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海原城西门市场，有一个巨大的绿棚子，下面尽是摆布摊卖成衣的个体户。正月腊月，嫁送迎娶，正是卖料子的黄金季节，一天到黑，你去听，嘶啦嘶啦的扯布声不断点儿。
  一天，难得的晴天，又没风，按个体户们的话说：　“人倒在市场上了。”意思是人多，多得不得了。日暮收摊，大家脸上都挂着笑。正在这当儿，有一个很低很混浊的哭声在顶棚下溢开了。
  哭的人是老金。
  老金老了，胡子都白了，在大家都买卖兴隆的今儿个，他却只卖出一米二紫平绒，几尺白丝布。说也难怪，他做买卖还不到一月啊，象一本刊物须有一个作者群那样，个体户们也有他们各自的买主群。老金没买主群。整个顶棚下，就他一个是新手，也就他一个是个汉族。日头快落了，市场上冷清起来，老金也不收摊，卷一筒旱烟，靠红柱蹲下，一边默默地抽，一边流泪。
  大伙看着，心里难受，似乎是他们抢走了老金的钱。
  大家围上去，劝老金，说：“不要愁，打头做生意，谁都是这么个。放心，过一晌，就好了。”又七手八脚为老金收了摊儿，帮他拉回去了。
  下一次逢集。人不咋多，老金却买了二百多元。原因是大家都为他让买主，买主来了，看货、定价，要动尺时，就领到老金摊前去……
  人与人之间，是一生二熟三粘糊，这样过了一个时期，老金就滚雪球般地形成了自己的买主群，加上他的忠厚可信，雪球越滚越大。3号那个集日，全市场，没卖过他的。傍暮收摊时，老金又哧啃哧啃哭了，大家慌了，忙去问这是又咋啦。老金说不出话，半天了，才说：“不是你们，也就没我的今儿……我，我请各位下馆子！”
  原来是这样，大家笑了，放心了。
  老金60好几，儿女却都不大，还都上着字。摆摊儿是要调货的，老金的货，常常是大家带无论谁下陕西上兰州，都去找老金，问：　“老金，我要出去呢，不带点啥吗？”老金为这事也流过泪。有个叫田俊林的小伙子，开玩笑似地说：　“应该应该，按全国说，我们回民是少数民族，考学降分数线，允许多生一个娃儿……受的照顾还少？你在这棚下，也算少数民族，我们可不能慢怠了你……”。
  老金听着，笑了。笑着，却流下泪来。
  （石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