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蒙古黄金家族治下的别失八里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图书
唯一号: 320920020210000714
颗粒名称: 第十四章 蒙古黄金家族治下的别失八里
分类号: K294.5
页数: 29
页码: 387-415
摘要: 本篇记述了新疆地区蒙古黄金家族治下的别失八里的情况。
关键词: 新疆地区 蒙古黄金家族 治下的别失八里

内容

横空出世的蒙古汗国崛兴,根本改写了中国和世界的历史。被称为“世界征服者”的成吉思汗及其后裔,史称蒙古黄金家族。历史上先后君临西域的蒙古汗国、元朝、察合台汗国、东察合台汗国都是这一黄金家族创立的。然而畏兀儿亦都护政权正是在这一黄金家族的内争中逐渐走向衰亡。其后随着察合台蒙古接管西域及其伊斯兰化,别失八里的历史辉煌逐渐黯淡,至15世纪初年,终于走完了其历史全程,写下了最后的休止符。
  第一节畏兀儿归降蒙古汗国
  “畏兀儿即唐之回鹘。”①元朝回鹘已一律改译为畏兀儿,这仅仅是汉文译名的区别,在回鹘语文中都是uyγur的同名异译,并无本质变化。蒙、元时代建国别失八里、吐鲁番一带的畏兀儿亦都护政权实质上就是两宋时期北庭回鹘一脉相承的政治延续,西辽时期本已沦为附庸。而西辽帝国的灭亡恰与蒙古汗国的崛兴上下相衔,畏兀儿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又率先归降蒙古,畏兀儿政权一度恢复了独立地位。
  蒙古的骤然崛兴简直是一个历史奇迹。它像一场突然刮起的猛烈风暴,不过短短数十年间,这场风暴迅速横扫整个北部中国、西域,扫荡西亚,并越过乌拉尔山,几乎扫荡了半个欧洲,全世界都被惊呆了。这位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就是成吉思汗。他创建了横空出世的蒙古汗国,他的孙子忽必烈建立了我国历史上的元 朝,他的另一系子孙在西域建立了察合台汗国,后来又衍生出东察合台汗国与叶尔羌汗国。历史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成吉思汗本名铁木真,出身于克烈部属部之一的乞颜部勃尔只斤氏族酋长世家,12岁继为族长。当时女真族所建金朝统治我国北方,大漠南北诸游牧部落名义上都服从金朝的号令,铁木真先以助金征伐名义不断扩大自身势力。金泰和三年(1203)大败漠北强部克烈,四年(1204)大破另一漠北强部乃蛮,杀太阳汗,乃蛮王子屈出律出逃西域。1206年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在斡难河源大会各部落首领,称成吉思汗,创建大蒙古国。至其后裔忽必烈创建元朝,又追尊他是元朝始祖,追尊为元太祖,我国史书中也将这一年记为元太祖元年。其实,成吉思汗所建国号只是蒙古,国君称大汗,应当称为蒙古国、大蒙古国或蒙古汗国。元朝虽与此一汗系一脉相承,但由成吉思汗到忽必烈,其间还传承了窝阔台(元太宗),贵由(元定宗)、蒙哥(元宪宗)等四代君,所有这些庙号都是追尊的,并非自称,应与元朝分为两个时期论述。
  乃蛮灭亡后,王子屈出律西奔西辽,成为西辽末代君直鲁古的女婿,后来篡夺了西辽帝位。其实,直鲁古在位时期,西辽国势已呈衰象。元太祖四年(1209)北庭回鹘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率部众杀死西辽镇守官①,恢复独立,归降蒙古,“岁己巳,闻太祖兴朔方,遂杀契丹所置监国等官,欲来附。未行,帝遣使使其国。亦都护大喜,即遣使”②,降于蒙古。太阳汗四孙兵败,往投亦都护,杀其使,“遂以金宝入贡。辛未,朝帝于怯绿连河,奏曰:‘陛下若恩顾臣,使臣得与陛下四子之末,庶几竭其犬马之力。’帝感其言,使尚公主也立安敦,且得序于诸子”③,备列蒙古宗亲行列,自此揭开了统一天山南北诸地的序幕。元太祖六年(1211)成吉思汗遣将忽必烈统兵西进,建国新疆西北海押立,阿力麻里的地方政权哈剌鲁(即葛逻禄)杀西辽监国使者,降于蒙古。是岁,乃蛮首领屈出律废辽末帝直鲁古,篡位自立为西辽皇帝。 “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在位三十四年(1211)时秋出猎,乃蛮王屈出律以伏兵八千擒之,而据其位遂袭辽衣冠,尊直鲁古为太上皇,皇后为皇太后,朝问起居,以侍终焉。直鲁古死,辽绝。”④西辽亡。元太祖九年(1214)成吉思汗攻下中都(今北京)。在同金朝的长期征战中,除传统骑兵以外,又建立了阵战步兵,攻坚工兵,以及火器兵种,武力更为强大。元太祖十三年(1218),遣将哲别率蒙古大军穷追乃蛮,屈出律在瓦罕河谷东部达拉兹山谷被杀,哈实哈儿(喀什噶尔)、鸭儿看(叶尔羌)、斡端(和田)诸城相次攻克,至此,整个中国北方与今新疆全境都已统一于蒙古汗国。蒙古在新征服地区创置了达鲁花赤监国制度。在今新疆地区设立的第一个行政建置,是阿里麻里(今伊犁)建置的达鲁花赤,意即镇守官,有类于汉、唐的长史,突厥的吐屯,西辽的监国少师。早在1221年,邱处机奉敕成吉思汗,阿力麻里已置达鲁花赤,一说置于元太祖六年(1211)。元太祖十八年(1223)又置别失八里达鲁花赤,二十年(1225)成吉思汗西征东还,途经独山城(今木垒县),又以畏兀儿(今维吾尔)人尕失野纳为都督兼达鲁花赤。蒙古的西部边界已推进到伊犁河流域,开始与中亚强权花拉子模发生冲突。
  花拉子模原本建国阿姆河下游三角洲、泽拉夫善河流域。西辽灭亡后,花拉子模沙①摩诃末(国王,今译穆罕默德)乘势扩张自身的势力,元太祖五年(1210)火并了撒马尔罕,占领了全部河中地区;元太祖十年(1215)消灭了古尔王朝,将领土扩张到了东部伊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地区;元太祖十一年(1216)攻占了伊拉克北境,称霸中亚,拥兵四十万,悍然屠杀了成吉思汗所遣商团450人,尽没其财物。元太祖十四年(1219)初,成吉思汗亲统二十万精骑,越阿尔泰山,夏抵额尔齐斯河畔,畏兀儿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亲自迎降,铺桥筑路,穿越果子沟,伊犁河草原,元太祖十五年(1220)进入花拉子模境内,分兵四路,成吉思汗亲统兵于三月攻克布哈拉,其余三支,分别由长子术赤、三子窝阔台、阿里黑统领,攻克了重镇讹塔剌、毡地、忽毡等地。摩诃末的兵力本来多于蒙古军,但却分兵防御,结果分别被击破,摩诃末南逃巴尔赫,蒙古军于占领撒马尔罕以后,跟踪追击,进入伊朗高原,穷追摩诃末于里海。这位狂妄一时的人物,终于死在里海的荒岛上。蒙古大军各路会师后又直攻花拉子模城,激战六个月,至元太祖十六年(1221)城陷。这次西征以全面胜利告终。摩诃末为屠杀蒙古商队付出了惨重代价。元太祖二十二年(1227)蒙古汗国的版图已包容欧亚大陆,开始封册诸子。依蒙古祖制,只有成吉思汗正妻四子拥有父亲的遗产,享有封地。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各享封地,但这时四子所享封地不可与后世自然形成的四大汗国,即窝阔台、察合台、伊儿(伊利)、钦察(金帐)等四大汗国混为一谈。其中二子察合台的封国亦即原“西辽故地”,也就是从高昌畏兀儿边地到河中的草原地区,牙庭先设在伊犁河畔的忽牙思(今巩乃斯),后迁到阿力麻里。三子窝阔台的封国包括今阿尔泰山、额尔齐斯河西直到额敏河一带,一部分系原乃蛮部地,牙庭设在叶密立(额敏)。今新疆地区基本上都属于这两个汗国的封疆。除此之外,西域及中亚其他城郭农耕诸地则直属大汗统辖,亲派大臣治理,这些地区中较为知名的城镇有忽炭、哈实哈儿、海押立及中亚地区的撒麻耳干、不花剌等。钦察汗国是由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裔,即拔都的后裔所建,领有俄罗斯及欧洲领土。伊儿汗国地在伊朗,是由旭烈兀所建。
  在这次被西方史家称为“上帝之鞭”的军事行动中,巴而术阿而忒的斤率众一万,随成吉思汗西征花拉子模沙摩诃末,灭其可汗。又从征你沙卜里(今伊朗东北 的尼沙普尔),太祖二十年(1225),从征西夏,皆立战功。“初,太祖以阿勒可敦公主字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其正妃妒,不令娶。迨妃死,太宗即位,方议遣公主下嫁,公主旋卒。未几,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亦卒。”①蒙古公主也立安敦病卒,成吉思汗本拟另嫁公主,二十一年(1226)未成亲而死。可见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归降蒙古之后,备极光宠,备第五子行列,仅于太祖十八年(1223)置别失八里达鲁花赤,派去了蒙古监国官员,以别失八里和火州为中心的畏兀儿地区仍由亦都护全权管辖。辖境“北至阿木河,南接酒泉,东通兀敦石哈儿,西临西番”②,位居西域诸色目人之首,高于其他诸国王。以故西方学者将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主政时期的畏兀儿亦都护政权,称为“第五汗国”。
  随着巴而术阿而忒的斤的归降蒙古,大批畏兀儿人才都为蒙古汗国的缔建输诚效力。诸如:
  寄居克烈部的回鹘富商田镇海(1169~1251年)。以财助军铁木真,从其誓师班朱尼河,从征乃蛮、屈出律、花拉子模;又从术赤征钦察。后率军屯田于阿尔泰山东南的阿鲁欢,建镇海城,成吉思汗十五年(1220),邱处机过镇海,派兵护送至寻思干(撒马尔罕)。1231窝阔台大汗任为中书右丞相。及蒙哥继立,被杀。
  克真普尔。高昌回鹘国贵族,东突厥权臣暾欲谷后裔,出自阿史德氏,别失八里(今吉木萨尔县的北庭古城)人。袭官为本国宰相、答剌罕,亦都护赐爵为阿大都督,西辽菊儿罕授官为太师、大丞相,总管高昌回鹘国内藏(宫库)、外藏(国库)财务,号“藏赤立”。历仕畏兀儿亦都护月仙帖木儿父子两朝。曾经率众征伐灭里棘部,智杀其首领脱脱。其事迹具载于《圭斋文集》卷11《高昌偰氏家传》。
  克真普尔孙达释。成吉思汗四年(1209),成吉思汗将西征,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恐惧,以锦衣、白貂皮帽召见,商议国事,建谋亦都护归附蒙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从其策,攻杀西辽的监使,遣使表归附,保全了畏兀儿国祚。畏兀儿人称他为“尚书”。
  畏兀儿国相仳理伽普华。又名仳俚伽帖穆尔,号“答剌汗”。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在位时,蒙古崛兴,成吉思汗将发兵西征,而内受制于西辽监国少师,密相咨询,建谋杀西辽监护使,归降蒙古,亦都护从其计,主动迎降。以故蒙古西征,诸国皆破,高昌独全。以功擢为“明别吉”(千户长大伯克),其妻授“赫思迭林”(红衣夫人)尊号,有仳理杰忽底(bilgekut,大智大福者)之号。不久有人诬告其吞匿西辽少监帽珥上大珠,亦都护追索其事,无以自明,乃往投成吉思汗,赐金虎符、狮纽银印,食封23郡,后又赐银5万两,留朝中不返。达释之子野里术以父功,成吉思汗征召入朝,任四环卫“必赤”,护驾从征中亚,屡立战功,典领宫廷禁军。元太宗四年(1232),统兵伐金,又建奇勋。六年(1234),受命收检汉人户口,厘定赋税,分划诸功臣的封地,皆不辱命。积劳病卒。
  岳璘帖穆尔,克真普尔玄孙,仳理伽普华之弟。少为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遣送蒙古为质,侍驾于成吉思汗大帐。先后护驾从征,教皇弟斡真读写畏兀儿文字,南征金国,擢为河南等处军民都达鲁花赤。后返乡省亲,途经河西,见沿途缺水,因令设驿凿井,大便行旅。及窝阔台继立为大汗,改任大断事官,随斡真镇守顺天等路,为政宽简。后又复任河南等处军民都达鲁花赤。卒于保定,年六十七。
  塔塔统阿本为乃蛮部首领太阳汗帝师,掌金印,主钱粮。成吉思汗破乃蛮,攻杀太阳罕,留大帐掌印信,令其为诸皇子师,教太子、诸王,以畏兀儿文拼写蒙古语,创制了蒙古文。窝阔台继立,仍留掌管皇家内府印玺、财物。死后追封为雁门郡公。哈剌亦哈赤北鲁,本为西辽末帝皇子师,畏兀儿降蒙古以后,又被召为成吉思汗诸皇子师。
  唆里迷(今焉耆)城主哈剌亦哈赤北鲁:曾被菊尔汗直鲁古召至西辽,为诸王子弟师。及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杀西辽监护使,投归成吉思汗时,携子月朵失野讷骑马投归蒙古,复为诸皇子师。成吉思汗十四年(1219)西征时留居独山城(今木垒),率唆里迷迁户屯垦储粮,供应军需。死后,其子月朵失野讷继为独山城达鲁花赤。曾为畏兀儿入质蒙古的畏兀儿王子达即拏,任拖雷汗大帐总管,兼掌宫禁门卫,统领属户三万种稻,大丰稔死后追封凉国公。小云石脱忽邻,高昌回鹘人,在本国出任吾鲁爱吾赤,即大言事官,相当于谏议大夫。元太祖时归附,随成吉思汗西征花拉子模。东归入侍拖雷王府,委为拖雷封地真定路(今河北正定一带)断事官,安定了河北一带的社会秩序。
  第二节别失八里教案与亦都护迁居火州
  自从宋使王延德访问回鹘以来,我国史书中有关回鹘的历史记录就若断若续,直至长春真人邱处机西行,途经鳖失把大城,详细记录了所见所闻,人们才对蒙古汗国初年天山北麓北庭的社会发展、宗教分布状况有了清楚的了解。邱处机(金熙宗皇统八年至金哀宗正大四年,1148~1227年),字通密,小字邱哥,登州栖霞人。金末元初道士,全真派掌门人。人称蓑衣先生,自号长春子。蒙古西征花剌子模,奉诏西行万里,谒见成吉思汗于西行营,邱处机时已七十余岁。归而清誉弥振,全真派道教因之大盛。死后葬在生前主持的道观一一燕京长春宫,即今北京白云观。及元世祖忽必烈继位,追封为长春真演道主教真人。邱处机这次西行,历经四载,行程数万里,由其弟子李志常编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记录了此行的沿途见闻,收入《道藏》。清乾隆年间著名学者钱大昕于苏州玄妙观发现此书,刊刻于世,引起举世的瞩目,今已译为多种欧洲语言。内记成吉思汗出征的当年,遣使征召,严令“逾越山海,不限岁月,期必致之”。金兴定四年(1220)春二月,邱处机率弟子赵道坚、尹志平、李志常等十九人奉诏抵燕京,抱着“不辞岭北三千里,仍念山东三百州”、“我之帝所临河上,欲罢干戈致太平”的救世济人愿望,出漠北,越金山,西行万里,圆满应召于大雪山(今阿富汗境)南成吉思汗行营大帐,载誉归燕京,全真派道教自此世代传承中州。邱处机的西行记保存了蒙古初兴时期有关别失八里及其周邻地区唯一可靠的记录。①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其所经行地如下:
  白骨甸:邱处机一行翻越金山(阿尔泰山)之后,穿行白骨甸,始至天山北麓。《长春真人西游记》中有一段邱处机与同行使人的对话,描写了其地貌特征:“前至白骨甸,地皆黑石,约行二百余里,达沙陀北边,颇有水草。更涉大沙陀百余里,东西广袤不知其几千里,及回纥城方得水草。师曰:‘何谓白骨甸?’公曰:‘古之战场,凡疲兵至此,十无一还,死地也。顷者乃满(乃蛮)大势亦败于是。遇天晴昼行,人马往往困毙。惟暮起夜度,可过其半。’”白骨甸即今奇台县将军戈壁,传说戈壁中有将军庙一座,但地点不明,也无任何遗迹发现。戴良佐最先撰文指出该地为乃蛮兵败于成吉思汗之后,太阳汗率余众远徙西域,至此命绝②,惟王子屈出律幸存,逃亡西辽,并因兹篡政。则此戈壁中殒命之将军实为乃蛮太阳汗。
  出白骨甸沙漠:邱处机一行沿乃蛮太阳汗、屈出律及亚美尼亚使者屯西行故道,历尽艰险,终于走出沙漠,到达天山北麓。既出将军戈壁,所经行地必非木垒而乃奇台无疑。对此,海屯说得很清楚,沙漠南端有一座城,名为Humsrur,此城应即唐郝遮镇城的音译,亦即地扼将军戈壁南缘的北道桥古城。直至清朝仍然是晋商驼队经行的 “大西路 ”商道必经之地,见于《清光绪实录》。
  阴山与阴山北小城:出白骨甸后,已可看见皑皑积雪的天山,邱处机称之为阴山:“八月二十七日,抵阴山后,回纥郊迎,至小城北,酋长设蒲萄酒及名果、大饼、浑葱,裂波斯布,人一尺。乃言曰:‘此阴山,前三百里和州也。其地大热,蒲萄至夥。’翌日沿川西行,历二小城,皆有居人。”回纥前往迎接的阴山北小城无疑即今奇台唐朝墩古城。海屯记为 Derbalex城,亦即唐代的蒲类县城。
  鳖思马大城:由唐蒲类县城,沿草原丝路继续前进,“西即鳖思马大城”,鳖思马大城即别失八里城(besbalex),亦即唐北庭古城,受到隆重的接待。“王官士庶僧道数百,具威仪远迎,僧皆赭衣,道士衣冠与中国特异。泊(宿)于城西蒲萄园之上阁。时回纥王部族供蒲萄酒,供以异花、杂果、名香,且列侏儒伎乐,皆中州人。士庶日益敬,侍坐者有僧、道、儒,因问风俗,乃曰‘此大唐时北庭端府。③景龙三年(709)杨公何为大都护,有德政,诸夷心服,惠及后人,于今赖人。有龙兴西寺二石刻在,功德焕然可观。寺有佛书一藏。唐之边城,往往尚存..’。”
  轮台之东:鳖思马大城“其西三百余里,有县曰轮台..九月二日西行,四日宿轮台之东,迭屑头目来迎。南望阴山,三峰突兀倚天。”此地无疑即今阜康,邱处机仍称 “轮台之东 ”云云,只是沿用唐朝旧称,其时轮台之名早废。
  昌八剌:“又历二城,重九日至回纥昌八剌城,其王畏午儿与镇海有旧,率众部族及回纥僧,皆远迎。既入,斋于台上,泊其夫人劝蒲(葡)萄酒,且献西瓜,其重及秤。甘瓜如枕许,其香味盖中国未有也。园蔬同中区(按:陈本为“国”字)。有僧来侍坐,使译者问看何经典,僧云:‘剃度受戒,礼佛为师。’盖此以东,昔属唐。故西去无僧,回纥但礼西方耳。”据此可知,昌八剌已是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分界线,其他又在 “轮台之东 ”的西行最大停行站,说明元之昌八剌亦即唐之轮台,地在今昌吉市。
  天池:“翌日,傍阴山而西,约十程,又度沙场。其沙细,遇风则流,状如惊涛,乍聚乍散,寸草不萌,车陷马滞,一昼夜方出。盖白骨甸大沙分流也。南际阴山之麓,逾沙,又五日,宿阴山北。诘朝南行,长坂七八十里,抵暮乃宿。天甚寒,又无水。晨起,西南行约二十里,忽有大池,方圆几二百里,雪峰环之,倒影池中。师名之曰天池。沿池正南下,左右峰峦峭拔,松桦阴森,高逾百尺。自巅及麓,何啻万株。众流入峡,奔腾汹涌,曲折弯环,可六七里。二太子扈从西征,始凿石理道,刊木为四十八桥,桥可并车。薄暮宿峡中,翌日方出。入东西大川,水草盈秀,天气似春,稍有桑枣。”此处所言之“天池”在昌吉西,必非阜康之天池,而是今赛里木湖。
  阿力麻里:“次及一程,九月二十七日至阿里马城。铺速满国王暨蒙古塔剌忽只领诸部人来迎,宿于西果园。土人呼果为阿里马,盖多果实,以是名其城。其地出帛,目曰秃鹿麻,盖俗所谓种羊毛织成者。时得七束为御寒衣,其毛类中国柳花,鲜洁细软,可为线为绳,为帛为绵。农者亦决渠灌田,土人惟以瓶取水,戴而归。及见中原汲器,喜曰:‘桃花石诸事皆巧。桃花石渭汉人也。’”邱处机所言之阿里马,应即阿力麻里,亦即今之伊犁。
  以上邱处机的记载反映,畏兀儿境内儒、佛、道三教俱全,他们中的代表人物同时出现在在鳖思马大城(别失八里)的接风宴上,国王、官吏、士绅、儒生、佛僧、道士数百人前来远迎。著名儒生、高僧、道士还参加了宴会。而以佛教为主。北庭城中有龙兴寺和西大寺,唐代石刻仍在,每寺都藏有大藏经一部。直到西部的昌八剌城(唐张堡故城,清镇军所在地,今玛纳斯)仍有佛僧。可见蒙古汗国初期畏兀儿的西部疆界远至玛纳斯,佛教仍然全盛。鲁不鲁乞记载畏兀儿僧服呈橘黄色,袈裟挂在左肩上,下垂至胸前和背后(下垂部分有许多裥),转至身体的右侧边,这种僧服显然是吐蕃统治时期的历史遗留,反映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又吐鲁番出土的一份回鹘文书中记载:“金命的人白而富,木命的人青而富,水命的人黑而富。”则印证回鹘人中确有道教影响的存在。邱处机西行记还记载有“迭屑头目”迎迓于轮台之东,而“迭屑头目 ”即景教首领,参稽蒙古时期东来的法国传教士鲁不鲁乞《东游记》记载:“在所有畏兀儿(即高昌回鹘)的城市中,都有聂思脱里派(即景教)教徒和萨拉森人(指伊斯兰教徒),前者并散布在朝向波斯方面的萨拉森人的城市中。”反映13世纪以前,高昌回鹘境内就有景教流行,却并“不置备十字架和耶稣基督的像”,而是手持黑色小十字,“祈祷时不是把两手握在一起,而是把两手伸在胸前”。祭坛上摆着非基督教的香炉。说明景教在传入畏兀儿的过程中已在一定程度上与当地风俗相混合。同书又记自昌八剌城(玛纳斯)以西已无佛僧,“但礼西方耳”。由此可见,这里已是一片向麦加方向祈祷的穆斯林世界了。这些记载基本上反映了蒙古汗国前期西域的多元宗教的分布与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势力分野。
  畏兀儿亦都护归降蒙古之后,贵列宗室,曾被西方史家称之为“第五汗国”,而福兮祸所伏,因之不可避免地卷入蒙古黄金家族的内争。成吉思汗逝世之后,黄金家族的大规模的内争主要有两次,第一次是由窝阔台系向拖雷系的转移,第二次是元朝和阿里不哥及西北藩王的斗争,亦都护家族就在这一次次黄金家族的内争中逐步衰落,非但失去了昔日 “第五汗国 ”的辉煌,而且连遭兵劫,国破家亡。
  太祖二十二年(1227)成吉思汗在进攻西夏的战争中病逝,蒙古祖俗是幼子继承制,依例应传位四子拖雷,但成吉思汗的遗言却是传位三子窝阔台。自此,蒙古诸汗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已经开始,而且愈演愈烈。元太宗元年(1229)窝阔台继承大汗位,其原来封地传给儿子贵由。元太宗六年(1234),窝阔台发兵灭金,统一了我国北方。元太宗八年(1236)在成吉思汗长孙拔都的统率下再次西征,延续六年,攻入欧洲,进至中欧腹地才凯旋东归。所攻占的欧洲领土建立了钦察汗国,封为拔都的世袭领地。随着蒙古汗国版图的空前扩大,开始认识到宗教政策对于巩固政权的意义。起初,成吉思汗西征军攻陷布哈拉、巴格达时,曾践毁清真寺,用《古兰经》书匣喂他的战马。但这只限于顽强抵抗的敌人堡垒。对于顺利归附的伊斯兰城堡,则采取保护宗教信仰的政策。1229年成吉思汗死后,第三子窝阔台继承大汗位,进而明确地禁止各教相互攻讦,推行保护一切宗教传教自由的兼容并包政策。违反禁令则惩罚严厉,并垂为定制。窝阔台死,传位贵由,元定宗三年(1248)贵由死,乃马后又柄政数年。至1251年在成吉思汗长孙,钦察汗国汗拔都的支持下,蒙古宗王召开忽里台大会,恢复幼子守国祖制,公推蒙哥为大汗,蒙古国大权由窝阔台家族转入拖雷家族手中。
  蒙哥即位后,全面加强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蒙哥元年(1251)就已仿照内地的行省制度,在撒马尔罕创建了阿母河行尚书省,在北庭故境设别失八里行尚书省,以主别失八里行尚书省事,暗都剌兀尊、阿合马、也的沙为佐。以巴尔喀什湖为界东、西分疆,这是西域历史上最早建置的行省。行省主要负责官员称丞相,官阶从一品,下有平章二员,右丞、左丞各一员,参知政事二员,还有郎中、员外郎、都事、掾史诸官。这两个行尚书省一直存在到至元二十一年(1284)以前。主政官员都是蒙古人,并派出按察使,分别监国诸部,进一步加强了对西北地区的全面控制。蒙哥在畏兀儿都城所在的别失八里设立行省,委派蒙古大员进驻,说明畏兀儿王国的自治权正在全面削弱。这已是畏兀儿亦都护所发出的危险信号。
  关于蒙元时期畏兀儿亦都护的世系传承,《元史》编撰粗陋,多有遗阙,《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中但云:“既卒,而次子玉古伦赤的斤嗣。”参稽《新元史》、《世界征服者史》、《史集》,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实有三子,长子怯石迈因,次子萨仑,三子玉古伦赤的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死后,先是长子怯石迈因继位(元太祖二十一年至二十三年,1226~1228年):又译乞失马因、克什迈失,元太祖二十一年(1226)继为亦都护,与蒙古汗公主阿剌真别吉(可敦)和亲,厚结窝阔台系,及1241年窝阔台汗卒,皇后乃马真(一译秃剌乞纳氏)称制。“太宗昭慈皇后乃马真氏,讳朵列格捏,号六皇后。先为蔑儿乞部长脱黑脱阿长子忽秃妻,太祖灭蔑儿乞,以后赐太宗。生一子,为定宗。太宗崩,后称制五年;复归政于定宗,而国事犹决于后;事具本纪。至元二年,追上尊谥,袝太宗庙。”①乃马真后柄国时期长达五年,全力维护窝阔台系及其党羽的势力,怯石迈因以宗室常参予蒙古大政决策,全力投倚乃马真后,亦都护政权的第五汗国地位继续得以巩固。二十三年(1228)病死。乃马真又继续册立其次弟萨仑祗继位。宋理宗绍定元年(1228),兄死继立。深受元太宗窝阔台汗、乃马真皇后宠信。1251年蒙古宗王推举蒙哥为大汗,蒙古国大权由窝阔台家族转入拖雷家族手中,窝阔台的子孙受到打击和排挤。在黄金家族内部进行政治大清洗。厄运开始降临。乃马真皇后、贵由之子被杀,窝阔台的子孙也受到株连,萨仑祗的斤被视为窝阔台系余党,自然也在清洗之列。萨仑祗继为亦都护时期,畏兀儿境内发生了别失八里(北庭)教案。这是蒙古汗国时期西域地区佛教与伊斯兰教激烈斗争的突出反映,正好以此为切入点。对此《元史》失载,《新元史》所记甚简:“怯石迈因..卒,弟萨仑祗的斤嗣。宪宗初,萨仑祗的斤来朝。别失八里有造飞语者谓:萨仑祗的斤欲尽杀奉天方教方之部民,其仆讦于官。时赛甫曷丁监治别失八里,要萨仑祗的斤归,询之,无其事。然其仆犹坚证之,事闻于朝,命忙哥撒儿覆按。刑讯萨仑祗的斤诬服,乃杀之。命其弟玉古伦赤的斤代立。”②而在波斯史书《世界征服者史》中记载最详:蒙哥登位之后第二年(1252一1253年),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之子生此年,城中佛教徒密谋在一金曜日(主麻日)全城穆斯林去清真寺朝拜之际,伏兵屠杀,恢复佛教的统治地位。这一计划得到畏兀儿亦都护的支持。约定萨仑以朝见主海迷失及其子忽察和脑忽为名,把畏兀儿军队驻扎郊外集合待命。但当他们密谋商谈时,被仳理伽忽底的一个名叫帖格迷失的奴仆听到了全部阴谋。一个礼拜后,离主麻日只有三天,帖格迷失与一个穆斯林争吵时泄露了这一阴谋,密告至驻在别失八里的达鲁花赤,飞奏大汗。蒙哥颁诏,萨仑祗处斩,并由其弟受命袭亦都护爵位的斡根赤(即玉古伦赤的斤)亲 手执行,仳理伽忽底和爱的怯赤被锯为两半;告密者帖格迷失却备受恩宠,“赐予伊斯兰的尊号”成为一名穆斯林。①别失八里教案之后,亦都护的自治权受到极大的削弱。畏兀儿佛教遭受到重大打击,渐趋衰落,成为伊斯兰教东传布道胜利的历史转折点。此后,蒙哥为了削弱窝阔台、察合台汗国的势力,采取分解政策,将领地分为若干小块,其中从窝阔台汗国分化出来的合丹领地就放在别失八里,直接占有亦都护的大片土地。蒙哥还以讷怀、塔剌海、麻速忽等充任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事,加强对该地区的控制。玉古伦赤的斤亦都护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压力,把领地缩小到高昌一带。
  日本学者安部健夫早就指出,西回鹘(按即北庭回鹘)“其国都自西迁以来,直到元初的至正七年(1270)为止的四百数十年间,是在北庭亦即别失八里,而在那一年才开始移到高昌,亦即喀喇和卓。”②按至正七年(1270)已是火赤哈尔的斤继为亦都护时期了。时间过晚,其说根据不足,参稽《西宁王忻都碑》记:“已而北庭多故,民弗获安,乃迁回火州。”据此判断,玉古伦赤的斤似乎于行刑其兄之后,就已不再在别失八里履职,开始将都城迁往火州,别失八里的统治权已全部转交蒙古直接统辖,玉古伦赤的斤寻因亲刃其兄,心上蒙创,不久病逝,子马木剌的斤继位。《元史》卷122记:“玉古伦赤的斤卒,子马木剌的斤嗣。将探马军万人,从宪宗伐宋合州,攻钓鱼山有功,还火州卒。”明确点出回鹘的都城已不再是别失八里而是火州,即唐西州故境了。更足证实回鹘迁都的具体时间不是安部健夫推测的至正七年(1270),而是更早的玉古伦赤的斤,马木剌的斤在位之世。易言之,别失八里教案结束,萨仑祗被杀之日,亦即畏兀儿正都自别失八里南徙火州之始。
  第三节元朝建立与蒙古内战
  蒙古汗国和元朝在我国正史上都泛称为元朝。其实,从成吉思汗到元朝的创始者忽必烈,其间还传承了窝阔台(元太宗),贵由(元定宗)、蒙哥(元宪宗)等四代君,都是以蒙古为国号,以大汗为王称。草原文化色彩很浓,应当称为蒙古国、大蒙古国或蒙古汗国。忽必烈之后则是以元朝为国号,以皇帝为王称,已是汉文化改铸的蒙古王朝,宜区别为两个不同的历史时期。
  在蒙古汗国时期,虽历经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四代,西北诸系藩王都服从中央大汗的统一号令,即使拖雷系的蒙哥任大汗时期,对窝阔台系后裔曾予残酷打击,也未曾发生任何叛乱,元朝的出现实乃蒙古汗国全面分裂的历史产物。随着蒙古汗国封疆从草原地区向广大农耕地区的扩大,蒙古贵族中分化出坚持游牧生活祖俗与定居改俗、巩固对农耕地区长期占领的两大派,汗国分裂开始不可避免。蒙哥死后,唯余二子忽必烈,三子旭烈兀,四子阿里不哥有权继承大汗之位,而旭烈兀在波斯已另辟封疆,建立了伊儿汗国,阿里不哥与忽必烈遂势成水火。阿里不哥坚持游牧祖俗,反对城居,得到游牧贵族的拥戴。1260年蒙古贵族在大牙和林召开忽里台大会,拥戴阿里不哥为蒙古大汗。同年久居汉地、手握重兵的忽必烈在开平(今正蓝旗)也自立为大汗,并开始创立汉式中统年号,被后世追认为元朝开国之年。①蒙古两汗并立,内战爆发。这场内战的实质是坚持游牧祖俗,还是改营定居生活方式的斗争。从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到蒙哥,虽然发生了汗位由三子窝阔台系到幼子拖雷系的重大转移,虽然已经征服了大量城邦国家,但这些先后承袭大统的汗仍然守在漠北和林大牙,过着草原游牧的传统生活。至元八年(1271)忽必烈迁居大都(北京),采纳汉臣刘秉忠等建议,废汗号,称皇帝,取义《易经》中的“大哉乾元”,以大元为国号,寓意为最伟大的王朝。可见元朝建立乃是汉文化影响的结果,并不合蒙古祖制。在蒙古传统草原文化看来,被视为对祖俗的严重背叛。于是以阿里不哥为首,包括窝阔台、察合台、钦察等三大汗系组成的草原游牧贵族为一方,以忽必烈等定居派蒙古贵族及支持他的亡辽、亡金遗民及南北汉人为另一派,形成鲜明的两大阵营,蒙古黄金家族内战全面爆发。汉文史书《元史》中记载的“西北藩王之乱”所指就是这场内战,自此造成了蒙古汗国分裂的定型化。虽然元朝取得了初期胜利,但终难避免蒙古汗国全面分裂的结局。
  内战爆发之初,阿里不哥本为反元政治联盟的盟主。中统元年(1260)阿里不哥成为大汗之后,联合窝阔台、察合台两系后裔共同对付忽必烈,亲统兵与忽必烈大将亦孙哥战于漠北,大败,退保剑河流域的谦谦州②忽必烈断绝汉地的供粮,阿里不哥处境一度恶化。二年秋(1261)阿里不哥对漠北,大牙发动奇袭,“出不意突攻亦孙哥,败之,遂据和林,乘胜逾漠而南。帝闻警,亟征兵,自将御之。冬十一月壬戌,战于昔木土淖尔。国王塔察儿为左翼,亲王合丹、附马纳陈为右翼,亲王拨绰将中军,斩其将合丹豁尔赤,阿里不哥大败。..帝抚定和林”。③阿鲁忽降元,“三年(1262),阿里不哥之将哈剌不花与阿鲁忽战于布剌城及赛剌木淖尔,兵败,哈剌不花没于阵。阿鲁忽恃胜轻敌,还驻亦剌八里,遣散其兵。未几,阿速带率第二军继至,入自铁门,陷阿力麻里城”。④此年的战争主要在西域进行,至中统四年 (1263),“时天山南北户口逃亡,糇粮无所出。阿里不哥饥困”①,而早已据有汉地的忽必烈财雄粮足,兵马强盛,窝阔台系的海都兴兵反元,也连遭惨败,“阿里不哥失援,势益蹙。至元元年(1264)正月,遣使乞降..秋七月庚子,阿里不哥与玉龙答失、阿速带、昔里吉至京师。入谒..三年(1266)阿里不哥卒于大都”。②据此可知,阿里不哥仅为蒙古内战的前奏,且其交兵地点漠北,与西域历史关系不大。阿里不哥争夺大汗失败后,叛乱首领开始转移为窝阔台系与察合台系的藩王,史称西北藩王之乱。自此,西域争夺成为双方斗争的焦点,别失八里及畏兀儿地尤为争夺重点,历史影响至巨,有必要详加论述。
  蒙古汗国大体同古突厥汗国一样,建立在采邑分封制的基础上,分封成吉思汗正妻诸子各领封地,对中央大汗仍保持着宗主与藩属关系。其中窝阔台是成吉思汗第三子,起初封地在霍博(今新疆和布克赛尔),与察合台封地相邻,及蒙哥继立,大汗由窝阔台系转入拖雷系,蒙哥汗广封窝阔台后裔,此系一度化整为零,势小力分,海都是窝阔台正妻所生五子中最少子合失的儿子,在他这一支兄弟中本来地位并不高,但却将分散的窝阔台系诸王重新整合为一,并利用阿里不哥与忽必烈战争期间(1260~1264年)扩张了自身的实力。阿里不哥兵败之后,海都(1235~1301年)继为西北藩王中的盟主,元至元五年(1268)率兵进攻蒙古都城喀喇和林,揭开了长期反元战争的序幕。但忽必烈凭藉汉地充足的人力、财力资源,轻松地击败了西北藩王的联军。当年遣兵大败海都于北庭,追至阿力麻里,留皇子北平王统兵镇守阿力麻里,分兵驻忽炭(和田),西域重新收归忽必烈治下。至元六年(1269)海都、忙哥帖木儿、八剌等西北三藩王于答剌速河(塔拉斯河)畔举行忽里台大会,瓜分河中地,建立了反对元朝的政治同盟,海都正式被公推为盟主。忽必烈派太子真金驻兵称海(今蒙古科布多东南),万户伯八、断事官刘好礼镇守吉利吉思、谦谦州等地。至元八年(1271)派皇子南木合驻军阿力麻里,在此期间,元朝收复了可失哈耳、忽炭等地。至正八年(1271)八剌死,海都册立八剌子笃哇继位,巩固了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之间的联盟。至元十一年(1274)元军伐宋,内部空虚,海都进军漠北,笃哇攻犯别失八里、火州等畏兀儿故境,自此这一地区连遭兵劫。至元十二年(1275)忽必烈派重臣安童辅佐北平王南木合北征;至元十三年(1276)从征的宗王昔里吉等发动兵变,劫持了南木合与安童。形势对元朝非常不利。直到南宋灭亡,抽回伯颜所统南征主力,叛军的气焰才有所敛,忽必烈始得以派遣汉军屯田别失八里一带。至元二十四年(1287)局势又变,海都策反东部藩王乃颜等,自己挺进漠北草原,笃哇进攻畏兀儿地,连下别失八里、火州、哈密立等地,忠于元朝的亦都护火赤哈儿战殁,忽必烈亲征东道藩王,平定了叛乱。元大德五年(1301)海都、笃哇联兵越阿尔泰山南下,元派在麻剌和皇侄海山迎战, 决战帖坚古山(阿尔泰山与札卜哈河之间),海都受伤死于归途,笃哇也受伤,窝阔台汗国自是衰落。继任可汗为海都之子察八儿,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存在了约30年的同盟关系已经瓦解,大德七年(1303)察八儿与笃哇遣使元朝罢兵议和,承认了元朝的宗主国地位。大德八年(1304)察八儿与笃哇大战,元军乘势攻察八儿,察八儿降于笃哇。至大二年(1309)笃哇死,察八儿参与笃哇诸子的汗位争夺,又失败,逃往元朝,封汝宁王,窝阔台汗国旧地全部为新继位的察合台汗国新君也先不花吞并,窝阔台汗国亡。
  诸西北藩王大都坚持蒙古游牧旧习,起初信仰传统的萨满巫教,后来逐渐看重伊斯兰教,忽必烈则保护佛教,因此,虔信佛教的历代畏兀儿亦都护都追随元朝大汗,不仅其故都别失八里成为双方激烈争夺的战场,新都火州也连遭兵劫。阿里不哥败退谦谦州,忽必烈断其粮食供应,阿里不哥攻入别失八里行尚书省辖区,大肆劫掠。至元三年(1266)马木剌的斤死,其子火赤哈儿被元世祖忽必烈册封为亦都护,至元六年(1269)海都联兵帖木迭儿犯境,民众四散,元世祖赐钞赐银,令其招辑畏兀儿难民,招返了大量部众。“有旨命亦都护收而抚之,其民人在宗王近戚之境者,悉遣还其部,畏兀儿之众复辑。”①至元八年(1271)元朝建立,派遣皇子那慕罕建牙阿力麻里,进一步激化了蒙古黄金家族的矛盾,西北藩王窝阔台与察合台两系藩王接着联合起来共同反元,至元十二年(1275)笃哇、卜思巴联兵,避实就虚,倾众十二万围火州,“十二年,笃哇、卜思巴等率兵十二万围火州..受围凡六月,不解”。②火赤哈儿苦守孤城达六个月之久,城内粮尽,笃哇以书系矢射城中,要求火赤哈尔的斤献女联姻;火赤哈儿被迫将爱女缒出城外,献给笃哇,幸得解围。事后入朝觐见元世祖,元世祖奖赐大量银钞,并许嫁贵由之女巴巴哈儿公主为妻。返封后镇守哈密,但已兵疲民困,势力大衰。至元十三年(1276)从征的宗王昔里吉等发动兵变,劫持了南木合与安童。忽必烈灭宋后,以平宋主将伯颜等回师北征,迅速击溃了各路叛军,与此同时派李进、綦公直率军进屯别失八里,阿老瓦丁、也罕的斤等分驻忽炭、可失哈耳一带。至元十五年(1278)元朝初立畏兀儿按察司,长官称畏兀儿按察使,由元朝中央政府挑选蒙古人充任,初治别失八里,后迁霍州(为“火州”、“和州”的异译,指今吐鲁番高昌故城),目的是监督高昌王、亦都护及其官吏治理畏兀儿民众,吐鲁番发现的回鹘文、汉文《斌通卖身契》,就曾提到畏兀儿“按察使”。至元十六年(1279)元朝灭亡南宋,实现了全国的政治统一之后,汉军屯田兵进驻别失八里,基本上取代了畏兀儿亦都护政权承担的边疆防务,至元十八年(1281)畏兀按察司撤销。畏兀儿亦都护政权在西域政局中的作用已无足轻重。
  第四节元朝汉军屯田
  元朝汉军屯田是畏兀儿亦都护政权衰微后的历史产物。始于至元十六年(1279)元朝灭亡南宋之后。因为只有实现了全国的政治统一,才能调集大军全力讨伐叛王,全面加强西北边疆的军事力量,并兴办屯田,积粮养军。虽然平宋元帅伯颜率兵北返,各路叛军迅速被击溃,然而随着西北藩王的大规模叛乱,原居别失八里和火州一带的畏兀儿亦都护政权连遭重创,城堡残破,田园荒芜,单凭元朝所属蒙古军及少量由西域穆斯林组成的探马赤军非但兵力不足,军粮供应的困难尤是面临难题。在汉臣的建议下,吸收前代治边经验,调发河西及巴蜀一带南宋降兵大规模经营屯田,于是大批汉人重返北庭故境,成为助元防守北庭的亦民亦兵的特殊军事力量。
  由于先所经营的阿力麻里深悬察合台汗国境内,周围地区穆斯林众多,被迫放弃,改而经营佛教徒尚有一定势力的斡端(于阗,今和田)、畏兀儿故境,主要经营别失八里。至元十六年(1279)灭宋后,最先进入西域的元军中就有进驻忽炭、可失哈耳一带的阿老瓦丁、也罕的斤及进驻别失八里的汉将李进、綦公直。至元十七年(1280)元朝取消了畏兀儿断事官,建置北庭都护府于别失八里,官阶从二品,派蒙古人脱脱木儿为首任北庭都护,以加强抗击海都和笃哇叛军的力度。同年,创立火州交钞提举司,仿照宋朝交子体例,印制纸币 “大元宝钞”,与银、钱并行。又在火州创置了储存和发放钞票的机构火州交钞库,以保存和发放“大元宝钞”。至元二十四年(1287)局势又变,海都策反东部藩王乃颜等,自己挺进漠北草原,笃哇进攻畏兀儿地,连下别失八里、火州、哈密立等地,忠于元朝的亦都护火赤哈儿战殁,其子纽林的斤(?~1318年)尚幼,部众拥东奔甘肃永昌。纽林的斤入朝大都,令其暂驻永昌,许配窝阔台孙女不鲁罕公主。不鲁罕死后,又配其妹妹八卜叉予为妻。不久受命统探马赤军万人,出平青海吐蕃首领脱思麻之乱,留镇于青海的吐蕃宣慰司境内。自此结束了西域畏兀儿亦都护政权,从而结束了回鹘佛教的隆盛时代。至元朝与察合台汗国议和之后,畏兀儿王国故境属于察合台管辖,另立了亦都护,畏兀儿王国已经脱离蒙古大汗 ——元朝,变成察合台汗国治下的附庸政权,高度自治的特权也逐渐沦丧。
  畏兀儿亦都护府内迁之后,移居西域屯田的汉军代之承担了保卫元代西北边疆的重任,其中别失八里的汉军屯田尤为元代西域屯田中的重中之重。元朝的西域屯田本以斡端为最早。至元十六年(1279)八月创立了斡端宣慰使(司)元帅府,分遣也罕的斤率所部探马赤军一万及四川新附军,忽必来、别速台率本部蒙古军二千、河西军一千,汉将刘恩率蒙古、汉军万人相继戍斡端,开始在昆仑山北麓经营军屯,其中南宋降将刘恩似为斡端屯田的主持人。至元十七年(1280)随着天山北麓成为元军与西北藩王的主战场,开始集中经营别失八里屯田,此岁,元朝取消了畏兀儿断事官,建置北庭都护府于别失八里,官阶从二品,派脱脱木儿为首任北庭都护。同年派遣辅国上将军綦公直率领大批汉军和新附军,进驻别失八里,是岁正月“丙午,命万户綦公直戍别失八里,赐钞一万二千五百锭”。①所率兵力主要是肃州汉军数千和收编的原南宋汉军“新附军”。《元史》卷63地理志六也记载:至元“十七年,以万户綦公直戍别失八里”。万户是蒙元时期统率军队士兵屯戍的高级军官。《元史》卷91百官志七记载,蒙元军队设有万户府:“上万户府,管军七千之上,达鲁花赤一员,万户一员,俱正三品,虎符;副万户一员,从三品,虎符。中万户府,管军五千之上..下万户府,管军三千之上。”綦公直原本元朝万户,所辖别失八里应属上万户府。说明别失八里屯田之始就有七千人以上,成为元朝西域最大的屯戍基地,并逐步向哈密力(今哈密)、滕竭儿(今阜康)、亦里黑(伊犁)、曲先(库车)、可失哈儿(喀什噶尔)、斡端、阇挥(且末)等地推展,其中别失八里屯田兵一开始就在七千以上。至元十八年(1281)公直晋升辅国上将军,都元帅,宣慰使:“秋七月甲午朔,命万户綦公直分宣慰使刘恩所将屯肃州,汉兵千人,入别十八里,以尝过西川兵百人为向导。”②至元十九年(1282),元朝命令李进率军三千多人到别失八里屯田。李进:“至元..十九年,赐虎符,进怀远大将军,命屯田西域别失八里。”③同年又李进统所部汉军三千进驻,元朝在物资上全力支持别失八里屯田兵。至元十九年(1282)二月“给别十八里元帅綦公直军需”④别失八里汉军主要屯田于今吉木萨尔、奇台至木垒一线的交通干线以南,大积田谷,,收获远远高于其他屯区,不仅充分保证本身军粮供应,并有大量余粮赈济哈密力、哈剌火州等地的难民。至元十九年(1282)五月,“别十八里城东三百余里蝗害麦”。⑤这说明别失八里屯田军种植的麦田,已扩大到今木垒县境内,以一人种地50~60亩计,别失八里兵众最多时达11000人,开垦田地已达50余万亩,李进擢怀远大将军。别失八里屯田军民,还发展了手工业。至元十九年(1282)五月,“元帅綦公直言:‘乞黥逃军,仍使从军,及设立冶场于别十八里,鼓铸农器。’从之”。⑥可见别失八里屯田兵中还有脸上刺字的逃犯,主要从事冶铁,铸造农具和兵器,并设有织染局和织染提举司,役使工匠纺织棉布,缫丝织绸,能织能染。“别失八里局,秩从七品。大使一员,副使一员..至元十三年(1276)始置。”后来,这些司局纳入了屯田的轨道,屯田工匠成了其中的主要劳力。
  除军屯外,别失八里还有民屯。曾招还在战乱中逃亡的难民参加屯田,共有 民户“三万户,以万户府统之”。①这说明当地民户屯田,也是按军事编制进行组织的。元朝“分农民为三等,上户地一十亩,中户五亩,下户二亩或一亩”。②民屯的土地由官府发给农具、耕牛和种子,有的由政府供给,有的屯户自备。他们负担的赋税,开头几年由政府减免。至元二十一年(1284)十一月,忽必烈“命司农司立屯田法,募人开耕,免其六年租税并一切杂役”。③每户最少可种地十亩以上。万民户,最少可种地 30万亩以上。
  别失八里屯区不仅是元代天山北麓的农业中心,而且是天山北麓的商业中心。至元二十一年(1284)四月,元朝“从迷里火者、密刺里等言,以钞万锭为市于别十八里”④等地。纸币大量投放市场,反映了商品经济的发展。至元二十二年(1285)一月,元朝“立别十八里驿传”⑤,使这里向东和太和岭(今山西省雁门北)各站相通,向西和彰八里、阿力麻里及以西各站相连。又成为天山北麓的交通中心。
  至元二十年(1283)又设立别失八里宣慰司,这虽然是同军屯无干的纯地方建置,却对后来别失八里民屯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宣慰司与和州(吐鲁番)、斡端等其余两个宣慰司分治天山北麓和昆仑山北麓。宣慰司的主管官员称宣慰使,下设同知、副使、经历、都事等属吏。至元二十二年(1285)十月,北庭“都护府言,合刺禾州民饥,户给牛二头、种二石,更给钞一十一万六千四百锭,籴米六万四百石,为四月粮赈之”。⑥从北庭调大批粮食救济难民,这些粮食不会是从内地运来的,只能是别失八里屯田军民生产的,这说明别失八里屯田区确实有余粮。元时屯田军平均每人种地50~60亩,别失八里屯田军11000余人,总计可种地50余万亩⑦,达到了元朝别失八里屯田黄金时代。
  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曾在元朝时期访问过中国,谒见了世祖忽必烈。返回西方时将他的中国见闻写了著名的《马可·波罗游记》惊动了全欧洲。其中不仅记述了可随时兑换金银的神奇大元宝钞,黄文弼曾在吐鲁番发现了这种世界上最早发行的纸币,还记载了所过元朝各地站赤延绵全境。 “站赤”,蒙古语 jamuci,亦即驿站,反映了元朝交通路线的开辟更超越汉唐盛世。别失八里屯田的位置正处于唐碎叶路与他地道的交会点上,余之回鹘路、伊吾路、白水涧道等交通孔道继续使用。其中碎叶路中的果子沟一段险路还修建了桥梁,他地道上还发现了石碾。①别失八里的汉军屯田兵也具有守卫交通,保护站赤的作用。
  关于元代别失八里屯田的组织管理与汉军将士的生产、生活。元代全国屯田分别隶属枢密院、大司农、宣徽院等三个不同系统管理。别失八里屯田属于边防军屯,直属宣徽院统辖。《元史》卷86百官志二记:“枢密院,秩从一品。掌天下兵甲机密之务。凡宫禁宿卫,边庭军翼,征讨戍守,简阅、差遣,举功转官,节制调度,无不由之。”枢密院系统管辖下的军屯系统,设有万户府,由元帅、万户和所属的总管统领;其下为千户所,由千户和总把掌管,再下是百户所,由百户和弹压掌管。百户所是屯田的基层单位,简称为屯。元朝对于各级屯田官吏制订了严格的考核、升迁细则,规定屯田亏损及贪污必须折价追赔,但难于真正执行。
  元代屯田兵中虽有以西域色目人组成的探马赤军屯田和汉军屯田两大类,实以汉军为主力。元代社会分为四大等级,色目人位仅亚于蒙古,以作战为主,屯田为辅;汉军则以北方汉人(汉人)和南宋降兵(南人)组成,社会地位最低,其职务主要在于屯田,规定一切土地、农具、耕牛、种子、衣服、口粮悉由官府供给,收获的粮食全归官府,不许私留,屯田将士的口粮一律定额分配,军府对于屯田军士拥有超经济强制关系,社会身份极端低下,实质上是封建国家的农奴,“人给地五十亩,岁输粮三十石”②,每亩租税平均高达六斗,比当时普通衣户交纳地税每亩三升,高出 19倍。加之 “世袭军官蚕食部下行伍..军户日贫,军官日富 ”。③因之汉军的战斗力也不高。
  元代汉军在别失八里地区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屯田,其屯田基地究竟设在哪里?通过实地调查,发现吉木萨尔山前地带有一座尚很少为外地所知的古城一一韭菜园子遗址,位于县城南19公里处大龙沟河谷西边山湾台地上。1984年轮廓犹存,东西长约200米,南北200米,似是正方形,东北角较高,似为一土墩痕迹,南边有一城门残迹。④四面环山,东面濒临大河,土地肥沃,宜于农耕。曾被当地文史工作者误断为汉城,并同相邻的小西沟古城(在其北)、大龙沟古城(在其南)合称三联城。2005年我前往考察时,古城虽已被夷平,仍能从地表陶片的分布判断古城的基本范围和基本建筑形制。陶片多为粗制青红陶,器形都很大,时代不古, 同汉、唐古堡存在明显差别,但也不是清城。以此判断,很可能就是元代屯田军的驻兵屯田之堡。易言之,元之北庭都护府故址仍为唐北庭古城,主持屯田的汉军驻所北庭元帅府所在地似即今韭菜园子古城。
  别失八里屯田的废置:元代与西北藩王的战争并非始终保持常胜不败的记录,至元二十三年(1286)秋,海都率领数万叛军,大举入犯别失八里,綦公直率别失八里屯田兵拒敌,战于洪水山(今玛纳斯县南的天山),元军大败,綦公直和李进等重要将领皆被俘杀,彰八里等城皆陷。叛军乘胜攻占火州和哈密力。至伯颜率领元军主力收复别失八里之后,重新恢复别失八里屯田,元朝又相继调军增援,至元二十三年十月二十癸丑(1286年11月7日)创立了别失八里元帅府,设元帅、经历、同知等。冬十月,“遣侍卫新附兵千人,屯田别十八里,置元帅府,即其地总之”。①又有记载此年十一月“遣蒙古千户曲出等,总新附军四百人,屯田别十八里”。②元代的“元帅”地位并不高。北庭元帅府其实是北庭都护府的下属汉军建置,实为屯田长官,督率新附兵(即南宋降兵,都是江南汉人)千人在别失八里进行屯田。至元二十四年(1287),元朝发甘肃移民千人往(且末)地,与汉军、新附军杂居耕植,此外,还发遣罪犯参加到屯田的行列。说明元代汉军不但是配合元朝蒙古军戍守西疆的重要武装,而且是西域屯田的主力军。由于叛军的破坏,元军的削弱,别失八里的屯垦事业开始走向衰败。至元二十六年(1289),叛军再次攻占别失八里,元朝被迫撤走这里的屯田军民。“世祖至元二十六年(1289)二月,罢蒙古侍卫军从人之屯田者,别以斡端、别十八里还汉军..合并屯田,设左、右翼屯田万户府以领之。遂于大都路霸州及河间等处立屯开耕。”③至元二十六年四月,“孛罗带上别十八里招集户数,令甘肃省赈之”。④说明别失八里和斡端等地的屯田汉军,已从西域内调河北。别失八里屯田的民户也大批东逃甘肃安置。至成宗元贞元年(1295)再次大破叛军,北庭都护府晋级为北庭都元帅府,以平章政事合伯为都元帅,撒里蛮为副都元帅,都佩虎符。
  成宗元贞元年(1295)再次打败海都叛军,企图重新恢复别失八里屯田。当年设立北庭都元帅府,以平章政事合伯为都元帅,以撒里蛮为副都元帅,统辖天山北麓上万驻军。二月,元朝“命曷伯(即合伯)、撒里蛮、孛来将探马赤军万人出征,听诸王出伯节度”。⑤大德元年(1297),别失八里的元军尚余五千。大德元年(1297)八月,元成宗“诏合伯留军五千屯守,令孛来统其余众以归”。⑥大德二年(1298),海都和笃哇叛军再次攻占别失八里及天山南北诸城,元朝别失八里的屯田全遭破坏,军政官员全部撤出西域。
  除别失八里的汉军屯田之外,滕竭儿西域回回的屯田也很有特点。滕竭儿,元朝又称特纳格力、胜纳合儿,在今新疆阜康县。西域回回,所指就是西域的穆斯林,被编入探马赤军,或被编入官营匠局做匠户。元代西域回回,主要分布在别失八里以西,主要集中于滕竭儿和彰八里二地。至元十七年(1280)前后,他们参加了别失八里地区的屯田。至元二十六年(1289),海都叛军攻占别失八里后,元朝撤走了当地大部分屯田军民,滕竭儿(阜康)等地西域回回人没有及时撤走,其财产被海都叛军洗劫一空。至元二十七年(1290),叛军退走后,元朝命令救济滕竭儿的回回屯田军民。正月,“给滕竭儿回回屯田三千户牛、种”。①至元二十九年(1292)元军收复别失八里后,西域回回的屯田一度有了较大的发展。然至至元三十年(1,293)叛军再次攻占别失八里,滕竭儿屯田全遭破坏。
  至元五年(1268),别失八里一度为海都攻占,忽必烈发兵大败之,穷追至阿力麻里,留皇子北平王统兵留驻,分兵驻忽炭(和田),西域重新收归忽必烈治下。至元七年(1270)再次为海都攻占,复为忽必烈夺回。同年,大力加强西北防务,派遣皇子那慕罕建牙阿力麻里,镇抚西北诸王。由于今新疆北部地区基本上都属西北藩王的封地,元朝只能在中央直辖地设置中央管理机构。至元十一年(1274)于畏兀儿境置断事官,秩从二品,授权专断境内政事。至元十二年(1275)于伊犁置阿力麻里行省,以右丞相安童行中书省、枢密院事,从皇子北平王出镇阿力麻里,总督伊犁水域军政事务。至元十三年(1276)别失八里又陷于海都,至元十五年(1278)复为元军收复。《元史》卷62地理志六记载:“至元十五年(1278)授八撒察里虎符,掌别失八里、畏兀城子里军站事。”至元十五年(1278)元朝初立霍,州畏兀按察司,初治别失八里,后迁火州。至元十六年(1279)灭亡南宋,实现了全国的政治统一,才能调集大军全力讨伐叛王。至元十七年(1280)元朝取消了畏兀儿断事官,建置北庭都护府于别失八里官阶从二品,派脱脱木儿为首任北庭都护。至元二十年(1283)又设立别失八里、和州(吐鲁番)、斡端三个宣慰司。其中别失八里宣慰司统辖天山以北地区行政事务,和州宣慰司统辖今东南疆地区的军政事务,斡端宣慰司主管今西南疆地区的行政事务。各宣慰司的主管官员称宣慰司,下有同知、副使、经历、都事等属吏。元代治理新疆的军政中枢是别失八里,即唐庭州故城,地在今吉木萨尔县护堡子古城废墟。至此,天山北麓北庭回鹘故境已全面置于元朝中央政府的控制之下,成为元朝的直属领地。至元二十三年十月二十癸丑(1286年11月7日)创立了别失八里元帅府,设元帅、经历、同知等。元代的元帅地位并不高,实质上不过是主管屯田的汉军将领,督率新附兵(即南宋降兵,都是江南汉人)千人在别失八里进行屯田,北庭元帅府其实是北庭都护府的下属机构。
  元世祖忽必烈死后,对畏兀儿故地的争夺仍在继续。为此,元朝增派了大批 内地汉军进驻,屯田戍边。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增派蒙古将领主持屯田,北庭元帅府晋级为北庭都元帅府,以平章政事合伯为都元帅,撒里蛮为副都元帅,都佩虎符,下领同知、经历等属吏。又创立曲先塔林(今库车、塔里木周边地区)都元帅府,以衅都察为都元帅,佩虎符。而都元帅府则已是军政合一的机构,主管长官称都元帅,下领同知、经历等属吏。这意味着北庭都元帅府、曲先塔林都元帅府设立以后,元朝主管今新疆境内的军政机构已承袭和实现了类似唐朝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那样的南北分治局面。其中北庭都元帅府的设立已取代了原来的北庭都护府。这意味着元朝又有计划地移徙大批汉人充实畏兀儿故境,以协助畏兀儿人加强其自身防务。可见畏兀儿人与汉人的关系,自高昌回鹘以来,一直互为依傍。然至元成宗继立后,西域逐渐安定,撤销北庭都护,畏兀儿民众仍交纽林的斤统辖。反映出随着西域形势的变迁,元朝对畏兀儿地区的控制时松时紧,并以汉军屯田形式,协防别失八里,垦区自别失八里附近扩大至木垒县境内,但随着西域形势的变化和西北藩王势力日益强大,元朝最终在畏兀儿地区和别失八里地区的统治权被削弱。
  第五节察合台汗国接管西域与畏兀儿内迁
  察合台汗国的创立者是笃哇,脱胎于察合台封地。察合台是成吉思汗第二子。1206年成吉思汗攻灭乃蛮以后,分封诸子,察合台封地在畏兀儿地以西的草原地带,成吉思汗西征结束,察合台受命留守西域,但绿洲农耕地区却属中央大汗直属领地,为此与大汗发生了最早的磨擦。 1242年察合台死,依察合台生前命令,本来以他的孙子合剌旭烈为汗位继承人。1246年贵由继立,废合剌旭烈,改立察合台之子也速蒙哥为汗。贵由死后,也速蒙哥反对拖雷系继立为蒙古大汗,蒙哥继位后立即废黜,复立合剌旭烈,死后,其妃兀忽鲁乃立己子木八剌沙为汗,因年幼,兀忽鲁自监国政。1259年蒙哥死于蜀,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两大汗并立,忽必烈在和林之战获胜,阿里不哥退至谦谦州(今剑河流域),忽必烈断绝汉地的供粮,阿里不哥处境恶化。忽必烈派察合台后裔阿鲁忽前往察合台夺权,驱逐了兀鲁忽乃,阿鲁忽即汗位,收别失八里行尚书省等地入于自身辖下,扩充了实力,与窝阔台封地并为西域两大势力。阿鲁忽死后,木八剌沙重新掌权,忽必烈册立察合台后裔八剌再次前往夺权,八剌顺利夺位后,就叛变了忽必烈,与窝阔台系的海都结成了联盟。元至元六年(1269)海都、八剌以及钦察汗国的忙哥帖木耳三方大会于塔剌思,瓜分河中大汗直属领疆,八剌独得三分之二,建立了三方共反元朝大汗的同盟。至元七年(1270)八剌与窝阔台汗国联兵,南攻伊利汗国,初战获胜,后发生矛盾,军中窝阔台系诸王退出南征,伊利汗率大军迎战,也里(今阿富汗的赫拉特)之战,八剌大败,欲东投忽必烈,为海都包围,八剌死于军中。海都先后立察合台后裔聂古伯、不花帖木耳和笃哇为察合台汗。
  相对于阿里不哥和以海都为代表的窝阔台汗国,笃哇(?~1306年)更是元朝难以对付的敌手。笃哇是八剌之子,察合台汗国的创立者,初期一直依附海都,在共同反元战争中彼此分工,海都经略的重点是漠北,笃哇进攻的重点是西域,因此,拓地最多,受惠最多,海都死后,笃哇成了盟主,扶立比较无能的察八儿为汗,遣使元朝约和,停止了叛乱活动,转而全力进行西域领土的兼并,疲于应付的元朝也只好承认现实。约定畏兀儿以西地悉归察合台汗国,四面略地,得到很大的实惠。1304年又联合钦察、伊利等汗国共同尊奉元朝为宗主国,从而腾出手来全力经营西域。察合台汗国的疆域已定型化为东起流沙,西逾葱岭,凡阿姆河以北地界,包括今新疆全境及今中亚诸国几乎都已属于察合台汗国的范围了。元大德十一年(1307)笃哇死后,子宽彻继立,两年后死去,国中发生汗位争夺,笃哇之子怯别平息了内乱,进而吞并窝阔台汗国,遣使元朝,得到承认,又从伊利汗国中迎回其兄也先不花,奉立为汗。也先不花在位时期与元朝重开战火,兵败,元军突入察合台汗国数千里。延祐七年(1320)也先不花死,怯别继承汗位,遣使元朝,重新议和。可见元朝虽然先后击败了阿里不哥的窝阔台汗系,却始终未能真正制服新兴的察合台汗国,这一对立导致名义上统一的蒙古汗国分裂定型化。元朝统治西北的极盛时代主要维持了世祖、成宗、仁宗三朝。至延祐七年(1320)已无力直接统治如此广大的西域地区,元朝的号令西止行于火州(今吐鲁番)。其后连火州的畏兀儿地也保不住了。以上结论也可在至顺元年(1330)元朝所编《经世大典》图中得到反映,从中得知元朝统治西北的极盛时代主要维持了世祖、成宗、仁宗三朝。至明宗以降,由于蒙古西北番王所建的察合台汗国势力日盛,元朝的号令西行止于火州(今吐鲁番)。因此,至顺元年(1330)元朝所编《经世大典》图中,天山南北诸城如哈剌火州、别十八里(别失八里)和忽炭等地已都划归察合台汗国版图。而察合台汗国后来又发生分裂,西域的统一局面又为纷乱、割据的局面所取代。
  畏兀儿东迁武威永昌府之后,其主“纽林的斤尚幼,诣阙请兵北征,以复父仇。帝壮其志,赐金币巨万,妻以公主曰不鲁罕,太宗之孙女也。公主薨,又尚其妹曰八卜叉。有旨师出河西,俟北征诸军齐发,遂留永昌”。①其后以“诏以荣禄大夫平章政事,领本部探马等军万人镇吐蕃宣慰司。威德明信,贼用敛迹,其民赖以安”。至大元年(1308),西北番王海都、笃哇之乱平息后,高昌逐渐安定,元武宗将他召回,重新册命为亦都护,赐予亦都护的金印,令其率众返回旧国,设置各级官吏。②“仁宗始稽故实,封为高昌王,别以金印赐之,设王傅之官。其王印行诸内郡,亦都护印行诸畏兀儿之境。八卜叉公主薨,复尚公主曰兀剌真,安西王之女也。领兵火州,复立畏兀儿城池。延祐五年(1318)薨。 ”③据此,似乎纽林的斤又于至大元 年(1308)之后重返火州,再建亦都护政权。但经学者研究,纽林的斤亦都护家族拥有的力量,最多不过探马赤军万人。随亦都护的部众有的已安于新居,不愿返回火州。在这种情况下,纽林的斤的努力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他返回武威后不久死去,永昌就成了亦都护家族的新居地。《西宁王忻都碑》中留下的记载表明:“亦都护来朝,挈家以从,跋履险阻,行次永昌,相其土地沃饶,岁多丰稔,以为乐土,因定居焉。”自此,回鹘王室及政治、文化精英几乎都东迁内地,与仍留本地的畏兀儿民众天各一方。标志着畏兀儿亦都护政权的衰亡。建于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的《大元肃州路也可达鲁花赤世袭碑》,高2.36米,宽0.91米,阳面为汉文,阴面为回鹘文,碑额已失,明初修筑酒泉城时剖为两块,镶嵌在东门洞内的两壁,为存世极少的东迁永昌的回鹘文碑刻之一,内记唐兀氏自西夏末年至元朝末年六代130余年间的官职和事迹。此后,史书中虽然继续册封畏兀儿亦都护,诸如纽林的斤之子帖睦儿补化、纽林的斤幼子太平奴、纽林的斤之孙不答失里等人,政治活动的地点都已是内地而非西域。例如至治年间(1321~1323年)畏兀儿亦都护帖睦儿补化受命统领甘肃诸军,泰定年间(1324~1327年),统兵镇守襄阳,不久升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天历元年(1328),又任为知枢密院事。天历二年(1329)擢任中书左7丞相,让爵畏兀儿亦都护和高昌王于其弟。此后,这支畏兀儿王统又相继传承了太平奴、不答失里等亦都护,实已纯属名义。历史上末代畏兀儿王名和赏,乃畏兀儿亦都护帖睦儿补化之孙,不答失里之子。元顺帝末年继立王位于甘肃永昌。明太祖洪武三年(1370)明军克兰州,亲送元朝印信归附,明置高昌卫,拜怀远将军、高昌卫同知指挥使,世袭高昌王。后又随宋国公冯胜平定甘肃,移镇西凉。后携家迁居南京。洪武五年(1372)死,葬于聚宝门外 2.5公里处,乃最后一任高昌王。自此高昌回鹘王的嫡系家族迁居于南京。畏兀儿王统断绝,完全退出了西域政治舞台。
  至于普通的畏兀儿人,虽然内迁,但未必有机会落户中原,大都迁居永昌、敦煌一带,仍为农户,兼为士兵,他们仍然虔信佛教,以写经、刻经为布施盛事。斯坦因在敦煌的一个地窖中发现了这种木刻活字,装在一个木桶中,总数有数百枚之多。斯坦因认为这是13世纪元朝统治时期的遗物。经我国专家鉴定,这种木刻活字为16~17世纪前期的遗物。吐鲁番、敦煌曾大量发现13世纪的木刻本回鹘文佛经,从刻印的情况看,不是活字印刷,因此,敦煌发现的木刻回鹘文活字产生的年代不可能早至13世纪,应即这批东迁畏兀儿人的创造。通常认为畏兀儿乃今新疆维吾尔族的先祖,其实这只是畏兀儿人中的一部分,东迁永昌的畏兀儿人今天都已融入甘肃裕固族。
  畏兀儿王国灭亡后,原居唐北庭故境的畏兀儿人大批内迁,其中不少属于佛教文化的精英,对元朝的佛教和汉文化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其中涌现出大批政治、军事、文化上的杰出人物。
  灭宋名将阿里海牙(1227~1286年)谕降襄阳守将吕文焕,统兵攻入海南,连克五十八州,追封为江陵王。以廉治执法驰名的布鲁海牙(1197~1265年),其子孙世代以廉为姓。其子廉希宪(1231~1280年)历仕宪宗蒙哥、世祖忽必烈,都称能臣,死后追封魏国公,加赠恒阳王。
  廉希宪之侄廉惠山海牙,召入太史院,主编《仁宗实录》、《英宗实录》,奉命修《宋史》、《辽史》、《金史》,擢翰林学士承旨。布鲁海牙后裔廉希贡,为官清廉,政声最隆,死后追封魏国公,葬于大都以西 10公里,其地至今名魏公村。
  原畏兀儿国相答里麻,仕元后也以监察御史知名。航海家亦黑迷失,两使南洋八罗孛国,又招谕占城王附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领兵南征爪哇,谕降南巫里(今苏门答腊西部)、速木都剌(今苏门答腊)、八剌剌等国,擢集贤院使,兼管会同馆事。元仁宗时,追封吴国公。
  岳璘帖穆尔第八子合剌普华(?~1284年)总兵钱粮漕运,兼主外蕃市舶事,南征占城,护粮饷,遇袭身亡。初主刑狱,而以主持元世祖忽必烈丝织遗像的织造工作知名的唐仁祖(1248~1301年)以及元代权臣桑哥(?~1291年)的出身也都是高昌畏兀儿。
  畏兀儿中涌现的文化名人尤为众多。诸如:
  设计师亦黑迭尔丁,一译亦黑迭尔。至元三年(1266)八月任为茶迭尔局诸色人匠总管府达鲁花赤,是北京城的最早设计者。他的设计以琼华岛及其附近的湖泊中海和北海为中轴,前宫后庙,左祖右社,城形正方,形成井然有序的整体格局,基本上奠定了今日北京城的规模。
  佛学大师乞台萨理,汉名万全,为元世祖时期会勘《大藏经》的佛学家之一,成《至元法宝勘同总录》,为一代佛学盛事。其子阿鲁浑萨理(1245~1307年)少随之入大都,名声更隆于其父。世祖时主持太史院,官拜尚书右丞相。
  别失八里畏兀儿人阿邻帖木儿,一译阿林铁木儿。元仁宗时,任翰林承旨,奉诏译《贞观政要》、《大学衍义》为蒙古文。元英宗时,将各种蒙文的典章诰制译为汉文,为编写《元经世大典》奠定了基础。
  农学家鲁明善,畏兀儿人。出身于文职世家,鲁明善的仕宦生涯是历任寿春郡(安徽寿县)监察官,太平路(安徽当涂)、衢州(浙江衢县)、靖州路(湖南靖县)等地达鲁花赤(地方长官),长期主政汉人地区加深了他对农学的重视。他广泛访问老农,搜集、整理农业生产的实践经验。著成《农桑撮要》一书,总一万一千余字。按月份记载农事活动,是我国第一部这种体例的农学专著。气象、水利、畜牧、耕作、园艺、蚕桑、农贮、加工等有关农业的一切无不包罗完备。其中还补充了西域畏兀儿人的特殊生产经验,例如栽种葡萄、制酪、晒干酪、袋酥酒、收羊种等,具有划时代意义。
  散曲家贯云石,又名小云石海涯,别失八里畏兀儿人,是元代著名散曲家。① 出身于参加过平宋战役的宰相世家。贯云石生于江南,对江南怀有深厚的感情,以之为第二故乡,特别喜欢那里流行的民间小调一一散曲。他早就以父、祖余荫,出任两淮万户府、达鲁花赤,但他对平步青云毫无兴趣,不久就解去所绾黄金虎符,将父爵让给了其弟忽都海涯,自己却去拜在当时古文大师姚樾门下学习古文。后来被起用为文职官员,召任翰林学士,中奉大夫,参修国史。他却因上万言书,未被采用,又辞官归隐,卜居杭州,专门写起他所喜爱的散曲来了。当时江南有徐再思号甜斋,他就自号酸斋,酸、甜二斋齐名曲坛,誉满江南。贯云石的曲风一反传统散曲的艳丽、柔情、哀婉的特色,以刚劲、狂放、豪迈见长,曲中写喝酒,写骑马,写雪景,极端蔑视功名、富贵。其名篇《正宫·小梁州·四景》:“彤云密布锁高峰,凛冽寒风。琼花片片洒长空,梅梢冻,雪路难通。六桥顷刻如银洞,粉妆成九里寒松。酒斟满,笙歌送,玉船银棹,人在水晶宫。”表面上他是在写江南柔雪,其实,是在写新疆的冻雪,是江南文人比拟不了的。他虽然久居江南,但仍然保持着某些传统的生活习惯。他经常“浓煎凤龙茶,细割羊头肉”(《清江引·杂咏》),也经常怀念自己的故乡别失八里:“沧海茫茫叙远音,何人不发故乡吟,十年故旧三年梦,万里乾坤一寸心。”(《神州寄友》)“乾坤空际落春帆,身在东南忆西北。”(《观日行》)贯云石的名字已经镌刻在中国文学史册上,但他的思乡情结却永远留给了故乡别失八里。
  诗人乃贤(纳新),字易之,又称合鲁易之或马易之,别号河朔外史。世居北庭西北,金山之西(今新疆塔城地区),出自葛逻禄部。但也汉化已久,其祖上已内迁南阳,乃贤又定居于庆元(今浙江宁波),平生淡泊名利,任情诗文,著有《河朔访古记》、《金台集》,后者乃他的诗集,收其作品一百零八篇,诗宗老杜、元、白,其名篇《颖州老翁》、《新乡媪》、《卖盐妇》等都如实地反映了元朝激烈的社会矛盾,与贫富生活悬殊,读之血泪交流。他描写山川壮美的诗篇也很知名,号称“江南三绝”之一。
  安藏,字国宝,别失八里畏兀儿人,精通蒙、汉文字。元宪宗时受征入翰林院,是一位卓越的翻译家,不仅翻译了汉文佛经,而且翻译了汉文古籍《尚书·无逸》、《贞观政要》、《资治通鉴》、《难经》、《本草》,呈献忽必烈,使这位最先称皇帝的蒙古大汗从中全面了解了汉文化,并启迪他据此制定了汉地的政策。安藏不仅是一位卓越的翻译家,而且是一位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曾作为元朝特使,远赴忽必烈政敌阿里不哥牙帐,胆识超群,令朝野钦敬。归国后又为元朝政治建设做出过重大贡献,不分族群,放手擢拔了大量人才。死后追封为秦国公,谥文靖。
  诗人萨都剌,元代著名词人,祖上属回纥人,有人认为应是葛逻禄人,祖上也已迁内地,早已完全汉化。他的祖上不属随蒙古进入中原的那批畏兀儿军事贵族,家境相对贫寒。他自幼读习汉文书籍,泰定四年(1237)进士及第,官至河北廉访使,足迹遍荆、楚、燕、赵、粤、吴,多历祖国名山大川,退休后吟啸林下,以诗、词知名。如他的《满江红 ·金陵怀古》:“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空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蛩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一股苍凉深沉的哀思,一直传诵至今,仍然具有极强的灵魂震撼力。
  乞台萨理,元代畏兀儿人,其父阿台萨理精通佛学,他承袭家风,通达经、律、论三藏,谙识藏、汉诸语种,被称为“万全”。至元十二年(1275)被元世祖任命为释教都总统,官拜正议大夫同知总制院事加资德大夫统制使。曾参加《至元法宝勘同总录》的编勘。终年 70岁。
  必兰纳识里(?~1332年),元代畏兀儿人,感木鲁(唐伊州,今哈密)人。原名只剌瓦弥的理。通梵汉西域文字,1302年(大德六年)奉命代元成宗出家,受戒于广寒殿,改为今名。皇庆年间(1312~1313年),受命将佛经由梵文译为汉文,因功特赐银印,官光禄大夫。又译各国各族朝贡表文进呈,擢开府仪同三司,兼主功德使司事务,赐三台银印。至顺二年(1331),被册封为“普觉圆明广照弘三藏国师”,加赐玉印。译有汉文《楞严经》,梵文《大乘窟严宝度经》、《大涅槃经》,藏文《不思议禅观经》,畏兀儿文《大乘庄严宝度经》、《乾陀般若经》、《大涅槃经》、《称赞大乘功德经》等。后与安西王月鲁帖木儿等谋反,被杀。
  马祖常(1279~1338年),静州天山(今卯克逊)畏兀儿人,著名古文家,进士进身,有《石田集》、《列后金鉴》、《松厅事稿》传世。书法家盛熙明,曲先(今库车)人,以所著《法书考》进献元世祖忽必烈,珍藏于宫廷。今故宫博物院藏有他的行书作品。
  以上历史名人虽然血统上属于畏兀儿,但其驰骋才能的政治、军事舞台并不是西域,而是中原,对于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的后裔都已留居中原,被融入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去了。
  第六节察合台系蒙古治下的别失八里
  元朝的领疆远不如蒙古汗国时期辽阔,即使其前期也仅与汉、唐领疆相侔若,至其中期以后,元朝势力已完全失去了西域的控制权,由成吉思汗第二子察合台封地进一步演变而成的察合台汗国接管了西域。其后又进一步分裂为东、西分疆而治的两个独立汗国,其中的察合台汗国与东察合台汗国仍以别失八里为都城。但这座历史名城的辉煌却日益黯淡。察合台汗国的版图已东起流沙,西至河中,包括原属哈剌汗朝故境的哈实哈儿(喀什噶尔)、鸭儿看(叶尔羌)等地。因始终追随察合台系,蒙受的战争损失最小。据元朝来华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记载:哈实哈儿居民“从事商业”,该地的商人将本地产品“运销世界各地”。鸭儿看城当时“商贾如鲫,百货交汇,屹然为一方著名商场”。可见与畏兀儿所在的东部天山走向衰落同时,伊斯兰化的西部天山则日益走向繁荣。
  察合台汗国的创立者可追溯至笃哇,在反对元世祖忽必烈的西北藩王之乱中是仅次于窝阔台系海都的第二号首领。海都因为首倡乱而连遭元军重创,窝阔台汗系日益衰落,察合台汗系的笃哇却识势达变,因时取利,其后裔遂独雄西域。历代察合台系的蒙古可汗都继承了笃哇这一传统,顺应时势、民心,因所统治的西域居民基本上都操突厥语,其中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尤占上升趋势,遂兼操蒙古、突厥双语,并以穆斯林崇尚的哈卡尼耶方言为突厥语的标准。突厥语回鹘方言和作为佛教文化载体的回鹘文逐渐边缘化。为了巩固黄金家族的统治,历代察合台汗开始同当地各族联姻,这一蒙古高贵家族的血统逐渐稀释,由起初兼操双语到改操哈卡尼耶语,从而开始了西域全面哈卡尼耶语化的历史进程。
  元大德十一年(1307)笃哇死后,子宽彻继立,两年后死去,国中发生汗位争夺,笃哇之子怯别平息了内乱,杀察八儿,吞并了窝阔台汗汗国,遣使元朝,得到承认,又从伊利汗国中迎回其兄也先不花,奉立为汗。也先不花在位时期与元朝重开战火,元军突入察合台汗国数千里。延祐七年(1320)也先不花死,怯别继承汗位,遣使元朝,重新恢复和平。泰定四年(1327)怯别死,从此,察合台汗国进入政治动荡时期,察合台后裔燕只吉台、笃来帖木儿、答儿麻失里、不赞、敝失、也孙帖木儿等六人有如走马灯般上台、下台,其中答儿麻失里在位期间(1331~1334年),曾下令放弃佛教,皈依伊斯兰教。而答儿麻失里不久即为其侄不赞所杀。不赞改变其宗教政策,优待基督教、犹太教。不赞堂弟敝失常驻阿力麻里,罗马教廷派出许多传教士到此传教。其后窝阔台后裔阿里算端夺得汗位,但不久又为笃哇家族夺回,先后被扶立的子孙有麻哈没的与合赞算端。至14世纪40年代合赞算端继承汗位以后,为削弱国内异密势力,采取了残暴手段,巴鲁剌思部异密合札罕杀死国君,自柄国政,不断扶立和废除国君,在他的影响下,国中有国,察合台汗国作为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已仅存名义。其后虽经过脱忽鲁帖木儿的一度重新统一,但也只是昙花一现,至正六年(1346)这一汗国又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波斯史家称其西部政权为帖木儿汗国,东部政权为蒙兀儿斯坦。明代史籍因其东部政权都城先后在别失八里和亦力把里,而分别以城名其国,实应正名为西察合台汗国与东察合台汗国。
  东察合台汗国始于秃黑帖木儿。此汗分立之后,完成了三项伟业。一是将政治中心由草原移到定居的维吾尔族生活的农业地区,重点经营阿克苏、阿力麻里(霍城),初步完成了从游牧到定居的转变。二是推广使用被统治人民所操突厥语,扩大了其政权的社会基础,逐渐推动黄金家族和整个蒙古人的突厥化,维吾尔化。三是皈依伊斯兰教,在苏非派教士的协助下,以“圣战”为号召,武力传教,将伊斯兰化的地区推进到曲先,这是库车的元代译名,亦即古龟兹地区,导致龟兹佛教的灭亡。
  秃黑帖木儿(1346~1363年在位)出自察合台汗后裔也先不花汗统,由杜格拉特部贵族布拉吉所拥立,在其称汗建国前后,和卓家族沙黑·札马鲁丁、额什丁父子及其苏非派教团起了重要的作用。沙黑·札马鲁丁和卓,新疆第一支和卓家族的始祖。祖籍中亚布哈拉,自称阿拉伯圣裔。出自布哈拉苏非派宗教世家。祖先曾为为成吉思汗流放于罗卜怯,率先入东察合台汗国传教,为秃黑帖木儿授业师,佐其称汗建国,死后,其子额什丁和卓(1336~1437年)继为国师,元至正十年(1350)主持了可汗入教大典,秃黑帖木儿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蒙古可汗。额什丁和卓又助汗说服王公大臣,元至正二十至二十一年(1360~1361年)期间秃黑帖木儿率领所统16万蒙古部落全都皈依伊斯兰教,完成了蒙古人信仰改宗的历史转变。其势力西达费尔干那,北与瓦剌为邻,南与于阗相接。进而重金资助额什丁和卓创建库车教团,以武力强迫和金钱诱惑,推行伊斯兰化,到处捣毁佛寺、佛像,一度引起库车、沙雅万余佛教徒暴动,秃黑帖木儿大军随即血腥镇压。著名古龟兹佛寺、石窟寺如昭怙厘大寺,克孜尔、库木吐拉等千佛洞的毁灭都发生在这一时期。直到伯希和到库车考察时,还在一座佛寺废墟中发现一个包裹在血淋淋僧衣中的枯瘦尸体。额什丁却因此受到后世穆斯林的无比尊崇,额什丁家族也世袭最高喀孜(伊斯兰教法官),享有伊斯兰教世袭教长特权200余年。额什丁去世后,其信徒在其生前的罕尼卡东面修建了豪华的陵墓。今称毛拉额什丁麻扎,在今库车县新城和老城间的麻扎比赫街。始建于14世纪末,主要建筑由外院、内庭和后院组成,并有墓室、礼拜殿。外院高大古朴的圆冠后,是绿色琉璃穹顶的清真寺。穹顶四角饰以葫芦状的塔刹,带花琉璃砖镶嵌的墙壁。一个拱形的门洞通向内院。陵墓为四周有回廊、雕花木栏环卫,上覆红、白两色旗幡的巨大的圆形土台。其旁礼拜殿还有清朝驻库车粮运官李藩为其所题“天方列圣”四大字的木匾,这一陵墓显然经过历代增修,可见此人死后备极光宠。至此,新月已冉冉升空。
  至正二十二年(1362)秃黑帖木儿死,纳黑失只罕在位三年,其子也里牙思火者继位,河中异密举兵叛乱,也里牙思统兵西征,至正二十五年(1365)取得“泥沼之战”的胜利,却在围攻撒马尔罕失利,返国去世,权臣朵豁拉惕部异密怯马鲁丁叛乱,自僭汗位,一天间杀害了秃黑帖木儿的十八个儿子,唯秃黑帖木儿幼子黑的火者幸存,为朵豁拉惕部的另一异密忽歹达之母隐藏下来。怯马鲁丁的篡位引起贵族的不满,群请中亚帖木六次东征靖难,怯马鲁丁战败失踪。大约在明洪武二十年至二十二年间(1387~1389年),东察合台汗国汗位虚悬,黑的儿火者遂于明洪武二十二年(1389)拥戴为汗,王统又恢复到察合台后裔,忽歹达辅政,遂定都别失八里,监控南道诸国,和亲西察合台汗国,遣使结好明朝,全力支持苏非派传教组织曲先社团,早在额什丁在世时已派其次子阿布 ·纳赛尔丁前往哈剌火州秘密传教,洪武二十五年(1392)黑的儿火者攻回鹘,城中穆斯林响应,打开了城门,导致火州城陷,迫使当地居民改宗伊斯兰教。及永乐皇帝继位,对于察合台汗国,改奉强硬政策,永乐元年(1403)黑的儿火者亲统兵攻哈密,阿布·纳赛尔丁率其教团内应,而哈密自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起已归属明朝。明军果断来援,血战 28日,黑的儿火者、阿布 ·纳赛尔丁双双阵亡,一千余名士卒被俘入明,以“殉教者 ”身份葬于吐鲁番盐泽。这是东察合台汗国进行宗教战争以来,所遭受的最大挫折。这一事件在清人所著《明史》中虽无反映,但《明实录》中却明确记载此年十月永乐帝颁诏当时甘肃总兵官、左都督宋晟,“分别等第”,嘉奖所部将士。分明是对于这次战争胜利的馈赏。当时哈密以东肃州治下辖赤斤蒙古、安定、曲先、阿端、罕东、罕东左诸卫,都属明军建置。1972年奇台文物普查时,在靠近北沙窝的北道桥古城发现了一件重要文物,乃一颗石印,上镌“赤金营”等字样,赤金营,当即赤斤蒙古所属建置,此印的发现说明其活动范围不仅限于肃州,明代前期已深入今天山北麓。这支击杀黑的儿火者、阿布·纳赛尔丁的明军很可能就是肃州下属的赤金(赤斤)卫所统蒙古精骑。明朝立国之初,由于哈密卫的建立,佛教的法脉仍然得以延续,今吉木萨尔境内发现的景泰蓝瓷瓶,证实直到这时,中原王朝强大政治影响和文化影响仍然存在。至明朝中叶,明人马文升在其奏文中更是清楚地记述哈密城中有回回、畏兀儿、喀喇灰三种名称各异、信仰不同的族群 “同居一城 ”、“彼此颉颃”①,其中的畏兀儿指信仰佛教的原高昌回鹘后裔,回回指信仰伊斯兰教的原东、西哈剌汗朝故境的哈卡尼耶人,喀喇灰则指仍然不信伊斯兰教的或信仰其他宗教的葛逻禄人。这些不同宗教信仰的族群服装式样很不相同。畏兀儿的服装基本保持高昌回鹘的特征,虽然一律胡服,但男子仍然髻发,这是汉人发式的特征,女性蒙皂巾,垂髻至颈。回回人则是男子削发,戴小罩帽,妇女以白布裹头,同中亚、阿拉伯一带之伊斯兰教徒之打扮基本类似,相当接近现代维吾尔服饰特征了;并开始严格推行伊斯兰法,偷盗一次,赔偿;二次,割手一只;三次打死。可知伊斯兰教开始渗入民俗及其日常生活,看来佛教渐衰。至永乐四年三月二十七日丁巳(1406年4月15日)明朝正式创立哈密卫,封率先降明的当地畏兀儿人首领脱脱为忠顺王,给印章。以哈麻火者等为指挥、千、百户、镇抚;辜思诚、哈只马哈麻为经历;以汉人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为纪善,行使明朝对哈密地区的政治主权。由于明朝哈密卫建置的存在,这一地区佛教继续存在了约80余年。因此,据《明实录》记载,永乐六年 (1408),吐鲁番高僧清来、法泉师徒以贡使的名义入朝,明朝封清来为灌顶慈慧圆智普应国师,赐清来白金五百两、钞千贯、彩币十三表里。其徒法泉等七人为吐鲁番等城僧纲司官,各赐白金三十两,钞五百贯,彩币三表里。但在永乐十一年至永乐十三年(1413~1414年)奉使西域的陈诚所留行记中,已是“风物萧条,昔日人烟,惟多僧堂,佛寺过半,今皆零落”,哈密已是佛寺犹存,但已残坍不堪,远不如昔日兴盛。永乐二十年(1422),中亚帖木儿帝国使臣盖耶速丁·纳哈昔随使团东往明朝,途经哈密,所留《沙哈鲁遣使中国记》中也印证城中有佛寺同伊斯兰教清真寺遥相对峙。那座“宏伟的清真寺”是由中亚来的穆斯林教徒爱迷儿·法合鲁丁建成的。尽管佛教已走向衰落,在明朝的庇护下,仍然得以延续下来。
  黑的儿火者死后,权臣忽歹达又先后扶立黑的儿火者的子嗣沙米查干、马哈麻先后继位,由此又传马哈麻之子失儿·马黑麻、沙米查干汗之子纳黑失只罕诸汗。在穆斯林载籍中这些都是平庸之君,但在汉文史料中马哈麻却是一位英主。明成祖永乐七年(1409)接受明朝册封为顺宁王。永乐十年(1412)袭杀北元主本雅失里,建都别失八里,雄视西域。《明史》称之为别失八里国,“别失八里,西域大国也。南接于阗,北连瓦剌,西抵撒马尔罕,东抵火州”。①此汗在位时期,佛教又有所复苏迹象。《明史》卷329记:“永乐四年遣官使别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币赐之。其万户赛因帖木儿遣使贡玉璞,明年达京师。六年,其国番僧清来率徒法泉等朝贡。天子欲令化导番俗,即授为灌顶慈慧圆智普应国师,徒七人并为吐鲁番僧纲司官,赐赉甚厚。由是其徒来者不绝,贡名马、海青及他物。天子亦数遣官奖劳之。”永乐十二年明使李暹曾出使别失八里,永乐十五年(1417)黑的儿火者之孙、失儿阿里之子歪思(永乐十五年至宣德七年在位,1417~1432年)在朵豁拉惕家族忽歹达支持下,弑纳黑失只罕自立为汗,对内加强君权,推行削藩政策,迫使前朝元勋、功臣、权相朵豁拉惕家族首领忽歹达异密西去朝圣,死于麦地那,收权于己。但武功建树并不多,当时蒙古瓦剌部西侵天山北麓东段,迎战失利,遂弃别失八里,迁都亦力巴里(今伊宁)。“永乐十六年(1418)二月庚戌,别失八里头目速哥满来朝贡方物,具言其王纳里失只罕为其从弟歪思弑之而自立,徙其国西去。”②西迁后国家已改称为亦力把里(按:即伊犁城之意),此后,别失八里就逐渐荒废了。据陈诚《西域番国志》记载,这里已是一片游牧草原景象:“别失八里..不建城郭、宫室,居无定向,唯顺天时,逐乘水草,牧牛马以度岁月..不树桑麻,不务耕织,间种穄麦,及为毛布..广牛马。”可见此时的别失八里已非复昔日繁华、富庶的气象了。所以我初步判定别失八里城的使用下限为明永乐十六年(1418)。

附注

①《新元史》,卷109。①《新元史》卷109:“巴而术阿而忒的斤嗣位,西辽主直鲁古使其太师僧沙均监其国,恣睢自擅。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不能堪,用国相仳理伽帖木儿计,结蒙古为外援,遂杀沙均,遣其臣别吉思与阿邻帖木儿等来纳款,时太祖四年也。” ②《元史》,卷122。③《元史》,卷122。④《辽史》卷30“天祚皇帝纪四 ”附“西辽本末 ”。① “花拉子模沙 ”连读,“沙(sad)”即突厥语之“设”、“杀”,为花拉子模国王的王号 ①《新元史》,卷109。②《元史》,卷122。①李志常:《长春真人西游记》,据杨建新等编著《古西行记选注》,宁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②戴良佐:《庭州纵横 ·将军戈壁何将军探讨》,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③端府,即都护府的急读。①《新元史》,卷97。②《新元史》,卷109。①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何高济译,商务印书馆,上册,51~54页,《畏兀儿历史的续篇》。②〔日〕安部健夫:《西回鹘国史的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①《新元史》卷103传:“中统元年,世祖即位于开平。阿里不哥亦僭号于和林城西按坦河,太宗后王海都,宪宗后王阿速带、玉龙答失、昔里吉,察合台后王阿鲁忽,曲里坚子阿而喀台,旭烈兀子出木哈儿等及拔都母库托克台可敦皆附之。” ②《新元史》卷103传:“引兵而东,以出木哈儿、合剌札为前锋,遇世祖所遣亦孙哥之军,一战而溃。是年冬,车驾至和林。时阿蓝答儿浑都海已伏诛,阿里不哥驻谦谦州。” ③《新元史》,卷103传。④《新元史》,卷103传。①《新元史》,卷103传。②《新元史》,卷103列传7,《阿里不哥传》。①《元史》,卷122。②《元史》,卷122。①《元史》,卷11。②《元史》,卷11。③《元史》,卷154。④《元史》,卷12。⑤《元史》,卷12。⑥《元史》,卷12。⑦《元史》,卷85。①《新疆图志》,卷49。②《元史》,卷93。③《元史》,卷13,世祖本纪十。④《元史》,卷13。⑤《元史》,卷13。⑥《元史》,卷13。⑦《元史》,卷100。①王秉诚:《再探“务涂谷”与“金满城”地理位置一一兼与孟凡人先生商榷》(《西北史地》1992年第3期)云:“金岭古道中有些大山沟至今仍有叫‘阿勒腾’沟(突厥语意为打金子的沟)。我们考察此道时,在二道桥至三道桥之间还有一处叫‘金洞子崖’的地方,据说是古代人开采金矿的遗迹。倒落在路旁用来粉碎矿石的辗盘至今仍凄凉地沉睡在山沟中。” ②《元史》,卷21。③《元文类》,卷15,建白十五事 。④王秉诚:《再探“务涂谷”与“金满城”地理位置 ——兼与孟凡人先生商榷》,《西北史地》,1992年,第3期。①《元史》,卷14。②《元史》,卷14。③《元史》,卷100。④《元史》,卷100。⑤《元史》,卷18。⑥《元史》,卷19。①《元史》,卷16。①《元史》,卷122。②《元史》,卷122:“武宗召还,嗣为亦都护,赐之金印。” ③《元史》,卷122。①薛宗正:《历代西陲边塞诗研究》、《北庭散曲家贯云石》,敦煌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①《皇明经世文编》,马文升奏疏。①《明史》,卷332。②《明太宗实录》,卷109。

知识出处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本书以文献学与考古实物相印证的方法,对北庭的历史和文化进行了研究。内容包括:山北六国及其考古文化;柔然、突厥与可汗浮图城等14章。

阅读

相关地名

新疆地区
相关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