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四海地理观与北海、西海的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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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丝路印记:丝绸之路与龟兹中外文化交流》 图书
唯一号: 320920020210004928
颗粒名称: 早期的四海地理观与北海、西海的地望
分类号: K203
页数: 12
页码: 227-238
摘要: 四海是对中国周边海湖和地区的称谓,早期的四海没有确指海域,只是泛指和对举而言。受地理形势和人们认识的限制,渤海称“北海”,历史上贝加尔湖、瀚海、巴尔喀什湖、鄂霍次克海等亦称“北海”,形成如此认识,与我国北方距海遥远以及人们的认识有很大的关系。“西海”与“北海”同样,指代我国西部和西域诸湖泊,诸如青海湖、居延海、博斯腾湖、咸海、里海等,甚至红海、波斯湾、阿拉伯海的印度洋、地中海、大西洋等。之所以形成如此的四海区的地理概念,与我国东、南临海,西、北陆地宽广的陆海形势有关,也与人们认识的视野逐渐扩大相关,还与人们因文求实,刻意指示环绕中国四周的海有关。
关键词: 新和县 四海 北海

内容

由于生活和生产的需要,先民们在观察、利用和改造自然环境的实践中逐渐产生了对周围环境的认识,形成了有关天气、物候、山川、土壤、海洋等方面的地理知识。受活动场所的限制,当时人们的地理视野不可能有后世那样认识广阔,他们把海看作是陆地的边际。诸如《尚书·君奭》:“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尚书·立政》:“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尚书·禹贡》:“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厥土白坟,海滨广斥”等,“海隅”、“海滨”已成为海旁及近海之地,“海表”、“嵎夷”成为东方沿海一带民众的称谓。大陆以外的海洋在古人看来是吐星出日、天与水际、其深不测、其广无臬、怀藏珍宝、神隐怪匿的世界①。而海洋之外称作“海外”。《诗·商颂·长发》就有:“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黄淮海平原是先民们活动的主要地区,其东部的海(今渤海、黄海)自然认识较早,上述《禹贡》青州东临的海即是例证。而《禹贡》亦有“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海惟扬州”;“江、汉朝宗于海”等。今长江口以南的东海,亦在人们的认识范围之内。不过,当时人都泛称中国东部诸海为“海”。
  “海”《小臣〓簋》作“〓”。《说文》卷十一上《水部》“海”作“〓”,“天池也,以纳百川者。从水,莫声,慕各切”。先秦时人们也已认识到“百川朝海”,海为集水的大池。《诗·小雅·沔水》有“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尔雅·释水》载:“四渎者(江、河、淮、济),发源注海者也。”而《诗·鲁颂·閟宫》载:“遂荒大东,至于海邦”;“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海邦已成为近海之国鲁国的称谓。《左传·襄公十六年》有齐“速遂海径而还”,已有通海的道路。
  当然,大量的泥沙和秽浊之物随着河流不断地带入海中,古人又将海称为“晦”。《释名·释水》:“海,晦也,主承秽浊,其水黑而晦也。”《道德经·绝学无忧第二十》亦有“澹兮其若海”之句,海在此假借为“晦”②。
  随着认识的扩大,人们又以四方皆有海,提出“四海”的概念。《尚书·舜典》:“(舜殂)三载,四海遏密”;《尚书·大禹谟》:“文命敷于四海”;《尚书·益稷》:“予(禹)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外薄四海,咸见五长,各迪有功”;《诗·商颂·玄鸟》:“四海来假,来假祁祁”;《荀子·王制》:“四海之内若一家”;《楚辞·九歌·东皇太一》:“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因此,大陆以外的海以四方划分而形成四海。《博物志》云:“天地四方皆海水相通,地在水中,盖无几也,七戎、六蛮、九夷、八狄,形类不同,总而言之谓之四海,言皆近于海也。四海之外,皆复有海云。”③故以四方划分海内外,《山海经·海经》就有海内、海外诸经,其分别又分为南、西、北、东经各一卷。
  与《山海经》的海内、海外相似,《尚书·禹贡》有“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州)和“五服”制(甸、侯、绥、要、荒服),这种当时学者各就其认识所划分之理想行政区划的外缘,就是“四海”。“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刊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会同”。五服各五百里,“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周礼·职方》亦有“九州”(冀、兖、青、幽、扬、荆、豫、并、雍)和“九服”(王畿之外,侯、甸、男、采、卫、蛮、夷、镇、藩“九服之邦国”)。《尔雅·释地》也有“九州”(冀、豫、雍、荆、扬、兖、徐、幽、营州)、“四极”(“东至于泰远,西至于邠国,南至于濮鈆,北至于祝栗”)、“四荒”(觚竹、北户、西王母、日下)和“四海”(九夷、八狄、七戎、六蛮)。《周礼·调人》“凡和难,父之仇,辟诸海外”注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谓之四海”①。这些边远四邻各族之地亦成为四海的代名词。难怪上述《尚书·立政》“至于海表”传曰:“海表,蛮、夷、戎、狄。”②当然,由“四海”亦引申出“四方”之意,《周礼·校人》“凡将事于四海山川”,注曰:“四海,犹四方也。”③与“九州”、“四海”概念相仿佛,齐国的邹衍提出“大九州”的思想。“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稗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④。九州之外,稗海、大瀛海“环之”,稗海在此为大陆四周的边缘海,而瀛海也可近似地理解为大洋⑤。这种“大九州”思想反映了当时人们认识域外的地理知识进一步扩大。
  早期的东、南、西、北四海没有确指海域,只是泛指和对举而言。《礼记·祭义》:“(孝)推而放诸东海而准,推而放诸西海而准,推而放诸南海而准,推而放诸北海而准。”《荀子·王制》:“北海则有走马吠犬焉,然而中国得而畜使之(唐杨惊注:海谓荒晦绝远之地,不必至海水也)。南海则有羽翮、齿草、曾青、丹干焉,然而中国得而财之。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而衣食之。西海则有皮革文旄焉,然而中国得而用之。”与青龙、白虎、朱雀、玄龟四方方位相对应,出现了东方之海曰“青海”,西方之海曰“白海”,南方之海曰“赤海”,北方之海曰“玄海”①。后人因文求实,直以四海为环绕中国四周的海,还假造出了诸如“瀛洲在南海,凤麟洲、聚窟洲皆在西海,元洲、玄洲在北海”②。从此,东、南、西、北海,便有方域可指③。但因时因地而异,东、南、西、北四海所指地域不一,古今四海有别。
  四海之中,古人尤重东海。这与我国的地理位置,以及先民们最早的活动地域在黄淮海平原一带有关。“东海,海在其东也”④。如上所言,先秦时的“海”一般泛指我国东部的今渤海、黄海甚或东海北部。诸如《尚书·禹贡》就有“九河”、“三江”入海。“九河”指先秦时的黄河下游多条分支,“三江”指当时长江下游(虽言三江,但实际上不存在)。《山海经·海内东经》:“淮水出餘山,餘山在朝阳东(今河南新野东)、义乡西,入海,淮浦北。”当然也有以“东海”称谓中国东部沿海。《山海经·海内东经》:“泗水出鲁东北而南,西南过湖陵西(今山东鱼台东南),而东南注东海,入淮阴北”,泗水流路十分清晰。《尔雅·释草》:“马舄、车前,纶似纶,组似组,东海有之。”《孟子·离娄》:“太公避纣,居东海之滨。”鲁襄公二十九年(前544年),吴使季札于鲁观周乐,听齐歌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⑤从“东海上人”太公望受封于此,到“齐负东海”⑥,称雄天下,东海已成为齐人立国的基石之一。南方越国所临的今东海北部,越人亦自称其王为:“东海役臣孤句践。”⑦看来,早期的东海所指地域亦应包括今东海北部。与齐一样,后来“句践伐吴,霸关东。从琅邪台起观台,台周七里,以望东海”⑧。《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云:“密州诸城县东南百七十里有琅邪台,越王勾践观台也。台西北十里有琅邪故城。《吴越春秋》云:‘越王句践二十五年,徙都琅邪,立观台以望东海,遂号令秦、晋、齐、楚,以尊辅周室,插血盟’,即勾践起台处。”①此即今山东胶南县东南琅邪台,其临“东海”,此确指这一带海域。始皇二十八年(前219年),东巡于此作琅邪石刻,称赞“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颂扬自己功德。此“东海”即泛指秦东部海域。三十五年(前212年),始皇“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②。朐县沿今江苏连云港西南,此临“东海”,秦以为东门阙,并于此附近地区置东海郡(治今山东郯城),管辖今鲁南、苏北、苏中一带。至汉时亦设东海郡(治所与秦同),辖地仅有鲁南、苏北一带。看来,秦汉时,东海已不仅指东部海域,实际上已成为鲁南、苏北一带近海地区的称谓。
  “东海之别有渤懈,故东海共称渤海,又通谓之沧海”③。上述琅邪台近在东海岸上,但《山海经·海内东经》却载:“琅邪台在渤海间,琅邪之东,其北有山,一曰在海间。”渤海应为东海之别名。《山海经·海内西经》:“河水出东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山海经·海内东经》:“济水出共山南东丘,绝钜鹿泽,注渤海,入齐琅槐东北”;“潦水(今辽水)出卫皋东,东南注渤海,入潦阳”;“虖沱水出晋阳城南,而西至阳曲北,而东注渤海,入(越)章武北”;“漳水出山阳东,东注渤海,入章武南”。除琅邪台所临的渤海外,上述“渤海”与今渤海地域相当。汉高祖以黄河入海口附近地区(地当今河北沧州、山东乐陵与无棣、天津一带)置渤海郡,领26县④,直至隋末此郡才废。
  渤海,一名东海,又名北海。《山海经·海内经》曰:“东海之内,北海之隅有国,名曰朝鲜、天青,其人水居,偎人爱之。”天青指天竺,还是另有他解?以朝鲜论之,地在今渤海之东、黄海东北隅,看来,先秦时期的北海不仅指渤海,还应包括今山东半岛东北部的黄海北部一带海域。《左传·僖公四年》载,公元前656年,齐伐楚,楚王派使臣向齐桓公说:“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以齐当时的地域度之,北海应指渤海。《孟子·梁惠王上》载齐宣王时,齐之疆域亦不能“挟太山以超北海”。与前同样,此北海亦指渤海。楚汉之争,项羽与田荣战,“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①。汉景帝二年(前155年),设置北海郡,治所营陵(治今山东昌乐东南),“自临淄东北至海,北海地也”②,管辖今莱州湾沿岸的潍河、瀰河流域。当然,从汉时起,随着地域进一步扩大,北海的范围已不仅仅指渤海,而是泛指北方偏远的地区或湖泊。“北海之濒有贤人焉,累世不可逮,然难致也”③;“騊駼,马类也,生北海”④。当然,塞北的贝加尔湖、里海、巴尔喀什湖等湖泊,历史上多代称“北海”。汉时苏武牧羊,“乃徙武北海无人处”。从“丁零盗武牛羊”来看⑤,北海应指今贝加尔湖。后霍去病打败匈奴,“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⑥。狼居胥山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首都乌兰巴托东肯特山。“翰海”,《史记集解》引如淳曰:“翰海,北海名。”《史记正义》曰:“翰海,一大海名,群鸟解羽伏乳于此,因名也。”岑仲勉先生考证认为,“翰海”为“杭爱”的异译,指今杭爱山⑦从地理位置来看,“翰海”即“北海”,应指今呼伦贝尔湖或贝加尔湖。当时汉疆已“极临北海”⑧。不过,北海之南的蒙古草原还是匈奴的生存之地和势力范围,后汉使郭吉亦被匈奴扣之,“迁之北海上”⑨,地当与苏武牧羊之地相迩。另外,汉境西北,居巴尔喀什湖与咸海间的康居,其西北二千里由奄蔡国,“控弦者十余万,临大泽,无崖,盖乃北海云”⑩。从地理位置判断,此北海应指今里海。
  西汉景帝时所置的北海郡,东汉改称北海国,辖境扩大,其东境包括今山东半岛胶莱河流域、五龙河流域、大沽河上中游等地。与西汉相较,其北仍濒临渤海,北海当指渤海。魏晋时,北海或为国、或为郡。北魏亦置北海郡,东魏沿之,北齐改为高阳郡。隋大业三年(607年)改青州置北海郡,又改下密县置北海县(治今山东潍坊)。唐武德四年(621年)复改北海郡为青州,天宝元年(742年)又改为北海郡,乾元初复为青州①。而北海县直至明洪武初才废入潍州。看来,历史上的北海郡和北海县的设置与早期“渤海”称作“北海”有关。
  “北海”原来并无实指。《淮南子·道应训》曰:“卢敖游乎北海,经乎太阴,入于玄阙,至于蒙谷之上。”后多指塞北大湖。唐杜环《经行记》记载,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托克马克附近)以北,“岭(天山)北流者,尽入胡境,而入北海”。丁谦谓“北流水为特克斯河会伊犁河入巴尔喀什泊,当时尚未知北海所在,故以此泊为北海”②。实际上,隋唐时“北海”多指贝加尔湖。铁勒别部都波(都播),地居“北海”南③,突厥疆界“北至北海五十里”④,拔悉密(拔悉弥)“在北庭北海南,结骨东南”;駮马(曷刺)“地近北海”⑤,都应指贝加尔湖。值得注意的是,唐时的“流鬼,在北海之北”,“南去莫设靺〓,船行十五日。无城郭,依海岛散居”⑥,从地理位置判断,流鬼国在今俄罗斯堪察加半岛一带,此北海只能以今库页岛北部的鄂霍次克海当之,舍此别无它选。
  先秦时期的“南海”或泛指南方之海,或指今东海,或指今南海,因时因地不同。《诗·大雅·江汉》述周宣王时召公平淮夷,“于疆于理,至于南海”。从当时淮夷分布的淮河中下游推测,此南海应指今东海。上述《左传·僖公四年》,楚王“处南海”,从春秋楚国的疆域来说,应是与齐“北海”相对,泛指南方之海或南方之地。《尚书·禹贡》有“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历来经学家解释不同:或以为梁、雍二州和导川的黑水是一条水,发源雍州,南流过梁州,入南海,说本伪《孔传》及孔颖达《书疏》引《水经》;或以为梁、雍二州各有一黑水,而导川的黑水,就是雍州的黑水,说见《括地志》等;或以为梁、雍二州和导川为三黑水,说见蒋廷锡《尚书地理今释》等。诸家所推定的黑水位置,说法更多:计有张掖河、大通河、党河、疏勒河、雅砻江、金沙江、澜沧江、漾濞河、怒江、伊洛瓦底江、盘江至西江、陕西城固县汉江支流黑水、四川黑水县岷江支流黑水等。近人又有人认为《禹贡》黑水和《山海经》等古籍中的黑水一样,本是一条古人假想中的西徼大水,实际上并不存在,更不可能确指当今何水①。三危之地历来注释各异:一说即今甘肃敦煌县东南三危山;一说指今西藏中部、东部及四川西部地区;一说在今云南省境内;一说在今甘肃、青海直至黄河发源处之巴颜喀喇山一带。黑水、三危难以判断,南海也不能确指。不过《山海经》卷十三《海内东经》载:“郁水出象郡,而西南注南海,入须陵东南”,与今郁江(西江支流)流向相同,此“南海”与今南海相当。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秦始皇最后一次东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②,当指今浙江绍兴以东的东海。实际上,在此以前的四年即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秦已在今广东中东部设立了南海郡,“以适遣戍”③。两汉亦置南海郡,历六朝至隋开皇九年(589年)废。开皇十年(590年),又分番禺县置南海县,两县同城而治。隋大业间、唐天宝至至德间又分别改番州、广州为南海郡④,而南海县历唐、宋、元、明、清,与番禺县(后载,宋皇柘复置)一直是广州的治所。历史上南海郡和南海县得名,与其地理位置濒临南海有关。刘熙《释名·释水》:“南海在海南,宜言海南,欲同四海名故言南海。”扬雄《交州箴》曰:“大汉受命,中国兼该,南海之宇,圣武是恢。”⑤
  汉代及汉以后,南海也曾称“涨海”。《初学记》:“按南海,大海之别有涨海。”⑥谢承《后汉书》曰:“交趾七郡贡献,皆从涨海出入。”又《外国杂传》云:“大秦,西南涨海中,可七八百里,到珊瑚洲,底大盘石,珊瑚生其上,人以铁網取之。”⑦三国吴万震《南州异物志》亦云:“涨海崎头,水浅而多磁石,外徼入乘大舶,皆以铁锁锁之,至此关,以磁石不得过”①,都是因为南海诸岛中多珊瑚礁之故。除此之外,沙洲、暗礁、小岛等在潮汐作用下,时隐时现,时大时小。可能由于这种岛礁对潮汐涨落的衬托放大作用,南海才有涨海之名②。
  南海后来泛指东南亚一带及其海域,甚至远至印度洋海域以及爪哇岛至澳大利亚一带。唐咸通中(860—873年)南诏“结构南海蛮,深寇蜀郡”③此“南海蛮”应指今我国云南南部以及东南亚缅甸和老挝北部、越南西北部一带近南诏之地的民族。由于域外诸国与中国的海上交通多从南海道载宝货而入,故南海进贡道成为历代朝廷获取域外珍奇异货的主要海道,装载宝货的外国船也称作“南海舶”④。南海已成为其以南甚或更远海道可达地区的代名词。
  当然,唐时渤海国定都东京龙原府(治今吉林珲春),还建南京南海府(治今朝鲜咸兴)等,“龙原东南濒海,日本道也。南海,新罗道也”⑤。南海道即从今东朝鲜湾南行而达新罗的海道,这里的“南海”因居渤海国之南而得名,与传统意义上的“南海”无涉。
  《山海经》卷一《南山经》载:“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瑶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其山与海难于确指,这是“西海”见于经籍中较早的记载。同书卷十八《海内经》亦载有:“西海之内,流沙之中有国,名曰壑市;西海之内,流沙之西有国,名曰汜叶。”与上同样,海域不详。由于我国西部远距海洋较远,西海泛指中国西部湖泊或西部地区。《淮南子·人间训》引孔子语曰:“子耕于东海,至于西海”,当指此义。随着人们地理知识的逐渐增加,“西海”所指渐多。战国秦汉时,今青海湖称作“西海”。汉武帝时置护羌校尉,“羌乃去湟中,依西海(今青海湖)、盐池(今罗布泊)左右”⑥,在此立足发展。平帝元始四年(4年),在青海湖附近置西海郡①,“(羌)使共献西海之地,初开以为郡,筑五县,边海亭燧相望焉”②。汉末即废。东汉和帝永元十四年(102年),“缮修故西海郡,徙金城西部都尉以戍之”③。东汉时仅是修复西汉故西海郡城(治今青海海晏)而已。而羌人仍居西海近旁。直至东汉献帝建安末才于居延海旁的居延县(治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立西海郡④,此以居延海为西海。此郡至北魏时废。隋大业五年(609年),又在今青海湖东南的伏俟城(今青海共和西北黑马河镇东北)置西海郡,辖境有今青海湖附近以西的青海省其他地区,隋末废⑤。值得一提的是,东汉改琅邪国海曲县为西海县(治今山东日照西)⑥,此西海县是以居山东半岛西南部滨海一带而得名,是与“东海”相较而言的,至西晋废。两汉时,西域诸国也多“西海”之载。“于阗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⑦。以今地理度之,当是葱岭以西诸河流西流入咸海或里海,故西海非今咸海即里海。“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⑧。条支即亚历山大⑪部将塞琉古建立的塞琉古王朝,其强盛时占有今叙利亚、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和印度河以西,故此“西海”应指今波斯湾、红海、阿拉伯海及印度西北部。《水经注》曰:“雷翥海,即西海也,在安息之西,犁靬之东,东南连交州海。”⑨条支以西的大秦国,“一名犁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⑩,东汉与魏晋时即指罗马帝国,南北朝及隋唐指东罗马帝国。大秦又称拂菻,隋唐时,“西枕西海,南枕南海”,“西海中有市”⑪。从隋唐时东罗马帝国控制的地中海沿岸地区来看,“此处‘西海’,当指地中海;‘南枕南海’,可作两解:玉尔氏目之为Propontis,固属有理,但亦可谓小亚细亚埃及间地中海之一部,即阿拉伯人所谓显姆海或露姆海”①,亦应正确。拂菻的西海为隋唐陆上通西域北道的西端终点。而中道西端至波斯的西海指今波斯湾,南道西端至北婆罗门的西海指今印度洋②。明清时期,随着地理大发现和全球航线的贯通,欧洲和非洲西临的大西洋也称作西海③。
  魏晋时期,今新疆博斯腾湖亦称西海。《水经·河水注》:“敦薨之水,自西海经尉犁国。”④敦薨之水指今开都河,尉犁国地当今新疆库尔勒附近,此西海只能指今博斯腾湖。我国西北的青海湖、居延泽、博斯腾湖等湖,“虽与海并称,实众水为大泽,故以海为名耳”⑤。咸海、里海亦是同样。日本学者白鸟库吉认为,“前汉时代⋯⋯青海被称为西海⋯⋯张骞使西域⋯⋯里海、波斯湾,并称之为西海。后汉又称印度洋为西海,一至唐代。杜环《经行记》中又记地中海为西海⋯⋯故未能专指一海⋯⋯且某一时代一呼西海之后,即使往后发见更西海水,呼之为西海,但昔日所呼之西海,其名仍未改变。”出现西海指代我国以西的诸多湖泊和海洋就不那么奇怪了。
  总之,人们在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逐渐产生了对海的认识,从“海隅”到“海邦”,从“四隩”到“四海”,四海成为中国周边海湖和地区的称谓。由于地理之便,“东海”最早纳入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中华文明的视野。先秦时的诸多海多泛指“东海”。渤海地近黄河下游和山东半岛,亦作为“东海”别海,又由于其居山东半岛之北,故又称“北海”。除渤海称“北海”外,历史上贝加尔湖、瀚海、巴尔喀什湖、鄂霍次克海等亦称“北海”。这与我国北方距海遥远以及人们的认识有很大的关系。春秋越国所临海既可称“东海”,又可作“南海”。秦以后,“南海”指今我国南海以及其南的东南亚、太平洋印度尼西亚至澳大利亚以及印度洋的海域。而“西海”与“北海”同样,指代我国西部和西域诸湖泊,诸如青海湖、居延海、博斯腾湖、咸海、里海等,甚至红海、波斯湾、阿拉伯海的印度洋、地中海、大西洋等。之所以形成如此的四海区的地理概念,与我国东、南临海,西、北陆地宽广的陆海形势有关,也与人们认识的视野逐渐扩大相关,还与人们因文求实,刻意指示环绕中国四周的海有关。正如《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三七《海部》所言:“水大至海而极,从古皆言四海。而西海、北海远莫可寻,传者亦鲜确据。惟东海、南海列在职方者皆海舶可及,前代资为运道”,与国计民生关系重大,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历代统治者多重视东海神、南海神的缘故。

附注

①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地学史组:《中国古代地理学史》,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234页。 ②〔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颐部第五》,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07页。 ③〔晋〕张华:《博物志》卷一《地》;〔唐〕徐坚:《初学记》卷六《地部中·海》。 ①②③〔清〕阮元:《经籍纂诂·上声·十贿》,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495页。 ④《史记》卷七四《孟子荀卿列传》。 ⑤《中国古代地理学史》,第240页。 ①〔汉〕高诱:《淮南鸿烈解》卷四《地形训》。 ②《初学记》卷六《海》引东方朔《十洲记》,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15页。 ③《辞海·历史地理分册》,上海辞书出版社1982年版,第67页。 ④〔汉〕刘熙:《释名》卷二《释州国》。 ⑤《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 ⑥《史记》卷十四《十二诸侯年表》。 ⑦《史记》卷六十七《仲尼弟子列传》。 ⑧〔汉〕袁康:《越绝书》卷八《外传记地传》。 ①《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唐〕张守节《史记正义》注 ②《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 ③《初学记》卷六《海》。 ④《汉书》卷二十八《地理志上》。 ①《史记》卷七《项羽本纪》。 ②《资治通鉴》卷四“周纪四·周赧王三十一年”胡三省注,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130页。 ③《史记》卷八十《宣元六王传》。 ④《汉书》卷九十四上《匈奴传》。 ⑤《汉书》卷五十四《李广苏建传》。 ⑥《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 ⑦岑仲勉:《自汉至唐漠北几个地名的考定》,《中外史地考证》,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71页。 ⑧《史记》卷六十《三王世家》。 ⑨《史记》卷一百十《匈奴列传》。 ⑩《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 ①《旧唐书》卷三十八《地理志·河南道》;《新唐书》卷三十八《地理志·河南道》。 ②〔唐〕杜环撰,张一纯注:《经行记笺注》引丁谦《经行记考证》,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32页。 ③《通典》卷一九九《边防·北狄》。 ④《太平寰宇记》卷一九六《四夷·北狄》。 ⑤⑥《通典》卷二百《边防·北狄》。 ①《辞海地理分册·历史地理》,第258页。 ②③《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 ④《新唐书》卷四十三上《地理志》。 ⑤〔唐〕徐坚《初学记》卷八《州郡部》。 ⑥⑦〔唐〕徐坚《初学记》卷六《地部·海》。 ①〔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九八八《磁石》引。 ②《中国古代地理学史》,第242页。 ③《旧唐书》卷四一《地理志》。 ④〔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62—63页。 ⑤《新唐书》卷二一九《北狄·渤海》。 ⑥《后汉书》卷八七《西羌传》。 ①《汉书》卷十二《平帝纪》。 ②《后汉书》卷八七《西羌传》。 ③《后汉书》卷四《和帝纪》。 ④《后汉书》志二三《郡国志》。 ⑤《隋书》卷二九《地理志》。 ⑥《后汉书》志二三《郡国志》。 ⑦⑧《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 ⑨《资治通鉴》卷十九“汉纪十一·武帝元狩元年五月”条胡三省注,第627页。 ⑩《后汉书》卷八八《西域传》。 ⑪〔唐〕杜环撰,张一纯注:《经行记笺注》四《拂菻国》17页,引《塞外史地论文译丛》第一辑白鸟库吉《大秦国即拂菻国考》。 ①②朱杰勤、黄邦和主编:《中外关系史辞典》,湖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662页。 ③陈佳荣、谢方、陆峻岭:《古代南海地名汇释》,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31页。 ④《水经》卷二《河水注》。 ⑤〔明〕章璜:《图书编》卷五六《河运海运总论·四海附》。

知识出处

丝路印记:丝绸之路与龟兹中外文化交流

《丝路印记:丝绸之路与龟兹中外文化交流》

出版者:甘肃人民出版社

本书收录了“丝绸之路与龟兹中外文化交流”学术研讨会的24篇优秀论文,主要围绕古龟兹文化传统、龟兹文化与丝绸之路、汉唐屯田文化等课题展开论述,探讨了龟兹文化在中外交流中的历史作用和贡献,并为进一步研究和发掘古龟兹文化,促进当地旅游业发展提出了许多意见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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