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在火紅色的石榴花正开滿枝头的时候，河北省文敎战綫群英会在天津开幕了。我在这个会上，認識了一位医生。他是天津市霸县第三医院的一位中医，名叫张潤波，五十多岁，衣着朴素，个儿不高，瘦削的身材，精力却十分充沛。人們說他在繼承祖国医学和發揚祖国医学上很有成就，他具有敢想敢說敢干的共产主义風格，用中藥治好不少难治之症，幷且有着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的高尙品德。在会議期間，我总想抽出一些空閑时間，跟他詳細談談，可是我几次找他，都沒找到，人們告訴我說：“您找张医生可不太好找，梅蘭芳給演戏他都沒空儿看，总是把会議休息时間利用起来，不是打电話找病人，就是跟人家联系去出診，整天的給人們扎針、診脈、开方，忙个不歇……”。几次訪問不見，倒也听人講了一些他的故事。
  让祖国医学放光輝
  1958年4月的一天，有几位民工，抬着一副担架，直奔固安而来。担架的后面，跟随着一对老年夫妇，边走边哭泣。大家把病人抬进第三医院。大夫們接收病人的时候，病人的四肢已經冰凉，脈搏的跳动，已摸不到，呼吸也听不淸了。抬担架的人們怕医院不收，向大夫請求說：
  “大夫，千万想办法救救馬俊惠吧，他是我們大寒寨村的生产队长，是“五好”社員，在永定河閘口工地，干得好極了。可是他得了这种症候……”
  “請想想办法吧！我們到大兴医院，那里說腸梗阻非开刀不可，是他們医院小，不能开刀，叫往天津、北京轉，你看，人都这样了，还能走到天津、北京嗎？”病人的母亲这样哀求着。
  医院領导决定了：收下这个病人，一定設法搶救。于是在医院党支部樊書記和董院长的主持下中西医全体大夫进行会診，討論搶救办法。会議室里在爭論着；
  “按現有資料看，腸梗阻非开刀不可。”
  “我們医院小，不能做大手术怎么办？”
  “轉院。”
  “轉院也来不及了。”
  “我們可以从祖国医学宝庫里找些办法，以不开刀的办法来治腸梗阻。”書記和院长提出这样的意見。中医张瀾波大夫第一个提出說，党的意見是疋确的。經过討論大家也同意試一試。
  医院党支部确定由张潤波担任主治大夫。
  张潤波原来是一位农村医生，1956年調到这个医院，在党的敎导下，思想上一天比一天解放了。为了便利农村医疗工作，他曾提議在医院里建立簡易病床开展了二百八十多个家庭病床，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这次他提議用中藥治腸梗阻，馬上得到領导支持，西医大夫也大力协助，他信心十足地开始了搶救病人的工作。他首先給病人針灸，提升病人脈搏，同时也翻藥書，硏究良方，还亲手煎藥。当他把藥前好的时候，病人已經不会吃藥了。牙关紧閉，灌也灌不下去。就是在这种情兄下，张潤波还是不断地想办法。他在西医大夫帮助下找来一根膠管，由鼻孔插进口腔，采用“鼻飼”的办法，把藥一点一点的灌入病人的口腔。他这样一面待候着病人，一面安慰病人的父母，一面翻閱着藥書。第一夜就这样熬过来了。笫二天，有人說：“病人的心臟不跳动了，怕是要糟吧。”可是张潤波一点也沒慌张。他把藥給病人服下后，覌察了一夜，天亮时已經能摸到脈搏跳动了，肚子有了响动，出了“虛恭”。张潤波这时，面色显現一絲笑容，便又給病人服下了第二服藥。第二服藥服后，病人睜开了兩只眼瞒，病人的母亲不哭了。当第三服藥服下以后，病人慢慢地能說話了。病人的父母是多么欢喜，张潤波是多么高兴啊！当张潤波大夫吿訴这二位老人馬俊惠已脫离危险期的时候，这二位老人立刻跑到毛主席象前，流着感激的眼泪說“毛主席呀，毛主席，我們兩口子感謝您，有了您的好領导，死人也会治活的。”
  是的，他們应該感謝毛主席，毛主席提出了敢想敢干以后，医生破了“腸梗阻非开刀不可”的旧定律，用中藥治愈了病已垂危的腸梗阻患者，这位患者，在半月以后，又重新走上了劳动崗位。如今，张潤波用中藥治腸梗阻已治好了二十三例。
  雨夜行医
  1959年初秋的傍晚，一抹晚霞刚落，东半天涌上了烏沉沉的黑云，天气阴森森地有些怕人。这时，张潤波刚刚結束、一天的門診工作，忽然一个小伙子闖进医院，他进院就喊：“我找张潤波医生，快，我妹妹病得厉害。”这个小伙子叫楊春發，他从城西南关各店村来，因为他妹妹楊二爱患重伤寒，当时昏厥过去，他听說张潤波医生是治伤病的能手，便騎上自行車，跑了四十八里路来請医生。可是，来到医院天已經黑了，天空烏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院长看了看张潤波說：“你这大年岁了，夜間要走五十来里路出診行嗎？还是叫个年輕的医生去吧！”张潤波听了这話却說：“那怎么能行，工作哪能推給別人呢，人家指名叫我去，我哪能不去？”他說着拿起針包，推出自行車就对这位小伙予說：“走！搶救病人，时間最为宝貴。”他一馬当先，騎着車子向西南方向馳去。刚刚出城十余里，狂風暴雨鋪天盖地而来，車子不能騎了，推也推不轉了，他們只好扛着車子前进，天黑了，得象鍋底，分不淸那里是路，那里是水，忽然眼前展現一条平坦大道，刚迈一步，噗通一声，連車子带人都掉进水沟里，他从齐腰深的水中爬上来，扛起車子再走，走不多远，又落在水里。这时，接医生的楊春發看到道路这样难走，心中不好意思了，他鳴咽地說：“张医生，您回去吧，这样跌跌爬爬的再走三十多里把您摔坏了怎么办？”
  “你妹妹的病不是很严重嗎？走吧，救病人要紧。”张潤波扛起車子来，又走在前面了。楊春發心里覚得实在抱歉，想給张医生扛車子，又被拒絕了。是呀，一个人怎么能在泥水中扛着兩个自行車走路呢？他只好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同张潤波一起在泥水中前进。摔在水沟里再爬上来，爬起来又落进水去。不知跌了多少个跤，总算走到了，但当达目的地的时候，已是第二夭的凌晨兩点鐘了。张潤波擰了擰水淋淋的夹祆，披在身上，开始給病人看病。病人四肢冰凉，眼睛發直，不說話。經过診断确定是伤寒。张潤波忘掉了一路上的疲劳，馬上进行搶救。他首先用針灸疗法，使病人脈搏恢复跳动，接着給她灌藥，当一口一口的藥水灌进肚里以后，在东方發白的时候，病人好轉了。这时张潤波才松了一口气，早晨他又跑回医院坚持門診。接着，又連繼到这里出診三次，病人好了。这个村的党支部書記听到了张潤波雨夜救病人的事以后，就把他作为敎育社員的材科，提出口号：“用张潤波跋泥涉水救病人的干劲搞好农业生产！”
  一张有趣的照片
  在临閉会的那天晚上，我又去訪张潤波，他仍然沒有在屋，我听說他被推选为出席全国文敎群英会的代表了。我不能再錯过这次机会，一定和他詳細談談，于是，便坐在他这个房問里等他。夜里九点多了，他又約来兩个病人，給这兩位病人看完病。才对我說：“叫你好等了。”我們亲切的交談起来，我对他講了我听到的，关于他的一些故事。他爽朗地說：“医务工作者嘛，就应当为保障人民的健康而工作。”
  “这个职业很光荣，”我說。“听說你雨夜到关各店出診，治好病人以后，病人还特来固安同你合影留念了呢！”
  “有过这样的事，可不是你說的那件事。”张潤波又向我講了病人和他合影的故事：“今年初春的一天，忽然接到中共霸县县委書記刘志远給我打来长途电話。說楊芬港村有个儿童誤吃了蒼耳子中毒，叫我星夜赶去搶救。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想起了当年学医的时候，曾治过这种病，那是我的兩个小子裝羊羔吃草，誤吃了蒼耳子，中毒了。我从老师的手中找来治蒼耳子中毒的藥方，治好了病，可今天这个藥方巳找不到了。当时急得了不得，是我母亲提醒了我，說我把藥方記在我常讀的書上了这一下我想起来了，那是在二十年以前，我学医受国民党的。气，学了医国民党不叫治病，后来蔣介石提出取締中医中藥，我心中苦悶，有时翻翻‘古文覌止’消愁解悶，当时我很喜欢看‘滕王閣序’，特別欣賞其中‘馮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句子，讀讀这些来發泄对国民党政府的不滿。当时，我把藥方抄在这篇文章的上边了。找到藥方后，便星夜赶到楊芬港，进行搶救。这个重病患者叫周宪蘭，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經西医检查說是‘肝坏死’，病势很重。蒼耳子中毒致使肝肿大，西医治法有的是用人工肝治疗，农村医院沒有这种設备，我就用中藥治疗，肝肿用凉肝藥，头昏用醒腦剂，用藥物解毒，經过三天时間，病人轉危为安。几天后，这个小姑娘就坐起来吃东西了。病好后，小姑娘跑了几十里路，专門来到医院同我照了一张合影，留作紀念。”
  张潤波的心事
  談到这里，我看到他的臉上現出幸福的微笑。接着他說：
  “你知道我为什么才学医的嗎？原来，我是个小学敎师，父亲是个穷念書的，以敎書为业，我中学畢业后，也爱上了小学敎师这个职业，那年，我父亲患了肝炎，母亲患了重伤寒，当时只有小沙垡地主王五爷会治病，我去給父母亲請医，可是医生嫌我衣着不整齐，又沒套小轎車来接，說什么也不肯来給治病。当时把我气坏了。从那以后，我立志学医，一定要給穷苦人治病，我在敎学課余时間，苦讀医学書籍，鑽硏了六年，已經能够治病了，可是在旧社会里，沒有文凭是不能出診治病的，于是我卖了七亩地，去天津市到国民党政府的中医考选委員会参加考試。我很自信，我答的題是答得很好的，可是等了又等，始終沒有公布我的考試成績。后来听說，国民党政府是这样，誰要不花大批錢行賄，有多高的医学知識，也永远不会得到文凭的。紧接着蔣介石取締中医中藥，在天津停留的时期，因为看了几个病人，还险些被警察逮捕入獄。这时我只好恼丧地离开天津。
  沒多久家乡来了共产党，共产党对中医很重視，后来，专員听說我会治病，就給我开証明，叫我到处行医。全国解放以后，党对我加强培养，幷連年評选我为模范医生，發給我奖旗奖状，又于1956年調我到医院里来工作。党啊，党这样关心我培养我成为一个医务工作者，我总想，应当怎样来报答党呢？我只有多做工作，听党的話，做出些对人民更有益的事情！”
  在談話中，我看出他有一种心事，他也坦率地告訴我，他在利用业余时問写“伤寒論白話註解”他要把我国古典医学文献改成白話文。以便更好地繼承和發揚祖国的医学遺产。张仲景的“伤寒論”出在汉代，文字很深，不易看懂，特別是靑年一代，更难領会。因此，他要写一套适合农村一般人閱讚的通俗本，叫祖国医学更广泛地为人民服务。这部書，他从1953年开始写，七年如一日，每晚，只要有时間，他就写下去。如今已写完第十四本，他要尽快地把这部書整理校正好，作为向党和人民的一分献礼。
  当我們結束談話的时候，时鐘已指向一点，明天他又要去北京参加全国文敎群英会，我从他的談話里，了解到一个人生在毛澤东时代，即便他是老年人，也会發出靑春的活力，生在毛澤东时代的人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