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在的时候,我們終日挨打受駡。过了这个年,又盼望那个年,盼着什么时候能吃到一頓噴香的肥猪肉和白面餃子。当时吃肉吃餃子只能在梦里吃到,日子久了,連这样的梦也做不出来了。
在厂里,人們也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打起狗来。只要一听說要打狗,劲兒都来了,我們有的自己找了棍子,也有的借了門闩,还有的沒借到东西就拿块磚头,見到一条黃狗,就連喊带打跑过去,打得狗乱叫乱窜。有人說:“狗再厉害点我也不怕。”我問:“为嘛?”他說:“你哪懂得这个,它沒有日本人給撑腰哇!”
抓到了狗,就剝了皮燉熟了,吃个痛快。有一回,我們几个人約好了,下了夜班就打狗。打来了狗,閹得大工房里像是过太平年似的,大家都高高兴兴。季連成把分得的一块狗肉用两个碗合扣着,好像怕蒼蝇叮,放在高板上,弄得屋內腥臭味实在是夠嗆。不料到了下午两点多鈡,人們睡得正香甜的时候,汗奸大褂季(季相权)听到了大家为狗肉吵架,就带来了两个伪警察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大工房他就喝他道:“誰他媽的放着狗肉了?”还沒等人听淸楚,大褂季一脚将門踢得山响,惊醒了熟睡的人們,大家目瞪口呆地不作声。季連成放在高板上的碗,沒有盖严露出了那块狗肉,大褂季瞪得眼睛像牛蛋一样大,指着那碗說:“这是誰的狗肉?說!說!他媽的你們說不說?”說着就拿着棍子想打人。我和同屋里的人們一样,誰也不願意說是季連成的。这时候,就听到一个姓张的工友被打得鬼叫一样,季連成实在忍不住就走出来承认狗肉是他自己的。这么一来他就被大褂季毒打一頓,强逼他将碗和狗肉一起扔进茅坑里。別屋里的人听到后,也慌慌张张地都把狗肉仍进茅房坑里去了。
这回,大夥白打了一場狗,不光什么也沒吃上,还惹了一
肚子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