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内容
叶成、叶太太在南山玩了两天，就被陶峙岳总司令派人给请了回来。一队人马进了迪化城南门，叶成接到总司令部命令参加军事会议。
叶成来到司令部会议室，军事会议已经在这里召开，马呈祥师长正坐在会议室里发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目前党国正处在为难之中，身为军人就应该为党国效命。马长官命令我们东调，我军就应当毫不迟缓与共军决战兰州城下，骑兵一师愿做全军先锋，只等总司令一声令下，我师就可立即开拔。”
叶成是新疆军队中的实力派，他的心里是有数的。胡宗南坐镇西北战场时，命令驻疆部队东调，马呈祥的脸和屁股都是冷的，而今换了主子，脸和屁股就热了起来让他实在不舒服。但表面上还要支持马呈祥，否则让人看了小气。马呈祥师长讲话得到了叶成支持，他说：“马呈祥师长所说及是，从古至今军人建功立业应该在战场，目前党国处在危难之时，我们却居安塞外，无用武之地。马长官命令我军东调，正好借此机会与共军决战兰州，重振我军威！”
参谋长陶晋初见马呈祥师长、叶成师长发完言便开诚布公地说道：“叶成师长、马师长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有一点我们应当知道，新疆驻军乃为国防军，自古以来国防军的任务就是，保卫国防，捍卫疆土，以防范和低御外敌的入侵。新疆三千里边防线上，我军只有几万人马，一旦有风吹草动，这点兵力能否御敌于国门之外都很难说。如果部队东调，新疆这片国土谁来保卫。”
马呈祥耐不住性子插话道：“参谋长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马长官的命令我们可以不执行？”陶晋初并没有理会马呈祥的不敬又接着说：“当然要执行，这要看对国家、对民族是否有利，如果我们按马长官的命令，把新疆的部队抽调一空，敌内外势力乘虚而入，国土在我们手中沦落，我们岂不成为千古罪人。”
马呈祥讪笑说：“参谋长是不是杞人忧天，顾虑太多了！”副总司令赵锡光接着马呈祥师长的话说：“我看参谋长的意见也不无道理！我提醒在座的诸位，不要忘记玛河对岸还有数万民族军在那里虎视眈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民族军东犯的可能性就很大，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抵御他们进犯？”
在座的高级将领们听赵副总司令一席话都不吱声，有的人耷拉下脑袋，有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还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各有个的心事，谁也猜不透。
陶峙岳扫了眼在座的诸位将领，然后心平气和地说道：“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在国家危难时刻，我们作为党国的栋梁要更加精诚团结。队伍东调也好，固守边防也好，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这个道理我想大家还是懂的……新疆数万部队开拔也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兵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参谋长可以预算从迪化为起点，部队开拔到兰州，需要多少粮草，多少车辆，多少经费，沿途还需要建多少兵站，这些数据统计上来以后，呈报广州政府及马长官，经费一旦落实全疆部队立刻开拔。另外还请叶成师长、马师长在此紧要关头，对部队严加管束，回去做好东调的准备。”
“是！”陶晋初、叶成、马呈样齐声回答。
军事会议结束，马呈祥取得小胜，高高兴兴回老满城准备去了。叶成走出会议室，脑子就不停地转悠起来，心想，陶总司令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这些计划让参谋长去做，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搞出来，就算能搞出来，再呈报到广州政府和马长官那里，落实经费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总司令是在画馅饼给马呈祥，你能吃得着吗？叶成想想还是尽快办自己的事情，借此机会把兵站建起来，一旦共军进疆也好有个退路，叶成想好了就匆匆忙忙回明德路的老巢去了。
陶晋初没有想到总司令在会上支持了马呈祥、叶成。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正坐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这时赵锡光推门走了进来，说：“参谋长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脸色这么难看呀！”陶晋初起身给赵锡光让个座说：“没想到总司令会支持马呈祥、叶成他们，部队一旦东调新疆怎么办？”
赵锡光看出了陶晋初那点心事，笑着说：“参谋长多虑了，队伍东调还是总司令说了算，东调计划不是由你来做吗？什么时候做出来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吗？”
“那我也不能总拖着不办吧？”
“这当然，能拖一天是一天。再说了，广州政府自身难保，解放军不久就会兵临兰州城下，到那时谁还会顾及新疆。总司令所说军费之事，只不过是给马师长开了个空头支票，到时候广州政府、马长官落实不了经费，马呈祥他们也就怨不得总司令了，这一点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陶晋初听赵锡光分析，眼前豁然一亮说：“还是副司令分析得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赵锡光从陶晋初桌子上拿起一盒香烟看看，从里面抽出一支来点上火，吸上一口，不紧不慢说：“这也是总司令不得已而为之，他要顾全大局，还要照顾到各方面的利益，所以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要理解他的苦心！”
“我知道了，副总司令准备什么时候回南疆？”
“今晚总司令请我吃饭，叫你也去，我怕参谋长心情不好，不肯赏脸所以过来劝劝，怎么样？现在心理舒服多了吧！”
“总司令也是，有什么话不好直接对我说？”
“不要看你们是堂兄，非常时期有些话是不能从总司令的嘴里直接说出来的。”
陶晋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行，我今晚一定过去给副司令送行！”赵锡光满意地笑着说：“这样就好，今晚一定要去。”
国军走了，共产党军队还没有来——彭雅莹这几天闲得无聊，又把剧社的人召集起来，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在学校礼堂，舞台上的聂子龙、彭雅莹正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
站在台下的邱玉峰不停地提示，看样子他今天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邱玉峰身后坐的是李宝林，胖墩墩的身子上支着一架手风琴，几乎近视三百度的眼睛上托着一副漂亮的大眼镜，透过镜片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坐在李保林身旁的姜玉玲、徐艳秋低着头不停地小声议论什么，张寒冰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舞台上表演的聂子龙和彭雅莹俩人，显得格外不自然，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舞台，生怕眨巴眼的工夫就会把什么东西给弄丢了。
聂子龙：
但是静静的，是什么光从那边的窗户透出来？
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
起来吧，美丽的太阳，射到那嫉妒的太阳。
惨白的月亮都焦虑得病了，
她气你原是她的侍女，为什么比她还美？
…………
这是我的她，哦，是我的爱！
哦，要她知道了多好……
邱玉峰不停地喊：“停——停，表现爱情应该是这样的！”说着自己就示范起来：
这是我的她/哦/是我的爱/哦/要她知道了多好
邱玉峰滑稽的表演让姜玉玲和徐艳秋觉得好笑，她们认为还不如聂子龙演的好，李宝林倒觉得没有什么好可笑的地方，转过脸来，瞪了她们一眼。姜玉玲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忙着讨好他说：“宝林，你看张寒冰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醋’呢？”
李宝林扭过头扫了眼张寒冰，他是满脸得涨红，半张着的嘴，伸长的细脖子上挂着那颗不大的脑袋，贪婪的眼睛搜索舞台上的彭雅莹，凸出来的眼珠似乎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装了进去。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李宝林嘲笑地哼了声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仍然专注地看着舞台，姜玉玲和徐艳秋抿着嘴互相递了个眼色也把目光投到了舞台。
彭雅莹：
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不认得你的父亲，不要你姓你的姓！
或这你不肯，你就起誓说你爱，
我可以再也不姓凯布——
…………
邱玉洁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这里，看到这般情节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已经忘记眼前是在拍戏，就把嫉妒的阴影射在了彭雅莹身上，久久不肯离去，一股切齿般的嫉妒……
邱玉洁的到来又给姜玉玲提供新的口舌，她对徐艳秋说：“你看，又来了个‘醋’坛子！”李宝林听见姜玉玲说的话，不由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邱玉洁，问身边的徐艳秋：“徐艳秋，那位女同学是谁？”她摇了摇头，李宝林想想又问：“你是怎么看聂子龙的？”
“你是问他的表演还是问他的长相？”
“都可以！”
“我吗？”徐艳秋故意把声调拉长了说：“论表演还不错！论长相吗？当然小伙子长得也很帅。学习又好，你没看把彭雅莹搞得跟真的似的，肯定会吸引许多女孩子的眼球。”
李宝林听徐艳秋这么说，大为失望，凝视的目光立刻投在帷幔的阴影里，懊悔自己不该提这个连傻瓜都不会提的问题，把此时美好的心境都给破坏掉了。
姜玉玲看出李宝林面部表情的变化，把徐艳秋的话接过来说：“这样的小伙子只能站在远处欣赏，可不敢去碰！我妈说了，谁要是嫁给这样的小伙子，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苦海里，那就叫暗无天日！”
李宝林听姜玉玲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开始起了变化，由呆木变得柔和起来，直到满脸挂了红彩似的说：“精辟！还是老人家有经验。”
徐艳秋看看李宝林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醋’呢？原来也是一个大醋坛子呀！”姜玉玲在一旁偷着乐了。李宝林满不在乎说：“我这个人虽然长得没有什么特点，就是心好！”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结论。
这时她们听见邱玉峰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回过身来对坐在一旁的邱玉洁说：“玉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回来两天了，妈让我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
“是嫂子说你在这里排节目，我就过来看看。”
聂子龙看见邱玉洁，也走了过来问：“邱玉洁，你怎么回来了？”她漂亮的眼睛里立刻闪现一丝隐忍、宽恕说：“学校都停课了，我还待在那里干什么？”
聂子龙从邱玉洁的话中听出有些火药味道，忙问：“你们学校也停课了？”邱玉洁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停课了，学校已经都没有人了。”邱玉峰看见聂子龙和邱玉洁聊了起来，他懂得妹妹的感情，接过邱玉洁的话说：“玉洁、子龙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玉洁，别忘了早点回去！”邱玉峰说完拿起凳子上的剧本走了。
李宝林有些失望，自己的才能还没有发挥出来，节目就结束了，这才想起刚才坐在这里的女学生是邱先生的妹妹。姜玉玲、徐艳秋看见聂子龙用热情的语言同邱玉洁在交谈，和彭雅莹尴尬的表情形成鲜明对照，不由笑了起来。
彭雅莹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姜玉玲忙说：“没说什么。大伙说着玩呢。”李宝林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心想每次你都把张寒冰、聂子龙搞得够呛，今天也要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便对彭雅莹说：“刚才有人在这里谈‘醋’是什么味道？”
“醋不就是酸的吗？这还有什么可谈的！”彭雅莹的话没说完，李宝林、姜玉玲、徐艳秋就哄笑了起来，彭雅莹的脸红了，她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生气撂下一句：“没意思！无聊！”就朝坐在一边的张寒冰走去。
聂子龙同邱玉洁一道从小礼堂里走了出来，外面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婀娜温柔，亭亭玉立的身子显得更加亮丽。光泽的黑发梳着根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仿佛是她身上一件装饰品，即漂亮，又好看。大大的黑眼睛流出来的微笑表现出有点任性的样子。此时的她已经忘了刚才不愉快，洋溢的笑脸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全身充满少女气息和自足感的她同聂子龙一起漫步在小城的街道上了。
聂子龙问她：“你们学校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现在的兰州城只能进不能出，要是再不走，兰州城恐怕都出不来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我舅舅想办法把我给弄出城的。”
“你这次到城里来做什么？”
“我妈让我过来问问我哥，他们回不回去！”
“邱老师他们回去吗？”
“我嫂子说她已经怀孕了，乡下条件不好不想回去。对了，子龙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回家去，可我姑妈说现在国军到处抓壮丁怕走在路上不安全，让我待在城里可能比乡下安全。”
俩人正说着，彭雅莹和张寒冰走了过来。彭雅莹有意走上前问道：“子龙，这位是谁呀？也不介绍一下！”聂子龙有些不好意思说：“哦！我来介绍，这位是邱玉洁，是邱先生的妹妹。”邱玉洁心里明白，彭雅莹是冲着她来的，也就无所谓地朝她和张寒冰微笑着点了下头。聂子龙又给邱玉洁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学，彭雅莹、张寒冰！”
彭雅莹笑着说：“原来是邱先生的妹妹，早就听人说过邱先生有个漂亮的妹妹，耳闻不如目见，邱同学长得确实漂亮，寒冰你说是不是？”她有意把话引到张寒冰的身上，弄得张寒冰不好意思忙说：“是的！”
彭雅莹酸溜溜的话让聂子龙心慌意乱，也搞得邱玉洁满脸灼热，她也不甘示弱说：“彭姑娘人也长得不错，戏演得就跟真的似的，子龙你说是吧！”邱玉洁的话又把聂子龙装了进去给弄个大红脸，全身不自在起来。他不由瞅了眼站在一旁的张寒冰，也是满脸的涨红，还有些发紫。
女孩子在一起，满身就像长满了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场的“醋”味也越来越浓。聂子龙心里明白，一个漂亮女人后面有两个男人就是互相残杀的情敌。好在有个邱玉洁不足以让张寒冰起杀心，而这时邱玉洁又把他给卖了出去。
聂子龙生气了，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地方，对站在那里的邱玉洁和彭雅莹说：“你们就在这里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彭雅莹看见聂子龙生气，目的已经达到，高兴地挽起张寒冰的胳膊说：“我们也该走了！不要搅了邱同学和子龙的兴。”张寒冰吊着个苦瓜似的脸，心里还没品出什么滋味来就被彭雅莹拉走了。
“子龙！”邱玉洁从后面追了上来，看见聂子龙真的生气了忙说道：“还真的生气了！我在说着玩哪！”聂子龙没好气地说：“有你们这么说着玩吗？看你们说的那些话！”
“咋了，就准她说我不准我说她，你是不是心疼了！”
“看，你又来啦？”
“别生气了，我请你去吃饭。”邱玉洁说完拉起聂子龙胳膊朝前走去。
邱玉洁、聂子龙路过老彭家牛肉面馆时，她就拉起聂子龙朝里面走去。他犹豫地说：“我们还是换一家吧。”邱玉洁很任性地说：“不嘛，这里挺好！我就喜欢吃这家的牛肉面。”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完把聂子龙拉进了老彭家的牛肉面馆里，就听她朝里面喊道：“老板，来两碗牛肉面，加肉的。”
聂子龙也只好坐了下来，他不知道邱玉洁又会给他演哪出戏，恨自己被一碗牛肉面引诱，就掉进她的陷阱里去了。
聂子龙的到来还是被彭老板看见，他堆起满脸的笑容迎过来说：“子龙过来啦？”说这话时好像邱玉洁根本不存在似的。聂子龙起身说：“大叔你好，我和同学过来吃碗面。”
“好！子龙你坐，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呀？”彭老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叫邱玉洁，是和子龙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抢先回答了彭老板的问话，她不提同学两字，而特意加重朋友两个字的音符，把这个悬念特意留在了彭老板的脑袋里。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我在兰州城里上学，当然你就没有见过我。”
“在兰州上学？那好啊！”两人聊得欢，反而把聂子龙撂在一边，现在跟个局外人似的显得有些尴尬。这时，小伙计端着牛肉面上来随口喊着：“两碗牛肉面来了！”彭老板看见牛肉面端上来又说道：“那你们慢慢吃吧，还需不需要别的什么？”
“不需要了！”聂子龙赶紧回答，生怕邱玉洁又搞出什么花样来。“那你们慢吃，有什么需要打声招呼。”彭老板说完借故离开了，临走时多看了邱玉洁几眼。
邱玉洁满脸的得意，这时才好像想起了聂子龙，端过手里的牛肉面说：“子龙，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分一些。”说完把碗里的牛肉片、面条往聂子龙的碗里拨……
“好了，再拨你就没有了！”聂子龙赶紧说，心想如果不说，她会把碗里的面全倒进他的碗里去。望着满满一碗的牛肉面，刚才令人窝火的那一幕，抵不住牛肉片的诱惑，聂子龙还是被感动了。这么体贴的女孩子到哪里去找，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两人目光相碰，不知撞出什么味道来。
聂子龙边吃边想，今天的牛肉面比平常的好吃，如丝的面条加上好多牛肉片，个个进口都有一番味道。邱玉洁却坐在一边四平八稳不仅不慢地吃，她看着低头吃面的聂子龙问道：“子龙，再要碗吗？”
“不要了，已经吃饱了。”聂子龙扒拉完碗里的面，把最后一点汤底也灌到肚子里去，然后抹了嘴，坐在凳子上看她吃面。邱玉洁挑起一根根面条，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味，就像是要品出什么东西来。聂子龙这才觉得自己吃得太快，放进自己肚子里的牛肉面已经不知是什么味道了。
聂子龙开始还有耐心等在这里，看见邱玉洁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有些厌烦了，忘记吃了人家嘴短这句古训，说道：“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该走了。”
“你急什么，要不你先去把账结了。”邱玉洁说完把攥在手里的钱偷偷地塞给了聂子龙，像是有准备似的，聂子龙赶紧说：“你这是干什么？”
“哪有女孩子请男生吃饭的，让人看了多没面子。”她嘴上这么说，目光照射在了聂子龙的脸上。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尽管脸红，可以断定他和她一样发窘。聂子龙赶紧推开她的手说：“算了，就算我请你吧！”
“说好的是我请。”邱玉洁还是把钱塞进他的手里。聂子龙拿上钱到柜台上结账去了。等他再回到饭桌时，邱玉洁已经放下筷子说：“不吃了，我们走吧！”
出了老彭家的牛肉面馆，两个人谁都不看谁一眼，身体几乎都不接触，走了一程聂子龙问：“你现在想去哪里？”
“也没想着要去哪里，你呢？”她歪着脑袋微笑，似乎私欲得到满足，觉得快乐。当她的声音停顿时，他呆滞几分，发现她的笑容里有无量的秘密：“如果没啥事，我就送你回去吧！”她听出聂子龙下了逐客令，也不想丢了女孩子的面子，便莞尔一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走，感谢你今天陪我吃饭，让我很开心。”聂子龙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邱玉洁已经朝他挥手道声再见，便转身蹦蹦跳跳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聂子龙站在这里发呆，极目远眺，清纯的身影早已不见，刚才那一幕又在他眼前一遍一遍重温，他不知道应该是感谢她，还是怨恨她。他的脑袋里简直是空灵虚幻的壳体……转而一想，彭雅莹现在是不是还和张寒冰在一起？他们又在干什么呢？挽留不住的心又被放进思绪里去，在那里被凝固起来……
西安城某学校，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政治部所在地，政治部曾主任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的稿件，身边几个干部跟在他的后面不知说些什么，曾主任看见林雪梅从校门外走了进来，停下脚步主动打起招呼说：“雪梅同志，你也到了！”
“曾主任你们也在这里！”
“是啊，新婚过得怎么样？”
“还行！”林雪梅笑着回答。
“看样子挺好，史兆明同志没有欺负你吧？”曾主任开玩笑说。林雪梅不好意思起来：“他敢！”曾主任和身边的几个干部都哈哈笑了起来。曾主任又接着说：“好了，彭部长就在左边的那间会议室召集军政干部学校的同志在开会，你也赶紧去吧。”
“是！”林雪梅向曾主任行了军礼就朝会议室跑去。曾主任把手里的稿件交给身边的一位干部，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警卫员朝停在一旁的吉普车走去，上了车，吉普车一溜烟的朝校门外驶去。
林雪梅来到会议室的门口轻轻推开门，不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彭部长正站在会议室前面讲话，看见林雪梅进来，把要说的话停了下来对林雪梅说：“你先找个地方坐下。”
熟悉她的战友们给林雪梅腾出个位子来，招呼她过来坐下，等林雪梅坐好后，彭部长又开始了他的讲话：
“同志们！现在革命形势发展得很快，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朝甘肃、青海、宁夏开进，不久的将来，兰州、青海、新疆都要相继解放，我们今后的工作重点就要转移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来！”
坐在下面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彭部长看了看在座的同志们，然后接着说：“新中国的建设，光靠我们这些拿过枪杆子的人是不行的，我们还需要一大批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加入到我们革命军队伍中来，同我们一到去建设起一个崭新的中国！”
在座的同志们热情地鼓起掌来……
彭部长又接着说：“王震司令员要求我们迅速组成一兵团军政干部学校，是当前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是我们一兵团的政治骨干，有的同志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走来，还有的同志是从新婚的洞房走来。今天我们集合在这里就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到河西走廊去，到解放了的城镇中去，组织起千千万万的老师、青年学生、专家，加入到我们革命军的行列中来。培养人才，储备人才，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造就出一大批合格的、优秀的干部队伍，完成党和军队交给我们这一伟大而光荣的任务！
“同志们，现在我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军政干部学校正式成立了……”人们站起身来又一次把热烈的掌声送给了彭部长。
刘少贤从营地赶回迪化城，先去师部向叶成做了汇报，又去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些羊肉、菜、维吾尔族的馕就赶紧回到家里。看见胡慧慧还没有回来，急忙收拾自己的行装放进一个小红皮箱里。一切收拾好，系上皮箱的带子，想了想把小皮箱藏在了床头的后面，然后坐下来吸完一支烟，开始做饭……
胡慧慧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一股羊肉汤的香味，人影未见声音就先闯了进来：“少贤回来了？”刘少贤听见胡慧慧的声音就迎到门口笑呵呵地说：“夫人回来了！”她在走进屋子的一瞬间，看见他在等待她，她很喜欢，而又被自己的喜欢弄得有些惶惑，笑着说：“今天都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没做什么。就是炖了一锅羊肉汤。”
“今天又请谁来家里做客？”
“没请任何人，就咱们俩今晚好好撮一顿。”刘少贤说完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又是拿筷子、又是摆碗。胡慧慧的眼睫毛上下跳动，就好像眼睛里掉进一粒沙子，笑脸就慢慢沉了下去。她心里明白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也等得太累，虽然刘少贤装得很自然也瞒不住她的眼睛。看见刘少贤去端锅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泪水涌了出来。刘少贤把炖好的羊肉汤锅端到桌子上时，傻呵呵笑着对胡慧慧说：“夫人请坐下！我们现在可以开饭了！”他太想表演，可是演得很拙劣，再笨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在演戏。
胡慧慧不忍心，转过身抹去眼角上的泪，忽然看见床头边露着一角的小红皮箱，她就知道刘少贤要走了，想想对刘少贤说：“少贤，我们今晚喝点酒吧！”
“夫人什么时候有这种雅兴？”刘少贤说完看见胡慧慧脸上的泪痕，刹时脸变成灰白色，忙又改口道：“好！今晚来瓶红酒怎么样？”像变成一只可怜的小狗讨乞胡慧慧好来。“好！我这是高兴，咱们就喝红的。”她说完来到桌子边，刘少贤已经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又添两个小杯先给胡慧慧倒上一杯说：“我先敬夫人一杯。”
“你敬我什么？”
“这个？什么都可以，身体健康，早生贵子啦！”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轻微颤动使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那我也敬你一杯吧，事业有成，一路平安！”她有意把后面的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刘少贤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现。他没有使自己的脸色适应他被揭穿后在她面前的表演，没有恼怒，没有否认，没有替自己辩护。只能装着什么都没有明白，不由痴愚的微笑挂在脸上说：“好，祝我们两都事业有成，来干杯！”
一杯酒下肚，两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刘少贤忙着给胡慧慧的碗里挑肉、挑好肉，胡慧慧又给两人的杯里斟满了酒。望着忙乎的刘少贤，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把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转移刚才的话题说：“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吗？”
“还能干什么，不就在学校教书吗！”
“贸易公司贾老板今天到学校找家教，学校推荐我去了。”
“家教？都去教些什么？”
“还能教什么，你知道我是学音乐的。今天我去贾老板家一趟，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十岁了，还有个小男孩才八岁，贾老板想让女儿学风琴，男孩学小提琴。”胡慧慧说这些话的时一直深情地看着刘少贤。“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好，等我们将来有了孩子就用不着请家教了，还是自己家有个先生的好。”刘少贤开玩笑说，他知道现在随便做什么都比他做得好。
“少贤，我给你说正经事呢！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也想过了，你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如出去教教孩子也可以消磨点时间。”胡慧慧不是有意的，但还是把话捅破了。刘少贤完全不由自主地保持了他平常素有的表情，低着头扒拉碗里的肉说：“快吃吧！饭都凉了！”
“少贤，你能告诉我你们这次要去哪里吗？”
“别问那么多了，这是部队上的事。”
“我知道，队伍上的事是不能随便说的，可我是你的妻子。看见你每天心事重重，我就知道一定是什么大事，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心累，你总得对我有个交代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又不是去前线打仗，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能告诉你我早就告诉你了。”一句不去前线打仗使胡慧慧走出了恐怖的阴影，心里也开始平静了许多，抹去脸上的眼泪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就走。”
“这次走了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还不知道，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里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身体弄坏了。”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会的！”刘少贤说完心里也不由得难受起来，他拉起她拥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含着受苦的泪埋进了她的怀中，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在流泪。
“少贤饭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
“明天我能去送送你吗？”
“不要去了，让人看见不好！”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
一阵沉默之后……
夜已经深沉下去。胡慧慧的目光在这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眼。窗外沉浸在月色之中，对面房屋的灯火已经熄灭了，烟囱的炊烟也消失在了暮色中。
胡慧慧半裸的身子裹在梳妆时穿的睡袍里，两只丰满的肩膀和浑圆的脖子配在一起，形成她上身最完美的部分。丰韵的臀部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随着身子的摇摆就有诱人的、最富有弹性。两条白胖胖的小腿诱使刘少贤真想上去舔它一口。
刘少贤用迷醉的眼睛丝毫不漏地慢慢寻味她脸上的柔情，身子扭动的每块疙瘩肉。她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地、安详地梳妆打扮。她很会打扮而且打扮得很细心。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嫉妒的阴影。
刘少贤说：“慧慧，我第一次发现你是这样的漂亮，如果早一点认识你，我就不会选择军人这个职业。也许我们就不应该认识，因为你的美丽让我感到认识你是一个错误。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毫无选择地要离你而去，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痛苦吗？”
“少贤，不要这样说，我今晚就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结婚时那样把自己献给你。因为我爱你，只有这样才能慰籍我的心灵。你放心得去吧，因为有了我，你才会坚强地活着，我一直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刘少贤被感动了，瞅着胡慧慧的眼睛屏着呼吸向她靠近，她看见一双燃烧的眼睛，意识到火山掀起的熔岩瞬间将会将自己熔化。她就朝他奔了过来，脚上的两只拖鞋丢落在了地上，拥上去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刘少贤的脖子。他猛然抱起她，逼近的幸福促使她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双手和双腿都带着烈火翻来覆去地吻吮着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额头和她的脖颈，触及到她的任何部位都能引起燃烧。
一阵热爱的细语……温柔的嘟囔……并且相互祈祷对方平安。
叶成来到司令部会议室，军事会议已经在这里召开，马呈祥师长正坐在会议室里发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目前党国正处在为难之中，身为军人就应该为党国效命。马长官命令我们东调，我军就应当毫不迟缓与共军决战兰州城下，骑兵一师愿做全军先锋，只等总司令一声令下，我师就可立即开拔。”
叶成是新疆军队中的实力派，他的心里是有数的。胡宗南坐镇西北战场时，命令驻疆部队东调，马呈祥的脸和屁股都是冷的，而今换了主子，脸和屁股就热了起来让他实在不舒服。但表面上还要支持马呈祥，否则让人看了小气。马呈祥师长讲话得到了叶成支持，他说：“马呈祥师长所说及是，从古至今军人建功立业应该在战场，目前党国处在危难之时，我们却居安塞外，无用武之地。马长官命令我军东调，正好借此机会与共军决战兰州，重振我军威！”
参谋长陶晋初见马呈祥师长、叶成师长发完言便开诚布公地说道：“叶成师长、马师长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有一点我们应当知道，新疆驻军乃为国防军，自古以来国防军的任务就是，保卫国防，捍卫疆土，以防范和低御外敌的入侵。新疆三千里边防线上，我军只有几万人马，一旦有风吹草动，这点兵力能否御敌于国门之外都很难说。如果部队东调，新疆这片国土谁来保卫。”
马呈祥耐不住性子插话道：“参谋长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马长官的命令我们可以不执行？”陶晋初并没有理会马呈祥的不敬又接着说：“当然要执行，这要看对国家、对民族是否有利，如果我们按马长官的命令，把新疆的部队抽调一空，敌内外势力乘虚而入，国土在我们手中沦落，我们岂不成为千古罪人。”
马呈祥讪笑说：“参谋长是不是杞人忧天，顾虑太多了！”副总司令赵锡光接着马呈祥师长的话说：“我看参谋长的意见也不无道理！我提醒在座的诸位，不要忘记玛河对岸还有数万民族军在那里虎视眈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民族军东犯的可能性就很大，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抵御他们进犯？”
在座的高级将领们听赵副总司令一席话都不吱声，有的人耷拉下脑袋，有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还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各有个的心事，谁也猜不透。
陶峙岳扫了眼在座的诸位将领，然后心平气和地说道：“国家存亡，匹夫有责。在国家危难时刻，我们作为党国的栋梁要更加精诚团结。队伍东调也好，固守边防也好，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这个道理我想大家还是懂的……新疆数万部队开拔也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兵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参谋长可以预算从迪化为起点，部队开拔到兰州，需要多少粮草，多少车辆，多少经费，沿途还需要建多少兵站，这些数据统计上来以后，呈报广州政府及马长官，经费一旦落实全疆部队立刻开拔。另外还请叶成师长、马师长在此紧要关头，对部队严加管束，回去做好东调的准备。”
“是！”陶晋初、叶成、马呈样齐声回答。
军事会议结束，马呈祥取得小胜，高高兴兴回老满城准备去了。叶成走出会议室，脑子就不停地转悠起来，心想，陶总司令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这些计划让参谋长去做，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搞出来，就算能搞出来，再呈报到广州政府和马长官那里，落实经费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总司令是在画馅饼给马呈祥，你能吃得着吗？叶成想想还是尽快办自己的事情，借此机会把兵站建起来，一旦共军进疆也好有个退路，叶成想好了就匆匆忙忙回明德路的老巢去了。
陶晋初没有想到总司令在会上支持了马呈祥、叶成。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正坐在办公室里闷闷不乐。这时赵锡光推门走了进来，说：“参谋长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脸色这么难看呀！”陶晋初起身给赵锡光让个座说：“没想到总司令会支持马呈祥、叶成他们，部队一旦东调新疆怎么办？”
赵锡光看出了陶晋初那点心事，笑着说：“参谋长多虑了，队伍东调还是总司令说了算，东调计划不是由你来做吗？什么时候做出来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吗？”
“那我也不能总拖着不办吧？”
“这当然，能拖一天是一天。再说了，广州政府自身难保，解放军不久就会兵临兰州城下，到那时谁还会顾及新疆。总司令所说军费之事，只不过是给马师长开了个空头支票，到时候广州政府、马长官落实不了经费，马呈祥他们也就怨不得总司令了，这一点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陶晋初听赵锡光分析，眼前豁然一亮说：“还是副司令分析得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赵锡光从陶晋初桌子上拿起一盒香烟看看，从里面抽出一支来点上火，吸上一口，不紧不慢说：“这也是总司令不得已而为之，他要顾全大局，还要照顾到各方面的利益，所以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要理解他的苦心！”
“我知道了，副总司令准备什么时候回南疆？”
“今晚总司令请我吃饭，叫你也去，我怕参谋长心情不好，不肯赏脸所以过来劝劝，怎么样？现在心理舒服多了吧！”
“总司令也是，有什么话不好直接对我说？”
“不要看你们是堂兄，非常时期有些话是不能从总司令的嘴里直接说出来的。”
陶晋初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行，我今晚一定过去给副司令送行！”赵锡光满意地笑着说：“这样就好，今晚一定要去。”
国军走了，共产党军队还没有来——彭雅莹这几天闲得无聊，又把剧社的人召集起来，凑在一起图个热闹。在学校礼堂，舞台上的聂子龙、彭雅莹正在排练罗密欧与朱丽叶……
站在台下的邱玉峰不停地提示，看样子他今天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邱玉峰身后坐的是李宝林，胖墩墩的身子上支着一架手风琴，几乎近视三百度的眼睛上托着一副漂亮的大眼镜，透过镜片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坐在李保林身旁的姜玉玲、徐艳秋低着头不停地小声议论什么，张寒冰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舞台上表演的聂子龙和彭雅莹俩人，显得格外不自然，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舞台，生怕眨巴眼的工夫就会把什么东西给弄丢了。
聂子龙：
但是静静的，是什么光从那边的窗户透出来？
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
起来吧，美丽的太阳，射到那嫉妒的太阳。
惨白的月亮都焦虑得病了，
她气你原是她的侍女，为什么比她还美？
…………
这是我的她，哦，是我的爱！
哦，要她知道了多好……
邱玉峰不停地喊：“停——停，表现爱情应该是这样的！”说着自己就示范起来：
这是我的她/哦/是我的爱/哦/要她知道了多好
邱玉峰滑稽的表演让姜玉玲和徐艳秋觉得好笑，她们认为还不如聂子龙演的好，李宝林倒觉得没有什么好可笑的地方，转过脸来，瞪了她们一眼。姜玉玲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忙着讨好他说：“宝林，你看张寒冰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醋’呢？”
李宝林扭过头扫了眼张寒冰，他是满脸得涨红，半张着的嘴，伸长的细脖子上挂着那颗不大的脑袋，贪婪的眼睛搜索舞台上的彭雅莹，凸出来的眼珠似乎想把这里的一切都装了进去。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李宝林嘲笑地哼了声又把目光收了回来，仍然专注地看着舞台，姜玉玲和徐艳秋抿着嘴互相递了个眼色也把目光投到了舞台。
彭雅莹：
哦，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
不认得你的父亲，不要你姓你的姓！
或这你不肯，你就起誓说你爱，
我可以再也不姓凯布——
…………
邱玉洁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这里，看到这般情节一股热血冲上心头，已经忘记眼前是在拍戏，就把嫉妒的阴影射在了彭雅莹身上，久久不肯离去，一股切齿般的嫉妒……
邱玉洁的到来又给姜玉玲提供新的口舌，她对徐艳秋说：“你看，又来了个‘醋’坛子！”李宝林听见姜玉玲说的话，不由看看坐在不远处的邱玉洁，问身边的徐艳秋：“徐艳秋，那位女同学是谁？”她摇了摇头，李宝林想想又问：“你是怎么看聂子龙的？”
“你是问他的表演还是问他的长相？”
“都可以！”
“我吗？”徐艳秋故意把声调拉长了说：“论表演还不错！论长相吗？当然小伙子长得也很帅。学习又好，你没看把彭雅莹搞得跟真的似的，肯定会吸引许多女孩子的眼球。”
李宝林听徐艳秋这么说，大为失望，凝视的目光立刻投在帷幔的阴影里，懊悔自己不该提这个连傻瓜都不会提的问题，把此时美好的心境都给破坏掉了。
姜玉玲看出李宝林面部表情的变化，把徐艳秋的话接过来说：“这样的小伙子只能站在远处欣赏，可不敢去碰！我妈说了，谁要是嫁给这样的小伙子，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苦海里，那就叫暗无天日！”
李宝林听姜玉玲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开始起了变化，由呆木变得柔和起来，直到满脸挂了红彩似的说：“精辟！还是老人家有经验。”
徐艳秋看看李宝林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吃‘醋’呢？原来也是一个大醋坛子呀！”姜玉玲在一旁偷着乐了。李宝林满不在乎说：“我这个人虽然长得没有什么特点，就是心好！”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结论。
这时她们听见邱玉峰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回过身来对坐在一旁的邱玉洁说：“玉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回来两天了，妈让我过来看看你。”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呢？”
“是嫂子说你在这里排节目，我就过来看看。”
聂子龙看见邱玉洁，也走了过来问：“邱玉洁，你怎么回来了？”她漂亮的眼睛里立刻闪现一丝隐忍、宽恕说：“学校都停课了，我还待在那里干什么？”
聂子龙从邱玉洁的话中听出有些火药味道，忙问：“你们学校也停课了？”邱玉洁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又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停课了，学校已经都没有人了。”邱玉峰看见聂子龙和邱玉洁聊了起来，他懂得妹妹的感情，接过邱玉洁的话说：“玉洁、子龙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对了玉洁，别忘了早点回去！”邱玉峰说完拿起凳子上的剧本走了。
李宝林有些失望，自己的才能还没有发挥出来，节目就结束了，这才想起刚才坐在这里的女学生是邱先生的妹妹。姜玉玲、徐艳秋看见聂子龙用热情的语言同邱玉洁在交谈，和彭雅莹尴尬的表情形成鲜明对照，不由笑了起来。
彭雅莹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姜玉玲忙说：“没说什么。大伙说着玩呢。”李宝林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心想每次你都把张寒冰、聂子龙搞得够呛，今天也要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便对彭雅莹说：“刚才有人在这里谈‘醋’是什么味道？”
“醋不就是酸的吗？这还有什么可谈的！”彭雅莹的话没说完，李宝林、姜玉玲、徐艳秋就哄笑了起来，彭雅莹的脸红了，她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生气撂下一句：“没意思！无聊！”就朝坐在一边的张寒冰走去。
聂子龙同邱玉洁一道从小礼堂里走了出来，外面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婀娜温柔，亭亭玉立的身子显得更加亮丽。光泽的黑发梳着根大辫子，一直垂到腰际，仿佛是她身上一件装饰品，即漂亮，又好看。大大的黑眼睛流出来的微笑表现出有点任性的样子。此时的她已经忘了刚才不愉快，洋溢的笑脸透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全身充满少女气息和自足感的她同聂子龙一起漫步在小城的街道上了。
聂子龙问她：“你们学校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现在的兰州城只能进不能出，要是再不走，兰州城恐怕都出不来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我舅舅想办法把我给弄出城的。”
“你这次到城里来做什么？”
“我妈让我过来问问我哥，他们回不回去！”
“邱老师他们回去吗？”
“我嫂子说她已经怀孕了，乡下条件不好不想回去。对了，子龙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回家去，可我姑妈说现在国军到处抓壮丁怕走在路上不安全，让我待在城里可能比乡下安全。”
俩人正说着，彭雅莹和张寒冰走了过来。彭雅莹有意走上前问道：“子龙，这位是谁呀？也不介绍一下！”聂子龙有些不好意思说：“哦！我来介绍，这位是邱玉洁，是邱先生的妹妹。”邱玉洁心里明白，彭雅莹是冲着她来的，也就无所谓地朝她和张寒冰微笑着点了下头。聂子龙又给邱玉洁介绍：“这两位是我的同学，彭雅莹、张寒冰！”
彭雅莹笑着说：“原来是邱先生的妹妹，早就听人说过邱先生有个漂亮的妹妹，耳闻不如目见，邱同学长得确实漂亮，寒冰你说是不是？”她有意把话引到张寒冰的身上，弄得张寒冰不好意思忙说：“是的！”
彭雅莹酸溜溜的话让聂子龙心慌意乱，也搞得邱玉洁满脸灼热，她也不甘示弱说：“彭姑娘人也长得不错，戏演得就跟真的似的，子龙你说是吧！”邱玉洁的话又把聂子龙装了进去给弄个大红脸，全身不自在起来。他不由瞅了眼站在一旁的张寒冰，也是满脸的涨红，还有些发紫。
女孩子在一起，满身就像长满了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现场的“醋”味也越来越浓。聂子龙心里明白，一个漂亮女人后面有两个男人就是互相残杀的情敌。好在有个邱玉洁不足以让张寒冰起杀心，而这时邱玉洁又把他给卖了出去。
聂子龙生气了，只想尽快地逃离这个地方，对站在那里的邱玉洁和彭雅莹说：“你们就在这里慢慢聊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彭雅莹看见聂子龙生气，目的已经达到，高兴地挽起张寒冰的胳膊说：“我们也该走了！不要搅了邱同学和子龙的兴。”张寒冰吊着个苦瓜似的脸，心里还没品出什么滋味来就被彭雅莹拉走了。
“子龙！”邱玉洁从后面追了上来，看见聂子龙真的生气了忙说道：“还真的生气了！我在说着玩哪！”聂子龙没好气地说：“有你们这么说着玩吗？看你们说的那些话！”
“咋了，就准她说我不准我说她，你是不是心疼了！”
“看，你又来啦？”
“别生气了，我请你去吃饭。”邱玉洁说完拉起聂子龙胳膊朝前走去。
邱玉洁、聂子龙路过老彭家牛肉面馆时，她就拉起聂子龙朝里面走去。他犹豫地说：“我们还是换一家吧。”邱玉洁很任性地说：“不嘛，这里挺好！我就喜欢吃这家的牛肉面。”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完把聂子龙拉进了老彭家的牛肉面馆里，就听她朝里面喊道：“老板，来两碗牛肉面，加肉的。”
聂子龙也只好坐了下来，他不知道邱玉洁又会给他演哪出戏，恨自己被一碗牛肉面引诱，就掉进她的陷阱里去了。
聂子龙的到来还是被彭老板看见，他堆起满脸的笑容迎过来说：“子龙过来啦？”说这话时好像邱玉洁根本不存在似的。聂子龙起身说：“大叔你好，我和同学过来吃碗面。”
“好！子龙你坐，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谁呀？”彭老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叫邱玉洁，是和子龙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抢先回答了彭老板的问话，她不提同学两字，而特意加重朋友两个字的音符，把这个悬念特意留在了彭老板的脑袋里。
“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呀？”
“我在兰州城里上学，当然你就没有见过我。”
“在兰州上学？那好啊！”两人聊得欢，反而把聂子龙撂在一边，现在跟个局外人似的显得有些尴尬。这时，小伙计端着牛肉面上来随口喊着：“两碗牛肉面来了！”彭老板看见牛肉面端上来又说道：“那你们慢慢吃吧，还需不需要别的什么？”
“不需要了！”聂子龙赶紧回答，生怕邱玉洁又搞出什么花样来。“那你们慢吃，有什么需要打声招呼。”彭老板说完借故离开了，临走时多看了邱玉洁几眼。
邱玉洁满脸的得意，这时才好像想起了聂子龙，端过手里的牛肉面说：“子龙，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分一些。”说完把碗里的牛肉片、面条往聂子龙的碗里拨……
“好了，再拨你就没有了！”聂子龙赶紧说，心想如果不说，她会把碗里的面全倒进他的碗里去。望着满满一碗的牛肉面，刚才令人窝火的那一幕，抵不住牛肉片的诱惑，聂子龙还是被感动了。这么体贴的女孩子到哪里去找，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两人目光相碰，不知撞出什么味道来。
聂子龙边吃边想，今天的牛肉面比平常的好吃，如丝的面条加上好多牛肉片，个个进口都有一番味道。邱玉洁却坐在一边四平八稳不仅不慢地吃，她看着低头吃面的聂子龙问道：“子龙，再要碗吗？”
“不要了，已经吃饱了。”聂子龙扒拉完碗里的面，把最后一点汤底也灌到肚子里去，然后抹了嘴，坐在凳子上看她吃面。邱玉洁挑起一根根面条，放进嘴里慢慢地品味，就像是要品出什么东西来。聂子龙这才觉得自己吃得太快，放进自己肚子里的牛肉面已经不知是什么味道了。
聂子龙开始还有耐心等在这里，看见邱玉洁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有些厌烦了，忘记吃了人家嘴短这句古训，说道：“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该走了。”
“你急什么，要不你先去把账结了。”邱玉洁说完把攥在手里的钱偷偷地塞给了聂子龙，像是有准备似的，聂子龙赶紧说：“你这是干什么？”
“哪有女孩子请男生吃饭的，让人看了多没面子。”她嘴上这么说，目光照射在了聂子龙的脸上。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尽管脸红，可以断定他和她一样发窘。聂子龙赶紧推开她的手说：“算了，就算我请你吧！”
“说好的是我请。”邱玉洁还是把钱塞进他的手里。聂子龙拿上钱到柜台上结账去了。等他再回到饭桌时，邱玉洁已经放下筷子说：“不吃了，我们走吧！”
出了老彭家的牛肉面馆，两个人谁都不看谁一眼，身体几乎都不接触，走了一程聂子龙问：“你现在想去哪里？”
“也没想着要去哪里，你呢？”她歪着脑袋微笑，似乎私欲得到满足，觉得快乐。当她的声音停顿时，他呆滞几分，发现她的笑容里有无量的秘密：“如果没啥事，我就送你回去吧！”她听出聂子龙下了逐客令，也不想丢了女孩子的面子，便莞尔一笑说：“不用了，我自己走，感谢你今天陪我吃饭，让我很开心。”聂子龙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邱玉洁已经朝他挥手道声再见，便转身蹦蹦跳跳地朝小巷深处走去。
聂子龙站在这里发呆，极目远眺，清纯的身影早已不见，刚才那一幕又在他眼前一遍一遍重温，他不知道应该是感谢她，还是怨恨她。他的脑袋里简直是空灵虚幻的壳体……转而一想，彭雅莹现在是不是还和张寒冰在一起？他们又在干什么呢？挽留不住的心又被放进思绪里去，在那里被凝固起来……
西安城某学校，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政治部所在地，政治部曾主任一边走一边翻着手里的稿件，身边几个干部跟在他的后面不知说些什么，曾主任看见林雪梅从校门外走了进来，停下脚步主动打起招呼说：“雪梅同志，你也到了！”
“曾主任你们也在这里！”
“是啊，新婚过得怎么样？”
“还行！”林雪梅笑着回答。
“看样子挺好，史兆明同志没有欺负你吧？”曾主任开玩笑说。林雪梅不好意思起来：“他敢！”曾主任和身边的几个干部都哈哈笑了起来。曾主任又接着说：“好了，彭部长就在左边的那间会议室召集军政干部学校的同志在开会，你也赶紧去吧。”
“是！”林雪梅向曾主任行了军礼就朝会议室跑去。曾主任把手里的稿件交给身边的一位干部，又交代了几句，就带着警卫员朝停在一旁的吉普车走去，上了车，吉普车一溜烟的朝校门外驶去。
林雪梅来到会议室的门口轻轻推开门，不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彭部长正站在会议室前面讲话，看见林雪梅进来，把要说的话停了下来对林雪梅说：“你先找个地方坐下。”
熟悉她的战友们给林雪梅腾出个位子来，招呼她过来坐下，等林雪梅坐好后，彭部长又开始了他的讲话：
“同志们！现在革命形势发展得很快，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朝甘肃、青海、宁夏开进，不久的将来，兰州、青海、新疆都要相继解放，我们今后的工作重点就要转移到新中国的建设中来！”
坐在下面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彭部长看了看在座的同志们，然后接着说：“新中国的建设，光靠我们这些拿过枪杆子的人是不行的，我们还需要一大批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加入到我们革命军队伍中来，同我们一到去建设起一个崭新的中国！”
在座的同志们热情地鼓起掌来……
彭部长又接着说：“王震司令员要求我们迅速组成一兵团军政干部学校，是当前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是我们一兵团的政治骨干，有的同志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走来，还有的同志是从新婚的洞房走来。今天我们集合在这里就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到河西走廊去，到解放了的城镇中去，组织起千千万万的老师、青年学生、专家，加入到我们革命军的行列中来。培养人才，储备人才，为即将诞生的新中国造就出一大批合格的、优秀的干部队伍，完成党和军队交给我们这一伟大而光荣的任务！
“同志们，现在我宣布，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兵团军政干部学校正式成立了……”人们站起身来又一次把热烈的掌声送给了彭部长。
刘少贤从营地赶回迪化城，先去师部向叶成做了汇报，又去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些羊肉、菜、维吾尔族的馕就赶紧回到家里。看见胡慧慧还没有回来，急忙收拾自己的行装放进一个小红皮箱里。一切收拾好，系上皮箱的带子，想了想把小皮箱藏在了床头的后面，然后坐下来吸完一支烟，开始做饭……
胡慧慧还没有进门就闻到一股羊肉汤的香味，人影未见声音就先闯了进来：“少贤回来了？”刘少贤听见胡慧慧的声音就迎到门口笑呵呵地说：“夫人回来了！”她在走进屋子的一瞬间，看见他在等待她，她很喜欢，而又被自己的喜欢弄得有些惶惑，笑着说：“今天都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没做什么。就是炖了一锅羊肉汤。”
“今天又请谁来家里做客？”
“没请任何人，就咱们俩今晚好好撮一顿。”刘少贤说完收拾起桌子上的东西，又是拿筷子、又是摆碗。胡慧慧的眼睫毛上下跳动，就好像眼睛里掉进一粒沙子，笑脸就慢慢沉了下去。她心里明白该发生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也等得太累，虽然刘少贤装得很自然也瞒不住她的眼睛。看见刘少贤去端锅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泪水涌了出来。刘少贤把炖好的羊肉汤锅端到桌子上时，傻呵呵笑着对胡慧慧说：“夫人请坐下！我们现在可以开饭了！”他太想表演，可是演得很拙劣，再笨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在演戏。
胡慧慧不忍心，转过身抹去眼角上的泪，忽然看见床头边露着一角的小红皮箱，她就知道刘少贤要走了，想想对刘少贤说：“少贤，我们今晚喝点酒吧！”
“夫人什么时候有这种雅兴？”刘少贤说完看见胡慧慧脸上的泪痕，刹时脸变成灰白色，忙又改口道：“好！今晚来瓶红酒怎么样？”像变成一只可怜的小狗讨乞胡慧慧好来。“好！我这是高兴，咱们就喝红的。”她说完来到桌子边，刘少贤已经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又添两个小杯先给胡慧慧倒上一杯说：“我先敬夫人一杯。”
“你敬我什么？”
“这个？什么都可以，身体健康，早生贵子啦！”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轻微颤动使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那我也敬你一杯吧，事业有成，一路平安！”她有意把后面的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刘少贤知道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表现。他没有使自己的脸色适应他被揭穿后在她面前的表演，没有恼怒，没有否认，没有替自己辩护。只能装着什么都没有明白，不由痴愚的微笑挂在脸上说：“好，祝我们两都事业有成，来干杯！”
一杯酒下肚，两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刘少贤忙着给胡慧慧的碗里挑肉、挑好肉，胡慧慧又给两人的杯里斟满了酒。望着忙乎的刘少贤，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把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转移刚才的话题说：“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吗？”
“还能干什么，不就在学校教书吗！”
“贸易公司贾老板今天到学校找家教，学校推荐我去了。”
“家教？都去教些什么？”
“还能教什么，你知道我是学音乐的。今天我去贾老板家一趟，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十岁了，还有个小男孩才八岁，贾老板想让女儿学风琴，男孩学小提琴。”胡慧慧说这些话的时一直深情地看着刘少贤。“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好，等我们将来有了孩子就用不着请家教了，还是自己家有个先生的好。”刘少贤开玩笑说，他知道现在随便做什么都比他做得好。
“少贤，我给你说正经事呢！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也想过了，你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不如出去教教孩子也可以消磨点时间。”胡慧慧不是有意的，但还是把话捅破了。刘少贤完全不由自主地保持了他平常素有的表情，低着头扒拉碗里的肉说：“快吃吧！饭都凉了！”
“少贤，你能告诉我你们这次要去哪里吗？”
“别问那么多了，这是部队上的事。”
“我知道，队伍上的事是不能随便说的，可我是你的妻子。看见你每天心事重重，我就知道一定是什么大事，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心累，你总得对我有个交代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又不是去前线打仗，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是能告诉你我早就告诉你了。”一句不去前线打仗使胡慧慧走出了恐怖的阴影，心里也开始平静了许多，抹去脸上的眼泪说：“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就走。”
“这次走了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还不知道，恐怕要有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里不要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身体弄坏了。”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会的！”刘少贤说完心里也不由得难受起来，他拉起她拥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含着受苦的泪埋进了她的怀中，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在流泪。
“少贤饭都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
“明天我能去送送你吗？”
“不要去了，让人看见不好！”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
一阵沉默之后……
夜已经深沉下去。胡慧慧的目光在这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眼。窗外沉浸在月色之中，对面房屋的灯火已经熄灭了，烟囱的炊烟也消失在了暮色中。
胡慧慧半裸的身子裹在梳妆时穿的睡袍里，两只丰满的肩膀和浑圆的脖子配在一起，形成她上身最完美的部分。丰韵的臀部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随着身子的摇摆就有诱人的、最富有弹性。两条白胖胖的小腿诱使刘少贤真想上去舔它一口。
刘少贤用迷醉的眼睛丝毫不漏地慢慢寻味她脸上的柔情，身子扭动的每块疙瘩肉。她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地、安详地梳妆打扮。她很会打扮而且打扮得很细心。他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嫉妒的阴影。
刘少贤说：“慧慧，我第一次发现你是这样的漂亮，如果早一点认识你，我就不会选择军人这个职业。也许我们就不应该认识，因为你的美丽让我感到认识你是一个错误。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毫无选择地要离你而去，你知道我心里是多么痛苦吗？”
“少贤，不要这样说，我今晚就是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结婚时那样把自己献给你。因为我爱你，只有这样才能慰籍我的心灵。你放心得去吧，因为有了我，你才会坚强地活着，我一直会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刘少贤被感动了，瞅着胡慧慧的眼睛屏着呼吸向她靠近，她看见一双燃烧的眼睛，意识到火山掀起的熔岩瞬间将会将自己熔化。她就朝他奔了过来，脚上的两只拖鞋丢落在了地上，拥上去双手紧紧地搂住了刘少贤的脖子。他猛然抱起她，逼近的幸福促使她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双手和双腿都带着烈火翻来覆去地吻吮着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额头和她的脖颈，触及到她的任何部位都能引起燃烧。
一阵热爱的细语……温柔的嘟囔……并且相互祈祷对方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