹云霄:“感謝政府英明判决!”“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人們跳着,喊着,不少人高兴的流着泪,都說:“这下子可好了,”“可給大伙出气了。”
  判决宣布以后,公安战士押着这个特务流氓,到大牆外面大場上,人們都跑去了,要亲眼看到这个坏蛋的下場,我拿槍紧紧跟着大伙一起跑去,到了大牆外,沒等这个坏蛋站住,我們公安战士神速的一槍就結束了这个可耻的生命。这时,人們鼓掌欢呼,別提多高兴啦。都跑向前去朝着他那万恶的尸体唾上兩口。
  这时,囚車又开走了,大家又都亲眼看見坏蛋刘八被带上手拷,押进了剛才載着张树發的囚車。大家眞是太痛快了,眞正感到是当家做主了,过了很长时間,大家才高高兴兴的散去。我回到糾察队,躺在床上休息,像是完成一樁非常光荣的任务似的。同时我也不禁想到:我今后用什么来报答党呢?工人大翻身
  楊伯苗
  一九五四年,厂里掀起生产竞賽的高潮。当时,由于工人热情高,布場的产量逐漸上升,穿筘間的供应越来越吃力,这就不得不用加点的办法来維持供应。可是,当时党給工人开办了工人业余文化学校,使大家早日不当文盲,学習眞理和生产技术,这眞是一件过去工人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因此,都要求学習。这样就出現了一个矛盾:上学不能加点,不加点不能滿足布場供应。
  党当时敎育我,要依靠群众,渡过“提高穿筘产量”的难关。当时、車間里用的是二人穿筘机,只能穿那么多的活,所以我有些胆量不足,犹犹豫豫,党知道我这个心理后,几次的帮助我,鼓励我,支持我。在保全工人李良聪(現在是布場付主任)、穿筘工人花桂珍等同志的大力协助下,經过一个月的硏究,終于将二人式穿筘机改为一人式穿筘机,总产量比原来的提高了一倍左右,供应充足了,大家不再加点了,还能按时学習文化。我为这个改进成功而高兴。記得剛解放时軍事代表曾講过:“……我們是工厂的主人翁了,这是給咱自己干活……。”眞的,过去的工人比牛馬还不如,不知几时大禍就从天而降。記得我十四岁那年,在天津棉紡二厂布場加油、扫車,有一天,不知誰不小心把一个緯紗管扔在一台正开着的布机的綜开口处,絞断了一片綫,一个凶恶的工头就将我乱打了一頓,我从此就失了业。解放后,还是那个我,有了表么点技术改进,馬上得到党的奖励,又評我为天津市的劳动模范,我越發感到党的温暖了。党为了进一步敎育我,培养我,又兩次送我入党校学習,从此我的腦子越来越开窍了,懂得不少的革命道理。从党校回来不久,党又从生产技术上培养我。
  我当跟班技术員仅仅一年左右,有一天,接到厂党总支的电話,叫我去。当时想,是不是因为工作有問題,心里有些不安。我非常謹愼地开开書記办公室的門。老楊,你来了,坐下談个問題。”書記滿面带笑的說着,叫我坐下,又接着問:“近来工作怎么样,在党校学習有收获吧!”
  “学習的很好,腦子开窍了,懂得不少眞理,工作沒經驗,总怕搞不好呀!”我有些摸不着头腦的回答着。
  “你看,生产發展了一步,群众生产热情又这么高漲,非常需要个工人干部領导生产呀!你看呢?”。書記兩眼含笑等着我的回答。“群众热情是高,可是叫誰管理去呢?”我还沒領会書記的意思。“准备車間需要个工人出身的付主任,我們听了群众的意見,对你很拥护,党决定派你去担任这个工作。有什么問題嗎?”我覚得自己的臉馬上有些發燒,心也在乱跳,楞了神,不知怎么回答好。这时,書記又补充一句:“你考虑下,不能向困难低头,依靠群众就能完成任务。”我說:“書記,不行呀!我沒干过,怕干不好。我自己不放心。”“行。回去和群众商量商量,有困难找党!……”
  在党的无微不至的培养和敎育下,像我一样的成千上万的靑年,都成了国家有用的人材。想起我妹妹,她原是一个任什么不懂的小姑娘,只有三年文化水平的一个試驗室的工人,而今天呢,在党几年的培养下,成为一个年靑的大学生了。說眞的,过去我們家祖祖代代还沒有出过一个大学生,就是連个初中生也出不了啊!
  怎么叫我来形容九年多党对我的培养和敎育呢?恐怕說上几晝夜也說不尽呀!。
  党——敬爱的党,我的母亲。还是讓我用实际行动,来給人民做更多我应該做的工作吧!只有这样才不辜負您对我这些年的培养和敎育!
  孙玉蘭
  王淑敏
  剛进工人文化宮,听着有人叫我:“淑敏,看电影来啦?”
  我忙回头看,見是一个不大熟悉的漂亮女人,新潁的头髮,紅潤潤的圓臉,上身穿了一件烟色灯心絨的外套,脖子上还围了一塊围巾,下身穿一条藍料褲,黑皮鞋,不由得使我一楞。
  她見我發楞就笑着問我:“怎么不認得啦?”
  呵!我这才想起来她是我們厂里的孙玉蘭呀!
  提起孙玉蘭,我們厂里人人都知道,她是被党徹底解放的一个受压迫的女工。
  她家住在楊庄子,因为她从小就沒有父母,給畢家作童养媳。解放后,她和她的丈夫离了婚,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孙玉蘭。
  我才認識她的时候,还是在日本投降的那年冬天。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穿了一件很薄很薄而且已經变成了黑色的小紅破棉袄,上面补着一塊一塊的黑补丁藍补丁,扣子都断了,不能扣上,总是掩着怀,一条黃不及的靑夹褲齐到腿肚子那儿,袜子就更甭提了,踏拉着一双鞋,头髮像干草,連个头髮夹都沒有,总是夹在耳朵后面,焦黄的臉上只显兩个高顴骨,走路哈八哈八地兩边晃,五分鐘迈不了一步,常常冻得走不了路,坐在大門口哭,回去晚了还得挨婆婆和丈夫的打駡。
  記得还是我們厂里进步工会存在的时候,有一次,她又冻得坐在門口哭。有了解她情况的人,就把她的事报吿工会了,工会問明情况,就派人把她送回家去,幷吿訴她婆婆,以后不准虐待她。有进步工会在的时候还好,进步工会被破坏以后,她又重新掉入火坑。
  有一次,下班后回到家里,人家已經吃过晚飯了,婆婆把大家吃剩下來的一点飯叫她吃,玉蘭才吃到五成飽,婆婆看了看桌子上的飯,上下地打量了玉蘭几眼,就恶狠狠地說:“要是吃飽了就別强吃了,拾掇拾掇快去木厂拾木头去吧!”
  虽然玉蘭肚里不飽,可嘴里也不敢說什么,只好收拾收拾就到木厂拾木头去了。
  那时,說拾木头倒不如說偸木头爽快。在飢慌的年代里,偸木头就不只是她一个人嘍,那天,大家正在偸木头,被看厂的狗腿子看見了,別人的腿都快,跑掉了,只有她一个人被狗腿子抓住,不仅扣下了她的木头,还打了她兩个嘴巴,看她是半死不活的人,才把她推了出来。
  玉蘭受了一肚子的委屈,晃晃蕩蕩地好容易走到家里,婆婆見她沒偸来木头,就滿心的不痛快,指着玉蘭的險駡道:“廢物,怎么人家都拾来了,就你拾不来?別提,你是不成心拾呀!”說着就是兩个嘴巴子。
  丈夫脫下鞋,照她后胸又是几下子。玉蘭跪在地下求饒,畢家母子哪听这一套,还是打!在早,她就是过着这样的牛馬生活。
  解放后,政府公布了婚姻法,我們厂子工会女工委員也組織了妇女学習婚姻法,玉蘭也参加了学習。
  虽然玉蘭参加学習,但她幷不敢向她丈夫提出离婚。
  她想:要是离不了不是更受气嗎?唉!認命吧。当然,認命幷不等于精神痛快,所以解放后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唱着歌时,只有她一个人愁眉苦臉的。經过女工委員的再三宣傳,她才敢提出离婚。
  这天,她回到家里,婆婆仍把大家吃剩下来的一些飯拿出来叫她吃。
  当玉蘭吃到几成飽的时候,婆婆又說了:“吃不了就別强……”
  这次,玉蘭沒等她說完就說:“我还沒吃飽呢。”
  因为每次玉蘭不敢这样說話,这天竟理直气壮的回答,婆婆就有点受不住了,可当时也沒說什么,等玉蘭丈夫回来,娘儿兩个不知叨咕些什么,当天夜間玉蘭丈夫就問玉蘭:“今天厂里生产好嗎?”
  他哪是問生产好嗎,他是想了解玉蘭对他的态度,那么他就必須先知道一下玉蘭对共产党的認識如何。
  其实,玉蘭也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就說道:“不知道。”
  这时,玉蘭的婆婆也进来了,一进門就悪狠狠地坐下听着儿子盤問玉蘭。
  儿子見母亲来了,气也就更粗了。問她:你按得是什么心?这些天回到家不是挑吃就挑穿,你別認为共产党来了,我就不敢怎么样你了,你是我买来的馬,換来的驢,我願意打就打,願騎就騎。”
  玉蘭冷笑一声說:“那是过去,現在,大家都解放了,我也要解放,不叫我吃飽不行。”
  玉蘭虽然鼓着勇气說了几句,看看婆婆和丈夫的凶样子,心里又有些發怯。
  婆婆見玉蘭有些發怯,就更厉害了:“你安的什么心?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会跟我强嘴了!”說着,奔向玉蘭就要打,丈夫抄起擀面棍也要打。
  玉蘭是被他們母子打怕了的,見了这光景?就要跪下說好的,又一想,我总这样受他們的,得什么时候受到头呢?再說,工会說了:“政府是人民的政府,給受压迫的人民办事的,有工会給你作主。”反复一想,这样的生活活着也沒意思,不如今天就是今天吧,就大着胆子說:
  “我要离婚!”
  婆婆听她說要离婚,就恶狠狠地說:“什么离婚,离婚行,有一节,你从八岁进我的門,吃的穿的都得退給我!”
  玉蘭說:“我从八岁进了你們的門,侍候你們老的少的,誰有一点不如意的事,都拿我出气,不是脚踢就是拳打,从来也沒吃过你們一頓飽飯,一挂腸子总是空着半挂。你找我要飯錢?我还向你要这几年当老媽当丫头的錢呢!”
  当天夜間就到法院过了堂,后来又过了几次堂,終于离了婚。
  玉蘭离婚后生活很好,精神也很愉快,工作也就积極起来了。有一次,在小組会上,大家討論紅旗竞賽的事,玉蘭說:“我看把咱們这一个大組再分成三个小組,咱們自己展开小組与小組的紅旗竞賽,如果每个小組的竞賽指标要都完成了,那么沒問題,大組的萝賽指标也就完成了。”
  大家都同意她的意見。
  这天,妇联正訪問玉蘭,問她現在的生活情况,工会的女工委員也在旁边陪着。
  玉蘭說:“我現在的生活情况很好……要不是共产党来了,我那有今关的幸福呢?那还不是早晚死在他們手里嗎。我的生活是很好,只是我想共产党怎么不早来呢,要是早来,我的父母也不致于死那么早,我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罪呀!現在我的生活虽然好,倒是沒一个亲人。”
  說得妇联同志和女工委員又是喜欢又是同情她。
  这时警衞王鳳祥正到工会来办事,看見玉蘭和兩个于部說話,精神很愉快,不由得看着她一笑。
  厂里人都很替玉蘭高兴,所以大家看見她都要笑的。王鳳祥笑正被女工委員看見,她想,倒不如把鳳祥給玉蘭介紹,作个对象,也解决玉蘭生活孤单的問題了,鳳祥是个警衞,工作很認眞,又是个共产党員,倒是一对好夫妻呢。
  不久,玉蘭就和王鳳祥結婚了。結婚后,兩人感情很好,鳳祥很同情玉蘭过去的生活,也很佩服她現在的工作,他見玉蘭不識字,每天还敎她学習五个字。
  大家看到玉蘭生活幸福,新婚后小兩口又很和美,都背地里說:“这才是被共产党徹底解放的一个受压迫的妇女呢。”
  他們現在已經有三个小孩了,生活过得挺不錯。
  “生产上是好汉、出勤上是模范”
  王文义
  晚上八点多鐘,张学礼上中班,正在織布机旁巡回,忽然家里人打来电話,說他的小孩子病厉害了。已經燒了几天的孩子的暗紅的面孔,立刻出現在他眼前。一个念头在腦中閃了一下:“可別不行了!”他忙着和工段长說了一声,披上棉袄奔回家去。他把呼吸困难的孩子抱到医务所打了一針,看她安靜下来才放了心。这时已是深夜,中班早已下班了,他嘆了一口气說:“沒办法,請兩小时假吧!”
  請假照事,在張学礼身上說来是很少的。这兩个小时还是他七年以来第一次請的假呢。
  早在1949年,天津剛剛解放不久,张学礼的老胃病又犯了,疼得直不起腰,領导上看他病得厉害,就給了他三个星期的假讓他养病;在病假期間还發給他80%的工資。张学礼在旧社会里做了好多年工,从来沒有見到工厂这样关心、过工人。他淸楚地記得:日本鬼子侵占天津的时候,他就在这个紗厂作工,每月的工資連吃粗粮都不够;冬天天气很冷了,还穿不上棉褲,上班时就像一溜烟似的紧往厂里跑,下班回来就围着破棉被在炕上坐着。到月头沒錢吃飯了,只好曠工,偸着到外边去做点零活。而曠工厂罢是不答应的,要是被抓住起碼要挨一頓打。有一次,狗腿子們到宿舍里栗抓人,他沒来得及跑出去,急得沒办法;藏在“被閣字”,里才躱过这一关。……想想現在的情况,簡直完全不同了,不但生活不成問題,有了病厂里还照顧,眞是工人阶級当家做主,自己給自己干活了。往后的日子还会更好呢!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高兴,覚得病輕了許多。他再也不願多歇工了,病还沒有全好,就提前上班了。
  打那以后,他时刻注意坚持出勤。他知道自己的腸胃不好,就加倍注意飮食衞生,按时吃飯,多吃热的和軟的食物。每天下班回家后,就抓紧时間睡眠,以保証上班时精力充沛,不出事故、不漏殘。日久天长,慢慢地他織的布越来越多,質量也越来越好了。
  1953年,厂里要总結他的操作經驗,派查定組来給他測定。正这时,他的胃病又犯了一次。他一边巡迴一边用手捂着胸口,自己跟自己說:“要不要休息一下呢?不行。領导上这样重視自己的操作,能越早总結出来就越好。再說这里有三位同志在查定,自己一歇,他們三人的时間也浪費了。一定不能下車!”后来查定組的同志也發現他不舒服了,讓他先去医务所看病。他很干脆的回答:“志願軍在朝鮮作战‘軽伤不下火綫’,我这点病算不了嘛。沒关系,坚持得了!”事实上,这一天他不只是坚持下来,还和平常一样地超額完成計划。
  去年冬天他傳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头暈腦脹、渾身酸疼。当时他知道,如果去医务所看看,大夫一定会給开病假証明,可是他看見車間里,几天来已經有好些工人因流行性感冒歇班了。人手少,車开不齐,生产任务很紧,如果再多一个歇班的,情况就更要糟了。于是,他还是坚持着生产。后来副工长王芝泉看他臉都燒得通紅了,就要調一个人来帮他一会儿,可是这也被他拒絕了。他說:“各人有各人的活,調大来帮我,耽誤了他自己的活,不还是有一个人歇班一样嗎?我今天可以多注意点質量,只求不出次布就行,产量少一些,以后还能赶上。”他終于坚持了这一天的工作。
  张学礼就是这样一貫地注意产品質量、重視劳动紀律。在解放后的七年中,他織出的一万七千多匹布中,只出过六匹次布。1954年,他曾被評为全国紡織业劳动模范。就在那一年,他光荣地入了党。五六年,他連續几次被評选为先进生产者。1957年1月,他出席了天津市先进生产者代表会議。工人們称贊他,說他:“生产上是好汉,出勤上是模范。”
  大楊
  赵湧
  早晨六点多鐘,就听見工房四周鑼鼓喧天,厂里的扩大器放着唱片,这是一个不平常的星期日,厂里召开技术革新大会,这个大会不是領导做报吿,也不是小組討論,是叫大家“逛庙”。啊!走进厂就看見:大道兩旁紅旗招展,这边是“梦想亭”,那边是“茶攤”“小卖部”,迎面搭着戏台,左边是纱厂革新陣地,右边是布場比武擂台,修理車間的加工厂出現在它們中間;各式各样的形式摆滿了厂里大院,可热鬧極了。工人們逐漸的多起来,三三兩兩站在关鍵台前硏究課題,揭开了厂里大鬧技术革新的序幕。
  革新运动展开以后,由于工人們解放了思想,早已不滿足現在只看八百錠的水平,很自然的又掀起扩台扩錠高潮。留着短短头髮、个子高高的細紗値車工、共靑团員楊英蘭——因个子高都管她叫大楊——在每次扩錠中都不示弱,当她听到別厂已看到二千八百八十錠时,她想:“別人能看,我为什么不行呢?我还是个共靑团員,•••••这天正赶上夜班,在車間遇見团委的大李同志。“大楊,这兩天生适好做嗎?”
  “好做是好做,我总覚着看錠子少了。”
  “現在別的厂已有看兩千八百八十錠的,你打算怎么办?”大李在她身旁喊着問。
  “我早有打算啦,看十台。”大楊回答的很干脆,瞪着激动的眼睛看着大李。大李怕听錯了又問一句:“多少?”大楊說:“42支这个品种一共十一台,我全包卡来吧!”起初大李有些惊奇,十一台車合四千四百錠,全国記录只不过是兩千一百錠,这个躍进速度实在太快了、难怪大李有些不信;但又看見大楊滿有把握的样子,她馬上說:“好吧!我跟行政商量一下,同意你看四千四百錠。”値班长知道以后,馬上給她十一台車看。大楊接受这个任务,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这个消息很快傳遍了全車間,有的人为这个創举所鼓舞,有的人也为大楊担心,还有少数人在那說風凉話:“小黄毛丫头,才来几天,就想露兩手。”
  “你別看她这时有劲,到下半夜,又要求下車了,兎子尾巴长不了。”也有人說“她多看錠子,为多拿錢唄。”这些話使大楊很难过,但她想起組織上对她說过:“要以实际行动敎育別人”,想到这里信心足了。往常夜班人們总是覚得太慢,今天这个夜班对楊英蘭来說,不是一般的,她知道:这是为了打破紡織史上的記录,这是給保守思想的人有力回击,她是在旣兴奋又紧张中度过八个小时的。
  东方發白,晨鐘响了六下,大楊交完班,走出車間,迎着早晨的紅雲,深深地吸着新鮮空气,感到精神愉快,
  ,全身輕松,这是因为她完成了組織交給她的任务。天大亮的时候,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傳遍了全厂,給人們带来了鼓舞和力量,这不但轟动全厂,很快傳到全市、全国,报紙也刊登了“靑年紡織女工楊英蘭,首創看錠四千四百,达到全国最高記录”的消息。当天晚上,北京联合紡織厂派人来厂学習了。这天夜班,車間格外热鬧,在楊英蘭車的周围,黑压压一片人,也有拿碼表測定的,也有划巡迴路綫的……大楊在这样場合下,心里彭彭乱跳,非常紧张,幸好事先党委書記曾亲切的囑咐过她:“要沉住气,平常怎么干,到那时,还怎么干……”虽然在許許多多眼睛注視下,仍看条不紊的执行操作,在相距二十余公尺长的十一台車的弄挡里,像小跑似的巡迴着。这样,在八个小时,
  就相当走了一百余里;她一边巡迴,一边打擦板,一边接头,忙个不停。要想叫这十一台車,馴馴服服的听人指揮,需要多么熟練的技术!需要付出多少精力!更主要的是,要有多么坚强的意志!
  “七一”——这是天津市靑年早已盼望的一天。这一天,团市委举行万人大会,用技术革新成就向党献礼,大楊被邀請出席大会,胸前带着金光閃閃的奖章,坐在大会主席台上。
  一面紅旗
  王文义
  今年八月的一天,細紗乙班的工人,正开小組会,値班长徐明和向大伙报吿了个喜訊:“今年农民兄弟經过苦战,棉花获得空前丰收……”値班长还沒說完,細紗的姐妹們就嚷起来了:“这会咱可把‘肚子’吃得飽飽的、吃半飽的日子沒啦!”小刘站起放开嗓門:“那咱們怎么能把农民种的棉花全吃下去呢?”“对呀!”又有一个女工站起来,小声小气的說:“給細紗机加轉,不就能多紡紗
  嗎?”“好办法,好办法,徐明和一边贊揚她的建議,一边問在誰的机台上先加轉数。这个問題一提出;半天沒有一个人吭声,小組会沉寂下来。
  坐在人群后边的一位三十开外,剪着头,正在給孩子喂奶的女工,就站起来說:“我看的机台潜力大,先在我的机上加轉,試試看!大伙回头一看原来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有二十来年紡紗經驗的共产党員許淑珍大姐。她平常不說話便罢,一說就是刀刃上。“对,許大姐先試試,能行我們都加!”
  許淑珍見大伙都支持她,就說:“老徐,請你替我写张申請‘增加車速’的請求。”她的申請得到車間的大力支持;馬上派保全工,換了馬达,車速由330轉一下子就增加到400轉。車速快了,断头也施着突然增多起来,四百个紗錠中几乎有一半断了头,紡着空錠子,大花不断的开着,吐出来的白棉花;像是决开的河口一样,再加冷風一吹,飞着的棉花,又像下大雪一样,在空中飄揚。抽一支烟的工夫,地板被飞花給盖上一層,机器身上全挂着白鬍子。
  許淑轸火箭一样在車弄挡里,来回穿梭,接着断头,汗珠从她臉上嘩啦、嘩啦的直流,她顧不得擦臉上的汗水,小褂也全被汗水給湿透了。就在这个时候,有的人就埋怨起領导来了,有的人索性找到値班长徐萌和說:“增加車速是为多增产,还是为多出白花减产哪!”
  許淑珍的腦子里却沒想到这些。她想的是:农民兄弟能战胜天旱、水灾,取得大丰收,我是共产党員,难道就被机器加快点轉数的困难吓倒嗎?能向机器低头嗎?不!不能,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要战胜它!多紡紗,讓全国人民穿上更多的新衣裳!她对着正在开着大花的机器說:“机器,机器,我要加轉,你偏淘气,您我相处二十来年,你从来未發过脾气,順順从从叫我使換,今天你倒要耍起熊来啦,好呀!我倒要看看是你把我吓倒还是我把你制服!”
  許淑珍,就以这样的共产党員应有的頑强斗爭精神,向机器进行着搏斗。
  可是开花、断头还是不見少,一口袋、一口袋白花,堆沒了整个車头。她用手抓起一把雪白的棉花,心痛的說:“要是这些白花都紡成紗有多好啊!”越想,越感到光凭干劲,巡迴小跑,不但增不了产,还会把身子搞垮了。不行,不行呀!得摸摸車速加快断头多爱开大花的規律。她一边飞快的巡迴、淸除、接头;一边細心的視察断头,找开大花的原因。
  經过几天苦苦鑽研,終于找到了断头的原因是錠子心摆动和小紗爱断头等,她一个个找到解决的办法把机器制服,大花不开了,断头几乎全部消灭了,她創造了一套完整的、又适合于高速度生产的先进操作方法。
  許淑珍看管的机台車速是不是就頂到头啦?沒有,在活儿比較好做了以后,她就找到値班长說;“我那机台車速还差得远哪!我还沒有过够癮呢,再給我加上100轉!”車間領导見她这种革命干劲,战胜困难的毅力,就滿口答应。
  这样她看管的机器,由330到400到500最后增到520轉。她成为高速生产中的一面大紅旗。
  陶景海鬧革新
  陶景海 口述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五日,穷人們終于把千年等、万年盼的救命恩人——共产党盼来了。
  天津一解放,領导我們工人和伪工会进行斗爭的地下党員张家樞、孙世琚回到了厂里,第一件事就是东奔西跑,忙着找解放前被伪工会开除而失业的工人們,碰見一个就叫一个,沒有几天的功夫,都把我們找来了。重新回到厂里,工作起来渾身是劲,腰板也直起来了,头也抬起来了,高兴的不知說些什么好。
  紧接着,党領导的运动一个一个的开始了,拿工人当牛馬的伪工会代表,封建把头,流氓打手,經过了民主补課和鎭压反革命运动,都淸除的一干二净。活活把大哥欺負死的伪工会流氓打手“小刘八”,在鎭反运动中,媽媽向政府控訴了这个坏蛋的罪恶,政府当場就把他逮捕,判处了徒刑。几十年的苦水,共产党来了,才都吐了出来。
  我們的生命得到了保障,我們的仇报了,我們的生活愈来愈好了。
  解放前,我們父子四人干活,一天累得七死八活,只养着母亲一人,連碗稀粥都喝不上;解放后,生活提高了,我二九五二年就結了婚,現在有兩个孩子,共五口人,每月除了吃、穿,还有錢儲蓄。这是党来了以后才着的,不然,我还不是就餓死了?
  党关怀我們亲如爹娘。就拿这次“苦战”来說吧,党委書記、厂长、工会主席連夜不眠,和工人一起苦战,幷且还給工人斟茶倒水,亲切問候,命令連續工作不肯休息的工人休息。可是他們自己却把眼圈都熬靑了,工人們劝他們回去休息,他們坚决地拒絕了:“你們畫夜苦战,我們能回去休息嗎?高产、优質衞星不上天,我們坚决不下火綫!”这給工人多大的鼓舞啊!
  这次党号召我們大鬧技术革命,改变品种花样,进一步滿足广大人民物質生活的需要,我积極响应党的号召,下定决心把棉布的花样改的更漂亮、更美覌。
  在把紗方呢改山水〓的过程中,因为圖画的不对头,設計不好,一連好几次都失敗了。我开始有些灰心丧气,心想:这是工程技术人員的事啊!……臉上覚得一陣热。晚上,躺在床上,腦子像开着电門的机器一样,不停的轉动着,而且轉的很有次序。党,是党給我們工人带来的幸福生活;是党赶跑了压在我們头上的国民党反动派。党对工人关怀,眞是像爹娘一样。党这样相信我們,爱护我們,我为什么不能很好的完成党交給的任务呢,不!坚决改好布的花样,有党領导支持,不成功,再試驗!
  織“紗方呢”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七六五四三二等好几个穿綜方法,这几个方法織也布来总跑不了这几个花样,三角形、人字形、四方形,总是弯弯曲曲的,費了好几天的时間,也沒有想出个办法来。突然,我想起在夜校的課本上学:米丘林用兩种水果交配的方法,結,結另一种又大、又甜的果子来。我反复的琢磨,用兩种花样合織成一种样子,織出来的是什么样呢?試一試再說。我用三角形和人字形兩种花样,合在一起画成了一个圖样来織,織出布来花大、淸楚、特別好看,像山水一样,从表面看来,好像有些水紋似的。立刻,山水〓这种布在全厂推广起来。
  我不滿足这一点成績。因为党的恩情是永远报答不淸的。
  (李余庆 整理)
  老师傅的理想
  刘振緒、王嘉琦
  天晚了,何老傅还不想睡覚。細紗机馬达的改速問題老纏着他,可是女儿小敏明天还要上早班,灯亮着,她睡不安宁。他只得点了一支腊燭工作。他披了件夹袄,扶了扶花鏡,便聚精会神地画起馬达結綫圖来,燭光照着他那胖胖的身軀,虽然睡覚很少精神却很充沛,他一笔一笔地画着,苦苦地捉摸着……。
  自从搞高速化以来,人們很少听到他的談話声和爽朗的笑声。小敏总說:“我爸爸这些日子,成天画圖,也不睡覚,簡直是入了迷了。”眞的,这个已有二十九年工龄的老工人何师傳对細紗机馬达改速度的問題入了迷。
  厂里搞起高速化生产以来,細紗机的速度都提高了。最成問題的就是一部分新車,它是用三角带傳动的,一开車就猛轉,不能掌握快慢速度的調节,这样,在紡小紗时断头特別多。新車的前罗拉已經是每分鐘,260轉,如果提高到300轉以上,紡小紗时断头就更多,会給工人們带来很大困难。細紗保全老师傅都說:“新車不能高速,就是馬达沒有双速。”何师傅听到后就想:“兩个轉速,紡小紗时轉的慢,紡中紗时又要轉的快。旣要提高車的速度,又要叫紡小紗时断头少,这就可以給国家生产更多的棉紗,創造更多的財富。”想要更多創造財富的崇高的理想,日夜激动着何师傅。在何师傅的腦子里常常想:“細紗新車高速化生产,就决定在馬达身上,而自己又是一个电气工人,怎么才能把馬达改变速度呢?”强烈的責任心鞭策着他,使他日夜琢磨,一心想找到改变馬达速度的办法。想来想去,他就开始試驗,可是旣无圖紙,又沒有参考資料。最初,何师傅在馬达上加了个阻力,經过試驗,發現降低的轉数不多,不行。第二次他又加了一个綫圈,再試驗,結果电流太大,一保险和电門受不了,又失敗了。
  以后,他又利用星期日到書店找了些参考書,可是这些書买来后,由于文化水平低,不能全部弄懂。但何师傅沒有气餒,仍然刻苦的摸索着,运用自己多年积累的工作經驗,苦心鑽研,希望把現有的普通馬达,改成单包双速的馬达,他又开始試驗起来,先改了个4極和6極的,一試驗,6極的电流太大,和往常一样又失敗了。再来,搞4極和8極的,經过試驗,起动电流太大,又沒成功。何师傅想要把綫包都拆了改节距,可是一想,不行,那样旣費原料又費时間,不含乎多快好省的方針。在这时候,有人就說了:“你看着,弄个馬达吧!成天摆弄着玩,也弄不出个眉眼高低来,夜里加班为了好受表揚!”何师傅不听这些閑話,捉摸的更起劲儿了,他一天最多睡上三、四小时的覚,自己总想:“这东西,硏究时間长了,再弄不出来,这多么不好啊!”他一边鼓着劲儿的干,一边也不免有些嘀咕起来。机动部党支書赵連閣就找了何师傅,眞誠而亲切的說:“何师傅,甭怕,多会弄出来多会算,別着急,要用人,給你調人,有嘛困难提出来,帮助你解决!”还有那和藹可亲的党委書記刘健同志,无論在食堂或是在車間,多会見了多会关切的問:“何师傅,你血压高好些嗎?累不累?別着急,硏究不好沒关系,一点点来,当心身体要紧。”何师傅听了这些話,感动的流下热泪。党給予的温暖和支持,使何师傅感覚自己不是四十多岁,而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渾身的劲儿就上来了。他坚决試驗下去,絕不能辜負党对他的希望。
  別人的冷言热語,和車間主任始終怀疑的态度,都沒有絲毫动搖何师傅必胜的信心。在車間主任提供改进資料的情况下,何师傅开始了4極和2極的試驗:在別厂試驗时,三相电流不平衡,何师傅在試驗中,就注意了这个問題,發現了兩極之間接过綫时,一定要在中点接綫,不然,別看都是一个包,电流就是不平衡。由于何师傅日夜不眠,苦思苦鑽,在党的大力支持下,終于把变速馬达試制成功,幷裝在新細紗車上投入了运行。
  何师傅幸福的笑了。舒暢的心情,眞是无法形容。他說:“党比父母还关心我,經常問飢問寒,关心我的血压髙,我搞不成功,对不起党呀!”
  双速馬达虽然試制成功,新的問題又来了,开关还是沒有。前一段的胜利,更鼓舞了他必胜的信心。“好!我一定把变速开关弄出来!”起初,硏究用旧开关来改,一看不行,成本太高,又沒有这么多的开关。他就想:要是用倒順开关改呢?也不行,距离太近,容易放炮。又硏究,用花錢不多买来的星形三角开关改裝。最后,試驗成功了。使得馬达必需在4極結綫时,才能起动,避免了在2極結綫情况下,起动时电流过大的危险。他又突破了第二个难关。
  在細紗新車上經过試驗,細紗車速由265轉,提高到340轉,馬达温度又不高,生活稳定好作,受到了細紗工人的欢迎。何师傅終于实現了他的理想,使細紗机为人民紡出了更多的紗。
  机器的主人——张宝順
  馮汉群、李銘城
  1949年天津解放以后,沒有几天,张宝順就以“革命工人”的身份到五厂布場正式上工,一个长久过着失业生,活而掙扎在飢餓綫上的人,沒有比获得职业更愉快的了。
  当时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工作。”从进場的第一天起,他就鑽硏起技术,提高工作效率,听見誰一談接术問題,他就凑上去听,自己經常暗地里考虑,不懂就問老师傅。这样,他的織布技术进步很快,不久就成为全布場的織布能手了。
  大躍进以来,上級要求旣要保証質量,又要大大提高产量,以滿足人民需要,他开始細致的硏究如何能找出巧法来加快操作。在織布工的全部操作中,他都創造了旣快又安全的操作方法。
  說起来也眞不容易,他創造这些經驗,費的心血也眞不小。单說“織斜紋布时不用找活头、快速被动換梭子”一項吧,在車間里,机器轉的那么快,噪音那么大,生产任务又是那样紧,眞抽不出时間来硏究。当他碰到困难的时候,也就想到党的关怀以及志願軍在朝鮮克服困难、战胜敌人的英雄事迹,他身上就增加无限的力量。下了班,別人去看电影或回家休息,张宝順却一次又一次的試驗着,失敗了他也不灰心,吃飯想,睡覚想,走道也想。胜利总是屬于坚毅的人們,当他試驗获得成功的时候,他从內心里感到說不出的愉快,換梭时間比以前降低了一半左右,产量显著的上升了。
  其他操作,如“被动处理停台”、“取梭大撞梭”等巧妙动作,都是經这样苦想磨煉才成功的。群众一提起张宝順,就撬起大拇指說:“好家伙,布場的常胜将軍,称得上机器的主人。”
  张宝順眞正是机器的主人。对每一台机器都能予防發生毛病。要是机器有了毛病,只要他一听一看,或一摸,就知道毛病在那里,机器在他手里馴服的像綿羊一样。此他几年来能一貫地超額完成生产任务,多次的避免了看来不可避免的事故和次布。

知识出处

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尽》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这是天津棉纺五厂的工厂吏,内容大体上分为三部分:第一辑“血泪的回忆”,是写的日宼、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的惨痛生活;第二辑“党领导我们斗争”,集中地表现了当时地下党的组织领导工人推翻伪工会的斗争及其它斗争;第三辑“解放以后”,从不同角度反映了解放以后工人们积极生产和生活的变化。 这部书中各篇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这个厂里直接参如这斗争的工人和干部,所以作品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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