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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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蓝雪》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30104
颗粒名称: 渴望
分类号: I267;G634;I247
页数: 12
页码: 16-27
摘要: 黄昏的一场秋雨过后,一股冰冷的风便一阵紧似一阵刮上了树梢。这风刮了良久才停下来。这时候天边的阴云似乎有点收敛的意思了——天际开始亮了起来,秋天的清晨显得格外的高远而气爽。东方露出火红的朝霞,向中天悄悄地伸延着。
关键词: 那女人 年轻人 一会儿 是什么 不知道

内容

黄昏的一场秋雨过后,一股冰冷的风便一阵紧似一阵刮上了树梢。这风刮了良久才停下来。这时候天边的阴云似乎有点收敛的意思了——天际开始亮了起来,秋天的清晨显得格外的高远而气爽。东方露出火红的朝霞,向中天悄悄地伸延着。
  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下,两个骑兵走来了。他们迎着冰冷的秋风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勒住了马头,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好像看见了什么,对同伴说道:
  “看,那边的那一股烟!怪可疑的。”
  “什么,你说什么呢?你眼神不好吧,那分明是一片沉云嘛。”
  “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糊涂的士兵?发现敌情了还蒙在鼓里。”
  说话的这个人名叫热合木。而另一个叫阿汗。他头上总是习惯于戴上那顶旧羊皮军帽,并把腰带扎得紧紧的。他这样说着话,把马头一转,走到一块湿漉漉的大岩石下,把缰绳一拉,哗啦一声扔下俄式马笼套,然后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热合木又道:
  “毫无疑问那是一股烟。看见了吗,它正在向上走,已经变成蘑菇云了。”
  但是阿汗还是不太相信,他们追了几天的人会在林子里点火,这不自己暴露目标吗?他努力拭了一下眼睛,然后把目光尽量集中到一根尖尖的松树尖那边冒出的白烟上。可是无论他怎么看,还是看不出那是一股烟来。
  热合木和阿汗是民族军的两名士兵,他们是几天前就出来跟踪这一小撮顽匪的。算起来,今天他们风餐露宿已经有整整四天了,所带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除了两块饼子,其它的东西全吃完了。水壶里的水差不多干了。此刻两个人正饥渴交加。特别是那干渴让他们感到异常的难以抵御。昨天下雨的时候,他俩曾趴在岩石上舔雨水解渴,而现在连那雨水也是可想而不可及的了。这使他们无可奈何。偏偏山下有一股山溪正在哗哗流淌,仿佛是有意要与他们作对似的。但是有敌情,他们只好一次次地干咽唾沫。两天来的艰苦生活使他们变得胡子拉茬,身体疲惫不堪,声音听起来也不那么利落了。每说一句话,好像都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说得清楚。
  两个人把帽子夹在胳膊下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断定热合木的判断是正确的,然后骑上马上了山。此时两匹马也已是又饿又渴,只把那口里的铁嚼子咬得哗啦哗啦直响。他们俩走这种山路非常得心应手。只是两匹马一时很难适应这下坡路。它们的体积也太大了,身体不时会被树枝或荆棘划伤,有一匹马的胸肌甚至流出了血。由于坡太陡了,热合木几乎要从鞍子上栽下来。他尽力往后挺了挺身子,不至于使自己掉下来。然后又朝后边看了一眼,只见那坡上已经留下了一串很深的马蹄印。如果这一串松土上的足迹被敌人发现了,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不光是麻烦,他们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他们俩的性命和大部队的安全实际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稍不留神,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热合木如此这般地想着,竟没有发觉他们和坐骑已经下了山,那两匹马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嘴伸进了山泉里喝起来。他这才如梦初醒。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把马嘴里的铁嚼子取下来,只听它们喝水的时候嘴里哗啦啦地乱响,所以他就急忙上前去取掉了嚼子,然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脸和胡子拉茬的嘴伸进水里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待一股清泉下得肚去,热合木和阿汗方觉得那眼前豁然一亮,感到一阵振奋和爽快。片刻之后,他们很快恢复了警戒状态,掩蔽着把目光集中到小溪上游大概一个射程远的那片烟雾里,继续搜索着。待确定无误之后,他们又骑上了马,沿多草的山谷走了一程,爬上一座小山峰,然后停了下来。这里视野宽阔,非常适合全面观察敌情。热合木下了马,用马鞭把马蹄绊住,然后指着一串马蹄印对同伴说:
  “看,这蹄印说明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那股烟里绝对有敌人。”
  不用说,这回阿汗对他的话已是一百个相信了:
  “是这样。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两人把马放在一处乱石丛里,然后来到另一处乱石中趴了一会儿。秋雨过后的草地上散发的清香钻进他们的鼻子。那草香里有沙葱的气味,也有青苔的气息和泥土的清香,非常好闻。两个人陶醉着,但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松林那边的烟雾。这会儿真是越来越清楚了。刚才听了阿汗的问话,热合木一直没有回答。现在他又拿了一根草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当然要尽快把消息传回家里去。”
  “那你回去吧。你只管把我留在这里就是了。我会挺下来了。”
  “你当然不可能开枪打鸟烤着吃。”热合木笑道,“只怕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眼睛都被乌鸦叼去了呢。”
  阿汗心里有些打鼓,是呀,谈何容易。他拔下一根草,拿在手上玩弄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自己的马,笑道:
  “实在挺不住了,我就杀马……”
  “那火呢?”
  “是啊,点了火,就等于自己送死。所以我只好闭上眼睛生吃了它。据说,过去上红沙梁的士兵们曾喝过马尿,生吃马肉也许要比喝马尿要好受些。只要我好好地活着,完成任务就行了呗。”
  两人笑起来。
  这时,山上吹过了一阵山风。阿汗从棉袄里子的一个破洞里掏出一串有点旧得发黄的棉花,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块水晶石一样的小石头磨擦起来。这可把个热合木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别胡来,你简直像个孩子。真可惜,你那才娶了不久的小媳妇走错了棋,怎么嫁给你这么个冒失鬼。”
  一提到“小媳妇”几个字,阿汗的表情不禁有些眉飞色舞。他像是非常怕把棉花打湿了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它又装进棉袄里子去,说:
  “那小可怜儿人确实够憨的。我娶她时,除了把一头断了角的老母牛送去作彩礼和给她买了一身嫁妆,没有任何破费。她是我的表妹,所以嫁给我没有说一个‘不’字。噢,对了,我还给她嫂子送了一块裙料。”
  “是吗?”
  “人啊,能够爱上一个人那真是好福气。我第一次去姑娘家,她做嫂子的就来说好听的了。那个时候,只想知道未婚妻在哪里,如何与她见面……那可真叫想入非非呀。”
  “好啦,够啦。别忘了现在可正在打仗哩。”
  阿汗的妻子已经怀孕,所以一提起她,他总是收不住话头。现在冷不丁被热合木打住了,多少有点不满地盯了他一眼,然后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我死了没关系,这身后总算留下了一子半卒的。而你这个可怜虫,到现在也……”
  阿汗这么信口开河地说着,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话已经捅了热合木的疮疤。只见他狠狠瞪了阿汗一眼,打住了玩笑,严肃地说:
  “今天无论如何要抓一个舌头回去。”
  “但那里只见有烟,不见有人呀。”
  “你怎么知道没有动静?走,我们到最近的地方去。”
  热合木说着向阿汗投去试探的目光。而阿汗没有作任何回答。
  看来热合木已经决定要追踪下去了。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将计就计。只是离烟雾太近,不便骑马,于是两个人就找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转过一个山湾,向烟雾缭绕的地方悄悄摸去了。慢慢地,脚底下已经可以看见一些马粪和被马打滚儿时压倒的大片草地,甚至还有破袜子和破鞋垫子什么的。
  “这说明他们刚刚离开这里。懂吗?”热合木兴奋地说。然后示意同伴继续前进。
  他们走过一堆骆驼粪。那骆驼粪还没有完全干透,这使他们更加警惕起来。走到一处密林旁,热合木示意阿汗分别行动,于是阿汗绕过了一棵大松树走向一边,而热合木也继续猫着身体向有烟雾的地方摸去。
  阿汗在松林里蹑手蹑脚地走着。森林里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和他的膝盖,以致使他冻得不住地打哆嗦。他时而听周围的动静,时而摸摸短枪。他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尽管这里的环境和气候如此的恶劣,但对他来说还是如鱼得水。
  热合木很快就要接近目标了。他发现不久前这里肯定有不少人住过,到处是劈柴的碎屑、被截断的小树枝,在一棵大松树下的一堆熄灭了的篝火旁,还有什么人家的毡房门框也被劈成两半。眼前的景象真是人去楼空,一片萧条。当热合木接近那散发呛鼻的烟气的火堆的时候,一只喜鹊突然惊飞,消失在树林里。与此同时,热合木在那一边的丛林深处看见一双硕大的翅膀在大树枝叶中闪了一下不见了。那翅膀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愣了一会儿,而后迅速向前走,想看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但没走几步却看见一个用狼皮搭起来的小棚子。那股烟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他静心听了一会儿,竟隐约听到有人微弱的喘息声。于是,他大胆走近那个小棚,发现里面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正在鼾睡。这可把个热合木弄糊涂了。他只觉得自己坠入五里烟雾中,一时摸不清头绪。但他很快使自己清醒起来,并观察四周的一切。棚子旁边有一口破锅和一个破木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粮和一块马肉。热合木莫名其妙地想,这里会不会有野人?他小时候经常听人说起山里有野人的事,而眼前的情况实在罕见。无论战场上被大家称为“英雄”的他表现有多么勇敢,但此时此刻,不觉心里有些发怵,毕竟是血肉之躯嘛。他紧紧地抓住枪,擦了一把冷汗,他后悔,自己不该与阿汗分开。于是,他向后望了一眼,想把阿汗叫过来。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声音来了。正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抓了一下,然后开始抢他的武器。几乎与此同时枪声响了起来。可怕的枪声响彻山谷,那孩子也被吵醒了,只听他大声地哭闹着,撕人心魄。热合木现在哪还能顾得上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东西拼命地搏斗着。他被压在了下面,然后有个大“翅膀”包住了他的头和眼睛,然后就有一支锋利的爪在他的右肩膀上狠狠地扎了一下,紧接着有股热乎乎的血涌了出来。好在他的枪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下,没有丢掉。他突然猛转一个身,用枪托狠狠往后一击,就听得一阵呻吟,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他定睛一看,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一个人,是一个体格高大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身上穿了一件漂亮的黄色绸缎连衣裙,非常淑女气。
  这时阿汗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了。看见热合木身上流血,看见躺在地上的女人,完全糊涂了。只听他说:
  “真见鬼了,哪里有孩子在哭呀?”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真的是进了鬼城了。那是鬼的孩子在哭吧。”
  “见你的鬼吧。分明是人嘛!”
  “少废话,快把这女人绑起来。”热合木说话的时候正有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胳膊上沿手指尖一滴滴掉在地上。
  “你把她打死了?”
  “不,子弹飞了。我是用枪柄打的,可能打在她什么要害部位了,还不至于死掉。”
  阿汗没有马上执行他的命令,而是先替他包扎伤口。还行,他只受了一点轻伤。而那个女人的情况看来也不太严重。她像一只受伤的蜘蛛那样抖了几下腿,然后突然眨巴着眼睛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扑向热合木。但这会儿她不再是两个壮汉的对手,他们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用自己的披肩捆得动都动不了了。热合木此刻才明白刚才自己误认为是大翅膀的东西,实际上就是这个漂亮的披肩。过了好一会儿,女人终于开口说道:
  “孩子要哭死了,松开我,我要给我的孩子喂奶。”
  “先说你是什么人。”
  那女人盯了阿汗一眼,蠕动一下厚嘴唇,说:
  “我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而且还是一个产妇。现在必须去照顾我的孩子。放开我,我跑不了,我已经是你们的俘虏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命令你!快说。”
  “看来你们是不懂什么叫妻老家小的人。一个女人家,孩子都要哭断气了,哪还有什么闲心跟你扯旁的事?蠢货!不怕难为情,就劳你大驾把孩子抱过来,再把我的奶掏出来塞进孩子的嘴里好了。”
  连绵不断的山峦远远地看上去就像一队远行的驼队那样一个接一个沿地平线远去。近处两个骑马的人,和一个步行者正向前走来。他们的脚下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到处是锥子草和毒藜。那个步行的人就是两名士兵抓获的女人。只见她一路抱着孩子,想着自己的心事,神态极其漠然。昨天她被抓住后,两个军人没有间断地提审她。而她总是痛苦地说她不是什么土匪的奸细,而是一个处境十分可怜的女人。然后就沉默不言了。两个军人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当作一个“舌头”押回营地。
  带着个产妇回营,把两个当兵的人可是折腾得够呛。那女人一会儿要奶孩子,一会儿又要换尿片子,还说腰疼,要喝水,不想骑马……他们俩气得只瞪眼儿,当然也就免不了不停地吵架。那也没有用,谁叫他们遇到的是一个产妇呢?
  回想起今天早晨的那一幕,两个人还是觉得挺有意思。天亮之后,他们升了火,然后把昨天的那块马肉烤熟了,先给女人品尝。热合木对阿汗说:
  “幸亏你的子弹打飞,不然哪得这么有味的舌头?”
  “谁知道,也许咱们真的是抓了一个啥都不知道的傻瓜。白忙乎一场,还要遭人耻笑。”
  “别那么悲观,她一定是一个肚子里面什么都有的百宝箱哩。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听了他们的谈话,那女人的心情已经比昨天要好受多了。她喂着孩子,只觉一股暖流进心田。过去听人说民族军是一群强盗,是土匪。可现在看来并非那样。因此她不再反抗了,而是像一只被擒获的小鸟那样坐在一边不言语。但是她心里却一直在翻江倒海,不能平静,多少日子以来,她经历的苦难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女人是两名士兵一直在跟踪的叛匪头子胡尔芝拜家的千金。那一天,父亲要带人马离开,不想,营中传言说他的女儿怀了身孕,而且很快就要临产,这在营地引起了不小的暗潮。
  可怜的姑娘现在想起那一切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自己怎么挺过来的都不知道。再想想过去的一切更是觉得自己实在命苦。她是被人强迫的。这六个月来她可谓度日如年,其中的苦难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眼看腹中胎儿一天天大起来,而自己又是女儿之身,这般脸面何以见人。于是,她用布在自己的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可末了,还是被细心的母亲看出了破绽来。一周前,当东迁的人马走在路上时,母亲催马走到女儿身边,轻声对女儿说:
  “好孩子,并不是所有的不幸都要让女人们背上耻辱的包袱。我真替你担心。”
  女儿没有吱声。
  “你太年轻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女儿没有吱声,而是用一种无助的目光看着母亲。
  “如果真的像我所料想的那样,我倒宁愿你跟他远走高飞!”
  迁徙的人马眼看越走越远了,队伍后边只留下一些力强马壮的汉子。在此非常时刻,女儿终于泪流满面地向母亲道出了真情。
  第二天,这个不可向人启齿的消息传到了父亲胡尔芝拜的耳朵里。当天夜里,铁石心肠的父亲便把他的一员干将——一位名叫哈孜的年轻人叫到营帐里说道:
  “今天晚上我将命令我的小女儿去草地上牵我的马,到时候就请你去结束这个贱货的命。不会有人发现你,我会派人掩护你。明白了吗?”
  哈孜惊呆了:
  “大人,为什么要这样?”
  “等你杀了她,我再告诉你为什么。如果你走漏的风声……”
  哈孜不敢多言,默默地退了出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是胡尔芝拜的好助手,他曾帮主人壮大了马群和人马。人长得英俊,心也十分善良。
  那天夜里的一切,果然就像胡尔芝拜安排的那样,一到时间就见那姑娘走向了草地上的马。正当她刚要把马笼套套在马脖子上的时候,就感到后面有人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把她拖进林子里。到了树林里,那人把她放在地上,神色万分惊慌地说:
  “千万不要出声……,你父亲要杀了你……明白吗?他要杀了你。”
  姑娘虽然惊魂未定,但她很快明白了一切。她只感到自己命运可悲,心中万分地痛苦。何况自己一心迷恋的人就在眼前,所以事到如今,自己再也不能沉默了。于是,她跪在哈孜的面前,哭道:
  “我知道你是最善良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年轻人目瞪口呆,语无伦次地说:
  “但是你父亲一定会杀了你的。”
  “我向天发誓这孩子是你的呀……好,你让我死我就死,只是应该先让我看到我的孩子……”
  “不,不,我怎么会杀了你……今天我必须跟你父亲走,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等明天我回来了,我们就远走高飞。瞧,这里有火柴,冷了你会用得着它。只要你点燃了火,熊就不会靠近了。”
  “不,别扔下我,我怕!”
  “我们别无选择。没有时间了,我该走了,等我……”
  这时远处已经响起人和牲口乱嘈嘈的叫喊声,年轻人的身影转眼之间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姑娘只觉得眼前星花乱飞,耳晕目旋,身上大汗淋漓,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这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可怕的阵痛。
  第二天凌晨,孩子来到了人间,而她的哈孜却一去不返,杳无音信。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如此艰难,如此痛苦,她不得不强打精神,面对现实。
  女人这样想着,没有意识到手上马缰绳已经脱落了。那马以为主人不走了,便停下来,低头吃起路边的草来。阿汗也发现女人有些反常,扭过头来打趣道:
  “怎么,想男人啦?依我看啊,你就再别做梦了。对你来说,他已经是天上的云,有去无回呀……谁让你像离不开崽子的母狼,赖在窝里不动地方。真是自找倒霉。”
  热合木走在后面听了这话,强忍已经开始化脓的伤口的疼痛,狠狠地看了阿汗一眼。
  女人也骂道:“恶棍!”
  两个月之后,部队终于找到了胡尔芝拜的线索。阿汗参加了一个小分队去追剿残匪,在冰山下的一处山谷里消灭了他们。好在双方没有发生任何枪战,遗憾的是胡尔芝拜没有落网。
  这期间那女人一直沉默。而热合木也终因伤势恶化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最终被医生截去了那只胳膊。
  阿汗回来了,虽然他们没有抓住胡尔芝拜,但却带来了许多有关他的消息,这使女人非常感兴趣。遗憾,对她来说没有几个消息是好的。她被抛弃的第二天,父亲在路上亲手杀死了那跟随他多年的年轻的哈孜……
  这使年轻的姑娘如梦初醒。她一时受不了这一残酷的打击,一连几日不思茶饭。终于有那么一天,她来到了阿汗的面前,泪水潸然地说:
  “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但又是一个幸运的女人。我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心人,否则,也许早就被野兽吃掉了。我会把你们比作太阳,比作月亮。只遗憾,由于我的鲁莽,热合木失去了胳膊,毁了一条英雄好汉,我一辈子也不原谅我自己。你肯帮我的话,就请你捎个话给他,如果他不嫌弃我,我愿意伺候他一辈子,当牛为马,在所不惜。”
  姑娘的一番话把阿汗彻底惊呆了。

知识出处

蓝雪

《蓝雪》

出版者:新疆青少年出版社

出版地:2001

本书以独特的视角反映了在新兴事物与思潮的冲击下,人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随之发生的转变,现代生活环境、生活质量的巨大变化,表现了传统的与现代的、民族的与外来的、封闭的与开放的思想、意识、行为之间的冲突,反映了本民族的历史事件、人物性格、思维方式、生活场景等诸多方面,对生命、繁衍、爱情、死亡都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和探讨,并以极强的地域特色和语言的独特韵味使读者感到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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