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龟兹与魏晋南北朝的政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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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丝绸之路龟兹研究》 图书
唯一号: 320920020210001174
颗粒名称: 第一节 龟兹与魏晋南北朝的政治关系
分类号: D033.2
页数: 12
页码: 60-71
摘要: 本文记述了龟兹与魏晋南北朝的政治关系,分别记述了龟兹受曹魏的统治、龟兹白山王族和焉耆龙安王族的关系、前凉征服焉耆王龙熙等。
关键词: 魏晋南北朝时期 龟兹 政治关系

内容

一、龟兹受曹魏的统治
  当曹魏统治西域时,西域归入两汉版图已达三百多年,这样长时间浸染了汉族先进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尽管在东汉末年兼并战争频繁的时候,西域各族贡职仍未断。曹魏政权在西域设戊己校尉及西域长史以综理西域。对此,我国史籍上有十分确切的记载:
  《三国会要》称:“凉州..黄初元年(220年)复分雍州置,领郡十,治武威,领戊己校尉,护西域。”①
  《三国志》卷2称:“黄初三年(222年)二月..鄯善、龟兹、于阗
  王各遣使奉献。诏曰:西戎即叙,氏羌来王,诗书美之。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其遣使者抚劳之。是后,西域遂通,置戊己校尉。”
  王国维《流沙坠简序》中称:“汉末西域戊己校尉外,别无大官,魏当仍之。”而汉时戊己校尉设治于吐鲁番盆地高昌,可知魏时戊己校尉治所也当在高昌。公元222年西域各国款塞内附后,即拜行敦煌长史张恭为西域戊己校尉。可见中原虽战争频仍,却仍然没有放弃经营西域,龟兹地区自然仍为曹魏疆域。
  西域各族人民深受两汉时代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和抗击匈奴贵族所结成的患难友谊,尽管在汉末,三国中原纷扰的时候,也仍心向以汉族人民为主的统一国家,所以仍不惮万里地贡物东来。但是由于敦煌地区世家豪族的贪婪,屡屡夺占他们的贡品,廉价套购他们的货品,并阻止他们前往中原,直到公元227年魏派仓慈为敦煌太守后,才涤除了敦煌豪族对西域人民的虐政,在贸易上实行等价交换,并善待东往曹魏朝贡的使者,于是西域各族人民翕然从之。对此,《三国志·仓慈传》有扼要概括的叙述:
  “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赋,而诸豪族多逆断绝。既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胡常怨望,慈皆劳之,欲诣洛者,为封过所;欲从郡还者,官为平取,辄以府见物与共交市;使吏民护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称其德惠。数年卒官,吏民悲感,如丧亲戚;图画其形,思其遗像。”
  由此可见,包括龟兹人民在内的西域各族人民厚爱仓慈的感情,不仅如家人父子之间一样的深厚,更体现了对祖国盛衰兴亡的休戚相关。
  根据《三国志》所引《魏略·西戎传》称:“建武以来,更相吞灭,今有二十。”所称二十国属于今新疆境内的只有鄯善、于阗、焉耆、龟兹、疏勒、车师后部,以及游牧伊犁的乌孙,他们都曾遣使贡献和遣子入侍。《三国会要·崔林传》称:“龟子王遣侍子来朝,朝廷嘉其远至,褒赏其王甚厚,余国各遣子来朝,间使连属。”来朝者除给重赏外,还颁给印绶。
  这些仅是魏史上所记载,没有记载的当然还有很多,因为当时三国分立,中原纷扰,道途有时不通,再加以敦煌豪族地主的遮拦,所以《魏志·苏则传》称:“西域通使敦煌。”由于他们思汉德心切,认为通使于敦煌,也就算尽到了他们朝贡曹魏,向慕祖国的一片真诚之心。因此通使敦煌的详情,自不会全记入官修魏史,所以陈寿《三国志·魏志·鲜卑传》赞语称:“魏兴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之属,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曹魏政权对西域诸大国之王,均委从魏侍中、大都尉之职,并发给印绶,龟兹王也不例外。
  从曹魏在西域所设戊己校尉、西域长史的统治机构,以及颁赐印绶,间岁连贡,为仓慈立祠和频繁的经济文化交流看,包括龟兹在内的西域之为曹魏疆土,确证凿凿,这时的龟兹王可能是白英在位。
  公元265年司马炎取代曹魏,建立晋朝,包括龟兹在内的西域诸国即与晋朝建立了臣属关系。晋王朝仍在西域设西域长史驻罗布泊之海头,和戊己校尉屯田于高昌,对龟兹、于阗、焉耆等一些西域大国的国王,均授予“晋侍中、大都尉、奉晋大侯、亲晋”等官职。
  晋承魏业,《晋书·地理志》称:“献帝时凉州数有乱,河西五郡去州隔远,于是也别以为雍州,末又依古典定九州,乃合关右以为雍州,魏时复分以为凉州刺史,领戊己校尉,护西域,如汉故事,至晋不改,统郡八,县四十六,户三万七百。”足见西晋在河西走廊和西域所统有的疆域与曹魏时相同,龟兹自也仍在西晋所统疆域之内。唯所称统郡八,县四六,只是指设有郡县的河西走廊地区为主,未设郡县而由戊己校尉统治的西域地区并未包括在八郡之内。
  西晋时的西域地区在戊己校尉、西域长史的治理下,保卫着西域各族人民的生命和生产活动,英勇地抗击着入侵的各部奴主贵,咸宁元年(275年)六月“西域戊己校尉马循讨叛鲜卑,破之,斩其渠帅”①。由此可见,当鲜卑奴主贵族侵扰西域人民时,驻在西域的戊己校尉尽到了史书所说“护西域”的责任,当时的积极经营西域实情,近代于西域考古上更发掘到很多遗物,英国斯坦因在掘得的大量西晋古文物面前也不能不承认西域为西晋的疆土。
  他说:“我所希望的不可动摇的年代,证据仍是一小片木简,上书中国字一行..我所得到的这一类木简约有40片以上,这些文书出于官方之手..大部分所记都是关于逮捕某人或许某人通过的中国当局的命令之类。提到的塔里木盆地以及中国的古代地方,都很富于历史的趣味。..首先发现一片木简中确确实实地记有晋武帝泰始五年(269年)的年号。史书上明载晋武帝时中国始重行经营西域,终武帝之世(265~289年)声威不坠。武帝以后,遗址还有居人,历很多年岁。”②这段中所说“史书上明载晋武帝时中国始重行经营西域”,是斯坦因弄错了西域历史,我在上面已多方证明我国史书上记载的是汉魏以来一直在保卫着西域,并不是在晋武帝时重新经营西域。
  当时西晋为了维护以龟兹为主的塔里木盆地的统治,特在罗布泊西北的楼兰地区实行屯田,由于在塔里木盆地周围游牧的各族奴主贵族时刻垂涎着富饶壮丽的绿洲,西晋只好以屯田的办法,时刻戒备着他们的侵扰以保卫西域人民。他们所以要不断侵扰,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在游牧的畜牧部落中..一定的集体,在其他生产的自然条件——土地(如果我们立即转入定居的民族)当做自己的来对待时,会碰到的唯一的障碍,这便是那早已把这些条件当做自己的无机体的其他的集体。因此战争便成为每一个这种自然形成的集体的最原始劳动形式之一,既用以保护财产,又用以获得财产。”③正因为游牧贵族是以战争作为保护财产和获得财产的劳动形式之一,所以他们频繁侵扰塔里木盆地,因此没有较多的兵力就不能抗击,是以在罗布泊地区设有庞大军营,还有伤兵医院,更有许多仓库,兵士所领军饷是粟米。另还设有邮政局及客栈等,因此在这里也必然有很大的统治机构和军事指挥部,所得文书描绘出了轮廓:
  “文件谈到延迟的纳税人及其惩罚,谈到邮差,谈到带领扈从出巡的高级官吏,谈到作乱的游牧民族,谈到带有护卫和壮美的西藏驴运丝旅行队,谈到骑兵和荷枪的兵士、射手、战车、驻防的用具、辎重队、各式兵器和最高的军令。也提到一位将官,一位司令兵,军车长,辎重队长,军医以及别种等级的军官。因着楼兰地位上的冲要,所以驻有强大的卫戍队。就是文官也不在少数;文书上提到一位大臣,一位书记长、一位书记官、一位民政长、河工监督、农事主管者、邮务长及其四名属下,一整批仓库官吏、高级管理员等人。也谈到了法规、刑律、税律、民籍法、军役、护照、交换贸易用‘帛’支付款价,虽则当时已有了条理井然的币制——以及许多别的事件。”①
  有着这样严密庞大的统治机构,有着这样多军事指挥人员在指挥抗击入侵的游牧军事贵族,怎么会不使恭拉底教授惊奇地说:“在纪元后三百年的当时楼兰就已经有了这样精细而正确的统治和社会秩序,则它必是经过很长的历史和几百年,甚至一两千年的进化。”②正是有这样严密而庞大的军政机构在继续统治着西域,所以龟兹王白山及其所属人民在西晋时仍一直沐浴着中华文化的熏陶,推进着经济文化的发展。
  晋武帝太康六年(公元285年):“龟兹,焉耆国遣子入侍。”③晋武帝太康七年(公元286年)十月:“焉耆、龟兹国遣子入侍。”④西晋末年,河西凉州由张轨建立了前凉小王朝,西晋于公元316年灭亡后,
  由司马睿建立的东晋,迁往江南,距西域路遥难及,因而西域各国就把前凉作为联系对象。前凉为了加强对西域的统治,即于公元327年在高昌推行郡县制,并派其长子大怀为使持节镇西将军,统管西域事务。
  二、龟兹白山王族和焉耆龙安王族的关系
  焉耆,在西汉时是塔里木盆地仅次于龟兹的大国。《汉书·西域传》载:“户四千,口三万二千一百,胜兵六千人。”这个人数多于疏勒、于阗、莎车、扜弥、姑墨诸国。到后汉时,焉耆地区人口更有所发展,据《后汉书·西域传》载,经过西汉二百年的发展,可知东汉时焉耆的户口增加了将近四倍,人口增加了将近一倍,胜兵增加了三倍多。力量膨胀了,他才能依靠匈奴的残余势力,有恃无恐地进行分裂活动。
  焉耆户口、人口、胜兵为什么会发展得那样快,就因它曾是匈奴在西域的统治中心,僮仆都尉府就设在焉耆、危须、山国间,所以较早地开发了这些地区。这里水多草多,草原辽阔肥美,既富渔盐之利,又富畜牧业生产,再加上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后汉书·西域传》中特别指出:“其国四面有大山,与龟图兹相连,道险阢易守。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内,周匝其城三十余里。”就因它占有这样优越的地理形胜和资源优势,所以在班超统一塔里木盆地后,它依然仗恃匈奴残余势力,进行顽抗。
  西晋建立后,原残留于焉耆地区的匈奴后裔受西迁鲜卑的压力,西迁至裕勒都斯草原、伊犁河谷一带,融合当地的塞种、月氏、乌孙等人,形成为狯胡族,并一度建立了“狯胡国”。这个“狯胡国”的大概境域为东连车师,东南接焉耆国,南接龟兹国,西南与乌孙、大宛国为邻。
  西晋初期,焉耆王龙安利用他与匈奴长期的政治关系,遂与狯胡结成联盟,并娶狯胡王女子为妻,使联盟进一步得到了巩固。据此就向周围扩张,首先遇到的是龟兹国的阻力。
  龟兹在当时焉耆周围是最强之国,它虽曾在匈奴的指使下和焉耆共同反对过汉朝的统一事业,毕竟在其境内的匈奴势力根基不深,因而在汉朝经济文化的深刻影响下,绝大多数时间站在汉朝一边,并与汉朝班超的军队一起降服了焉耆,故龟兹和焉耆之间的宿怨较深,而焉耆王龙安向外扩张时,遭到了龟兹白山王的坚决抵制,并遭到了失败。对此龙安始终怀恨于心,而又无能为力。
  当龙安与狯胡女婚后不久即怀孕,《晋书·四夷传》说:“安夫人狯胡之女,妊身十二月,剖胁生子,曰会。”史书进一步指出,会出生后,很有胆识和才略,能力高强,甚得其父宠爱,被立为世子,渴望他能完成父辈称霸西域的未竟事业。
  当龙安年老病重时,自知痼疾难愈,即将业已成长的爱子龙会唤至床前,语重心长地说:“我尝为龟兹王白山所辱,不忘于心。汝能雪之,乃吾子也。”①言讫即逝世。
  龙会继任焉耆王后,对父亲临终告诫之言,始终耿耿于怀。待国事初定,即秘密地、积极地准备,然后发全国精兵,在龟兹王白山毫无准备的突然袭击下攻破了其称霸道路上第一个重要障碍龟兹国,并杀害了白山王,报了历史宿怨。一鼓作气,攻灭了塔里木盆地其他诸国。一时天山南路除吐鲁番、哈密地区外,都附属于焉耆。《晋书·四夷传》焉耆国称:“会有胆气筹略,遂霸西胡,葱岭以东,莫不率服。”所以西域长史李柏往西域任职时首先致信息于焉耆王龙会。日本橘瑞超于楼兰地方得前凉西域长史李柏致焉耆国王书称:“五月七日,西域长史关内侯李柏顿首□□。阔久不相闻,□怀思想,不知亲相念□□见忘也。诏家见遣□使来慰劳诸□,月二日来到海头。不知王问,邑邑,天热,想王国大小平安。王使□,遂俱共发,从北虏中与严参事往,未知到来?今□使苻太往通消息,书不尽意。李柏顿首顿首。”别有一纸残存三行,盖为表文残稿,中有一行存留“臣柏言,焉耆王龙..”七字②。由是可推知前纸为西域长史致焉耆王书稿。
  龙会究竟于何时征服龟兹,史籍并未明载,唯大概可以确定在公元285~326年之间,因为晋武帝太康六年(285年)“龟兹、焉耆国遣子入侍。”①“武帝太康中,(焉耆)其王龙安遣子入侍”②。由此可见公元285年时龟兹尚未被焉耆破灭,从而龟兹和焉耆才能同时遣子入侍。而此时龙安尚在,足证285年前焉耆尚未兼并龟兹。326年前凉派杨宣征服焉耆时,迎战杨宣的焉耆王是龙会之子龙熙,所以龙会征服龟兹的时间必在285年之后,326年之前。
  因为龙会征服龟兹后,自己即任龟兹王,另派其子龙熙为焉耆王。《晋书·西戎传》焉耆国明确指出:“会立,袭灭白山,遂据其国,遣子熙归本国为王。”可是龙会任龟兹王,遭到龟兹人民的反对而被杀。史书指出龙安“恃勇轻率,尝出宿于外,为龟兹国人罗云所杀”③。
  三、前凉征服焉耆王龙熙
  从公元265年至317年西晋统治时代结束后,在中原就分裂为汉、匈奴、鲜卑、羯、氐、羌各族封建主割据的五胡十六国时代。在这一百多年中,与河西及西域地区有关的是前凉、后凉、前秦、后秦、南凉、西凉、北凉;而后秦的疆域虽及于乐都、武威一带,但与西域关系较少,所以只是五凉和前秦的几个封建王国的疆域及于西域,并且都积极经营了西域。他们不仅在曹魏和西晋时对已设郡县的哈密地区相沿未变外,更在吐鲁番盆地设立高昌郡,置太守以统治。
  到了前凉张骏时,不仅统治着已设郡县的高昌、伊吾、罗布泊地区,也同样统治着广大西域地区。《晋书·张骏传》称:“自轨据凉州,属天下之乱,所在征伐,军无宁岁,至骏境内渐平。又使其将杨宣率名众越流沙伐龟兹、鄯善,于是西域并降,鄯善王元孟献女,号曰美人,立宾遐观以处之。焉耆、前部、于阗王并遣使贡方物,得玉玺于河,其文曰,执万国,建无极。”又说:“西域诸国献汗血马、火浣布、犁牛、孔雀、巨象及诸异二百余品。”
  上述所说杨宣平定龟兹,实际是指的龟兹、焉耆,因为这时龟兹已为焉耆龙家王族所兼并,焉耆王龙会自任龟兹王后被龟兹人所杀,焉耆王则为龙熙担任。当杨宣派部将张桓为前锋,进至焉耆境时,焉耆王龙熙迎战。《晋书·四夷传》焉耆国称:“熙拒战于贲仑城,为植所败,植进屯铁门,未至十余里,熙又率众先要之于遮留谷..植单骑尝之,果有伏。植驰击败之,进驻伊犁,熙率群下四万人肉袒降于宣。”可见此时龙会已被杀,否则他绝不会坐视儿子“肉袒降于宣”。由是西域各国都进贡于前凉。
  前凉为了统治西域,特设沙州刺史以总领西域军政事务。《魏书·张骏传》称:“骏字公庭,自称使持节大将军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分..敦煌、晋昌、高昌、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郡三营为沙州,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由此可见,这时所设的西域都护(实职为西域长史)受沙州刺史节制。据王国维《流沙坠简》序中说:“戊己校尉屯高昌,玉门大护军屯玉门,而西域长史则屯海头,以成鼎足之势”,并在尼雅北古城地方所得木简有西域长史营写鸿胪书语,更可证明西域长史的命令当时通行于塔里木盆地。所称三营机构当然是以武职为主,并表明仍然承袭着两汉统治方式,保持各属国一定程度的自主。前凉对西域主要是在统一号令之下,负责西域各属国的军事外交,以确保各族人民生产、生活的社会安宁。
  公元345年,前凉统治者张骏病逝,其子张重华继位,在他统治期间(346356年),西域仍和前凉保持着密切关系,龟兹仍“遣使贡方物于张重华”。唯自此以后,前凉内讧迭起,君主频繁易位,张耀灵、张祚、张云靓、张天锡,尸位素餐,一个不如一个,终于为前秦所并灭。
  四、吕光统一龟兹
  前秦是中国氐人苻坚建立的政权,公元376年前凉张天锡投降苻坚后,他就积极经营西域,即任命梁熙为持节、西中郎将、凉州刺史,领护西戎校尉,镇姑臧(今武威)。熙即遣使赴西域各国,宣传苻坚的威德,并以彩缯赐赠诸王,力求恢复中西交通,统一西域。于是“朝献者十有余国。大宛献天马千里驹,皆汗血、朱鬣、五色、凤膺、麟身,及诸珍异五百余种。..坚命群臣作止马诗而遣之,示无欲也①。稍后,“鄯善王,车师前部王来朝,大宛献汗血马,肃慎贡楛矢,天竺献火浣布,康居、于阗及海东诸国,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贡其方物”②。这事在苻坚载记未书明年份,只述其事于太和七年(382年)前。因至公元382年时车师前部王弥阗,鄯善王休密驮又来朝贡,“坚赐以朝服,引见西堂。阗等观其宫宇壮丽,仪卫严肃,甚惧,因请年年贡献。坚以西域路遥不许,令三年一贡,九年一朝,以为永制。阗请曰‘大宛诸国,虽通贡献,然诚节未纯,请乞依汉置都护故事,若出关,请为向导’” ③。从上述“十有余国及”“六十有二王”的朝献中均未列龟兹、焉耆之名,显然龟兹、焉耆也被列入“诚节未纯”之列。史书虽未明说,但从苻坚派遣吕光远征龟兹、焉耆的行动看,是从他们“诚节未纯”的确切行动中作出的决断。
  当时的龟兹国王为白纯(一译帛纯),焉耆国王为泥流,为了对付前秦的挺进西域,他们不仅暂弃前怨,还和山北狯胡国结成同盟,以加强反抗力量,构成了对车师前部及鄯善诸国的威胁,所以他们愿做向导,为苻坚的统一西域效力。苻坚对当时西域形势有了全面认识后,即于公元383年任命“骁骑吕光为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与陵江将军姜飞,轻骑将军彭晃等配兵以讨定西域..加鄯善休密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域诸军事,宁西将军。车师前部王弥阗使持节、平西将军、西域都护,率其国兵为光向导”①。
  当苻坚作出这一决定时,苻融单劝阻说:“虚耗中国,投兵万里之外,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可耕,固谏以为不可。”苻坚的回答非常干脆:“二汉力不能制匈奴,犹出师西域。今匈奴既平,易若摧朽,虽劳师远役,可传檄而定,化彼昆山,垂芳千载,不亦美哉。■属于中国的土地,岂能因远而放弃不管。长期归属中国的西域,苻坚把它统一起来,符合于当时西域各族人民的愿望。
  公元383年,吕光率诸将姜飞、彭晃、杜进、康盛等总兵七万,铁骑五千,从长安出发,向西域进军。苻坚即于建章宫为吕光饯行,宣布对西域少数民族的政策说:“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③
  吕光进军西域的首要任务是征服焉耆和龟兹,以威慑大宛等“诚节未纯”之国。当吕光军进至焉耆时,焉耆王泥流自知难敌,即率其属国降于吕光。龟兹王白纯却自信能抗吕光。于是他“驱使城外人入于城中,附庸侯王各婴城自守■。吕光军则驻营延城南郊,深沟高垒,五里一营,广设疑兵,以木为人,被之以甲,罗之垒上,然后连续攻城。白纯即“倾国财宝请救狯胡,狯胡弟纳龙侯将旭率骑二十余万,并引温宿、尉头等国王,合七十余万以救之。胡便弓马,善矛矟,铠如连锁,射不可入,以革索为羂,策马掷人,多有中者”。吕光结合彼众我寡,狯胡骑兵的特殊装备与战术,采用“迁营相接阵为勾锁之法,精骑为游军,弥缝其阙”⑤的战术,在城西大败狯胡援军。白纯不支,仓促收其珍宝逃走,“王侯降者三十余国。光入其城。..诸国惮光威名,贡款属路。乃立帛纯弟震为王以安之”⑥。
  吕光平定龟兹后,西域各属国更感威于汉文化为主的前秦,因而纷纷款降归附。史称:“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桀黠胡王昔所未宾,不远万里皆来归附,上汉所赐节传。光皆表而易之。”⑦这里十分动人的是这些国家都还保存着汉朝时归附中国的节传,为了表示倾慕和忠诚于汉文化为主的统一国家,以及长期以来西域和中国密不可分的关系,都献出了两汉时所赐节传。吕光给以慰励以外,还另换了前秦节传。
  苻坚遥闻吕光平服西域后,即任命吕光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从而前秦统有西域。后苻坚在“淝水之战”中全军崩溃,吕光即率军东返,途经焉耆、高昌,遭到前秦凉州刺史梁熙的阻难,双方战于玉门,梁熙大败。吕光返抵姑臧后,即自命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并于公元385年建立后凉,由是龟兹和西域各地均归后凉统辖。
  吕光建立后凉后,十分重视经营西域,置高昌郡,并遣子前往负责。《晋书·吕光载记》称:“群议以高昌虽在西陲,地居形胜,外接胡虏,易生翻覆,宜遣子弟镇之。光以子复为使持节镇西将军、都督玉门已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弟子随之。”《晋书》系这事于太元二十一年(396年)前,《资治通鉴》卷108则系此事于太元十九年(394年)七月,总之,不出于公元394~396年间。可见后凉时期一直是把西域视为后凉国土的一部分,并设西域大都护坐镇高昌,统治和团结西域人民。
  吕光当政末年,京兆段业自称凉州牧,段业即遣李悬为安西将军、敦煌太守、领护西戎校尉。隆安四年(400年)“晋昌太守唐瑶移檄六郡,推玄盛(李暠字)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遣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以西诸城皆下之。遂屯玉门、阳关,广田积谷为东伐之资”①。所称玉门以西诸城,自然是指西域,所以在《晋书·李暠传》中接着说:“鄯善前部王遣使贡其方物。”可见西凉仍然经营着西域。
  公元421年西凉被北凉沮渠蒙逊败灭后,蒙逊仍设高昌郡,置太守治理;并遣使北魏拓跋焘,于431年与北魏建立了从属关系,于是北魏即派李顺持节册拜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诏称:“仗钺秉旄,鹰扬河右,远祛王略,怀柔荒隅,北尽于穷发,南极于庸岷,西被于昆岭,东至于河曲,王实证之,以夹辅王室。”②在这册书中也明言沮渠蒙逊的统治疆域为河西及西域,显然这是指沮渠蒙逊已统辖的疆域而言。所以蒙逊死,其第三子沮渠牧键继位。除自称为河西王外,北魏仍册拜牧键使持节、侍中、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③。统辖疆域还是河西走廊及西域。
  这些史实记载充分证明历经前凉、前秦、后凉、南凉、西凉、北凉的一百多年时间中,尽管在西域设郡县治理的区域只有吐鲁番及哈密地区,而未设郡县的地区也一直设有西域长史、西域都护、西域大都尉的机构,西域各属国的朝贡也是间岁相属,频繁于途。每当西域属国的个别封建主有所异谋时,都能及时报告,使祸消于未发。这些系统的、无可辩驳的史实,有力地证明着中原分裂为汉、胡、十六王国时期,包括龟兹在内的西域广大地区仍属于河西的前凉、前秦、后凉、西凉、北凉的统治,直到公元448年,万度归重新征服西域,龟兹地才归属北魏管辖。
  五、龟兹受中原北魏王朝统治
  鲜卑军事贵族未建国称魏之先,最强盛时的疆域已尽有匈奴故地。《魏书·卷一》称:“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控弦上马,将有百万。”是以鲜卑族及西域各族人民早有密切关系,如公元433年左右(延和中)就已受车师王“(车)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赐绢一百匹、绵一百斤、绣衣一具、金带鞾帽”①。所以至公元439年翦灭北凉后,就承继了魏晋及五胡十六国时在西域的疆土,积极经营西域。
  当北凉后裔沮渠无讳、沮渠安周率军占领鄯善、高昌地区后,谋图据以抗北魏,并臣降于宋,阻断西域各国与北魏的通道,因此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就于太平真君九年(448年),遣散骑常侍在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往讨。他先把辎重留于敦煌,仅率五千轻骑径度流沙。进入鄯善境后,见鄯善人众布野,乃敕吏卒不得侵掠,鄯善戍守感动于北魏士卒的军纪严肃,都不战而降。鄯善王真达也面缚出降。于是北魏即于是年5月派交趾公韩牧为假节征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镇守,并收赋税,“比之郡县”②。
  万度归平定鄯善后,又因焉耆、龟兹依恃路远及地形险要,遮截西域各国朝贡北魏的使者,因此拓跋焘又诏万度归往讨。《魏书·西域传》焉耆国称:“斋军粮,取食路次,度归入焉耆东界,击其边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进军向员渠,鸠尸卑那以四五万人出城守险以拒,度归募壮勇短兵直往冲,鸠尸卑那众大溃,尽虏之,单骑走入山中,度归进屠其城,四鄙诸戎皆降服。”焉耆王鸠尸卑那见焉耆诸城已为万度归军所占,归路已断,遂投奔龟兹。龟兹王白纯因与鸠尸卑那有翁婿关系,遂予以收留。这就给万度归进攻龟兹找到了直接的借口。这时在西域已无两汉时代匈奴那样强大的奴隶主贵族,所以万度归只带五千骑兵就攻破了焉耆,太武帝闻讯,即赐司徒崔浩书称:“万度归以五千骑经万余里,拔焉耆三城,获其珍奇异物及诸委积不可胜数,自古帝王,虽云即叙西戎,有如指注,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③从这不仅可看到太武帝领有西域后的兴奋心情,同时也可真切地看到北魏是把西域看做不可分割的北魏疆域,所以当沮渠无讳、安周据高昌、鄯善地密结南朝宋以抗北魏时,北魏一定要去击灭他;当焉耆王鸠尸卑那遮截西域各国使者时,也一定要派万度归去击破他。因此,当龟兹“东阙城戍,寇窃非一”,又收留叛王,不诚心归附北魏时,自必立即击鼓前攻,从而焉耆甫破,拓跋焘又即诏万度归率骑一千往击,龟兹王虽遣乌揭目提等带领三千兵拒战,也被万度归击斩二百余级后败退了。自此以后,龟兹“每使朝贡”④。
  从上可知在北魏击灭北凉后近二十年时间内,已完全平服了从天山到喀喇昆仑山的广大地区,使西域完全归入了北魏版图。及后柔然渐强,虽曾一度占有伊吾(哈密)、高昌(吐鲁番),屡屡侵扰敦煌等地,因而于公元471~476年孝文帝元宏时以尚书为首的一些人主张放弃敦煌及西域地区,固守凉州以待敌,韩秀等坚决反对,元宏也完全排除了不要敦煌和西域的一些懦夫言论,采纳了韩秀的意见,继续巩固对西域的边防和统治,首先击退了柔然的侵扰,使得柔然在公元474年后至公元6世纪初,几乎岁岁向北魏进贡,同时也进一步巩固了对吐谷浑的统治。
  随着北魏对柔然、吐谷浑的平服,更威震西域。因此自公元471年后,西域各国进贡北魏的使者,岁岁络绎于途。仅简列北凉被灭前后至北周末的140年时间中龟兹向北魏进贡的情况于下: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太延元年(公元435年),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槃陀、鄯善、焉耆、车师、粟特九国入贡于魏①。
  太延二年(公元436年)北魏即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西使,甫出流沙,就为柔然所执。又续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赉锦帛,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琬过九国,北行至乌孙国,其王得朝廷所赐,拜受甚悦,谓琬曰:‘传闻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称臣致贡。但患其路无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国,副其慕仰之忱。’琬于是自向破洛那,遣明使者舌。乌孙王为发导译达二国,琬等宣诏慰赐之。已而琬、明东还,乌孙、破洛那之属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十有六国。自后相续而来,不间于岁,国使亦数十辈矣”②。由是乌孙、破洛那、龟兹等国遣使至魏表示臣属。
  太延三年(437年)春三月癸巳,龟兹、悦般、焉耆、车师、粟特、疏勒、乌孙、渴槃陀、鄯善诸国各遣使朝献于魏③。太延四年(438年),善、龟兹、疏勒、焉耆、高丽、粟特、渴槃陀、破洛那、悉居半等国,并遣使朝贡于魏④。太延五年(439年)夏四月丁酉,鄯善、龟兹、疏勒、焉耆诸国使朝献于魏⑤。太平真君十年(449年)十一月、龟兹、疏勒、破洛那、员阔诸国各遣使朝献于魏⑥。
  延兴四年(474年),是岁,高丽、吐谷浑、龟兹、契丹..等并遣使朝贡⑦。
  延兴五年(475年)夏四月丁丑,龟兹国遣使朝献于魏⑧。
  太和元年(477年)冬十月,龟兹国遣使朝献于魏⑨。
  太和二年(478年)秋七月戊辰,龟兹国遣使献名驼七十峰,九月丙辰,龟兹国遣使献犬马、名驼、珍宝甚众⑩。
  太和三年(479年)秋九月庚申,高丽、吐谷浑、地豆于、契丹、库莫奚、龟兹诸国各遣使朝献⑪。
  景明三年(502年),西域二十七国并遣使朝贡于魏①。
  永平三年(510年)冬十月,戊戌,高车、龟兹..库莫奚等国并遣使朝献于魏②。
  神龟元年(518年)秋七月丁未,波斯、疏勒、乌苌、龟兹诸国并遣使朝献于魏③。
  正光三年(522年)秋七月壬子,波斯、龟兹诸国遣使朝贡④。
  北周武帝保定元年(561年)五月戊辰,突厥、龟兹并遣使献方物⑤。
  由于西域各国自公元前60年归入中国版图后,到南北朝时已近500年,长期受中华文化熏陶,十分仰慕中原各族文化,所以虽在魏晋南北朝处于分裂割据的时代,拳拳之心,仍然心向中原,上面所列龟兹人民除不断向北魏朝贡外,还向位处长江以南的南朝朝贡,以表达他们心向中原的一片崇敬之心。如《梁书·诸夷传》称:“有梁受命,其奉正朔而朝阙庭者,则仇池、宕昌、高昌、邓至、河南、龟兹、于阗、滑诸国焉。”因而“梁武帝天监二年(503年)秋七月,扶南、龟兹、天竺国各遣使朝贡”⑥。至梁普通二年(521年)龟兹王“尼瑞摩珠那胜遣使奉表贡献”⑦。
  由上史实可知,在中国魏晋南北朝时代的龟兹,仍然是中国的统一疆域,和中原各王朝的政治关系甚为密切。单在北魏时,不仅龟兹的贡使不断,同样北魏派往西域的使者和高僧也不断,如公元434年北魏遣使者二十辈使西域;公元436年又遣使者六辈使西域;公元444年又遣使者四辈使西域各地。
  综上所述,龟兹地区和魏晋南北朝时中原各王朝之间,作为我们多民族祖国内部的关系,彼此虽有过争战,但友好关系始终是主流,龟兹王有时甚至一年之内两次遣使者朝贡于北魏。北魏迁都洛阳之后,为了更好地接待边远地区的官使商旅,特在洛水南岸的“崦嵫馆”、“慕义里”,辟地设馆,以供远道前来的西域的官使商旅居住,崦嵫馆也成为洛阳的繁华区之一。对此《洛阳伽蓝记》有生动的描写:“西夷来附者处崦嵫馆,赐宅慕义里..百国千城,莫不欢附,商旅贩客,日奔塞下,因而宅者,不可胜数。是以附化之民,万有余家,门巷修整,阊阖填列,青槐荫柏,绿树垂庭。天下难得之货,咸悉在焉。”可知包括龟兹在内的西域各族和中原各王朝之间的友好关系为龟兹人民和我国各族人民的经济文化交流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知识出处

丝绸之路龟兹研究

《丝绸之路龟兹研究》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本书叙述了龟兹人民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的成就及龟兹王室世系和其在维护统一方面做出的贡献,阐述了龟兹地区的历史。形成于中国历史上两汉时期的丝绸之路,是一条“古代和中世纪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经印度、中亚、西亚连接北非和欧洲,以丝绸贸易为主要媒介的文化交流之路”①。丝绸之路的形成与发展,为我们揭示出东西方文明源远流长的历史,描绘出栩栩如生的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画卷。纵观五千年灿烂的中华文明,它不仅凝结了中国人民的勤劳、勇敢和智慧,而且汲取了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和优秀的精神文化成果。可以说,“没有丝绸之路,就没有高度发展的丰富多彩的古代中华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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