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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发现西部》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69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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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号: F426;I267;G634
页数: 6
页码: 418-423
摘要: ……严冬虽过去了,依然春寒料峭。乌鲁木齐最初建立城垣的那些岁月,初涉其地的人哪怕只想一想天山北麓冻彻骨髓的冬天便也会胆颤心寒。气候普遍转暖,是20世纪中期以来才出现的。
关键词: 白杨河 吐鲁番 天山北麓 乌鲁木齐 巴里坤

内容

……严冬虽过去了,依然春寒料峭。乌鲁木齐最初建立城垣的那些岁月,初涉其地的人哪怕只想一想天山北麓冻彻骨髓的冬天便也会胆颤心寒。气候普遍转暖,是20世纪中期以来才出现的。
  乾隆三十六年(1771)二月。每天深夜到黎明,当刚刚开化的道路又冻结得如同石头一样坚硬,一组四辆驿车就启程奔波在从乌鲁木齐到巴里坤空旷的驿路上。尽管驰驿东归的前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昀——也就是驰名一代的大才子纪晓岚——已经疲惫得昏昏欲睡,但只要驿车一驶出驿站,銮铃又响彻在沉寂旷野,便立时因兴奋激动而困意全无。
  三年前,风华正茂、颇得乾隆皇帝宠信的翰林纪昀因“漏言”——泄漏了机密——获罪,“革职逮问”,被从轻发落,流放西域。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底抵达了流放地乌鲁木齐。在新兴的塞外重镇乌鲁木齐生活了不长不短的整整两年时间,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恩命赐环”,解除了“遣戍”边陲的待罪身份。他以“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的心情,度过了在流放地最后一个春节。
  春节的狂欢,一定程度上冲淡了祖饯辞行的繁剧。正月十五一过,他就开始作东还的具体安排:了结公务,清理行囊,遣散仆人,准备旅途用品……由于他计划初夏踏上河西走廊,所以二月初就匆匆上路了①。
  每年这个时间,丝路行旅总要为化冻翻浆致使道路极难通行付出额外代价。可纪昀不愿等待夏天来临,已经做好每天在开化的大地又冻结实的半夜时分踏上归途的安排。
  那时用兵西域的时期刚刚过去十余年,历时近百年的西北战事已经彻底平息。而从哈密到巴里坤再经吐鲁番到达乌鲁木齐,是清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持续经营的进出西域的交通命脉,无论路况、台站、供应还是沿途治安,都有绝对保证。但纪昀对乌鲁木齐附近春天的飓风记忆犹新。木垒河②以东的三个泉是当时的风口,春天风起,常有飘失人、畜的事发生,就在一年之前——乾隆三十五年(1770)三月,一支由西安换防到伊犁的军队,竟因风大,受阻于三个泉兵站整三天③。而沿天山南麓,从吐鲁番到哈密,也是无日无风。所以,纪昀就决定走保险的“S”形路线:由乌鲁木齐经达坂城、白杨河、吐鲁番、辟展④,插到巴里坤;再沿天山北麓到松树塘,从此进入天山并折向南,翻越阔石图岭抵哈密①。
  ……离开乌鲁木齐,每天深夜都在旅途中,也都在梦境里。
  一个个丝路古驿:达坂城、白杨河、胜金口、辟展……都是在太阳傍午时抵达,在夜深人静时离去。到了白杨河,他想的就是胜金口;到了辟展,那么离巴里坤便不远了。路上的山川形势,风土民情,远近路程,他熟悉备至;途中的军台驿站,他都曾亲临。在几年的流放期间,因受派遣处置军务,他曾多次在这一线往返奔波。不是在这儿换乘过驿马,就是在那儿结下了萍水之缘。但这次路经,感受则完全不同:路还是那个路,人还是那些人,连那个“白头星”的黑驿马都像见到老友般会凑过来在他身上闻着熟悉的气息,一到驿站爱犬“四儿”都如同归家般的雀跃欢腾不止,可诗人纪昀的心情却变得复杂难测。
  抵达巴里坤的苏吉站,又是傍午时分。
  苏吉的驿站名叫“望山驿”①。这个冷落驿站的驿书是纪昀的旧相识。而沿途军台驿站的军士、马夫对东归内地的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殷勤与热络。但这都没有减轻纪昀的失落与茫然。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一行明天就将落宿在巴里坤,东归路上的第一段难行的“瓶颈”可以说已经过去。
  就在几十年前,苏吉还是兵家必争的要地,不但戒备森严,而且一直有精兵驻防,但目前,却只设有一名驿书,两名马夫。留备传递紧急文书的五匹驿马,也是骑兵部队淘汰的驽马。而仅仅十几年前,不远处的烽火台还不时燃起烽烟,谁能想到,这样快它就成了古道的摆设,或说是“象征”!早在康熙年间,拥精锐部队备兵西域的吏部尚书、靖逆将军富宁安在天山南麓的丰稔草原上临时构筑了一座木城,命名“巴尔库勒”——后来定名为巴里坤;雍正七年(1729)威信公、宁远将军岳钟琪始建巴里坤城垣,他的随时可以投入作战的前军,就扎营在苏吉驿站以南的天山之麓,“望山驿”如今的驿址还是岳钟琪亲自选定的。那个老驿书最大的爱好,就是向过往的行旅讲述战争期间的往事,尽管有幸听他诉说的人并不多。
  在苏吉的“望山驿”,纪昀没有休息好。入夜,黑狗“四儿”的狂吠听上去就像喘不上气来,可谁也知道,在这地角天涯没什么可戒备的,——除了自己的情感。
  离开“望山驿”,踏上前往巴里坤的最后一段路途时,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是没有睡够,还是在跟热情过分的“四儿”过不去?
  这个被叫做“四儿”的黑狗,是纪昀流放到乌鲁木齐后一位同病相怜的“遣犯”翟孝廉送来看家的,由于那时纪昀已经“敛”了三条狗了,就给它起名叫“四儿”。在收养“四儿”的前一天晚上,纪昀还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旧仆宋遇来叩见,并说:“因主人充军万里,特来服役。”但醒来时,他突然想到,这个宋遇早已死了。在收留“四儿”时,纪昀曾想起了这个怪梦。匆忙做东归故里的准备时,纪昀遣散了在乌鲁木齐临时雇用的仆人,只留了从北京随自己一起流放西域的五个旧仆,而那四条狗本是乌鲁木齐土生土长的,就决定不带它们上路。可惟有这“四儿”怎么赶也赶不走,竟追随驿车踏上“赐环”长途,居然同返北京。
  这一路,除了老仆咸宁,其他的仆役没人喜欢这个过分“敬业”的黑狗。在路上,它居然起了这么个例:除纪昀本人,谁也不能靠近驮载行李的车辆!否则它就扑过去“人立怒啮”!不过,也正是这头黑狗,为枯寂长途增添了一些情趣①。
  这段驿路不但水草丰盈,路况也是顶好的。而巴里坤是当时西域治安最佳的区域。从康熙后期开始经营西域,大清的权威在巴里坤从没有遇到过成功的挑战,——终于清,也未曾有过!
  遍布青松的天山,离开驿路时远时近。从巴里坤到哈密沁城,天山北坡生机盎然的浓密植被,主要是西伯利亚落叶松。而这条位居要冲的古道,就铺设在平缓的天山洪积扇上。偶尔突发的犬吠告诉旅人,他们已经打扰了路旁当地居民的清梦。
  黎明时分,扯起了大雾。弥天雾霭像巨大的帘幕,吞没了远近景物。这预示着一连几日阴霾满天之后,即将有一个晴朗的春朝。
  纪昀一行沿濒临巴里坤湖南岸的丝绸古道前行。这儿离巴里坤城——镇西府只有几个时辰的里程了。

附注

 纪昀的东归行期,文献只载明是乾隆三十六年(1771)二月。由于他不像其他一些流放西域的诗人,没有留下一部“行程记”,所以,有关他西行和东归的具体情况,主要都是笔者考证、推算出来的。据其《乌鲁木齐杂诗》自序,在三月一日(三月朔日)他还在哈密,而他从巴里坤抵达哈密,一共用了十三四天(说详下文),从乌鲁木齐到巴里坤,最快也要十余天的路程,这是驿程所须。按惯例,为使车轮适应道路,长途最初一旬的行程往往提不起速度。所以,实际上他离开乌鲁木齐的具体时间应该是在二月初——比较有把握地说是三日到六日之间。; 即今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木垒县县治。; 见《乌鲁木齐杂诗》的“风土”其十九自注。; 即今新疆鄯善县县治。; 当时从乌鲁木齐到巴里坤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经吐鲁番,从七个井子进入巴里坤界,再经苏吉,到达巴里坤城;另一条更“直接”,是从阜康、奇台、木垒,越过色必口,直抵巴里坤城。纪昀以后的许多流放犯都是走的后一条路。纪昀的著作里没有明言所取,但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六提到:“辛卯赐环东归”,“一日过辟展七达坂,车四辆,半在岭北,半在岭南,日已曛黑,不能全度”。“辟展”,即今鄯善。但纪昀所说的“辟展”,常代指与乌鲁木齐相邻的吐鲁番。“笔记”并为“七达坂”作注:“达坂,译言山岭,凡七重,曲折陡峻,称为天险。”所云“七达坂”,即根特克(或根忒克)。《乌鲁木齐事宜》(王希隆《新疆文献四种辑注考述》,第94页)又称“七个打坂”。《乌鲁木齐杂诗》多次提到这个地方。郝峻等《乌鲁木齐杂诗注》(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3页或以为此“七达坂”就是今乌鲁木齐北郊的七道湾,恐系望文生义。; 清无名氏《乌鲁木齐政略》的“驿站”节:“苏吉名为望山驿。西至肋泉驿九十里,东至会宁驿九十里。安马五匹,驿书一名,马夫二名半。”所谓“会宁驿”,是巴里坤的倚郭县——宜禾县的“底驿”,即起止驿。笔者所据《乌鲁木齐政略》是“西北稀见地方志丛书”的一种,并参考过王希隆《新疆文献四种辑注考述》(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年版)。; 关于纪昀的黑狗“四儿”,参见《阅微草堂笔记》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96~97页)。“四儿”的结局是:纪昀回到北京“岁余,一夕中毒死”。而且据认为,是随纪昀出塞的赵长明等四个仆人“病其司夜严,故以计杀之,而托词于盗”。

知识出处

发现西部

《发现西部》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00

本书收录的是作者在近十年间写的有关中国西部探险与发现的部分纪实之作,包括世纪之迷、秘境寻真、走向地平线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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