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汗山王庭与可汗浮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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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图书
唯一号: 320920020210000667
颗粒名称: 第五节 汗山王庭与可汗浮图城
分类号: K294.5
页数: 14
页码: 118-131
摘要: 本篇记述了新疆地区汗山王庭与可汗浮图城的情况。
关键词: 新疆地区 汗山王庭 可汗浮图城

内容

“庭州,因王庭以为名也。”①北庭命名也是相同的含义,都同突厥王庭有关。作为庭州、庭州前身的可汗浮图城在历史上先后也曾成为突厥汗国、铁勒汗国、西突厥汗国的诸王庭所在地之一。虽然可汗浮图这一城名正式出现于史册已迟至唐贞观二年(628),但早在北朝至隋朝时期就有在贪汗山建牙的记载,“贪汗山”之名,特指界分今吐鲁番盆地与吉木萨尔、奇台之间的天山,贪汗山北突厥王庭存在本身就足以印证可汗浮图城存在的时间远远早于史书的记载,并在此后天山北麓的历史发展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西魏废帝元年(552)突厥汗国建立之后,柔然余众的抵抗仍很激烈,伊利可汗土门在位仅一年,第二代君阿逸可汗乙息记(Isitsiqaγan)在位也很短,真正将突厥汗国推向盛世的雄主是汗国第三代君木杆可汗(Mahanqaolan,553~572年在位)。《北史》卷99记载木杆,“一名燕都,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璃,刚暴,勇而多知,务于征伐..西破咴哒,东走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以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以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皆属焉”。其中西征■哒乃是确立突厥西域霸权地位的决定性战役。此役木杆亲任统帅,沿天山北麓西进,最先到达了可汗浮图城所在的今吉木萨尔县境,“属突厥雄强,威振朔方,治兵练卒,侵我北鄙”。时任高昌新兴县令、折冲将军的麴斌先曾受命北上迎战,“鹰扬阃外,虎步敌境”。高昌新兴县就在今吐鲁番胜金口,越他地道北,就是今吉木萨尔泉子街乡,可见所谓高昌“北鄙”和“虎步敌境”都是指今吉木萨尔县境。但却“兵锋暂交,应机退散”,发现不是对手,很快“见机而作,乃欲与之交好,永固邦疆”。果断地做主议和,率先臣属突厥。高昌本为柔然属国,此举必引起王室的内争和政局的巨变,以故高昌和平年号仅仅使用四年就戛然而止,结束了那位和平王的麴某统治,而并非出自麴氏王统正支的田地公麴宝茂正式入继王统。次岁改元建昌,在承袭西魏所授西平郡王等传统封号的同时,又接受了突厥所授新封号。当时突厥与西魏交好,共反柔然,高昌是突厥汗国时期主动臣服的第一个西域城邦。充分反映突厥木杆可汗西征初期已到达今吉木萨尔县境,并进而取得了今吐鲁番境的西域汉人政权高昌麴氏王朝的臣服。这正是突厥西征中亚的起点。接 着长驱西进,灭亡了中亚强国■哒,将突厥汗国的西南边界推进到乌浒水,南与波斯为邻《旧唐书·西突厥传》中明确记载木杆可汗又亲自主持了这次西征。“室点密从单于统领十大首领,有兵十万众,往平西域诸胡国。”这段文字中的“单于”原为匈奴国君名号,此处应指西征时的突厥大可汗,必为木杆可汗。西征胜利后,留弟室点密率兵防戍,进一步完成了统一西域的伟业。返师金山,自此,突厥汗国才完全取代了柔然汗国昔日的地位,成为漠北、西域草原的新霸主。返师以后又完善了汗国的行政组织,创立了大、小可汗采邑分国制度,在国君大可汗之下,又分别册拜了主兵东面、北面、西面的三位小可汗,可见突厥汗国的创始者虽是伊利可汗土门,其完成者却是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
  长期以来,学术界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误解,以为既已册拜了西面可汗,包括高昌、贪汗山以北地区在内的整个西域都应该属于西面可汗室点密的封地和管辖范围①,其实并非如此。包括葱岭东西在内的整个西域地区都是木杆可汗亲自平定的,当其在位时期,突厥汗国的大牙仍在其金山,即今阿尔泰山,室点密原为木杆西征时的副将,平定嚈哒之后始册拜为西面可汗,主管嚈哒所据的中亚内陆及葱岭东的疏勒、龟兹一带,包括高昌、贪汗山(今吐鲁番地区和吉木萨尔县)等西域的东部地区仍然属于木杆可汗的直属领疆,不受西面可汗室点密号令,仅对“西面可汗”望文生义,遽作解释很难成为科学结论。木杆可汗死后,其弟佗钵可汗继位后,突厥大牙虽已东移漠北于都斤山,仍然保持木杆汗、室点密两大汗系东、西分疆而治的政治格局。佗钵可汗非常尊重木杆可汗的功绩,乃至死前遗言,要将突厥大汗位传于木杆之子大逻便,虽受挠于国人会议,及后来成为沙钵略可汗的摄图,未能实现。但沙钵略可汗取得大汗之位之后,为了缓和同木杆汗裔的矛盾,在原有的三小可汗之外,又增置了三位小可汗,将大、小可汗四部分国制变为大、小可汗七部分国制。其中新增置的三位小可汗中,就有两位是木杆可汗后裔:一是木杆的庶长子大逻便,册封为阿波可汗,袭封其父金山故牙;二是贪汗可汗,建牙贪汗山北。史载:“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关系极近,说明是兄弟,应当也是出自木杆之裔。吐鲁番出土文书也充分证明阿波、贪汗总是同时遣使高昌,在这些文书中,可汗写作珂寒,阿波可汗写作阿博珂寒,贪汗可汗写作贪旱珂寒,又作贪汗可汗。当时高昌与中原断绝通使,因而对突厥名号各有各的写法,而文字虽异,译音全同,说明高昌汉语方言与内地大同小异。其中1960年阿斯塔那307号墓出土的几件供食账尤引人注目。该墓为夫妻合葬墓,无墓表及随葬衣物疏,所出文书亦无纪年。其中出土的《高昌□善等传供食账》(一)片记有: 3.面五斗,供阿博珂寒铁师居(织)(下缺)
  4...七斛五斗。此畦少何传,面五斗,供栈头大官
  (下缺)
  这是高昌为阿博珂寒,即阿波可汗所遣使臣供食的记录。
  例2,同墓出土的《高昌竺佛图等传供食账》第三片记有:
  1.先。上三人,中三人,尽卅日,合用三百一十五斤。次传九斤,供贪■提懃
  使(使) ××
  2.廿二日半,合用六十七斤半。次传十四斤,供栈头大官使炎畔陀,中七人,尽尽十七日合用廿八斤(次)
  3.传八斤供栈头大官使脾婆,中四人,尽廿二日,合用五十六斤。次传七斤,供阿博珂寒使口
  (后略)
  该文书同时记有阿博珂寒使(阿波可汗使)与贪■提懃使的供食记录。“贪■提懃”应即贪汗特勤。汉文史籍载阿波、贪汗二可汗乃580年沙钵略可汗登位之初同时册封的,这片文书中阿波已为可汗,贪汗却依旧称特勤,很可能贪汗可汗的受册迟于阿波,似为581年,即开皇元年,延昌二十一年事。史载: “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 ”①足证二人必皆出自木杆汗系,互为兄弟。以故同时遣使高昌。又如 1973年在阿斯,塔那 517号墓中出土的《高昌都子等传供食账》(二)中也出现了有关贪汗可汗的记载:也是被写作 “贪■珂寒 ”。
  (前缺)
  2 . 迎贪 ■珂寒使。
  3 . 传,五升,供朱阿祐一人。次传,二斗一升,木作阴
  4 . 贪 ■珂寒孤艮贪 ■,上五人,尽廿
  (后缺)
  此外,同一文书中还另有“贪旱珂寒”之名,也应是贪汗可汗的异写。
  与此相互印证的重要实物证据还有高昌吉利钱(图57、58),在今吉木萨尔县山前地带的不断发现。高昌吉利钱过去发现很少,且局限于高昌国所在的今吐鲁番地区,曾被解释为仅用于重大祭祀活动,而非实际用于交易的厌胜钱。21世纪初,吉木萨尔钱币收藏家张天铭、王秉诚等人却相继在本县境内收购到这种钱币,而且其发现地点都是在山前地带。显然用于实际商品交换并同贪汗可汗下属部落就游牧于吉木萨尔山前地带有关。
  木杆可汗庶长子大逻便受册为阿波可汗乃580年(开皇元年,高昌延昌三十年),至迟581年其弟贪汗特勤也受册为贪汗可汗。582、583年受大可汗沙钵略征召,两次发兵犯隋,皆败,沙钵略将战败的原因归咎于阿波的率先退兵,“因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之母,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遣阿波率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有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复以众叛归阿波,至是连兵不已”。①阿波虽曾借兵达头,实为突厥内战前期西部联盟的盟主。结果击败了大汗沙钵略,迫其南徙降隋,至开皇五年(585,高昌延昌二十五年)已攻占漠北於都斤山大牙,自立为突厥大可汗。②至六月“阿波浸强,东拒都斤,西越金山,龟兹、疏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号西突厥,隋主亦遣上大将军元契使于阿波以抚之”。高昌地在龟兹东、伊吾西,正属阿波可汗号令的西域诸国之一。至587年(开皇七年,高昌延昌二十七年)兵败漠北,为时任突厥大可汗处罗侯所擒,俘献于隋。贪汗可汗的命运则与阿波相始终。可见阿波可汗(阿博珂寒)支配高昌的时间长达8年(579~587年,高昌延昌十九年至延昌二十七年),以上文书应即这一时间高昌臣属于阿波可汗所留的实物见证。③足证木杆汗系的强大,直到突厥内战时期仍与西面可汗室点密系分领西域东西,且其威势压倒后者。值得注意的是,贪汗可汗(贪旱珂寒)的牙庭何在,虽然史无明载,但今天横亘新疆东西的天山在我国古代史书中是分段命名的,其中分割吉木萨尔与吐鲁番的天山就被称为贪汗山,见于《北史》卷97高昌传和《隋书》卷83高昌传,两传文字悉同:(高昌)“北有赤石山,山北七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此山之北,铁勒界也。”这件题为《高昌都子等传供食账》的吐鲁番文书写于开皇元年(581),说明自从隋朝初年,贪汗山北就已成为突厥方面小可汗贪旱(贪汗)可汗的王庭了。而此汗受封为贪汗可汗之前,早就领有贪旱特勤的名号。至迟大象元年(579)木杆逝世之后,就已领有这一名号,拥有了自身的封地,其建牙地点必定仍是贪汗山,则又进一步说明贪汗山成为木杆汗系的牙庭所在地之一可以追溯至北周建德元年(572),与可汗浮图城的历史相承接。
  早期突厥汗国本来是奠基于大、小可汗分国制度的政治统一体,但是大、小可汗制度本身蕴涵着不可避免的内在矛盾,由于沙钵略可汗联兵诸方面可汗两次犯隋的失败,将战败的责任归咎于阿波,袭其金山大牙,杀其母,引起阿波、贪汗联兵西面可汗室点密之子达头可汗,延亘整整20年的突厥全面内战爆发(隋开皇三年至仁寿三年,503~603年)。在这场内战中,西部叛乱阵营实质上也是由木杆汗系的阿波可汗、贪汗可汗与室点密汗系的达头可汗、潘那可汗共同组成的。山突厥汗国内战中的西部阵营脱胎而来的定型化的西突厥汗国也是由此两大汗系共同组成。不同的仅在于,大可汗之位有所变化。前期二君泥利可汗、泥橛处罗可汗皆出自木杆汗系,后期则逐渐向室点密汗系转移,但木杆汗系后裔仍在东部地区拥有重大影响。吐鲁番文书对此也有充分的反映。阿斯塔那122号墓出土的《高昌崇保等传寺院使人供奉客使文书》①中,发现了“尼利珂寒”之名,显然就是我国正史中的泥利可汗。此墓虽无墓表与随葬衣物疏,无纪年,却无疑是麴氏高昌的墓葬。该供食文书总二片,其(一)除记有尼利珂寒的使臣卑失虵婆护之名外,还有“公主客”字样。
  1.崇保传范寺使人供尼利珂寒(原作“蜜”)使,次二日,阴阿保传
  2.马寺使人伍塔使人供卑失虵婆护使,即日,竺惠儿传,政明寺使人□
  3.信使人供珂摩至大官,即日,史阿愿传波演寺使人供□□珂寒使,即日
  4 . 董寺使人供公主客,即
  5 . 老斌传,尚乐寺
  6. 使人供卑失虵婆护
  7 . 虎牙迦子传麴寺使
  8. 次九日,白保儿传
  (后缺)69TAM122:3/ 2
  以上文书说明这位尼利珂寒使是公主招待的客人。这位“公主”显然是和亲高昌的突厥公主,亦即先后成为麴宝茂、麴乾固、麴伯雅夫人的木杆可汗之女。其所遣赴高昌使臣“卑失虵婆护”已被学术界考证为《隋书》中之“婆实特勤”,即泥橛处罗可汗亲母向氏之后夫。根据这件供食文书,泥利可汗(尼利珂寒)仍然牢牢地控制高昌,说明其祖先所领的金山、贪汗山一带旧疆仍由其继承,并继续同高昌保持着和亲关系。参稽近年学术界的最新研究成果,高昌不仅续纳木杆公主,而且麴乾固还曾遣嫁一女予突厥,很可能就是许配此汗。
  近年来,日本学者在解读新疆伊犁地区昭苏县城东南种马场小洪那海石人粟特铭文方面又有了新的突破。小洪那海石人乃用赤褐色花岗岩雕成,通高230厘米,地上部183厘米,体宽50厘米。1956年我国学者王子云最先注意到小洪那海石人身躯下半衣襟上,刻有似古回鹘鹘文(?)的铭文。 1960年史树青最先识别为粟 特文。 1960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正式公布了小洪那海石人粟特铭文的照片。其后,L.克拉克也明确肯定该铭文为粟特文而非回鹘文。
  1990年9月至10月,神户外国语大学吉田丰副教授访问新疆博物馆,仔细辨识了当地研究者提供的清晰照片,1991年发表部分解读成果。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已解读的第6行“mwx' nx' γ' nnpy~4nβγy'(后残)”为“木杆可汗之孙,神圣的”,和已识别字母,未解读文义的第7行“nryx'■n' βsy”。日本学者大泽孝在吉田丰解读的基础上,参稽1992年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所摄小洪那海石人实地照片,再次对铭文进行了全面解读,指出吉田丰先生对第7行解读有误。大泽孝在其发表的文章中指出,此行复原粟特文尚有“srwmzyxx'γ'nβ'y.……年成为大可汗”,并参稽英国学者N.SimsWilliams见解,将7行“nrx~nwYts'βsy”中的“nryxγn”解读为泥利可汗,①亦即吐鲁番文书中的“尼利珂寒”。至此,突厥史一大疑谜终于澄清,即神圣的泥利可汗或泥利汗(nryxyn)确为“木杆可汗之孙”。从而确证了泥利可汗之父鞅素特勤确乃木杆可汗之子。理所当然地继承其祖先金山至天山北麓的世袭领地以及对贪汗山南高昌国的控制权,不许室点密汗系染指这一地区。
  在泥利可汗(尼利珂寒)在位时期(587~603年,高昌延昌二十七年至延和二年)突厥内战仍未结束,但内战双方已变为中面大可汗与西面达头可汗之间争夺大汗之位的斗争。史载沙钵略之弟处罗侯于击灭阿波可汗,重返漠北之后,又于588年(隋开皇八年,高昌延昌二十八年)率兵西征,中流矢身亡,沙钵略之子雍虞闾继为大可汗,建号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南结好于隋,岁贡羊马②,在其鲜卑妻大义公主参谋下,结好泥利可汗,可见泥利可汗在突厥内战中一度站在大汗都蓝可汗一边。《隋书》,卷83记(590,高昌延昌三十年)“开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国”。高昌乃泥利可汗属邦,可证此兴兵伐高昌的“突厥”必为室点密汗系的“突厥”③,很可能就是达头可汗。591年,都蓝弟钦羽设谋反,乃返师回击,斩之于阵。是年复大举西征。开皇十一年“二月..己卯,突厥遣使献七宝盌”④,《册府元龟》卷970亦记是年“突厥都蓝可汗遣其母弟褥但特勒(勤)献于阗玉杖”。七宝盌、玉杖等皆西域特产,于阗更是西面可汗的传统属部,今都蓝转献于阗玉杖,说明都蓝西征告捷,一度政治影响西播于阗。参稽西方史书记载:“当(达头)可汗建功于外之时,突厥内乱遂起,可汗亲属名Touroum者,聚兵以叛,窃居汗位,可汗攻之不胜”⑤,Touroum无疑就是都蓝的译音,二者正相契合。这一局面的出现同达头忙于对付另一强大对手波斯有关。①葱岭以东的广大地域已尽为其所有。但是,时至594年,突厥的内战形势似发生逆转,是年“突厥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汗相攻,各遣使请援,高祖使(长孙)平持节言谕,令其和解……..平至突厥所..……为陈利害,遂各解兵,(都蓝)可汗赠平马二百匹”。②这表明都蓝境况已经不佳。都蓝可汗西征的失利同突厥可敦大义公主密交流人杨钦策划反隋活动,隋与都蓝可汗交恶,转而支持亲隋的北面小可汗突利可汗染干有关。③善于审时度势的泥利可汗随即叛离都蓝,改而同达头可汗结盟。西史载达头可汗曾与波斯王KhoutouQarwiz恶战乌浒水南,大破波斯,后顾之优已解,遂麾军东指,全线进击都蓝,征Sparzeugoun、Rounxola、Touldikh三可汗之兵,援军既集,在大平原Ikar地方作战,敌人初颇顽抗,旋伪汗殁于阵,敌军遂溃,可汗肆行屠杀,复得其国。④此战闻于东罗马乃588年,必发生于587年,正同隋朝调停双方战事之年相合。以上Sparzeugoun应指潘那可汗,Rounxola似即泥利可汗,Touldikh,即Tourxanthos,乃出自室点密系的咄陆设,皆为达头助战,说明都蓝已众叛亲离。至于“伪汗殁于阵”之说虽乃出自讹传,并非事实,但达头战胜则是确定无疑的了。Theophyiacte书中还提到达头已于598年自立为“七姓大首领,世界七国主”,又宣称都蓝是“伪汗”,足证其人不再满足于偏主一隅的西面小可汗,已僭立为大汗,决心一统漠北、西域,开皇十八年(588,延昌三十八年)达头可汗进军漠北,联兵都蓝可汗击败隋朝全力支持的突利可汗染干。十九年(589,延昌三十九年)达头可汗已攻占于漠北大牙,正式称步迦可汗(Bilgaqaγan)即受天命的大可汗,都蓝被杀⑤,一统漠北。同年,隋朝册立本为北面小可汗的处罗侯之子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亦即突厥儒尼碑文中的Yamiqaγan,其后历史上的东突厥汗国皆出自此系,而与原突厥汗国正统大汗的传承无关,启民可汗的册立标志着东突厥汗国的正式诞生。
  在这场主要在达头和都蓝两汗之间进行的突厥内战中,泥利可汗虽难绝对置身事外,却乘虚西向拓宇。木杆一阿波汗系的传统疆域本来在金山、贪汗山之间,昭苏县城东南种马场小洪那海石人下半衣襟上所刻粟特铭文中所留 “nryx■n”字 样,被日本学者大泽孝解读为西突厥汗国的创始者、木杆可汗后裔泥利可汗①,足以证实其势力已扩张至伊犁河流域的昭苏一带。1997年发现的波马西突厥古墓也在昭苏县境内,位于今县城西南100公里的天山北麓山前地带,是迄今唯一正式发掘的西突厥大型土墩墓。出土了包括大量金、银器和丝织品等珍贵文物,其中金面具高17厘米,宽16.5厘米,重245.5克,锤镂而成,抛光,眉毛和八字髭用黄金镶嵌多处,再铆合而成,两眼镶嵌两颗大型圆红玛瑙,面具色泽光艳夺目,面容威严庄重。还有工艺精致的镶嵌红玛瑙虎柄金杯、镶嵌红宝不带盖金罐、红宝石金戒指,都具有豪华的王家气派。同墓还出土了富昌锦、方纹绫、缀金珠绣锦等贵重织品。其豪华程度绝不亚于东罗马使臣谒见室点密可汗牙帐时的见闻。昭苏古墓或即泥利可汗的陵寝,小洪那海石人铭刻或即此王的纪功碑,这座石人雕像或即泥利可汗本人形象的摹本。
  隋仁寿四年(604年,高昌延和三年)泥利可汗之名已消失于史册,其子泥橛处罗可汗继承了西突厥汗位。理所当然地继承了木杆汗系所统领疆、部落等全部政治遗产以及同高昌之间建立的传统甥舅关系与宗藩关系。
  泥橛处罗可汗本名达漫,虽然确乃泥利可汗之子,但是,关于其生平的记载及其继承汗位却存在着不少疑点。例如《隋书·西突厥传》一方面记载:“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另一方面却又记:“其母向氏,本中国人,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遇达头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内容明显矛盾,其中向氏“生达漫而泥利卒”明显是错的,此其一。泥利之卒,泥橛处罗之立,史书中并未系其年代。按603年(仁寿三年)泥利初建西突厥汗国,605年(大业元年)泥橛处罗已逼反铁勒,则此二汗嬗代之岁必为604年(仁寿四年)。此其二。泥橛处罗可汗继承汗位亦殊值怀疑。突厥立君兼重双亲血统,阿波、阿史那思摩都以母贱不得备君位之选,就是例证。泥橛处罗之母的汉人身份与此相仿,根本没有继承汗位的资格。由此推断,其汗位之得,必出自政变。此其三。婆实特勤乃泥利可汗弟,亦即曾出使高昌的卑失虵婆护。此人与向氏双双走奔京师,云是达头之乱使然,亦足令人生疑。泥利可汗(Rounxola)597年(开皇十七年,延昌三十七年)参加了Ikar平原联兵破都蓝可汗(Touroumqaγan)之战,说明自此年之后,已同达头可汗(Tartouqaγan)站在一起,所谓“达头之乱”应指此587~603年间(延昌三十七年至延和二年),其时泥利犹为可汗,婆实特勤、向氏夫妇根本没有亡奔京师的理由。此其四。据《隋书》卷84突厥传,只有“父兄死”,其“子弟”才可“妻其后母及嫂”。而且突厥乃兄终弟及制与父死子继制并存,据此判断,很可能泥利可汗死后,婆实特勤一度继承了其兄汗位,继纳其小妻向氏。泥橛处罗可汗很可能就是从他手中夺取了汗位,婆实特勤遂携其汉妻,亡奔隋朝避难。
  所谓 “遇达头之乱 ”不过托词而已。①
  泥橛处罗可汗不仅是西突厥汗国第二代可汗,而且是一度将西突厥汗国推向武功盛世之汗。其父难于镇压的铁勒暴动在他的统治下曾经平定下来,包括契芯、薛延陀等强悍部落皆向其臣服。达头一系的咄六叶护之子射匮可汗亦已失势,“附隶于处罗”。《新唐书》卷221《石国传》记隋大业初,西突厥杀其王,以特勒(勒乃“勤”之误)匐职统其国,说明泥橛处罗可汗还不以据有伊丽水域为满足,进而远征石国,杀其王,而有其国。创立独具西突厥特色的大、小可汗分国制度,自为大可汗,“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②以上二小可汗中就包括室点密系的后裔,建牙于龟兹北的鹰娑川上,即今大裕勒斯河谷。至于由原驻石国之匐职特勤晋册之小可汗,则乃出自木杆汗系的阿史那氏。③可见泥橛处罗可汗武功盛世,木杆汗系的统治范围已东至金山,南抵贪汗山,西越伊犁草原而至七河流域的石国,即赭时、赭支,今之塔什干。
  吐鲁番出土的供食文书证明,麴伯雅初继高昌王位时,同泥橛处罗可汗也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宗藩关系。在阿斯塔那329号墓出土的《高昌虎牙元治等传供食账》④中出现了 “恕逻珂寒”之名,应即泥橛处罗可汗。阿斯塔那 329号墓亦无纪年,该文书之(一)文字如下:
  (前略)
  8.供恕逻珂寒都伦大官
  9.次虎牙元治传
  10.尽。次
  11.不六多取妻。次康元相
  12 .供北厢珂寒使吐别贪旱,上一人,尽。
  13.传,二斗,供卑失移浮孤使乌庾延伊利
  14 .次上一人,中二人,尽。五斗,供射尼
  15.珂寒使吐屯四人,尽。
  (后略)
  此外,这一文书中还出现了“北厢珂寒使吐别贪旱”(12行)、“珂寒使吐屯××四人”(15行)、“吐屯大官别”(16行)等字样。按泥橛处罗可汗治下共有大、小三可汗,其中处罗可汗建牙伊丽水域,余二小可汗一在石国,一在鹰娑川,皆在其南,可见恕逻珂寒(处罗可汗)本人亦即北厢珂寒。与之相对的南厢珂寒在本文书中没有出现,应指在鹰娑川建牙的室点密系后裔。与阿波、贪汗兄弟之北厢珂寒、南厢珂寒不同。因此,对于不同时期出土的吐鲁番文书中的北厢珂寒、南厢珂寒应区别对待,不可作统一的理解。吐屯(turtun)乃突厥汗国派向属国的监税官。凡突厥治下的属邦、属部,一般都须进驻吐屯。高昌因乃最先归降的西域城邦,结有甥舅和亲之谊,其礼遇有异于其他诸国。因而历木杆、阿波,泥利三代,都未见向其国派遣吐屯,至泥橛处罗可汗时代也已出现了,说明此汗在位时期开始对高昌加强了政治经济的全面控制。
  泥橛处罗可汗(恕逻珂寒)主政作风强悍,以此形成了武功盛世,却也因此埋下了衰亡的火种。“炀帝大业元年(605,麴伯雅延和四年),西突厥处罗可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其物,又猜忌薛延陀等,恐为变,遂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招致了无可挽回的恶果:“由是一时俱叛,拒处罗,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内俟斤也咥为小可汗。”①“居燕末山北”②创立了西域第一个非阿史那氏突厥语族政权一一以契芯、薛延陀氏为核心的铁勒汗国。自此,西突厥泥橛处罗可汗的西域统治发生动摇,原来臣属于他的西面小可汗室点密一一一头汗系后裔射匮可汗开始拥兵自重,不再听从他的号令。西突厥汗国故境出现了鼎足三分的形势:建牙金山的泥橛处罗可汗,建牙鹰娑川(大裕勒斯河谷)的射匮可汗和建牙贪汗山(今吉木萨尔县南山)的铁勒国易勿真莫何可汗契芯歌楞,相互攻战。高昌原本接受泥橛处罗可汗派来的吐屯监国,内政、外交都受其制约,至此,这种来自外界的控制渐趋松弛化。铁勒汗国继承了高车汗国的双王制度,以契芯歌楞为大可汗,建牙贪汗山,即今吉木萨尔南山,很可能以可汗浮图城(今北庭古城)为牙庭。以薛延陀·也咥为小可汗,建牙燕末山,有学者认为即今阿尔泰山中段主峰“义和山”,③可见铁勒汗国兴起,已夺取了木杆汗系的世袭领疆,自金山至贪汗山一带故地。阿斯塔那三三号墓出土的《高昌众保等传供粮食账》之(二)记有“延壂珂顿”及“浑珂顿”之名:“珂顿”无疑即可敦的音译,突厥汗国时期,“延壂 ”及“浑”等铁勒部落首领之妻不可能称为可敦。以此判断,这件文书,应即是高昌同铁勒汗国来往的物证:
  (前缺)
  1.五斗,麨五斗,供延壂珂顿□
  2 . 七斛五斗,麨七斛五斗,供赐离兜折。
  3 . 耆遮殖二人道粮。
  4 . 桧子传,面五斗,麨一斛,供浑珂顿使
  (下略)①
  “延壂”即“延陀,”乃铁勒汗国的主体部落之一,其首领也咥即为这一汗国的北厢小可汗,则延壂珂顿应即也咥可汗之妻②,唯浑珂顿究竟何指,尚未得到完满的解释,铁勒汗国的南厢大可汗应是莫何可汗契芯歌楞,依理宜有鸡弊(契芯)珂顿,但却独独没有,是否这位浑珂顿即为契芯歌楞之妻,而依其妻所出部落称呼,沿突厥仆固小可敦之例呢,有待进一步验证。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这次叛乱的铁勒部落,见于有关《吐鲁番出土文书》则有婆瓠(仆骨)、乌浑(乌护,Arγu,今译阿尔胡)③、鸡弊(契芯)、思纥(思结)、阿都纥或阿都瓠(阿嘀、阿跌)④,这些部落以前也曾见于木杆、阿波、泥利诸汗时代的吐鲁番文书,并同603年漠北、西域铁勒暴动中出现的思结、伏利具、浑、斛萨、阿拔、仆骨等部落名相一致,说明这些部落就是活动于木杆一阿波一泥利可汗封地附近,时叛时降的部落。至此,已聚合为西域一大政治势力。史载,“处罗可汗既败,莫何可汗始大。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之”。⑤“铁勒恒遣重臣在高昌国,有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⑥出现了天山北麓契芯铁勒汗国与西突厥泥橛处罗可汗东、西分治的局面。铁勒汗国的地盘是金山至贪汗山一带,此外,东起鹰娑川,西至葱岭外中亚草原,还有一支室点密系的西突厥小可汗。实为三足鼎立的形势。
  大业五年(高昌延和八年,609)隋灭吐谷浑之后,原为铁勒属地的伊吾降隋⑦,隋与铁勒汗国的关系恶化。同年,隋朝委任名将薛世雄为玉门道大将军,从铁勒占领下攻取了伊吾,创立了伊吾郡。《隋书》卷65,薛世雄传记云:“以(薛)世雄为玉门道大将(军)..孤军渡碛。伊吾初谓隋军不能至,皆不设备,及闻世雄兵已渡碛,大惧请降,诣军门上牛酒,世雄遂于汉旧伊吾城东筑城,号新伊吾,留银紫光禄大夫王威以甲卒千人戍之而还。”《资治通鉴》卷181系此于大业四年(608)是错误的,《沙州、伊州地志残卷》明确记载了该郡的创立时间: “伊吾郡..隋大业六年(610)置。”可见唐朝册立射匮可汗,招抚泥橛处罗可汗都是为了攻取伊吾,创立伊吾郡,这已是隋朝在西域创立的第三个郡县化建置。它的建立乃是隋军重创铁勒的历史产物。在此期间,隋朝又秘密遣使册拜原为泥橛处罗可汗小可汗的室点 密系后裔射匮为西突厥大可汗,“射匮者,都六之子,达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附隶于处罗 ”①,“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枝以赐射匮 ”,册拜为西突厥大可汗,令射匮可汗“兴兵袭处罗,处罗大败,弃妻子,将左右数千骑东走。在路又被劫掠,遁于高昌东,保时罗漫山。高昌王麴伯雅上状”②,隋朝遣兵迎纳,遂东徙降隋,自此木杆可汗的后裔遂失去了西突厥的统治权。此后室点密汗系的射匮可汗势力日盛,志在重新统一西突厥全境,于击灭泥橛处罗可汗,迫其奔隋之后,必定向铁勒发动进攻,从而结束了铁勒汗国在东部天山的霸权,渐趋衰亡:“西突厥射匮可汗强盛,延陀、契芯二部并去可汗之号以臣之。回纥等六部在郁督军山者,东属于始毕,乙失钵所部在金山者,西臣于叶护。”③这一变化都发生于大业七年(611)。
  综上所述,突厥贪汗特勤,贪汗可汗与铁勒易勿真莫何可汗契芯歌楞都相继建牙于贪汗山。贪汗山与高昌北山都在今吉木萨尔县境,但所涵盖的历史内容并不一致。“高昌北山”之名出现于北朝前期,其时平原丝路北道还未正式开辟,乃确指今吉木萨尔南山。“贪汗山”之名则似可汗浮图城出现之后的历史产物。此城始建于柔然伏图可汗在位之506~508年间,572~587年间成为贪汗可汗牙庭,605~611年间又成为铁勒汗国的王庭。据此判断,这个作为突厥、铁勒王庭的贪汗山,未必像高昌北山那样确指吉木萨尔南山某一山谷,应当就是位居天山北麓平原丝路之上,交通便捷,地处形胜的可汗浮图城。
  自隋大业六年(610)隋朝册立射匮可汗为大可汗之后,实现了西突厥王统由木杆汗系到室点密汗系的历史性转移,可汗浮图城依其政治归属,大体可以分为以下三期。先是归隶于室点密汗系的射匮可汗与统叶护可汗统治(大业六年至武德九年,610~626年),统叶护可汗曾经创造了西突厥的武功盛世,征服河中,南距罽宾,北并铁勒,移牙千泉,东与已实现中原统一的唐朝交好,与东突厥为敌。高祖武德八年(625)遣使入唐求和亲,高祖遣使高平王李道立还聘,结成了东、西夹击漠北,共同消灭东突厥汗国的政治同盟。④而至武德九年(626)爆发了玄武门事变,太宗与东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盟于灞桥之上,实未履行对西突厥的军事承诺,东、西突厥战争以统叶护可汗的失败告终,可汗浮图城、伊吾七城等原属西突厥的西域名城都转归东突厥汗国。东突厥汗国统治可汗浮图城的时间似为武德九年至贞观九年(626~635年),其实际统治者为东突厥拓设阿史那社尔。东突厥汗国于武德九年同西突厥统叶护可汗约和分界的同年,漠北强部薛延陀首领夷男已率回纥等铁勒九姓发起暴动,至贞观二年武德九年已成燎原之势,是岁阿史那社尔受命与薛延陀战,兵败,“将余众西保可汗浮图城”现于史书的最早记录。贞观四年(630)唐朝大将李靖率师北伐,灭亡了漠北的东突厥汗国。阿史那社尔仍以可汗浮图城为据点,窥测时机,图谋复国。贞观八年(634)西突厥发生了“奚利邲咄陆可汗兄弟争国”事件,所指内容就是唐朝册拜的吞阿娄拔奚利邲咄陆可汗阿史那泥孰为其胞弟同娥设串通族兄阿史那步真推翻,同娥设夺取汗位后称咥利失可汗,阿史那步真受册为西突厥叶护。“社尔扬言降之,引兵西上,因袭破西蕃,半有其国,得众十余万,自称都布可汗。”①阿史那社尔这次军事冒险成功以后,又欲凭藉在西突厥征集的兵力,再一次进行军事冒险,不听臣下劝阻,北上进击薛延陀,志在复国,与薛延陀大战百余日,大败,再次西返时,可汗浮图城也非复所有,率领残众万余人,退入高昌国境,贞观九年(635)东徙降唐。②结束了可汗浮图城隶属东突厥的历史。阿史那泥孰据有可汗浮图城(635~639年),史书中的有关记载虽明查无据,却暗访有踪。咥利失可汗虽然在阿史那步真的拥戴下,夺取了西突厥大可汗之位,并通过唐朝遣使桑弘延的册封,巩固了自身的政治地位,前国君吞阿娄拔奚利邲咄陆可汗阿史那泥孰仍然得到西突厥东方五部处月、处密、卑失、姑苏、葛逻禄的支持,其核心部落处月就游牧于以吉木萨尔为中心的天山北麓东部地区,说明可汗浮图城就在阿史那泥孰的控制之下。并以此为据点,坚持了为时六年的复国斗争,试看这一时期该二部的活动年表:
  贞观九年(635),即弥射甫失汗位之次年,“冬,十月,乙亥,处月初遣使入贡,处月、处蜜皆西突厥之别部也”。③处月、处蜜既为西突厥部落,理应属西突厥可汗管辖而无须独立遣使贡唐,其独立向唐遣使则说明该二部不服当时西突厥可汗管辖。此年咥利失可汗登位,岁三遣使请婚,且于八月、十二月两次“遣使来朝,贡方物”。④处月、处蜜等于同年入贡,同咥利失可汗唱对台戏。说明阿史那社尔降唐之后,失位的前可汗阿史那泥孰东山再起,依凭旧部处月、处密等部落的支持,重新占领了可汗浮图城以东的地区。
  贞观十年(636)利失划全国为两厢十姓,授权、授箭,处月、处蜜既为西突厥部落,理应属西突厥可汗管辖而无须独立遣使贡唐。其独立向唐遣使则说明该二部不服当时西突厥可汗咥利失管辖,而且同它处于对抗地位。
  贞观十一年(637)咥利失粉碎了统吐屯等人策划的政变,乘胜恢复。史载:“统吐屯为人所杀,欲谷设兵又为俟斤所败,咥利失复得旧地。弩失毕(据《通典》,此应为畀失)、处蜜等并归咥利失。”⑤畀失、处蜜皆为东方部落,原属多逻斯川大牙旧部,至此记其归降咥利失,说明此前该二部另有独立的政权系统,且证以他文,归降之处蜜仅为该部的一支。
  贞观十二年(638),正当咥利失同乙毗咄陆大战伊列河上而东、西分国之际,《旧唐书·焉耆传》上出现了下述记载:“(咥利失)可汗既立,素善焉耆..十二年,处月、处蜜与高昌攻陷焉耆五城,掠男女一千五百人,焚其庐舍而去。”咥利失既善焉耆,则攻掠处月、处蜜部落,显为其仇所遣,乙毗咄陆既为咥利失之仇,然其国于伊列水西。对此,二部实为鞭长莫及,由此可知当另有所主,且此主使人在焉耆之东,攻焉耆意在打击咥利失。
  贞观十三年(639)乙毗咄陆可汗击平咥利失,统一西突厥全境,任命阿史那贺鲁为叶护,进驻多逻斯川以代步真。就在此时,《旧唐书》卷 194出现了下述记载:“弥射..以贞观十三年率处月、处蜜入朝,授右监门大将军。”可见领导处月、处蜜二部(一个时期还包括畀失等部)长期同咥利失政权相对抗的领袖人物并非别人,他就是前可汗阿史那弥射(泥孰)。咄陆可汗失位至降唐的行踪,不但澄清了阿史那弥射生平中的另一重大疑点,而且印证了一个重大的历史事实。即634~639年间西突厥汗国的政治形势并非像史书中所记的那样二分其国,而是三分其国。伊列水西有乙毗咄陆可汗,伊列水东有咥利失可汗,天山东北麓的可汗浮图一带则有依托处月、处蜜二部,且同高昌结盟的阿史那弥射。直至贞观十三年(639)乙毗咄陆可汗先后击败其两大劲敌,成为君临西突厥的大汗,阿史那弥射复国无望,于是其名在史书中隐而复现,化作大唐将领,而其旧日政敌阿史那步真先于咥利失可汗政权崩溃后,一度降于乙毗咄陆可汗,受命于可汗浮图监视高昌,阻击唐军,而至贞观十四年(640)唐军伐高昌,兵临可汗浮图,灭高昌,亦踵步弥射后尘,举城降唐。两政敌先后归唐,同朝列侍,不能不说是历史上的巧合。
  据此判断,当贞观八年(634)东突厥拓设阿史那社尔利用阿史那泥孰与咥利失可汗、阿史那步真兄弟内政之际,攻占西突厥半部领土,自立为汗,但阿史那泥孰却仍然坚持着复国斗争,至贞观九年(635)阿史那社尔降唐之后,立即夺回可汗浮图城,依凭西突厥东偏处密、处月等五部的支持,占有西突厥半壁江山。直至贞观十三年弃城降唐,成为大唐将领,改译为阿史那弥射。①这已是可汗浮图城归唐的历史前夜了。
  
  出米廿八石八斗,以付亭长奉德、都田佐宣以食施刑士三百人。(77简)
  据此可知,尽管屯田士卒平日节衣缩食,生活异常艰苦,在重大政治任务来临时,却须进行高规格的接待。汉人以髻发、右衽为特征。农民多束髻,穿短袖衣、长襦,穿衫袴,着布鞋(或草编,或布制)。平民妇女头扎双髻,穿襦、裙,着围裙、束带。劳役人员大体是束发、穿衫、袴,著臂鞲。臂鞲或称“绨鞲”,即为袖衣,即今之护袖。厨役戴小帽,扎带,穿襦,着臂鞲。下厨时加著犊裈(即围裙)。仕女服饰为高髻,穿花襦,褂裙曳地。侍卫的服装与陕西临潼秦始皇墓出土的兵马俑十分相似。戴卷帻,露髻,帻有短耳,穿裤褶,皮靴,挂长剑。武士的衣饰为戴盔,穿甲,着臂鞲,穿皮靴,或戴武冠,冠上插鹖尾、穿甲,束臂鞲。虎纹衣裤,或着絮衣。所有的外衣都是有襟无领。内衣有领,分方领和圆领。一般人都穿圆领,只有儒生为方领。正如《前汉书音义》所说:“颈下施领,领正方,学者之服也。”衣服以颜色分贵贱,等级差别很大。
  汉代通行隶书,主要以竹简或木简作为书写材料。纸虽已发明,尚未普及。木简用皮条或丝带捆扎。记账时广泛使用了一种筹算记数的号码,居延汉简中已有发现。历法使用天干、地支相配的岁星历。已发现了神爵三年、元康三年、五凤元年、永光五年、永元六年诸年颁行的历谱,并把一天分解为为十二个时辰。有时也沿用以前的旧称,如:夜半、鸡鸣、平旦、日出、食时、东中、日中、日朱、下铺、日入、黄昏、入定等十二时辰,并有晷、漏等计时工具。度量衡统一使用内地一样的汉制。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西汉时一尺合今公制27.65厘米,东汉时合今公制23.04厘米。容量采用龠、合、升、斗、斛五种,即两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重量一般用铢、两、斤、钧、石五种,即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这种计量单位,在尼雅和楼兰地区的汉晋木简②和汉文文书中均有反映。罗布淖尔已出土了“九九”口诀残件,《急就篇》、《论语》、《左传》、《战国策》残卷、残诗以及算术、阴阳书、占书、相马经、医方等反映汉族文化的典籍残件。说明汉军士卒一直师承祖国的传统文化。军中有医生,汉方医学也在西域各大屯田区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汉人慎终追远,极为重视丧礼。以白色为凶服,以土葬为归终。依其贵贱身份,墓葬规格不一。高官死后,生平用具及陪葬木俑、泥俑尽入墓室,平民士卒亦以薄棺入葬。葬后要守孝:父母、丈夫死,子女和妻子要守孝三年;妻子死,丈夫守孝一年。
  天干地支历的节日多依农时而定,早在东汉时期的《律历志》中就已将全年划分为24个节气,至今未变。春、夏、秋、冬都要行祭,夏季伏祭屯田士兵解除武装,举行“寝兵礼”,休假五天;冬天的腊祭的礼仪尤为隆重,祭品的肉和酒都由大家分享,恣意狂欢,名为贺大腊。演变为后世的过大年,年终举行改火仪式,熄灭去年薪火遗留下来的全部旧火,重新钻燧取火。次日即岁首元日,新的一年开始。由于屯田兵处在军事供给制条件下,节日的庆祝并非以一家一户为主体,而是以屯区为主体,屯区组织的重大庆典主要由军府组织,而不是像后世那样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后世的大节如灯节、中秋节、端午节在西域屯兵中似尚不盛行。
  二十四节气之外的古老节日有二,一是上巳节,又作修褉节,汉代定为每年三月巳日,魏、晋以后定为每年三月三日,届时男女都临河洗濯祓除邪秽。乘机踏青游玩。至今苗族,瑶族等西南少数民族仍然保留着这一节日的古俗,但后世汉人已不再过这个节日。另一古节是七月七日,传说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又名乞巧节,乃是古代汉人的届时女性罢织、罢厨,并有对女娲的祭祀活动,性质似乎与祈祷人类再生产的人丁繁盛有关。
  此外,由于屯田士兵的衣服都不是自家置办,而是依赖军府,而领取冬衣的时间定为冬至日,这天人人换新冬衣,相互庆祝,后世的寒衣节似与此有关。屯田军编制中都有歌人,《居延汉简》甲2096B号简出现了“右歌人十九人”,甲2096A号简还记有歌人伯史名。说明歌者的阵容有一定规模,节日期间进行歌唱慰问演出,增加欢乐气氛。

附注

①《元和郡县志》,卷 40。 ①例如俄人巴里托里德力主西突厥是“完全独立的”,其开国可汗为室点密,法人沙畹也认为室点密为西突厥始祖,然“北突厥与西突厥之分离,至室点密之子达头可汗始见确定”。马雍强调包括高昌在内的西域全境都归西面可汗室点密管辖(《突厥与高昌麴氏王朝始建交考》,载《向达先生纪念论文集》,新疆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吴玉贵亦多次强调西突厥汗国就是在西面可汗部基础上形成的,其汗统纯出室点密一系见其《西突厥新考》,《西北民族研究》,1998年,第 1期。 ①《隋书》,卷83。 ①《册府元龟》,卷995,外臣部,交侵。 ②《资治通鉴》,卷 176,开皇五年。 ③参阅吴玉贵:《高昌供食文书中的突厥》(《西北民族研究》 1991年第 1期)、钱伯泉:《铁勒国史钩沉》(《西北民族研究》1992年第 1期)。令人不解的是,吴玉贵乃率先利用这批供食账研究突厥史的学者,以上论文确卓有建树,但所得出的结论明显同他一贯主张的西突厥出自室点密汗系,排斥木杆汗系与西部突厥及西突厥存在任何联系的观点不相容。 ①《吐鲁番出土文书》,第 3册,328页。 ①大泽孝著、于志勇译:《新疆伊犁河流域的粟特文题铭石人——关于突厥初世王统的资料》,《新疆文物》,2001年,第1、2期合刊。 ②《册府元龟》卷383,将帅部,褒异九:突厥雍虞遣使请降,并献羊马..突厥所献马百“闾匹、羊千口 ” ③旧作《西突厥开国史考辨》(《新疆社会科学》,1985年,第4期),误为都蓝败达头的指征,今予修正。 ④《隋书》,卷2。 ⑤转引自冯承钧译沙畹:《西突厥史料》,176页,中华书局本。 ①霍尔米兹德四世(HormizdⅠⅤ,579~590年)虽为突厥公主所生,却极端仇视突厥,屡兴兵北犯达头领疆。及霍斯洛二世(KhosvouⅡ591年)即位以后,尤好大喜功,四面拓境,达头后方为之纷扰不宁,其势不得不分兵为备,东线防御力量相对减弱,因此,都蓝初世的军事进展一帆风顺。说见薛宗正:《突厥史》,第三章,突厥内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 。 ②《册府元龟》,卷652,奉使部,绝域。又《册府元龟》,卷653,奉使部,称旨所记全同《册府元龟》,卷654,奉使部,恩奖文字亦大同小异。 ③《册府元龟》,卷655,奉使部,智识记:“十三年流人杨钦亡入突厥,诈言彭公刘昶共宇文氏女谋欲反隋,称遣其来密告公主,雍闾信之,乃不修职贡。”隋朝原本许与都蓝可汗和亲,而同年八月,改而同处罗侯之子染干和亲。“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都蓝,故特厚其礼..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长孙晟说其帅众南徒,居都斤旧镇,锡赍优厚。都蓝怒..于是朝贡全绝。”见于《资治通鉴》,卷 178,开皇十三年。 ④《西突厥史料》,页177,冯承钧译本。 ⑤《册府元龟》,卷984,外臣部,征讨三:“十九年..达头可汗犯塞..师未出,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其国大乱。”可见都蓝可汗是被达头可汗所杀,其部落悉被兼并。 ①大泽孝著、于志勇译:《新疆伊犁河流域的粟特文题铭石人——关于突厥初世王统的资料》,《新疆文物》,2001年,第 1、2期合刊。 ①日本学者内藤みとり《■ル■大王Shaba■っぃ■》(载《西突厥史の研究》421页)及大泽孝著、于志勇译:《新疆伊犁河流域的粟特文题铭石人一一关于突厥初世王统的资料》(《新疆文物》2001年1、2期合刊)都相信《隋书》的记载,将二人朝隋受阻定在600年,并依据其所行路线、行程作了详细的推算,其实是不必要的。其推算结果也未必正确,因为其所据前提本身就未必值得信赖。 ②《隋书》,卷84。 ③拙作《石国考述》(《中亚研究》,1989年,第4期)中指出:“大业初年西突厥的国君即为泥橛处罗可汗,可知正是此汗在位时期实现了对石国的征服,自此石国的王统已由原来的粟特人易为西突厥人。又依突厥制度,‘特勤’乃是高层显爵,出任此爵者必是王族阿史那氏,其他异姓突厥不能染指,又可进一步到自隋初石国主已易为西突厥阿史那氏。” ④《吐鲁番出土文书》,第3册, 342~345页。 ①《册府元龟》,卷995,外臣部,交侵。 ②《旧日唐书》,卷 199下。 ③钱伯泉:《铁勒国史钩沉》:“‘义’、燕音近,‘末’字当为‘禾’字之误,‘燕末(禾)山’即今‘义和山’”《西北民族研究》,1992年,第1期。 ①《吐鲁番出土文书》,第2册,284页。 ②钱伯泉:《铁勒国史钩沉》,《西北民族研究》,1992年,第 1期。 ③薛宗正:《〈突厥语大词典)中的新新疆史事》,《新疆大学学报》,2001年,第 1期。 ④姜伯勤:《高昌文书中所见的铁勒人》,《文物》,1986年,第2期。 ⑤《隋书》,卷84 。 ⑥《隋书》,卷83。 ⑦《册府元龟》,卷977,外臣部,降附: “五年,六月,伊吾吐屯设等献西域数千里之地。” ①《隋书》,卷84。 ②《隋书》,卷84 。 ③《旧唐书》,卷 199 。 ④《册府元龟》,卷978,外臣部,和亲一。 ⑤《新唐书》,卷 110。 ①《新唐书》,卷110。 ②阿史那社尔降唐后,拜左骑卫大将军。尚衡阳长公主,授驸马都尉,贞观末主兵西征,灭龟兹而返,成为主持统一西城大业的大唐名将。 ③《资治通鉴》,卷194。 ④《册府元龟》,卷970,外臣部,朝贡三。 ⑤《旧唐书》,卷194。 ①薛宗正:《阿史那弥射生平析疑》,《民族研究》,1984年,第3期。《阿史那弥射与阿史那泥一一孰兼与吴玉贵同志商榷》,《新疆文物》,1989年,第4期。

知识出处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丝绸之路北庭研究》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本书以文献学与考古实物相印证的方法,对北庭的历史和文化进行了研究。内容包括:山北六国及其考古文化;柔然、突厥与可汗浮图城等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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