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图书馆

日前督軍署開辯論會有人生是苦是樂之問題今日卽爲大衆講
  演人生苦樂之究竟鄙人固非辯論人生是苦是樂之意不過
  欲借此題以表明人生苦樂皆由自擇亦由自造之也
  欲硏究此題應先定其界說人字界說應包括男女老幼富貴貧賤
  而言若此界說卽不能以境遇定苦樂生字界說應以人有意念而
  言也人自有意念起至無意念止此一段謂之生苦樂應以順逆言
  之意念之所動順者樂逆者苦
  以上界說諸生有無疑義如其有之鄙人亦願與衆討論蓋人不能
  單指老幼男女富貴貧賤之一部分言生不能指血肉骨絡而言卽
  其苦樂當然不能以境遇而定也
  就此以論意念所動順乎人情其意可遂其心則樂意念所動逆乎
  人情遍地荊棘其事終敗其心則苦此不必說到事上卽其意念一
  動自知爲公道所不容隨卽感其苦其意念一動自知爲人群所公
  認隨卽感其樂此等眞樂眞苦想大衆必屢經感觸矣再譬之火車
  車行軌上瞬息千里阻碍毫無順也其樂亦無似設車不合軌阻碍
  橫生中途停滯逆也其苦亦可知火車之轍鐵軌是也意念之轍人
  心之所同是也人心之所同者公也公則一人心之所不同者私也
  私則萬殊合乎公者順自覺爲樂其發現於外者人皆曰是實則爲
  善卽基於道心之所發者背乎公者私私則逆自覺爲苦發現於外
  者人皆曰非實則爲惡卽基於人心之所發者
  人生欲求精神上眞樂必先以道心抑制人心久則意念發動必
  能合乎人心所同之正軌自無慮乎拂逆則隨在皆樂矣諸生試思
  君子坦蕩蕩非樂而何小人長戚戚非苦而何然小人不能無道心
  充道心之作用可謂人生是樂君子不能無人心任人心之所爲可
  謂人生是苦鄙意以爲說人生是樂者對但舍樂即苦苦樂均由自
  擇說人生是苦者亦對但去苦卽樂苦樂無非自造
  有人說人心所同雖有標準男女授受不親中國人心之所同也男
  女握手爲禮歐美人心之所同也一則目之爲戲謔一則目之爲禮
  儀其不同也若是殊不知人心所同者禮也所不同者戲也以握手
  爲禮中國人亦所不拒以授受爲戲歐美人亦所不許此正見其人
  心所同絲毫不能移動古今中外一也
  又有說善惡是非是比較的非絕對的何能以順逆定予曰不然是
  絕對的非比較的假使爲比較的堯與桀相比桀爲大惡堯爲小惡
  可乎舜與紂比舜爲大善紂爲小善可乎吾人爲人作事勿作比較
  觀宜從絕對處作工夫也
  善惡旣定人皆有好善惡惡之心因而有人群始有勸善懲惡之機
  關國家之成立實基於此心所謂權柄卽代人群實行此勸善懲惡
  之事也而此權行之得當不偏不倚則天下治積之又久此權倒置
  非僅不能勸善懲惡反以之勸惡而懲善則天下大亂矣亂之極必
  有取而代之者起能執行此權善以之勸惡以之懲而天下又治如
  此遞嬗以成舊歷史一治一亂之跡象皆以此權屬之一人或少數
  人爲之有以致之也
  若新國家者將此多數人好善惡惡之心所發出之勸善懲惡之權
  仍還諸多數人使此權永無倒置之時則人羣永無再亂之像矣所
  謂法治國家民治主義者此也蓋公理爲法律之後盾法律爲公理
  之表現人群若無公理法律將安所施哉但公理之在心猶火之在
  木木非燃而不生火公理亦非主張而不申所謂法治也民治也立
  憲也皆培植其人羣公道使之發芽長成屹立於社會確乎其不可
  拔之代名詞也舍此不圖而曰法治也立憲也民生主義也貎襲世
  界文化之皮毛適以滋助人類私慾之澎漲黨派之傾軋殘害固各
  抱其主義卽爭總統而用兵亦何患乎無辭墨西哥俄羅斯之結果
  亦不過少勝朝鮮印度一籌耳語已盡此唯對學生尚有數語卽今
  日學生無不以愛國自負並常痛恨乎他人之不愛國也余不知諸
  生之愛國果用何法耶諸生試思之假使有問之者曰欲愛國當何
  如諸生將如何答之乎奔走呼號廢課曠時非愛國也培植其自身
  好善惡惡之天賦眞心權利不移危害不懼此所謂眞愛國也所謂
  先覺者覺此也更能以先覺而覺後覺使此人群公道森嚴汚穢無
  所藏萬惡無所害國焉有不强不富不文明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