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喜紗厂(今天津棉紡五厂)提起“国舅”来沒有一个人不駡他的,“这小子純粹不是中国人,是他媽的日本走狗!”“国舅”的本名叫李恩珪,二十多岁,身穿兰布大掛,手里不离一个根子,两支三角眼瞪得鳮蛋大,在車間里走来走去监視着工人。他的日本話說得挺流利,又仗着他姐姐(双喜紗厂的电話員)与日本經理北川姘靠的关系,在厂里无惡不作。
在紗厂穿和科这个地方,不論布場工人和准备間、整理間的工人上廁所都要路过,“国舅”就在这里像吃了耗子药似的鉆来鉆去,不知誰若不順他眼,过去就是几棍子,看那个女工长得好点兒就过去找便宜,若不順着他,他在日本人面前一嘰咕,就得开除回家。
工人們連大便都沒有自由,“国舅”常常跟厠所里去检查,让工人們蹶起屁股看肛門有沒有屎,連女工也如此。誰若肛門无屎,上去又是几棍子,出来还得受刑罰——举橙子、举綜框子、举鉄棍子,有时上面举着下面还得吃“面条”(藤子棍)稍微一动,抽打得就更厉害了。
那时工人一天干十二小时的活,下了夜班还得到新中山鋼厂干些零活,虽然是黑夜白天地連軸轉可是仍然沒吃沒穿。有一次布場保全工人刘富亭偸了两支棉头让国舅”发現了,結果把刘富亭放在整理車間打得死去活来,一直打得刘連口气也快沒有了才註人抬走。沒过一星期刘富亭就死了。工人們恨透了“国舅”,都想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通,只是苦于沒有机会。
1944年夏天,“国舅”在布場貼了一张布吿,註挂軸工人上完軸以后,不得再休息,否則不客气。这布吿激怒了工人,挂軸工苏宝玉、张法元等六、七个人利用吃飯时間开了秘密会議,硏究对付“国舅”的办法……。苏宝玉說:“明天是礼拜六,‘国舅’每礼拜六都早回家,他得过河,我明天先走,到外边去等他,你們就等着听‘出气’的好消息吧!”
第二天下午,果然,“国舅”悄悄地走出工厂。苏宝玉已換了身衣服早盯上他了,还让其他工友也盯在“国舅”身后。
做賊心虛的“国舅”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当他走到郑庄子派出所时脚步越来越快,苏宝玉也加快了脚步“追!”楊庄子渡口到了,“国舅”窜上了船,他恨不得渡船赶快开往对岸,好叫苏宝玉追赶不上来,事情偏不遂走狗的心願,苏宝玉一步搶上了渡船,“国舅”吓得臉都白了。他也許怕把他扔到海河里去。
船上人多,不易动手,下了船,沒等“国舅”注意,苏宝玉过去就抓住他的脖領,噼哧叭嚓地就往他臉上打去,“国舅”还手不及被捺在地上不能动了。渡口的人力車夫們不明眞象就过来相劝,苏宝玉就向大家喊道:“你們大伙知道他是誰嗎?他是我們厂的‘国舅’,日本的狗腿子,中国人拉屎都得由他看看屁眼子!”一句話,說得拉車的哥兒們也紅了眼,七、八个人齐声喊了声“打,打狗腿子!”也参加了战斗……。等“国舅”爬起来的时候,人們早已跑了。
解放以后,厂里的人們都还到处打听“国舅”的下落,可惜一直沒有綫索。去年他被上海人民揭发出来,被国家判处了十八年徒刑。消息传来,我們厂里的工人都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