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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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一九二五的風暴》 图书
唯一号: 020020020230025534
颗粒名称: 播种
分类号: I252
页数: 23
页码: 205-227
摘要: 本文记述了1949年天津解放初期,王林曾经根据老工人姬兆生、项瑞芝、左振玉、刘淸洲、王长林、白振东等同志的口述,整理出一部分天津工运史料,题名“播种”,发表在天津日报付刊上,后又在天津通俗出版社出过小册子
关键词: 1925年 天津市 大风暴

内容

1949年天津解放初期,王林曾經根据老工人姬兆生、項瑞芝、左振玉、刘淸洲、王長林、白振东等同志的口述,整理出一部分天津工运史料,題名“播种”,發表在天津日报付刊上,后又在天津通俗出版社出过小册子。茲附录于下,以供参考。
  播种者
  一九二四年(民国十三年)秋天,有兩个学生模样的人到小刘庄和郑庄子工厂区,开办工人夜校。当时叫做“平民学校”。这兩个学生模样的人,一个是小个子,长臉,白淨子。另一个是細高个儿,高鼻梁,分头,近視眼带着踉鏡。那小个子姓李,名字叫培良,在河东郑庄子庆元里成立了个平民学校。这个带眼鏡的大高个子姓盧,叫紹亭,在河西裕元紗厂工人宿舍里开办了个工人夜校。八月筹备,十月就正式上了課。
  当时工人苦的很,一天要連作十二个鐘头的活,早进晚出,差不多十四个鐘头。工資又低,还时常挨打挨駡,动不动就被开除,生活和生命都沒有保障。厂子里不象今天有洗澡塘子,在車間里干活出一身臭汗,也沒有个地方去洗。如果天天到工厂外的澡塘子里花錢去洗澡,又沒有錢。所以那时候的工人身上总有一股怪味儿,資产阶級不一說是自己虐待工人的結果,反倒駡我們是“臭工人!”
  李培良和盧紹亭对工人和藹可亲,起初立在道口上,見工人下了班,就宣傳識字的好处,劝工友們上平民学校。平民学校里有象棋、軍棋、話匣子,好象个俱乐部。工人到了平民学校,敎員和学生总是先叙叙身世,談談工厂里的情况。工人那一个不是从小受穷,輩輩卖苦力气的,还有些从农村討飯到了都市的。一提到工厂里的情形,更要駡駡道道發些牢騷。工人以为斯斯文交的敎書先生不会爱听这些,可是这兩位平民学校的敎書先生大大兩样,不但爱听,而且用着非常同情的腔調問他們:
  “世界上离了我們工人和农民,就都得餓死冻死,为什么我們反倒挨餓受穷,挨打挨駡?难道世道永远这样下去嗎?”
  上平民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敎員敎几个生字以后,就講故事。故事講的很多,有人类进化史的故事,有俄国十月革命前农民和工人受苦的故事。可是講到十月革命的胜利和工人阶級夺取了政权的时候,工人們不再当故事听,有的兴奋得一拍胸脯站起来說:
  “他們能那样,我們就不能那样嗎?”
  工人再也不能忍受牛馬般的生活了!
  平民学検这商个敎員,幷不是一般的斯斯文文的敎書先生。他們是中国共产党天津市委会派到工厂区秘密开展工人运动的党員。他們根据着工人群众的覚悟程度,先領导他們在工厂組織工会。在平民学校成立后第二年,即一九二五年春天,宝成紗厂(后和裕大紗厂合幷,成为今日国营棉紡三厂的前身)、裕元紗厂(就是現今的国营棉紡二厂)、北洋紗厂、华新紗厂(就是今日国营棉紡七厂的前身)都先后成立了工会。除了职員、大头子、“堂管”(小头目)以外,工友都参加了工会。其它各业工人,如土氈、印刷、海員、鉄路也都成立了工会,幷且醞釀感立全天津各工会联合委員会。
  天津工人第一次舉起了自己的旗帜
  一九二五年五一劳动节到了。共产党天津市委决定在这一天公开举起工人阶級的旗帜,大規模紀念这一个偉大的节日。事前各工厂工会都做了充分宣傳和布置,到了五一节这一天,为了防止軍閥統治当局的阻撓破坏,工会小組长化整为零地把会員带到了指定的大会場——南升广場。
  工会的旗帜平日只是挂在屋子里,在天津这是第一次飄揚在晴明的天空里。工人群众平素只是在各个角落,在各个潮湿的黑暗的車間里,牛馬一般低着头給資本家和帝国主义者卖苦力气,在天津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天空,看到高举起来的自己的旗帜,看到自己阶級的偉大力量。
  距离会場远,晚到一步的工人,看到南升大广場滿滿地都是工人和学生,都是高举起来的旗帜和排山倒海的口号声音,更是兴奋若狂地說:
  “哈哈,都是我們工人哥儿們!”
  工、学代表做了簡短的演說,队伍立刻出發了。一路游行,一路喊口号。在这个近代化的都市里,在这个被万恶的帝国主义和軍閥政客統沿着的都市里,在这个用工人的血汗所建立起来而不許工人长出一口气的罪恶都市里,天津工人第一次在大馬路上呼喊出来了自己的声音,第一次向全天津、向全中国和全世界奏示了自己的力量。
  从南开广場,經过南馬路、东南城角、东馬路、大胡同、金鋼桥,一直游行到了河北天緯路。租界地的帝国主义駐軍勾結着中国軍閥官僚,要想用殘暴的武力破坏工人和学生这一偉大的壮举,可是看到工人和学生认伍的整齐和庄严,縮在阴暗的角落里也沒有敢动手。
  讓帝国主义者和軍閥走狗們發抖吧!
  工人險級自己的旗帜举起来了!
  战斗的号角吹起来了
  一九二五年在中国首先吹起战斗的号角的,是上海日商紗厂的工人。五月十五日上海日本資本家开槍打死了工人領袖顧正紅,立刻引起了爱国人民的强烈反抗。五月三十日上海学生游行示威,又遭到英帝国主义者的屠杀,激起上海全市工人罢工、学生罢課、商人罢市,激起全国人民的反帝国主义高潮。吓得帝国主义者和中国軍閥政客更加發抖的是广州市和香港的工人大罢工(就是“香港大罢工”)。天津共产党組織領导广大工人和学生,也做了有力的支援。
  在郑庄子庆元里平民学校里秘密,活动的共产党員李培良同志,这时候就通过平民学校的学生,敎会了工人这样一首歌曲:
  “日本鬼,豺狼成性,
  殘杀我工人,
  血肉橫飞。
  嚶,嚶,嚶,
  热血染沪濱。
  有学生,帮帮我工人,
  群众抱不平,
  奔走号呼,
  凜,凜,凜,
  正气滿乾坤。
  可恨的帝国主义,
  压迫弱民族,
  协力同心,
  醒,醒,醒,
  打倒他們享太平。
  中国人,四万万多,
  大家团結起,
  不買英日貨,
  勃,勃,勃,
  民气壯山河!
  在七月初的一天,全天津王人和学生又做了一次壮大的游行。路綫仍然是从南开广場,經过南馬路、东馬路,一直到达河北美緯路。日本帝国主义者的駐軍和中国軍閥的軍队、警察、宪兵、保安队,幷排立在东南城角日本租界口上,架着机关槍,端着带刺刀的步槍。企圖把游行示威的工人和学生威胁住。但是,示威游行的群众,一見万恶的日寇軍队,和无耻的中国軍閥武裝,气憤塡胸,“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喊得更响更激昂了,高举着的大旗更象一面一面进軍的大纛,搖得山响。
  参加示威游行的宝成紗厂的工人群众,在会場上受到敎育,幷且受到鼓励,回到自己工厂再也不能照老样子牛馬一般地干活了。他們成群結伙地找到工会里去,要求罢工,要求同盟罢工支援上海和广州、香港的工人一阶級弟兄,驅逐屠杀工人弟兄的日、英帝国主义者出中国。
  李培良早就接到上級的指示:結合工人的日常要求,配合全国的革命形势,組織同盟罢工。于是和宝成工会里的党員姬兆生、錢富貴等硏究,怎样根据群众的情緖,發动斗爭,幷且研究了如何逐步提高工人的斗爭情緖,和保証工人第一次斗爭的胜利。姬兆生等回到宝网工会,和工会代表們正在討論开展斗爭的办法,忽然有白日班車間工会小組长来报吿,說厂方开除了个小女土,小女工要求工会給她做主。工会立刻决定派代表姬兆生、錢富貴等三人向資本家办交涉。厂长、总管、稽查一見工人代表出头办交涉就發了火:
  “不提工会还好办事。一提你們工会,不开除也得开除!”
  工人代表平心靜气地跟他們講理,他們却惱羞成怒地問:
  “你們是不是要罢工?”
  工人代表回答說:
  “这点小事,値不得罢工。我們的意思,是要求这个女工照常上班。”
  大驢臉上戴着一副“捂眼”的陆总管,一瞪眼說“是不是不許她再上班,你們就罢工?”工人代表把臉一拉,沒有立刻回答,带“捂眼”的驢臉总管,接着威协工人說:“罢工不怕,你們說罢三天,我們就关門关三个月,餓死你們!”
  “餓死我們?”工人代表冷笑笑。
  小矮个子瘦猴张稽查,一見陆总管威吓不住工人代表,立刻向門外推工人代表:
  “走!出去!以后再說,我們还有事呢!”
  三个代表回到工会,立刻把交涉經过和資方不講理的情形,傳达給各个車間支会和小組。同时,工会的党員姬兆生、錢富貴向李培良同志报吿了情况,李培良同志指示他們再接再励,繼續派代表向資本家交涉。幷且估計这次斗爭非罢工不能解决問題,叫党員們通过工会組織,迅速在角个車間組織糾察队,准备維持罢工以后的革命秩序。
  工人代表第二次到了厂长办公案,見到大驢臉陆总管。陆总管沒有等工人代表說話就先問:
  “你們是不是还是为女工上班一的事?”
  “不錯。”工人代表們回答。
  “他媽的!”陆总管一拍桌子駡着說:“不是給你們說了嗎?不行!就是不行!你們罢工就罢工!再說別的,就叫警察把你們收拾起来!”
  “好吧!”工人代表一擰脖子走了。
  工人代表回到車間做活,立刻向各車間支会串通明天早起兩班同盟罢工。
  第二天早起五点多鐘,夜班下了班有一部分工人出了厂,到厂門南水泵集合,又有一部分工人在厂門北集合,分头向上白日班的工友报吿工会代表和資本家办交涉的經过。白日班工友听到資本家对工人代表蛮橫不講理的态度,气得直跺脚,同意立刻罢工。工会代表一見白夜兩班都同意罢工了,赶按班按科組織起糾察队来。接着把全体工人带到鹽坨地去开大会。开大会的時候,工友們个个爭着發言,提出了許多要代表向資方办交涉的条件,这些条件归納起来,有下列几項:
  一、不許无理开除工人、罰工人;
  二、工資每人每天增加二分,恢复一年前原工价;
  三、不許打駡工人;
  四、十二点吃飯,休息一个鐘头;
  五、吃飯关車,厂方要給盖飯厅。
  正在开大会,資本家派打包間职員刘某来分化工人,工人群众立刻赶走他。条件商量定以后,工会代表問:
  “总管夸了海口啦,代表再去交涉,他就叫警察来收拾。扣起我們来了怎么办?”
  “全都去!”群众憤怒地呼喊,“看他扣誰!”
  工会代表冷靜地解釋說:
  “全都去也不好办事。这么着吧,你們在办公楼外边等着,我們进办公楼去办交涉。交涉的結果立刻报吿大伙。”
  “好!好!”
  群众扛起不旗立刻向工厂大門拥去。工厂大門出入工料,平日幷不关閉。工人上下班搜身的工厂小門,是在工厂大門里边办公楼对过。群众走到工厂大門外,一見資本家眞叫了軍閥警察来,把大門关閉上,幷且有厂巡和軍閥警察把着大門,端着槍吓唬工人。大伙一看更生气了。有的工友拾起馬路上石向里投,有的工友吶喊着用力撞大門。
  在这个大門南边,有个出入驟馬車的豁口子,只是用木板子挡着。軍閥警察沒有注意这个缺口,另一部分工人却突破这个缺口,一直向办公楼包围去了,把守火旳的厂巡和警察一見工人抄了后路,立刻向办公楼逃退,正門同时也被群众撞开。
  兩路工人包围了办公楼門口,正要派代表上楼办交涉,立在楼梯上的軍閥警察,奉資本家的命令,突然向工人开了槍。工人听見槍立刻怒火冲天,吶喊一声,闖进办公楼。找資本家,資本家的代表人一个也沒有。找开槍的警察,开槍的警察和厂巡,見到群众力量太大,张慌失措,打开后窗戶逃跑了。群众的怒火沒处消,立刻向办公楼的桌子板凳出了气。
  有的工人还要去工厂砸机器,工会代表姬兆生等立在搜身門口劝阻了大伙,幷且指揮糾察队把群众带到鹽坨地开大会。
  在大会上,群众控訴了資本家叫警察开槍打工人的罪行,幷且宣誓不获胜利,决不复上。这时候已經午后二点多鐘了,上夜班的工人还沒有吃早飯,白日班也早該吃午飯了。于是代表宣布散会,回家吃飯休息以后,傍晚六时再开大会。
  散会后,姬兆生、錢富貴等党員找李培良接头,李培良对本厂斗爭提供一些办法以后,幷且鼓励姬兆生等說:“我們的斗爭不是孤立的,全天津的工人都要援助我們!全中国的工人也都是我們的后盾。上海、广州和香港,以及中国各她的工人,不是正在斗爭着的嗎?”
  傍晚六点多鐘,工人正在集合起来开会,从大直沽馬路上开来一輛汽車,汽車上下来几个靑年人;头前的是个,中等个,紅潤潤白淨长臉盤。他說他是天津学生联合会的代表,向工人宣布天津的学生同情工人的正义斗爭,幷且願意当工人的后盾。工人包围上他,兴奋得欢呼起来。
  宝成紗厂的資方代理人,因为感到自己命令警察开槍打工人太占不住理了,不肯再自己出头和工人代表談判条件。学生伐表叫工人在外边繼續开着会,他們就以調解人的名义,找宝成紗厂資方代表,幷且代表工人行了談判。
  談判到晚八时,資方对工人提出的条件完全答应了。上述的五个条件以外,另外还有罢工的这一天的工資,厂方也照發。
  学生代表宣布罢工斗爭的胜利消息以后,工人群众們欢呼着感戴学生代表。这个紅潤潤白淨长臉盤的靑年学生代表,笑着向工人群众說:
  “这是你們自己的力量,这是你們自己团結斗爭的結果!”
  这个紅潤潤白净长臉盤的靑年学生代表,是共产党天津地方負責人之一——安幸生同志。
  气吞河山
  宝成紗厂附近还有一个日商紗厂——裕大。这个工厂的工人受的压迫和剝削,比一般工厂更要大,可是工会总是成立不起来。因为这个工厂里有封建靑帮“老头子”赵奎高,是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忠实走狗,利用帮口和会門的封建关系,愚弄着大部分工人,幷且积極破坏工人的覚悟和团結。工人上李培良平民学校,他都干涉。
  宝成工会斗爭的胜利,給了大工人一个巨大的刺激。有一部分先进工人,以賀春、項瑞芝和項瑞成为首,开始冲破了工賊赵奎高的封建統治,筹备起来了工会。自己沒有办公的地址,就暫且和宝成工会在一起办公。
  为了交流經驗和互相援助,当时釆取的是联合斗爭的方式。平日开大会,都在一起,斗争起来更是互相支援。裕大工会成立起来以后,先到宝成工会参加了一次大会,第二次又到河西北洋紗厂开了一次大会。工人的斗爭意志立刻發揚了起来,于是和兄弟工会約定:回到本厂,明天一上午向資方提出条件,如果資方在一天之內不答应,白日班下班的时候,就集合日夜兩班开大会。河西北洋和裕元兩紗厂工会决定带队过河去支援,宝成在附近,更不成問題。
  第二天上午,裕大工会派代表賀志等向日本資方提出了象宝成工冬提出的条件。裕大日本資本家不但不答复这些条件,反倒勾結中国軍閥軍警来鎭压。厂內厂外的路口,都站立上了軍閥軍警。工人气憤得不得了,下了白日班,就要按預定計划到鹽坨地去开大会。剛一出厂門,在厂外站崗的軍閥軍警竟攔住工人蛮不講理地問:
  “干甚么去,你門?”
  “开会去!”工人幷不隐瞞自己的正义斗争。
  軍閥軍警却举起槍把子来威协工人說:
  “又他媽的开会造反!滾回去!”
  工人立刻都火啦,围住車閥軍警問:“日本鬼子多少錢买动的你們,你們就这样替他們压迫工人?”“別忘了自己也是中国人!”
  軍閥軍警惱羞成怒,掄起槍把子就打工人。工人也不退縮,就一拥而上,和軍閥軍警扭打了起来。工会代表劝住自己的工人,說这是日本鬼子資本家的罪过,回厂質問他們去。糾察队立刻号召工人回工厂里包围公事房。这时候大門敞着正在上下班,可是开会的工人回来要进厂,守門的軍閥軍警立刻关了鉄柵欄門。工人企圖撞开栅欄門进厂,可是鉄栅欄門非常坚固,怎样用力冲撞,也冲撞不开。厂里边的工人想出来,也給攔挡住不許出来。
  約定来开联合大会的各工厂工人,已經陆續来到。特別是附近宝成的工人,听到裕大工人要到鹽坨地开会去,被軍閥軍警打了回去,立刻全体来支援,和裕大工人一同包围了裕犬工广。
  鉄栅欄門冲撞不开,有的工会代表看着工厂围墙砌得偸工减料,墙基又鹼坏了,号召工人推倒围墙进厂。工人群众一吶城,向围墙猛力一冲,围墙应声倒塌。工人群众立刻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进去。
  开来弹压工人的軍閥走狗,見工人把围墙推倒冲了进来,立刻鳴槍示威,工人听見槍声幷沒有退縮,里应外合,兩路夹攻,更加勇猛地冲过去包围資本家公事房。日本鬼子資本家和軍閥走狗却給軍警們下了屠杀工人的命令!
  軍警的槍不再向空中鳴放,立刻朝工人身上平射起来。工人看見阶級弟兄一不个个倒下去,紅了眼,振臂号呼,向軍閥軍警冲了过去,夺搶,怒打。
  資本家和軍閥軍警有的窜到公事房高楼上去負隅抵抗,有的弃槍越墙逃命。工人群众,有的攻打,有的追捕,有的向公事房和机器房發泄仇恨。
  工人空手繳获了十枝步槍,三枝手槍,俘虜住了一个日本职員,一不土城警官,一个軍閥走狗。这是天津工人第一次为了正义的要求,跟日本資本家和軍閥走狗發生的流血斗爭。工人要想翻身,和武裝斗爭分不开。
  夜間在郑庄子下坡地开大会,裕大工会代表感謝备工厂工人弟兄的热烈支援。李培良以普通工人的身分上台講了話,号召工友团結一致为受伤工友报仇,幷警吿大伙加强战斗准备,今天开来的軍閥兵虽然被繳械了,可是軍閥政客还要繼續效忠于帝国主义者的。
  主席宣布了明天上午在鹽坨地繼續开大会,就散会了。
  散会后,李培良找到宝成工会党員代表姬兆生說:
  “明天上午在鹽坨地开的大会,是全天津各工会的联合大会。我們只有把这个斗爭,扩大成全天津工人罢工,学生罢課,商人罢市,才能取得最后胜利。你們要好好的布置明天这个大会的会場,各工会群众到齐以后,还要游行示威,把全天津带动起来!”
  血写的历史
  夜十点多鐘,郑庄子周围开来大批軍閥保安队。見着站崗的工人糾察队,首先声明他們是来帮助工人閙斗爭的。幷且有一个穿便衣的,自称是天津軍警督察处陈督察长,要找工人代表,商量事。工人糾察队領着这个陈督察长找到植班的裕大工会代表項瑞芝,和宝成工会的糾祭队长赵恩杰。这个自称督察长的陈某,見了工人代表又先声明他們是来帮助做斗爭的。工人半信半疑,还沒有答腔,他就提出了要求:
  “为了敦睦邦交你們把扣押住的日本人最好先放出来!”
  工人代表从这句話里,立刻嗅出来了他的汉好气味儿,冷笑笑問他:
  “你們保安队和軍警督察处,是中国人不?”
  所謂陈督察长立刻点头哈腰地回答說:
  “当然是中国人啦。”
  “是中国人,”工人代表接着問,“为什么先說保护日本人?”
  所謂陈督察长立刻漲紅了臉,强詞夺理地解釋說:
  放出日本人去,才好帮助你們做斗爭啊!你們老押着人家的人,你們提的条件,人家怎么答应?我們官面上的人还怎么帮助你們斗爭啊?”
  工人代表不相信他說的話,不肯放走扣押起来的日本人。陈督察长立刻拿着自己爹娘不当啥地駡起誓来,工人还是不相信他們会帮助工人和日本資本家做斗爭。这位陈督察长一面駡誓,一面却拿出紙笔来,給工人代表立字据。工人代表項瑞芝和赵恩杰願意和其他工人代表商量商量再放。陈督察长說深更半夜地惊动那些代表干甚么?你們做了主就算啦,反正保安队幷不走,还帮助你們做斗爭呢。
  項瑞芝又問受重伤的工友們怎么办。陈某說:“南市有慈善医院。我回去給他們去个电話。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你們游行的时候順便抬去就行啦。”他似乎对于明天工人开大会和游行的事,也很淸楚和很热心。
  又談了談夜間工人糾察队和保安队共同站崗的事,項瑞芝和赵恩杰就被这个陈督察长慫恿着,胡里胡塗地擅自做主,允許他把扣押起来的日本人带領走了。
  全天津市的共产党組織为了准备第二天在郑庄子鹽坨地开的群众大会,紧张地工作了一通夜。第二天太阳出来不多会儿,散布在天津四周的工厂里的工人,已經开始向河东郑庄子集合。有的走河北大馬路,有的在沿海河过摆渡船。摆渡船被軍閥水上警祭拉到海河中心下了錨,会游泳的工人弟兄就跳进海河里去,从海河中心把摆渡船摆到河西岸,一船一船向河东岸摆。所有海河的摆渡船,这天早晨都被开大会的工人掌握住了。
  宝成、裕大的工会代表正在郑庄子下坡地集合本厂的工友,准备到鹽坨地欢迎从天津务处集合来的阶級弟兄。在下坡地剛集合了百人上下,从下坡地北边高粱地里突然鑽出成队的軍閥兵。他們一出高梁地,就如临大敌,一面打槍,一面吶喊着向工人队伍冲杀过来。
  工人群众受到这种突然襲击,起头有些儿慌乱。工会代表号召工友們沉住气,不要跑。于是工人群众向郑庄子街里做有秩序的退却。糾察队的槍,立刻被他們夺了去。
  工人群众剛退入郑庄子街里,从郑庄子村南又冲来了更多更猛的軍閥队伍。們見人就打,挨家搜寻,見人就抓。槍声不断,明晃晃的刺刀逼着每个人的心口。众寡悬殊,力量悬殊,郑庄子工人群众被迫地进入了裕大工厂。
  从各处向河东郑庄子鹽坨地集合的工人队伍,也遭到了同样的襲击。靑年时期的天津工人运动,第一次尝受到了被各个击破的痛苦!
  郑庄子的軍閥軍警,把包围住、搜捕到的工人压縮到裕大工厂里。裕大駐厂巡警巡长刘甫臣認識裕大和宝成的工人代表,立刻到人群里指着名抓。
  工人代表和糾察队长被指出了五个。特別叫軍閥走狗注意和痛恨的是宝成,工人代表姬兆生。姬兆生小的时候腦袋上长疮,沒錢治,落了些疤痢;一口的山东腔,又經常公开代表工人办交涉,軍閥軍警早就記准了他。巡长刘甫臣指出了他,他一看縮在人群里也脫不了灾,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人群,和軍閥走狗講理。穿着大皮靴的軍閥警官像驢療蹶子一般跳起,朝姬兆生同志心口踢去。姬兆生同志沒提防被他踢中,立刻暈倒在地。昏迷了好半天,才苏醒过来。苏醒过来以后,惨无人道的軍閥走狗已經把他吊起来,幷且掄着皮鞭子打。
  姬兆生同志是个无产阶級的硬汉字,又一想成天公开地領导斗爭,瞞也瞞不住,于是他承認自己是代表,幷且把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这群汶奸走狗却梦想斬草除根,非要他咬出別的代表来不可。姬兆生同志一口咬定:“是我叫他們夺的槍,是我叫他們打的日本鬼子,是我叫他們砸的机器!”
  一同被吊起来打的共有五个。留在老工友記忆里最深刻的,除了姬兆生同志以外,还有个十五六岁的靑年工友,因为他在慌乱里,忘了撕去他胳膊上的救护队的白箍紅十字袖章,而被指出來吊打。也是一連被打暈过去好几回,軍警叫他咬別人,他始終木肯咬别人。
  軍閥軍警是企圖把工人領袖一網打尽的,但是沒有想到工友們这般坚貞和义气。最后只好把各处圈住的工人,通統带走。于是警察厅,督办公署执法处,軍警督察处,屋里院里都挤濟了被扣押的工人。
  姬兆生同志倒背剪地捆着,解到軍警督察处,立刻上了手铐脚镣。
  不給水喝,不給飯吃,餓到晚十二点鐘的时候才过堂。法官問他:“你是紡織工会的总代表嗎?”姬兆生同志把脖子一挺說:“不錯,就是!”又問他:“是你領头起的暴动嗎?”姬兆生同志仍是不屈不撓地回答道:“不錯,是我領的头!”
  法官起初听着他招口供招的很痛快,心里好生高兴。可是又一看他那种气吞山河、不怕一切的英雄气槪,仿佛受到威胁,惱羞成怒了,拍着惊堂木,大声吼叫道:
  “你領头暴动,槍斃你!”
  “槍斃就槍斃,旣然干这个,就不怕死!”
  姬兆生同志是一个共产党員。一个党員,在他自由的时候,他要为工人阶級、为革命事业奋斗到底;但是当他已經被捕而失去一切自由的当儿,他只剩下了一个武器:坚真不屈,为党保守秘密。从此,法官再車問姬兆生同志,他只有一句話啦:“槍斃我好了,一切都是我干的!”
  法官用威胁的办法吓唬不住他;鬼臉忽然一笑,夸奖起他来,說他义气,說他是英雄好汉。姬兆生同志知道这是“猫哭老鼠,沒安着好心,”不理他。軍閥法官引誘不出他的口供来,一轉眼翻了臉,大声吼叫道:“光你一个人怎么能閙起那么大的暴动?可見你是不說实話,好,看刑!”
  站堂的狗腿子立刻上前剝掉姬兆生同志的上身衣服,同时把刑具都搬过来:杠子兩条,鏈子一盤,一条杠子压腿,一条杠子綁胳膊。鏈子盤在膝盖底下。扶着綁胳膊的杠子,四条肥猪似的大汉子立在压在腿上的那条杠子上用力軋悠。还有一个人,立在姬兆生同志面前,用兩条皮鞭子,抽打姬兆生同志的脊梁背。脊梁背上立刻成了“十字披紅”似的血痕。
  一姬兆生同志暈过去了,上刑的狗腿子就用凉水朝腦門一噴。姬兆生同志醒过来,法官还是問:“还有誰是?說实話!”姬兆生同志仍然是簡单地干脆地回答一句:“就我一个人干的,槍斃我好啦!”
  于是又上刑,暈过去了又用凉水噴。噴醒了又問;不說,又上刑。一連治了三天。但是姬兆星同志仍然只是冷冷的那么一句話。
  軍閥統治者沒有办法,只好把抓来的工人都放回去。楊宝如、賀志和张云生因为有狗腿子巡长血口咬着,也同姬兆生一塊儿下了獄。不久,又解来以同情工人罢工的学联代表身分被捕的安幸生同志和海員工会盧妙根同志等十人。
  再接再励迎接更伟大的斗爭
  軍閥統治者用无耻的阴謀和血腥的屠杀,襲击了天津工人第一次的英勇斗爭以后,立刻宣布解散天津一切工会,幷且繼續搜捕工人領袖和共产党員。
  共产主义象一顆火种,在工人阶級最深处燃起了希望和光明,悽惨的飢寒交加的生活,把工人阶級鍛煉成鋼鉄。在英雄的共产党領导下的正义斗爭,决沒有因为軍閥反动派的屠杀而退縮。繼續宝成、裕大的斗爭而起的是裕元(即今国营棉紡二厂的前身)工人一連几次的罢工。
  接受了裕大罢工失敗的經驗敎訓,罢工以后工人决不离开工厂,不离开机器。資本家如果勾結軍閥走狗来鎭压工人,工人和机器共存亡,幷且把棉花包象沙土口袋一般堵住厂門、車間門,如軍警开槍,棉花包起火,首先燒毁工厂的机器和原料。因此細紗科發起的增資斗爭,順利得到胜利。
  可是,資本家又想出破坏主人斗爭的办法来了:或者对工人提的条件不答复;或者扣押工人代表,送交軍閥警察厅。有一次,工人派代表前后三次都被資本家扣起来送交軍閥警察厅,立刻激起工人大罢工,幷且由工人糾察队把各个車間的資方代理人車間主管扣起来当抵押品。
  資方勾結軍閥軍警来鎭压,工人糾察队关上大鉄門,拿起木棒子、鉄棍子当武器警戒着,軍警也不敢进厂。資方就叫軍警封鎖上大門,不許工人家屬进厂送飯。工人們餓了一整天,到晚上織布厂工友想起来了:浆出洋白紗、科庫房里有白面,于是大家一涌而上,砸开庫房,扛面来。有的找劈柴,有的找鍋。木头好找,那里有那么多的鍋呢?就用水桶盖子和鉄板当鍋,烙起关餅来了。烙熟了大伙就分着吃。
  資方一看用封鎖的办法治不服工人,就叫工人家屬来指名召喚自己人回家去。企圖用这办法瓦解工人团结。虽然有少数人动搖了,可是經大家一解釋,也就又坚决起来。但是軍閥軍警却利用工人家屬做掩护,沖进工厂,把工人圧縮到車間里去,企圖各个击破。
  工人剛退据在各个車間里去,人事科长楊羔子就趾高气揚地出关来瓦解工人团結。
  楊羔子是裕元工厂的活閻罗王,他自己有一套刑具,他的办公室就是法庭。他是資本家的忠实走狗,工人阶級的死敌。裕元紗厂在一九一五年成立,十几年的工夫,从一个厂,增加到三个厂;可是河东裕元公葬地里却埋上了近二千艺徒(养成工)。这些夭折的靑年和童工每个人的身上,都烙印着楊羔子的牛筋鞭子的血痕。事过境迁三十多年了,在裕元学过徒、今天已經白了头髮的老工友,一提楊羔子,渾身还起鷄皮疙疸。可見楊羔子当时多么威風,也够多么殘暴。
  楊羔子先到織厂分化工人。布厂車間大門已經被工人糾察队关上,堵上,抵抗軍警的进攻。楊羔子就立在布厂商戶外边駡工人是餓不死的穷骨头,要工人赶快无条件投降。工人起初対他沒办法,他却越駡越张狂,最后竟用文明杖敲打着窗戶訓敎起工人来了。有一个工人糾察队員瞅他冷不防,从窗戶里猛然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脖領子,又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用方一提,从窗戶里把他提进車間里来了。
  性情急躁,平素又受过他打駡的工友,就主张当場打死他。这个胆小的資本家走狗,起初那么狂妄,被抓住以后可就吓得魂不附体。后来工会的人說不用打死他,拿他做抵押,換回咱們那些代表,不更好嗎?大伙都說对,这才沒有打死他。
  資本家舍不得楊羔子这条对主人无比忠順,对工人无比殘暴的瘋狗,同时又有到工人占据着机器罢工三天三夜了,愈战愈坚,决不屈服,于是叫軍閥警察厅长出头,假裝調解,資方也答应了工人要求的条件,于是互相釋放了双方被扣押的人員。
  資本家对工人提的条件答应是答应了,但是軍閥警察厅密探却在厂外瘋狂地抓捕工人代表和糾察队。对于領导工人运动的共产党人抓捕得更紧。幷且抓住了就杀。以张廷瑞、秦茂軒、王玉山为首的七烈士,就是这时候被捉去槍条的。
  不久,国民党軍队来到了天津。天津工人曾經用热情和血的斗爭策应了北伐革命。但是国民党来到天津以后,对工人比封建軍閥首僚更殘暴、更毒辣。国民党一方面用监獄和屠柔对待工人,另一方面却又从工人內部收买工賊、建立特务網和伪工会,里外夹攻地鎭压工人,以便更有效地尽忠于帝国主义和中国官僚資本家。
  共产掌被迫进入更艰苦的地下活动了,可是举起了更鮮明的旗帜。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五日天津工人究竟看見了自己的天空,看到了自己的旗帜。

知识出处

一九二五的風暴

《一九二五的風暴》

出版者:百花文艺出版社

本书讲述了天津棉纺织三厂工人的斗争历史和工厂吏丛书的编辑出版。1925年,天津棉纺织三厂工人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斗争失败,中共天津地委宣传部长韩近庸发动工人参加罢工斗争也失败。1925年,中国纱厂开展以拥护共产党、反对国民党为主要内容的“八间房会议”,推动了天津棉纺织三厂成立工人俱乐部和出版《工人小报》。《益世报》刊登了棉纺织三厂工人的罢工斗争消息。棉纺织三厂党委宣传部汇编的《天津工厂吏丛書》一书汇集了工人斗争经历和回忆录等历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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