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原市图书馆

我是西吉人，是吃洋芋长大的，所以对洋芋具有特殊的感情。这几年在城市里生活，洋芋吃得少了，但一想起洋芋，尤其是烧洋芋、煮洋芋，口水就汩汩地往上泛。妻子是城市里长大的，对洋芋看得很淡，因而买菜时很少买洋芋。我可不，城市里菜贵，烧洋芋、煮洋芋不常吃，但三天饭桌上不见洋芋的影子心就痒痒的。只要我上街买菜，首先买的总是洋芋，而且买得最多，一吃就是几天。我的洋芋嗜好，颇使妻子犯难，常说：“土豆没多少营养，味道也不怎么样，有什么好吃的！”可是我的这个“劣根性”总难改掉，她也拿我没办法。每当看见我吃洋芋时香滋滋的神情，总表露出不理解的样子。
   今年开斋节，正是春意正浓五月初，洋芋刚刚种上不久，我和妻子女儿一同回西吉乡下过节。节日期间，油香、馓子应有尽有，全家人吃这吃那一派节日气氛，只有我，念念没忘烧洋芋。头天母亲见我流露出想吃洋芋的意思，就停下手里的活在锅里替我煎了一碗洋芋片，我吃着没过瘾。第二天天一亮，就让小妹从窖里掏了几个洋芋，塞进炉子里烤了起来。整整一上午，我蹲在炉子旁用火筷子不耐烦地翻搅着，熟一个吃一个，香得不知怎么表示才好。为了引起妻子的兴趣，还不住地称怎么怎么好吃并表露出香极的神态，可她无动于衷，甚至连尝一口的愿望都没有，好不让我扫兴。
   因为吃不着洋芋，便常常做一些关于洋芋的梦和洋芋的回忆。
   由于洋芋在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祖祖辈辈吃、年年吃、月月吃、天天吃、顿顿吃，所以家乡人在洋芋的吃法上像南方人吃大米一样变着花样翻新，烧、烤、炒、拌、焖，随心所欲。我小时候，家乡生活紧张，洋芋可说是主食中的主食。往往一顿饭煮一大锅洋芋，主食零食一吃就是几天。细粮珍贵，吃饭之外难得吃上几次馍馍，但不论谁家洋芋总是敞开吃的，所以，每一个家乡人关于肚子的记忆，洋芋是最深、最难忘的。每当我想吃洋芋时，我的眼前总闪现着这样的情景：柴烟熏黑的橱房里，一个用麦杆扎成的锅盖漫漫升起，在梦幻般的雾气中，一锅如朵朵梨花怒放般绽开的洋芋呈现在眼前，令人馋涎欲滴。取出一个捧在手上，连皮也舍不得剥去。
   关于吃洋芋的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锅锅灶儿”。只要是西吉农村长大的，不管男孩女孩，只要能放羊、拾柴，没有不会烧“锅锅灶儿”的。小时候，放学或星期天约小伙伴上山拉柴、拾粪，如山上没洋芋，总会在背斗里藏上一些洋芋，到山上找个背风的沟湾，在疏松的黄土坡上挖出一个“锅灶”，用“锅锅灶儿”烧出的洋芋金黄金黄，一个个金元宝似的，用指甲轻轻抠去表面的焦皮和土，就香喷喷地吃开了。一伙人围在“炉子”四周，横七竖八地靠着、坐着，边吃边评论，时不时发出几句赞美声，简直人间天堂一般。
   自从离开家乡后，“锅锅灶儿”是吃不上了，就连烤洋芋、煮洋芋也成了人梦寐以求的美味，说来人的要求也够小的。就对洋芋的根深蒂固的眷恋来说，我可算是一个真正的西海固人的儿子。
   （作者现在宁夏日报社工作）