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蕭德訓产生改变旧的制革方法的念头，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还是在蕭德訓做制革工作不久，一天，王师傅和蕭德訓正在灰池上干活，忽然，蕭德訓說：“王师傅，做这个活儿，就必須得这么干嗎？改改方法不行嗎？”王师傅心里暗想：“这又髒又累的活儿是不是干不下去了？”于是，王师傅把臉一沉，就給蕭德訓上了一堂政治課。
  王师傳讲的，是解放前在灰池上干活的情形。那是：
  碱水咬，
  皮子磨，
  手指头肿的赛紅蘿卜；
  一张湿皮百斤重，
  一天撈、倒几千个，
  夏天汗如雨，冬天打哆嗦，
  腰酸、腿疼、胳膊肿，
  臭味熏的轉磨磨。……
  讲完过去，王师傅又說：“解放以后，咱們干这一行的翻了身，領导上发下胶皮手套，碱水咬不着了，皮子磨不着了；发下工作服、胶圍裙、大胶靴，身子、脚下漚不着了；安了凉热风，夏天不热，冬天不冷了……这是多么大的改善呀，你还嫌不好？”
  其实，蕭德訓哪是嫌髒怕累？他是想：这灰池的活，虽然比解放前好干多了，但还是用手工，产量低：一張牛皮从泡軟到浸灰，起碼得六、七天的时間；再說，也不能因为有了劳动保护工具，就不想更好的制革办法了。不然，党为嘛还要号召搞技术革新？但当时，蕭德訓沒向师傅解 釋这些。
  1959年初，厂里党委会召开职工大会，号召大家大閙技术革新，增加产量，减少笨重体力劳动，实現継續大跃进。蕭德訓听了刘书記的报吿，就暗自动起腦子来了，他首先想到了灰池。
  这灰池，是制革厂的一个主要工序，干皮子要在这里泡，泡完，通过蹬皮、去肉，又回到池里浸灰，完了，再經过几道工序，还要回来进行第二次浸灰。
  在制革厂，一張牛皮到变成革，共需十六、七天的时間，可仅在灰池上就占去六、七天。蕭德訓想：“灰池必須砍掉，它不仅可以縮短生产周期，还可以让人們从笨重的手工操作中解放出来！”
  用什么办法取消灰池呢？他想到三本工艺学上对浸灰的不同主張，于是就想把灰池浸灰，挪到轉鼓上去，和脫毛工序合併。
  可是，他这个想法，还沒思考成熟，光找王师傅說了。王师傅說：“你这个想法好哇，眞的成功了，咱們在灰池上的人，可算第二次翻身了！”当下，王师傅迫不及待的，註蕭德訓把这个建議提上去，蕭德訓便把这个想法和党委說了。党非常重視这个建議，刘书記說：“这个建議不仅仅在于縮短生产周期，也是向旧制革技术宣战：如果成功，就徹底推翻了制革生产周期越长越好的理論，制革技术将发生深刻的变化！”
  第二天，党委就把蕭德訓从車間抽出来，幷調出小黃，两个人专門搞如何取消灰池的問題。
  这样，全面改革旧制革工艺的战斗，第一炮便从此开始了。
  取消灰池的革新，主要的一个难关就是不用灰池浸灰，怎样把皮上的毛脫掉。在小样試驗中，蕭德訓和小黃試过无数个方法，可总是大毛掉，小毛不掉。这天，两人又試氨水脫毛，試过 以后，不仅毛沒掉，皮子倒都糟了。
  这一天，两人正擦着由氨水刺激而流泪的两眼，呆呆地坐着出神，刘书記来了。刘书記說：“一时想不出办法，不要硬憋，到外边轉悠轉悠，活动活动腦子，再想。”
  这样，两人带着憋得嗡嗡乱响的腦子，来到厂后边的河堤上。
  这是深秋时分，南运河的水，带着黃沙，滾滾向东流着。天空碧藍而高闊，天气，有些凉了。
  蕭德訓面对黃色的滾滾河水，和远处象树林一样的、正噴吐黑烟的工厂大烟囱，他想到古老的制革技术：在很远以前，人們是用黃土、烟熏熟皮子的，那末現在我們就不能闖出一条新的制革道路？
  他坐着，就又想到如何使小毛脫落的事上来了。
  忽然，蕭德訓想到他的一个鄰居，患了一場大病之后，脫掉了头髪。他赶紧抓住这个念头，兴奋地嚷道：“小黃，你說，为什么有人生了一場大病之后会把头髮脫掉？”小黃被这突如其来的問題，弄得莫名其妙。蕭德訓紧接着又說：“这是不是因为病人吃的葯里有一种东西，它治了病，但也使人脫掉了头髮。”小黃这才恍然大悟，高兴地說：“快問問保健站的大夫去！”
  他們向厂里的保健站医生詢問这种葯。医生回答不了这个問題。他們又找工人們詢問，关心这个試驗的老师傅們，根据这一綫希望，便有人从头髪联想到鬍子，于是，有人提出在解放前，南市曾有卖一种刮鬍子不用刀子的脫毛剂。說：“这种葯，塗在嘴边，鬍子自己就脫落！”
  新的啓示，带来了新的綫索，获得了新的希望。当下，全車間的人，都欢騰起来了。下了班，組成三路大軍，准备到南市买葯，到卫生局査葯底案，到医学院找脫毛剂的根据。
  正当人們准备出发的时候，車間主任来了，眞是无巧不成书，这个車間主任过去曾經买过这种葯，而且化驗过，現在厂子里就有这种东西。
  把这葯拿来一試，果然灵驗，憋得蕭德訓吃不下，睡不着的牛毛，終于从皮子上掉下来了。不用灰池浸灰的理想初步胜利了。
  不用灰池浸灰的办法算是找到了，但这仅仅是初步胜利，当在进行大样試驗时，皮革质量有問題，皮身硬，一折有裂紋。
  在质量分析会上，一些有保守思想的人，便振振有詞地說：“皮子有裂紋，是因为皮子沒得到充分膨脹引起的，主要是沒用灰池。”同时有人提出，这种脫毛葯价錢貴，貨源少，就是能成功，也不能大量投入生产。
  可是，困难吓不倒英雄，保守思想更难不住好汉。
  貭量分析会以后，蕭德訓詳細地和老工人們硏究了“裂紋”的原因，又經过几次大样試驗，終于找到了一种更好的脫毛方法。試出的皮革不仅貭量高，成本低，而且由十六、七天的生产周期，縮短到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