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大型設备設計院
  水輪發电机厂办公楼上有一个不大的房間，門上写着几个頗为引人注目的黑字——“大型設备設計院”。設計，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总認为是工程技术人員的事，但在这里却發生了新的変化。这个房子的主人几乎都是由車間来的老工人与个別技术人員。他們正在聚精会神地移动着繪圖尺，設計着制造水輪机的大型設备，滾齿机、龙門刨……。我国第一台土造的重八十吨的四米立式車床——制造水輪机带关鍵性的大型設备的設計，就是这里的头生子。現在，这台“立車”已經在加工水輪机上几公尺寬、十来吨重的大机件了。从此以后，参加設計的老工人心气更高了，就把原来設計組的“組”字改成了“院”。有人开玩笑地問起他們的学历，他們笑着答道：那还用說，車間专科出身，社会大学畢业唄！別看这几双常摆弄錘子、車刀的手，却描出了鳳凰呢！
  一万五千瓩水輪机是什么样子？立車又是什么形状？在开始設計时，誰也沒有看見过。人們只知道水輪机的个儿很大，一根主軸就有十来吨重，至于做这样大的机件的机器設备当然也小不了。不过，工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按期完成水輪机的試制任务，必須自己动手武裝自己，等待是不行的。厂里的党組織这样号召了，也只有这样才是条近路。所以当車間主任把工人出身的技术員王冠甲找来說明要自制“立車”时，王冠甲一点也沒有感到惊奇，幷且泰然地說：“好，咱們干吧！”車間主任看到王冠甲胸有成竹的样子,反而有些奇怪了，他問：“你看見过立車嗎？”王冠甲笑着說：“沒見过，現在也想不出它是什么样子！”車間党支部書記鼓励而又叮嘱地說：“老王敢想敢干很好，但还要注意科学分析，这不是一件小事哩！”王冠甲心想:旣然是社会主义建設需要，我們就应該赶制,进口的立車不也是工人造的嗎？現在，有党的支持,工人干劲又那么大，还怕造不成嗎？一会儿，被車間邀請参加設計的老工人閻振波、錢保春、李金發、赵錫州等都来了，听說是要自己設計、制造立車，心里虽沒底，可都很兴奋。大家都覚得这是件光荣的事。他們向車間保証：一定尽力干。这个“大型設备設計院”就正式成立了。
  大家成了机器迷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从哪里插手搞起？参加設計的人在責任心的驅使下，日夜坐臥不安，但誰也沒有叫一声困难。厂长了解老工人的这种心情，在一次小組的諸葛亮会上說：你們知道哪里有立車，就可以去看,如果需要出天津，就吿訴我一声，我一定支持你們。机器能否做成功，主要靠你們了，有問題是我們的。听了厂长推心置腹的談話，老工人激动得說不出話来，从此，完成任务的决心也更加坚定起来，他們在厂里或是回到家里都在惠索着水輪机对国家建設的意义，就是再困难也要把它造成。
  人們跑遍了天津，又跑到北京，只在兩个厂子里看到了立式車床，可是加工能力最大的只有兩公尺车，和本厂需要做的还差得远。要看大的就得去东北了，而时間却不能等待。大家在路上商量說：机器不管大小，模样反正差不离，回家干吧！回到工厂，大家顧不得奔波的疲劳，就凑在一起开起諸葛亮会来。討論会的中心就是立車，每人根据自己所見，認为怎么好就怎么說。大家各不相讓，搶着說出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立車样式和性能，幷列举种种理由，說明自己想出的立車的优越性。有的說：“照我的理想：今后的任务大啦！要做立車就做万能的，将来使用方便。”有的却不同意地說:“做万能的太費鉄，得节約原料，还是做一个比較固定的好。”討論会开得非常热烈,大家忘了疲倦，忘了飢餓，由午飯后一直开到晚上八、九点鐘。厂长也同工人們一起討論，幷拿出一些圖片資料等讓大家参考。这样的討論会，开了好几次，有些意見統一了，有些意見在会上談不完，大家走路、吃飯时也常常爭起来，有时兩个人都說不服对方，放下飯碗，跑到院子里在地上画起来，看誰的圖样好。車間里的工人看这几个老工人那种認眞的情形，感动地說：老师傅成了机器迷了，什么事一着迷就快成功了。立車的雛形，就是經过这样反复地討論，集中了老工人多年的經驗、智慧，大体定了下来。
  新事物的成长，經常不是一帆風順的，在立車設計的过程中，同样遭受到怀疑和打击。但是，有什么能够阻止那些渴望自己裝备起来，对前途充滿信心的人呢！老工人在定出了立車的雛形后，想請一个技术員帮着画张圖。可是，这个技术員对工人的作法有怀疑，起初，他还只是推脫,后来老工人催得紧了他却冷冷地說：你們是工人，弄錯了沒关系，我是技术員，参加了設計，将来不成功要負責任。接着又借口請假不来了。老工人生气地說：你不敢干咱干。圖样弄出来了，厂里的領导都称贊老工人的干劲。但有的技术人員却故意挑剔。他們指手划脚地不是說这儿不行，就是那儿沒有理論根据。起先，工人幷不理会这些，后来有的人耐不住了，問一个挑剔毛病的技术員道：那你說应該怎么办呢？挑毛病的人被問得张口結舌了。
  四米立車自制成功了
  草圖有了，工人的信心更高了。設計小組的成員为了使立車設計集思广益，精心地做出了一套机器模型，摆到車間去展覽，征求全体工人的意見。这件事轟动了全厂，模型摆出去的第一天，車間就象閙市一样。許多工人为了看大机器模型，飯也沒顧得吃。工人們向参加立車設計的人祝賀，幷称贊他們的毅力。同时，也根据自己的經驗，提出修改的意見。有的說：傳动部分用八字輪怕力量不够，应改成臥輪。有的說：滾动的底盤不如改滑动的。……有的工程师看工人眞的弄出了模型，很感动，也积極提出了自己的見解。模型展覽了好几天，全厂职工提的建議上百条，設計小組細心地分析了大家的建議，进一步修改了設計。但是，大家想这究竟是新的东西，为了更有把握起見，厂长带着工人，拿着設計圖到天津大学和有关部門去請敎。直到熟悉这方面情况的人都認为老工人这种做法对头，幷惊佩工人这种敢想敢干的精神时，大家这才一塊石头落了地。由工人动手設計的我国第一台土造四米立車的設計圖就这样誕生了，幷下到了制造車間。
  十月初，一台土造的四米立車，終被啃出来，幷裝配成功了。立車有五公尺高，一顆橫梁就重十四吨，能够車直徑四公尺，十几吨的大机件。这个立車的整个的机器由設計到做成只用了兩个多月，如果向国外訂貨，至少也得一年。进口貨有十四个电动机，而工人自己根据制造水輪机的需要修改了工艺，只用了四个电动机，成本只要十万元，比进口貨便宜了六十万元。当然土造立車在精密度和自动化程度上还差些，但更重要的是赢得了时間。
  第一台土造立車自己設計幷制造成功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在人們心目中树起了一面紅旗。自制大型設备、制造水輪机的神秘覌点被冲破了，工人說：“这么大的立車都設計制造出来了，水輪机再大也不怕了。”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有力地說明了，工人一样能够搞机器設計，而且能够設計得更好。在企业里設备設計再也不是少数人員的事了。
  許多工人找到本車間党、政領导“挂号”，提出再做大設备时別忘了他們；紧接着全厂掀起了自己設計，自己制造机器設备的新風气。各車間的自制設备設計組进一步扩大了，全厂先后成立起以老工人为主的設計院五个，担任大型設备的設計，負責干部和技术人員也参加了。这种設計院实际上，就是在党委領导下的領导干部、技术人員和工人三結合的組織。現在各院正在設計的大型設备有大型的滾齿机、龙門刨、大头車床、十二呎車床……等，这些都是工人沒有見过或很少見过的大型設备，但是大家的信心都很高。在車間工作的工人的心气也变了，他們在操作中感到缺少一些小型設备？就自己动手画圖，小組討論后就动手做起来。二車間工人利用旧坦克上的零件做了兩台鑽床，性能比新买来的机器还好用。
  四米立車自制成功对于工程技术人員的敎育作用尤其大。起初，有的技术人員对老工人設計机器根本不信，或者半信半疑，現在心里服气了。有个技术人員初来这厂，听說老工人正在設計立車，認为那簡直是开玩笑。可是当四米立車設計出来幷制造成功时，他对自己原来存在的錯誤思想感到慚愧，馬上积極起来，和工人們一起,設計了一台能够加工大机件的大头車床。
  （195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