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苏地区图书馆

沙塔尔的骨头
  沙砾和遥远的骨头。
  在大地的倾斜、堆积，甚至衰老
  欲望和步子被旋律一滴滴挤干。
  胡杨尸骨未寒。
  这是泪水回旋的岁月之痛
  ——颤抖而铁铮铮的名字。
  一份痛的坚定散落如初。
  你要看见，在白得凄惨的光线里
  你要听。
  在骨的脆弱，蜿蜒的清晨
  你要在遗忘深处
  找到铭记的刻痕。
  这片骨头
  像情人或母亲干瘪后的嘴唇
  依旧在呻吟，依旧在亲吻；
  这片骨头
  像回忆与回答破损的样子
  碎裂的沙！碎裂的血！
  你要和大地的宿命一起永远孤独！
  在感叹之外、幸福之外
  哪怕是温馨，哪怕是黎明。
  你要在别人的琴弦上拾回童年
  包括祈祷的虔诚
  远行的乡音。
  克孜尔
  太过残败的等待。
  什么样的可能要让你继续别离？
  生生世世，什么样的遗忘的可能
  要让你将经卷的名字和黄昏的名字
  凋落？
  破碎的故事中有一切的完整。
  我要回来。
  慕萨莱思之夜
  热情，越燃烧越是灰烬。然后
  旁观者们就得理解——
  往腹中滑落的液体同样是作为客人
  却将心的土地浇灌得更广阔、更荒凉。
  那么近那么亲密，遍布四周那么多
  年轻鲜艳的嘴唇。那么透明
  而闪烁着时间般光亮的玻璃杯
  在命运边缘，吱吱砰砰地相逢。
  这是散落着流浪气息的土地。
  夜的话语，交织为另外的旅途。
  旁观者们就得继续离去——
  流浪是音乐的回旋：你和我们。
  在玉石街
  神奇的宝贝，你被冲刷被贩卖的苦楚
  一同汇聚在我心思鲁钝的仲夏
  镀满油、汗和自来水，无助地孤儿般
  被六朝的士大夫遗弃，对你
  我是没有爱的，我囊中羞涩——
  虚荣，也没有资格。
  我走过你身边，走过一个个你的
  憔悴和污秽，我不言语，甚至懒得摸摸你
  你还在等待什么，小丑？
  老天何其不公，让你花枝招展！
  不过石头啊，你或许能，譬喻我的
  人格、我的理想、我的青春。
  在玉石街，我想念你童年和山中的
  兄弟姐妹，和你一样被冲刷被贩卖的这个
  我，想念以往更明净的与世无争
  想念更完整的遥远和破碎
  然而，注定你我都要继续被命运的力
  带往人群的中心、格调的边缘。
  龟兹之夜
  然后，你要在死亡里继续存活。
  乐器要在沙漠里腐朽。
  心绪辗转的年月，路灯下走过女郎。
  还早还早，孤独不过修饰。
  这含情脉脉的远方——
  看见和听。
  颜料剥落的只言片语。
  对杏的发酵无动于衷。
  然后，你红成禁锢的散漫
  泊入绿的港湾。
  那些重；
  那些年轻的名字和躯体。
  这固执己见的守候：流浪。
  绿的羞涩，深如她们的外衣。
  你在来的路上离开。
  你轻轻睡去。
  烽燧下的人群
  火的石头，正午与笑容之间
  絮语一般的仰望、回首。
  女士们一个个滑入镜头的手势
  亲吻狼烟隐隐的心跳声。
  风来访。幸灾乐祸的祈祷
  坠落在远道而来那些外衣上。
  某处晦暗的潮湿、坚硬
  被她们含在嘴里。
  致鸠摩罗什
  最本质的年轻人。夜的守护者
  在风的疲倦里喃喃自语着。
  骨头与烟圈相碰撞：
  空空，空空??
  苏巴什故城
  那岸，那古老的墙、经卷和杏核。
  寂静作为灼热的黄，迎接来自水和骨头的你。
  一脸肃穆，像泥土之前的雕像，你——
  将言语收敛，怀抱着嘲讽似的虔诚。
  和其他乍飘即过的影子一起，你嗅到
  不知所措的暮鼓晨钟。隐隐。
  叹息的旋律，很深，被沿岸的牧民
  放养到天涯海角，不复东归。
  你葡萄和岩石的爱情坠落在残垣上。
  无动于衷的人。
  葡萄架下的少女
  湿嫩嫩的胳膊、面团、七月。滑腻的少女
  在井边压水，疲惫如微笑，那童年与勉强。
  借由声音的稚弱，酸涩的夏的果子
  她以我所不知的语言告诉我她的名字。
  有时娇小的眼神，略略防备地打量、询问。
  陌生并不是唯一的词。姿态和距离间
  都印刻有熟稔的痕迹，甚至漂浮着的遗忘。
  一种光，在绿与紫里微微发麻——
  干枯的胡杨木、红柳枝，相遇颜色的器具
  或以影子触摸，或斜倚那辆与马相别的车。
  灶台上，自由舞动的皱纹又年轻了。
  那是你的姐姐、母亲、祖母，更是你的人生。
  此季的阳光有绚烂也有漆黑， “命，并不能
  说服我”。慕萨莱思要在你的处子之身里
  继续等候。而风，继续将你催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