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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发现西部》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69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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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号: F426;G634;G633
页数: 7
页码: 8-14
摘要: 斯文·赫定再次踏上中国的大地,已是1926年的冬天。他再次来华的初衷,是受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委托,为开辟欧亚航线(上海—柏林)作一次横贯中国内陆的考察。重访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地,使赫定激情难抑,他将自己一本新书命名为《回到亚洲》。这书名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实含沧桑之感!
关键词: 中国学者 科学考察 中国西北 考察团 考查团

内容

斯文·赫定再次踏上中国的大地,已是1926年的冬天。他再次来华的初衷,是受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委托,为开辟欧亚航线(上海—柏林)作一次横贯中国内陆的考察。重访自己建功立业的大地,使赫定激情难抑,他将自己一本新书命名为《回到亚洲》。这书名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实含沧桑之感!
  这一次,他不是单枪匹马前往中国,而是带来了一支由瑞典人、德国人及丹麦人组成的探险队。但考察还在筹备中,就受到北京学术界的一致反对。应该客观地说:斯文·赫定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五四”运动后形成的中国知识界所具有的现代意识、民族精神与科学、民主思想,忽略了辛亥革命十余年来中国社会的巨大进步。
  经过近六个月的谈判,斯文·赫定终于与北京的中国学术团体协会就即将进行的考察达成了协议。协议的最重要部分是:中瑞双方共同组成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①,而这次新的探险考察将由西北科学考查团负责实施;考察团将有五名中国学者、四名中国学生(后来又增加了几名中国学者),由斯文·赫定及当时北京大学教务长、知名学者徐炳昶(号旭生)分任中瑞双方的团长;考察团所采集、发掘的一切动植物标本、文物、矿物样品等等,都是中国的财产。
  成立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及签订这样一个协议,可以看成中国学术界成熟并形成社会力量之一的标志。而对于斯文·赫定来说,一开始是一个让步或说是妥协,但其重要性是在此后长达八年的实际科学活动中才逐步显示出来的。正是基于协议的上述几条原则,才确保了这一规模空前的考察竟能在战乱频仍、哀鸿遍野、政权一再更迭的动荡背景下取得成功。这个协议可以说是中国现代科学史上的第一个平等条约。而签约的一方正是斯文·赫定,不是其他什么人,也绝不是纯属偶然。
  斯文·赫定不是完人,对他的评价也并不一致,但所有真正了解他一生的事业的人,对其下述特点是没有分歧的:赫定是向往中国古老文明的,是热爱中国的,“中国情结”在他一生中从未消退。正如当有人问他为什么终生不结婚时,他所回答的是:“我已经和中国结了婚!”他在中国的活动,总体来说从事的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探险,并不负有其他使命,而科学探险是他那个时代一项有益于人类认识未知世界的、受到公众拥戴的行为。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一开始由德国汉莎航空公司提供大部分资助,但以后的考察实践证明,斯文·赫定成功地把它变成了一次真正的多学科的科学考察。可以说,斯文·赫定是中亚最后一位杰出的“古典”探险家,也是第一位使其探险活动与时代的、社会的进步步调一致的现代中亚科学考察的组织者。
  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的组建伊始及协议签约之时,斯文·赫定就受到了外国中亚探险家的反对或劝告。他们或是指出:如果签这样的协议,今后其他人就不能再无视中国的利益,换句话说,将使个人的以“找宝”为惟一目的的“探险”退出中亚舞台;或是预言:中国学者的素质根本不配参与考察活动。对此,斯文·赫定在其《长征记》、《亚洲腹地探险八年》等著作中都作了有力的批驳。西北科学考查团的组建,使纯粹为美国博物馆搜集藏品的安德鲁斯探险队无法成行,使步勒柯克后尘的德国中亚探险队(由特林克勒率领)不得不半途而废,也让另一个中亚考古探险家斯坦因举步艰难。而且,此后于1930年组建美国中亚考察团(安得鲁斯率领),1931年组建中法科学考察团(即“雪铁龙汽车旅行团”,由哈特和卜安率领)都不得不仿中瑞西北科学考查团之例,与中国签订了类似的协议。
  当然,西北科学考查团的成功不仅在于签订这样一个协议,还在于怎样看待协议和能否信守协议。斯文·赫定不但在其许多著作中记述了他对与中国学术界合作的过程,还在其为《我的探险生涯》(即《亚洲腹地旅行记》的中文新一版)撰写的序言中特意指出:
  我准备在另一篇专文中告诉世界各国读者,我们中外学者在西北科学考察中的活动。但我不能不在这里特意指出:我们与中国朋友的合作是最完美的。我们在一起情同手足地工作,没有丝毫嫉妒、龃龉或误会。我们没有介意国籍或民族,惟一目的是为国际的科学服务。在这一方面,从前有些西方旅行家恶劣地违犯中国国民的感情,但这类事在我们中间绝无所闻。中国人在他们的国家内是在自己的家里,外国人只是客人,……由于他们(指某些西方旅行家)不应取的态度,其自身必食其果。就我个人所经历而言,我将永远不忘记这六年(序文写于1933年)的愉快时光,我能有这种殊荣去与新中国的一些最杰出的学者在野外及北平共事。我抱着友情与感谢,将终身记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在《长征记》(中文版)的序言中,斯文·赫定不但充分肯定了西北科学考查团的工作,将其视为中外学术合作的成功范例,他还特别提到考查团中的三位中国考古发掘工:庄永成、白万玉(附带提一下,30年后,白万玉曾出任明定陵发掘队的副队长,已是古器物修复专家)、靳士贵,他明知道他对他们的感谢“大概是达不到他们的跟前”,但他仍然特意向世界各国读者指出这一点。
  与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的成功相比,中法科学考察团则形成了相当大的反差。著名古生物学家杨钟健在其回忆录中对中法考察团作过具体的描述。杨钟健是该考察团中的八位中国学者之一,他称此行为“本质上互相都不信任”的“颇伤脑筋的旅行”。法国学者德日进神父虽也参加了考察团,但“不算中人之一分子”,而法国籍团员除德日进,都不是真正的学者,“此辈法人,多在殖民地工作过,完全以殖民地主人的态度待人,当然引起中方人员反感,后来终有一次大分裂”①。这次耗资颇巨的“科学考察”实质上是商业广告的特殊形式(为法国雪铁龙汽车作宣传),因而中国学者“有如入宝山却空手而归之感”。
  如果把斯文·赫定还给他所处的时代,就不能不承认,他是他那辈人当中正直的、能顺应历史潮流的杰出有识之士。
  结束了马拉松式的谈判,中瑞双方从谈判对手变成了同舟共济的同事。1927年5月9日,斯文·赫定与徐炳昶率领一支空前规模的现代化科学考察团离开北京,前往中国西北。从1927年夏开始,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的野外工作一直坚持到1935年。1933年10月21日,斯文·赫定及几个瑞典、中国学者再次从北京启程,前往内蒙古、新疆等地。此行是受当时南京民国政府铁道部委托,去勘测、考察修建一条横贯中国大陆的交通动脉的可行性。由于这次是以美国巨商福特提供的汽车作交通工具,所以人们常称为“汽车旅行考察”。一般也把这个1935年3~4月间结束的“汽车旅行考察”归于西北科学考查团活动的序列。
  这次旅行肇源于北京的一次宴会上。在宴会上斯文·赫定结识了当时的外交部次长刘崇杰,并向刘崇杰陈述了对中国时局的忡忡忧心。那是1933年夏天,当时外蒙古已“独立”,英国始终觊觎西藏,满洲(东三省)、热河为日本侵据,连内蒙古也成为日本势在必得的地区,一方面策动德王等蒙古王公搞“高度自治”,另一方面毫不掩饰地扩大其在内蒙古的实力与影响。而占中国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自杨增新死后爆发了民族仇杀及内战,新疆处在特殊的危机中,中央政府面临着失去这一巨大疆域的危险。为此,斯文·赫定提出了优先考虑新疆问题,以稳住雪崩一样的局面的方略,其具体措施,首先是修筑并维护好内地联结新疆的公路干线,进一步铺设贯通亚洲腹地的铁路,优先使西北交通现代化。把着眼点放在加强内地与新疆的联系上,这是自辛亥革命以来具有远见卓识、忧国忧民的中国政治家、学者一再予以强调的共识。正是出于这个宏观的、符合中国根本利益的意愿,斯文·赫定和他的助手们像扑火的飞蛾,坚韧不拔地朝着处在战火荼毒中的新疆进发了,写下了扣人心弦的篇章。而从1927~1935年这八年当中的经历、甘苦、成败得失,都忠实地记录在《亚洲腹地探险八年》当中。
  1987年12月2日,在中华全国科学技术协会主持下,在当年亲自接待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的包尔汉副委员长的关注下,中国科学家们聚会于北京科学会堂,隆重纪念了中瑞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成立60周年。大会对西北科学考查团的工作、成就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次考察被称为“流动大学”,是现代中国地质、地理、考古等众多学科在现代化进程中迈出的坚实的第一步。
  1935年,结束了在中国的野外工作回到瑞典,斯文·赫定全力主持《中瑞科学考察报告》的结集、审订、出版事宜。该丛书多达55卷,从不同学科、不同角度,对西北科学考查团的工作作了科学的总结,是中国现代科学史上的一宗重要的遗产。由于抗日战争及以后的国内战争,使斯文·赫定与中国学术界的交流时断时续,但他仍尽力为中国的文化遗产——如居延汉简、袁复礼教授的珍贵地质样品——不致为日本侵华军攫夺而奔走。去世前不久,他还致函著名地质学家黄汲清,了解团员陈宗器(帕克陈)的安危。希望与战乱平定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新的学术联系,共同整理西北科学考查团的成果。1952年,他病逝于斯德哥尔摩寓所,享年87岁。
  斯文·赫定的一生有着荣耀辉煌、享誉世界的时期,也经历过人生与事业的落潮或低谷;品味过在无人区濒临绝境、死神摩肩的绝望,也一再赢得鲜花、声望、红地毯的垂青。作为一个科学家、探险家,他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是失败的。总之,他的一生是有声有色的一生。一次在谈到探险家该具备什么素质时,他除了列举别的必要条件,还特意加上一句:应有“天使般的耐心”。说这话时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死后仍然在受耐心的“考验”,时过半个世纪,对他仍然缺乏一个公允的、客观的评价。他属于那种为数不多的盖棺而未能论定的杰出人物之一。

附注

 有些文章称其为“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1992年我们曾就此当面向该团团员、北京大学教授李宪之请教,李先生回答:当时的确定名为“考查团”,并有团旗、公章等为证。以下各文不再逐一注明。; 《杨钟健回忆录》,第71页。

知识出处

发现西部

《发现西部》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00

本书收录的是作者在近十年间写的有关中国西部探险与发现的部分纪实之作,包括世纪之迷、秘境寻真、走向地平线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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