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死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野火烧不尽》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6440
颗粒名称: 大哥的死
分类号: I218.21
页数: 9
页码: 67-75
摘要: 这段文字主要描述了作者大哥在国民党的统治下因病去世的故事,表达了作者对国民党的不满和愤怒。同时,通过作者的叙述,也揭示了当时社会的黑暗和残酷,以及工人阶级在压迫下的悲惨处境。
关键词: 国民党 双喜纱厂 工人

内容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投降,我們胜利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大喜事傳到紗厂。当时,我們在車間干活的工人們高兴的都跳起来了。滿心以为,这回再也不受日本鬼子的欺侮和压榨了,所以立刻都关了車停止了生产,到市中心、东馬路一带去欢迎“国軍”,一直到深夜才回来,高兴的連累、餓都忘了。
  可是,对国民党的天真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国民党的接收大員們;日夜乘飞机亲到了天津,大力勒索工人的血汗,幷侵呑了工人和日本斗爭得来的解散費(三匹布),剋扣了工人的面粉差額金,他們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为了进一步勒索工人和鎭压工人,很快組成了伪工会。
  我們全家三口人仍然过着吃不上、穿不上的生活,而且又受,“国軍”和伪工会“流氓打手”的欺压。
  大哥陶景貴,外号叫陶儍子,在布場織布,全厂沒有一个不認識他的:大个子,长方臉。誰提起来都說:陶儍子这个人啊,眞是不爱說,不爱道,老实八脚,干起活从来也不知什么是泡磨菇。”尽管如此,他也是經常受把头和流氓的欺負。
  有一次我哥哥上厠所,路过穿筘科;当时因他正患着肺病,病的很严重,一咳嗽就喘不出气来,他正走到这里,再也不能往前走了,蹲下来就咳嗽,正咳嗽的上气接不上下气,旁边过来一个矮个子,走起路来搖搖晃晃,白袄袖子往上卷着,走过来就騎在我哥哥身上,这个人就是伪工会的流氓打手“刘八”。他騎在我哥哥身上,讓我哥哥䭾着他往前走。这时,我哥哥渾身哆嗦成了一团,勉强地說:“八哥,你这是干嘛?我快出不来气了,你可憐可憐我吧,別騎我了。刘八在上面狠毒的說:“看他媽的你这个松样子,活着干嗎?我把你弄死就算了。”这时,布場工人张見秋路过这里,看見这情况,气憤地問:“看,他这样儿你还欺負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刘八霍地从我哥哥身上站起来,小眼珠凸溜溜的像要滾出眼眶来,吼叫的声音震的地板乱顫:“他媽的,你跟八爷我上性。”說着照着张見秋的臉就是几个大嘴巴……。
  哥哥走几步,爬几步地回到家里,一肚子的冤气不敢跟母亲說,一进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直哭个不停。媽媽泪水滿面的摟着哥哥,問他:“說吧,儿呀!媽不生气。說吧……”。可是他就是不肯說。当日夜里,哥哥作梦了,不知他那来的一股邪劲,一边哭嚷着,一边比划着:
  “小刘八,你跑不了,我就是死了,到阴曹地府也得和你算淸这笔賬!”媽媽听到这里,才知道哥哥原来是受了流氓打手小刘八的欺負了。
  哥哥这口气出不来,病越来越重了。請先生治吧?当时就得拿出五千元来。連吃的都沒有,哪有这笔錢来治病呢?这时候哥哥很怕自己死去,他还希望着自己能有那么一天过着幸福的生活。便对媽媽說:“工会成立的时候,对工人說过‘工会是为大伙办事的',咱找工会借借去。”媽媽架着哥哥走兩步歇三步地找到伪工会主席张树發的家里,正好,张树發在家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大吃八喝呢。哥哥一进門张树發不耐煩地問道:“干什么来了?快滾!快滾!”哥哥就哀地說:“张先生,我的病不得了啦,想麻煩麻煩您,借点錢治治。”张树發怕打攪他們大吃八喝,就推托地說:“你們回去吧,明天到工会去。”这天錢沒借到,媽媽又架着哥哥失望地回来了。
  第二天,又到伪工会去,伪代表郑大福正在工会里,沒等哥哥开口就气势凶凶的問:“穷光蛋,干什么来了?”哥哥答道:“郑先生,借点錢治病。昨天,张主席叫我今天到工会来的。”郑大福态度奸詐的說:“你借多少錢呢?”哥哥“有五千元就可以治病了。”郑大福說:“借五千元——你够花的嗎?多会还呢?”哥哥說:够治病的了,病好了,上班一定还。”郑大福說:“你要死了怎么办?快回去吧!借錢,哼,沒門!快走!滾出去!”說着就把媽媽和哥哥推出伪工会門口来。这时哥哥的臉色跟死人一样了,坐在門口也起不来了,过了一会儿才說:“你……你……走狗!……”媽媽在一边怕哥哥气个好歹的,就劝哥哥:“孩子,跟媽媽回去吧!你别生气了,咱娘倆把这事牢牢記在心里就是了。”說着就架着哥哥回家了。
  回到家里,哥哥一头栽在炕上說:“可把我气死了,我死也要把小刘八和工会这伙狗东西拿走。”这話剛落音,哥哥就不能动弹了,过了一会,哥哥又突然坐起来了,胸脯一鼓,噴出了大口鮮血。媽媽和我急忙扶住,誰知他好像被誰猛然用力一推,还来不及掙扎就倒下去了,口里流着粘糊糊的血,兩只手还想动弹,好像抓取什么,然而他什么也得不到了,哥哥就这样地——凄惨地死去了。
  媽媽連着經过我父亲、我二哥的死,一看大哥又死了,就哭着喊我:“儿呀!咱們娘倆也等死吧!咱也会被这个吃人的社会吃了的。”媽媽說完,哭得昏去了……。
  〔附〕 我們的工厂是怎么建起来的
  白波
  在一九二〇年前后,我国正处在軍閥当权的时代,日本鬼子的經济魔爪,在此时逐漸地伸到我国各地,天津已經有了日本租界。可是日本人幷不滿意他們已擄夺到手的那一小塊地方,那些日本的大資本家,貪心如狼似虎,都打算在我国开办工厂,好利用我国低廉的劳动力来养肥他們。当时,日本紡織工业已經相当發达,在世界上可以与英国爭霸了。为了更进一步地發展他們的紡織工业,一方面利用不平等条約和走私偸运等方法:使他們国內的紗布傾銷我国市場;一方面千方百計的設法在我国投資,买地建厂,从而挤挤垮我国資本家开設的那些小得可憐的紡織厂。这时候,世界各資本主义列强国家視我国为他們共同的侵略目标,而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势力还不够充足,所以有些事情他們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我国的軍閥政府呢,却害怕人民的反抗,同时还有着沒被,揭穿的假門面,勉强地执行着“外国人除租界地外不能在中国私自买地”的法令。但实际上,日本人的投資仍然是蜂拥而来。他們会找出中国入来作幌子,专門收买一些唯利是圖、貪小惠而忘大义甘心为他們工作的分子。国营天津第五棉紡厂的最前身“双喜紡績株式会社”的地基,就是这样被日本人买到手的。
  在一九二〇年,海河东岸郑庄子已經建立了兩个紡織厂,就是現在国营天津第三棉紡織厂的前身裕大紗厂和宝成紗厂。这兩个紗厂都是中国資本家集資建立的。日本資本家也看中了这塊地方,便将靠那兩个紗厂东面的一片菜园子买下了。买地时逋过一个住在租界里的中国人庄景柯的手。他是一个日本留学生,是当时的律师,买地就用庄公館的名义。当时,按照一般情况,这里的土地每亩只値一百余元,最多也不过是二百元現洋,可是这个庄公館买地却肯出大价錢,以每亩五百元的高价收买,共买了約四百五十多亩。地买了后,当时情况不能允許即刻建厂,便以較低的租价租給外务来天津的农民种,租約上比別人的多一个条件,就是注明庄公館无論什么时候要地,都得立刻交还土地。庄公館的代理人,就是郑家庄的住戶孙連城。直到1935年秋末冬初才开始建厂。
  一九三五年时,日本帝国主义者早已占領了我国东北三省和冀东大部地区,肆无忌憚地侵入我国华北来了,他們在我国各地盖起大批工厂。郑家庄中国資本家开設的兩个紗厂,也先后被他們呑蝕过去。幷且还在郑家庄建立了一个华北制鉄所(天津鋼厂的前身)。在当年阴历九月的光景,郑家庄来了几个陌生的日本人找孙連城。通过庄公館的指示,孙連城陪同他們仔細察看了附近的地形。这几个日本人就是未来纺織厂的主要人物,他們是:
  林一正 (双喜紡績株式会社天津經理)
  竹內 (双喜紡績株式会社天津工厂厂长)
  川村 上野 日本包工商前高組合的职員。
  第二天,以林一正出名請孙連城在南市鹿鳴春飯庄子吃飯。幷有一个中国人作陪,充当翻譯。席上,林一正談說現在就要把地收回盖工厂,与孙連城商議如何办理。商議結果,由孙連城出头与佃戶們交涉收地。經孙連城中交涉,日本人拿出一些錢作为收地費,地就很快的交給了工厂。这样,日本人就名正言順地将这塊土地作为日本資本家开办工厂的地基了。
  地收回来后,建厂工作开始了。那个建筑包工商前高組合的日本人上野,便带人开始測量,一方面招募工人,开始平塡厂基。取土的方法是就地取土,把較高处的土足足剷平下去三尺深。这就是造成我厂厂基地势低洼的原因。
  一九三七年蘆溝桥事变时,厂房正盖得一半,当时曾經停了一个短短的时期,以后就比以前迅速地修盖起来了。同时,厂門东面的职員宿舍和厂門西面的工人宿舍也相繼盖起来。都是日本建筑承包商前高組合轉包給福昌公司,由上野奴役着数千名中国工人修盖起来的。与此同时,机器也陆續从日本运来,幷从日本来了一批日本工程技术人員,工厂里也招雇了中国工人来帮助日本人按裝机器。工厂里的人事和組織机構也逐漸确定了。負責人都是日本人。計有紗厂主任酒井,布場主任原勇,原动部主任加藤,人事課主任葛馬等人。同时也招雇了一些中国人作他們的低級职員,名义上却是工人,作些抄抄写写的工作。
  一九三九年秋季正式开工,开工后三天,海河氾滥成灾,把整个工厂倉庫都淹了。机器电綫全都泡在水中。当时,日本人看見大水漲得眼看就淹沒了厂子,非常着急,强迫着工人挡埝防水,晝夜不停,結果也沒有搶救成功。水把工厂泡了二十多天。水退后,工厂經过一番修理,才算正式开工。
  当时,厂內的設备規模較小,共有紗錠兩万多枚,普通布机七百台。工厂有厂房一座,分南場北場各半,南布北紗,由甬道相隔。另設配电室鍋爐房及修理工厂,和工厂隔路相对。靠外有倉庫二十四所,分儲原棉、成品和机物廢料。办公室三所,靠厂門为人事課,中为总办公室,靠工場的一所为工务办公室。厂門东面为职員宿舍,共有楼房三十二所,平房十六所,全为日本籍职員居住。分四級。西面工人宿舍五百九十間,分单身和家庭宿舍兩种,家庭宿舍三种,中国管理人和工头也只能住这里的一等房子。
  工厂沒有發电設备,只有125KVA3300V的小型柴油發电机一座,預备在电业局停电时供厂內照明和防火用。另有B&W臥式水管鍋爐兩座,供浆紗用汽和工場暖气設备用。
  当时的生产情况很不正常,工人生活沒有保障,流动性很大,几乎每天都开不齐車,到一九四五年生产改为一班,产量更是下降很多,最高产量每天(兩班)約产紗20件,布200匹。到一九四五年夏,每天只产紗五、六件,布百余匹的样子。
  当时有日本籍职員数十人,中国工人約千余人。
  日本投降后,国民党經济部接收了这个工厂,以后又成立了中国紡織建設公司,把全国各处的日本紡織厂都由該公司經营管理。双喜紗厂就改为天津分公司所屬的第五棉紡織厂了。
  国民党接收了这个工厂以后,生产的設备幷沒有增添,工人的生活仍然是艰难困苦,仍然受着严重的剝削和压迫。国民党和封建把头勾結在一起,代替了日本帝国主义者及其爪牙来欺压工人。于是,轟轟烈烈的斗爭就在工厂里开展起来了。
  国民党由一九四五年秋末接收,迟迟不能开工。于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开工生产。原棉大部使用美棉。日开兩班,工人比日本时期略有增加,約一千五百多人。职員均为中国人,由天津分公司領导。厂长为工厂首长,下設紗場工程师,布場工程师各一人,紗、布場保全技师各一人,运轉技师各二人,分別带班生产。下設技术員若干人領导生产。經营管理部分共設三課:人事,会計,总务。总务課又分棧务股、物料股,和庶务、警衞队等部門,幷有医疗室,設医生一人,护士二人。
  由于国民党政治腐敗,工厂生产也沒有什么發展,大致和日本时期差不多。幷且因解放战爭关系,农村大部成为解放区,美援又将棉花改成武器,所以原棉非常缺乏。到一九四八年,每星期只能开三天或四天工。生产能力很低,按最正常的生产情况計算,每天产量棉紗为15050磅左右,还不到四十件紗。布場日产量为900匹上下。(按当时40碼为一匹計算)
  只有解放后,我厂的生产設备才大量增添,工作条件大量改善,从而生产能力大大提高,工人的政治地位和生活条件,得到了徹底的改变,成为蓬勃發展、一日千里的人民的工厂。

知识出处

野火烧不尽

《野火烧不尽》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这是天津棉纺五厂的工厂吏,内容大体上分为三部分:第一辑“血泪的回忆”,是写的日宼、国民党统治时期工人的惨痛生活;第二辑“党领导我们斗争”,集中地表现了当时地下党的组织领导工人推翻伪工会的斗争及其它斗争;第三辑“解放以后”,从不同角度反映了解放以后工人们积极生产和生活的变化。 这部书中各篇文章的作者,大都是这个厂里直接参如这斗争的工人和干部,所以作品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和强烈的感染力量。

阅读

相关人物

陶景海
责任者
李余庆
责任者
陶景贵
相关人物
张见秋
相关人物
原勇
相关人物
葛马
相关人物
孙连城
相关人物
庄景柯
相关人物

相关机构

相关地名

天津市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